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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墨玉梅花

  一方墨玉硯臺,四周鏤刻成數朵梅花枝形狀,捧在王茂漪纖纖素手之中,黑白分明。

  「我傢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隻留清氣滿乾坤。」

  丁壽看著王茂漪摩挲硯臺喜不自禁的嬌俏模樣,也覺欣喜,「這方」墨玉梅花硯「倒和茂漪小妹相得益彰,最是般配不過。」

  「丁兄這般厚贈,小妹無以為報。」王茂漪酒窩中洋溢著笑意,「知畫,快去給客人奉茶。」

  「小妹喜歡就好。」看著被指使下樓的俏丫鬟,丁壽扭身臉帶笑意,「小妹平日多以此研墨揮毫,愚兄便遠在京師,與有榮焉。」

  「丁兄要走?」王茂漪訝然。

  「錦衣衛一大攤子公事,耽擱不起呀。」丁壽苦笑。

  「便……不再逗留幾日麼,六朝金粉香,秦淮煙雨稠,還引不得丁兄一顧?」王茂漪神情裡帶瞭幾分落寞。

  「已經見識過瞭,」而且是全身心接觸,丁壽還真有些回味那一夜的風情,「愚兄才疏學淺,自愧弗如金陵才女,唯有退避三舍。」

  回想起那夜情形,王茂漪掩唇偷笑,「那日小妹行止無狀,得罪之處,還請丁兄海涵。」

  「愚兄輸得心服口服,茂漪不必在意,隻不過……」丁壽眨眨眼,拋出一個一直以來的疑問,「茂漪乃閨閣千金,如何識得秦淮行首?」

  王茂漪倒也不隱瞞,娓娓道來,丁壽才知其中根由。

  小丫頭平日喜詩好文,囿於女子之身,難出閨門半步,幸好三兄王朝儒與她感情最好,為她置辦瞭幾身男裝,隨他同赴詩友文會,與那般男子高談闊論,談文論詩,不亦樂乎。

  小姑娘玩嗨瞭,連秦淮雅會也一同參與,一次偶然機會識得唐一仙,青樓的姐兒們眼睛可毒,小姑娘三兩下便被試出瞭底,她也大大咧咧叫起瞭姐姐,唐一仙喜她天真爛漫,兩人便互認瞭姐妹,再由她居中牽線,大肆吹捧,連帶唐一仙對王朝儒也青眼有加。

  再然後的事情丁壽便不忍聽瞭,自己怎麼就沒攤上這麼一個助攻的妹妹,天大的一個餡餅怎麼偏偏就砸到王三頭上瞭,老天,穿越那會兒我是不是拿錯劇本瞭。

  「南山兄,你怎麼瞭?」面對突然神遊物外的丁壽,王茂漪擔心不已。

  「哦?沒事。」回過神來的丁壽艱難地笑瞭一下,「隻是想著順卿沉迷本司煙花,有些愧對一仙姑娘深情。」

  不知內情的王茂漪忿忿不已,「定是那女子用瞭什麼狐媚手段,迷惑三哥心智,使他枉顧一仙姐姐濃情厚意,在教坊中揮霍無度,竟致父子反目。」

  幫親不幫理,丁二爺懶得攪和進老王傢的破事裡,起身道:「天色不早,愚兄要動身啟程瞭,小妹珍重。」

  「這,相逢日短,小妹尚有許多學問要請教兄長,如今人各天涯,茂漪又如何請益?」王茂漪戀戀不舍,百般挽留。

  得瞭吧,我肚子裡那點幹貨,倒出來別說請益瞭,誤人子弟倒是真的,有自知之明的丁二可不想在這丟人現眼。

  「心無壅隔,天涯即是咫尺,茂漪又何必拘泥於形。」

  「天涯即是咫尺……」王茂漪輕輕咀嚼數遍,豁然開朗,「丁兄請留步。」

  在丁壽疑惑之中,王茂漪伏案疾書,須臾間成書一封。

  「勞煩兄長將這封信箋交於三兄,促他幡然憬悟,浪子回頭,小妹感激不盡。」

  丁壽卻不伸手去接,隻是饒有興致地打量王茂漪。

  王茂漪被丁壽看得渾身不自在,自顧上下左右查檢瞭一番,「小妹可是哪裡不妥?」

  丁壽隨手接信,笑道:「沒有,隻是愚兄想起自己也有信要托付茂漪代轉。」

  「原來如此。」王茂漪松瞭口氣,「拿來吧。」

  「是個口信,事關重要。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萬萬不可傳與旁人知曉。」丁壽神情莊重。

  瞧丁壽煞有介事的樣子,王茂漪也慎重無比,一挺並不飽滿的胸脯,信誓旦旦道:「丁兄放心,小妹有諾必行。」

  「附耳過來。」

  看著貼近自己面前的小巧耳垂,細嗅鬢發間淡淡頭油香味,丁壽不禁心中一蕩,連忙收攝心神,清瞭清嗓子,低聲道:「賢妹文幾……」

  「口信是給女人的?!」王茂漪警覺地看向丁壽。

  丁壽點頭,「是啊,不可以麼?」

  「誰管你。」王茂漪憤憤來瞭一句,扭過臉繼續豎起耳朵。

  「賢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丁壽搖頭晃腦,背出一段《碩人》來,還不忘問一句,「可記得牢?用否再說一遍?」

  王茂漪冷冷道:「不用,《詩經》我七歲就會背瞭。」心中莫名有瞭幾分酸楚。

  「那我就放心瞭。」丁壽繼續,「玉容仙姿,一見傾心,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海水有涯,相思無畔,卿心可似,不可求思……」

  丁壽越說越直白,王茂漪卻鼻頭發酸,螓首高揚,不讓眼眶中淚水落下,兩手已快把裙結揪斷。

  好不容易丁壽閉上瞭嘴,扭身揮手道:「一切拜托賢妹啦。」

  見丁壽轉身,王茂漪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流瞭下來,不忘喊一句:「哎,口信傳給誰啊?」

  丁壽頭也不回地下瞭樓,聲音遠遠傳來,「適才已經說明白瞭。」

  「說明白瞭?說什麼……」王茂漪猛然回想起適才丁壽說的話: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萬萬不可傳與旁人知曉。

  「壞蛋!」薄嗔一句,王茂漪破涕為笑。

  「小姐,茶來瞭,你,你怎麼啦?」

  端著茶盤返回的知畫看著自傢小姐又哭又笑,以為中瞭邪,「可要請大夫?」

  「請什麼大夫?笨手笨腳的,人走瞭茶才上來。」

  「丁老爺走瞭?他說瞭什麼,可是生氣瞭?」

  這位老爺的貴賓知畫知道得罪不起,萬一到老爺那裡告狀,自己可少不得挨一頓打,當下憂心如焚。

  王茂漪卻體會不到貼身丫鬟的心情,手托香腮道:「法不傳六耳,不能說與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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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完妹的丁壽興致盎然地回瞭驛館,一幹人等早已收拾妥當。

  「老錢,你著人護送梅神醫進京,一路上好生照應,不得無禮。」丁壽吩咐道。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向伺候親爹一樣服侍好梅老先生。」錢寧拍著胸脯打瞭包票。

  丁壽滿意點頭,見錢寧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什麼事,說吧。」

  「回大人話,卑職查瞭石府上上下下,並未發現漕銀蹤跡,石老鬼說的話怕是不實。」

  「另外張悍值守銀庫時有可疑人出沒之事也查無實據,牟大人……牟斌所言張悍滅門的時機頗有玩味之處,這其中疑點重重……」

  「就這麼著吧,反正漕銀已如數上交,至於什麼假銀一事純屬子虛烏有,不要再提瞭,我已和二位國公爺共同上本:南京守備太監石巖病歿任上,請陛下下旨優恤。」丁壽道。

  「大人,石巖縱是定不瞭私盜漕銀的罪,陰謀行刺卻是板上釘釘,何以留他清名……」

  不等錢寧說完,丁壽便打斷道:「這是本官欠他們叔侄的,更是替你還債。」

  面對丁壽冰冷的眼神,錢寧不敢再說,低頭稱是,「大人用心良苦,屬下感恩不盡。」

  丁壽輕搓手掌,冷笑連連,「咱們這邊是完事瞭,劉公公怎麼玩就要看那幫大頭巾的造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