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重返中土

  一刻鐘後,龍泉城門大開,幾位將領各率一隊六千餘人的步騎弓混合部隊,在將東溟派的巨弩卸下,臨時改造而成的弩車的掩護下,越過平原,沖擊敵陣。

  一時間蹄聲轟天,塵蔽星月。這是龍泉方面一直等候的一刻,待敵人氣血浮躁,勢疲力乏,全面退卻時,才傾巢而出,以圖一鼓作氣幹掉頡利的有生力量。

  此正是: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

  沖在最前方的元越澤取出一筒煙花,向天發射。

  “砰!”

  夜空中炸開眩目光雨,照亮數裡,遠近可見。

  最終大戰拉開瞭序幕。

  面對氣勢如虹的粟末軍的偷襲,雖有擂鼓鳴號的抗敵指令,但金狼軍已由主動變成被動,心神更被如殺戮機器一樣的元越澤幾人所懾,在大部隊無法迅速抽離戰場的情形下,惟有且戰且退。一時雙方鼓鳴人喊,箭矢交飛,殺聲震天。粟末軍陣容整齊,兩翼的騎兵迅速分出一千精騎,從側翼展開攻擊,把戰心渙散的敵騎打得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饒是如此,天性兇悍的突厥戰士們依舊對龍泉軍造成巨大的威脅,革爰等無一不負傷浴血,己方死傷亦很嚴重。不過粟末戰士們都曉得勝利在望,所以士氣高漲至極點,勇不可擋。

  正西、西南、西北三方號角聲驟起,蹄聲轟鳴,自遠而近,搖撼戰場,隻聽蹄音,三方來騎至少也有萬五。

  突利與別勒古納臺兄弟一馬當先,伏鷹槍、雙斧、雙刀運勁如飛,砍瓜切菜般殺入金狼軍陣中,揮壓砍劈,擋者披靡。

  亂成一團的金狼軍連色變的機會都沒有,就遭到突利和別勒古納臺聯軍迅雷不及掩耳的強勢沖擊,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中,哪能吃得住。亂勢像波浪般擴展,迅速波及全局,金狼軍紛紛棄械舍甲而逃,場面混亂之極。對向以悍不畏死震懾大草原的金狼軍來說,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突利伏鷹槍挑翻一名背叛他的黑狼軍後,豪氣幹雲地高聲喝道:“頡利老兒,你派人暗中殺我,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他身後的戰士們士氣高昂,紛紛喝罵。

  龍泉軍、黑狼軍、室韋軍迅速匯合後,咬著兵敗如山倒的敵人尾巴,分左中右三股以雷霆萬鈞之勢窮追不舍,不讓金狼軍有喘息回氣的機會,殺得敵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慘厲至極。

  連夜追出近二十裡,金狼軍四散而逃,無法集中全殲。元越澤一方人心感無奈,隻好暫時紮營歇息,龍泉軍則在革爰等人帶領下返回龍泉,祝玉妍母女亦跟隨隊伍回去。

  受瞭輕傷的突利來到元越澤面前,翻身下馬,長笑道:“元兄幾人的事跡,將會千秋百世的被大草原的人歌頌。”

  接著又一把抓著跋鋒寒肩頭,誠懇道:“鋒寒既是元兄的兄弟,不知我突利有否榮幸做你的兄弟?”

  一直給元越澤暗中死拉住的跋鋒寒苦笑道:“是否與元兄接觸多瞭,說話總不經大腦?你知否這一句話會教你手下恨死我?”

  周圍爆起一陣轟堂大笑,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大勝後的喜悅。

  突利笑得喘粗氣道:“你們的作為遠勝過我,我絕非誇大,況且誰不知鋒寒是草原上的英雄,哪個會恨你!兄弟們說是不是?”

  他這句話是以內功迫出的,遠近可聞。周圍過萬戰士聲震長空,轟然應道:“是!”

  再為任俊、別勒古納臺兄弟互相介紹後,眾人暫時在一塊平地上圍坐休息,其他戰士們分工合作,點燃篝火、為負傷的戰士包紮、搭建營帳,忙得不亦樂乎。

  客套道謝的話說瞭幾句後,得知深末桓已被元越澤宰掉的別勒古納臺和不古納臺欣喜萬分,後者嘆道:“頡利的主力軍從主動優勢變成喪傢之犬般四下逃亡,雖然僥幸保命,卻再非大草原上從未嘗過敗績的無敵大汗。而元兄三位的成就前無古人,威名更將震懾草原,無人能敵。”

  任俊問起此役統計,突利答道:“我剛剛與革將軍談過幾句,我們三方傷亡約有四千,頡利一方死亡至少兩萬五千人,其中契丹人和背叛我的人居多,因為他們的韌性比金狼軍差上許多,金狼軍死亡人數該有一萬上下,這是一場漂亮的勝仗。”

  別勒古納臺冷哼道:“可惜還是沒能將頡利本人或他的有生力量消滅。”

  元越澤仰望壯麗的星空,似能直望至蒼穹的盡極,淡淡道:“如今鐵弗由和阿保甲盡去,幽都東北都將是你們的地盤,加在一起並不比頡利或統葉護小,別勒兄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況且頡利與我之間的恩怨尚未完結呢。”

  突利聞言,雙眼頓綻冷酷厲芒,可知遭遇偷襲,差點沒命的他對頡利的痛恨有多深。

  別勒古納臺樸拙雄奇的臉容變得像巖石般堅定,雙目亮起異芒,閃閃生輝,平靜的道:“坦白說,我們兩兄弟一向目中無人,卻不得不承認眾位都是超凡之輩。元兄的勇悍已超越凡人的層次,我可以肯定中原異日必經由你的手一統,我兄弟就在此以祖宗之靈發誓,全力支持你。”

  元越澤微笑道謝,突利卻大笑道:“異日草原老大可是小弟,別勒兄兩位若不嫌棄,可屈就小弟之下。”

  幾人又爆起一陣大笑,停下來後,跋鋒寒皺眉道:“頡利這次的退兵很古怪,與平時的他一點都不符合。”

  別勒古納臺沉吟道:“根據可汗受到偷襲的情形看,我猜頡利定是還有後手,用以對付元兄,隻不過這‘後手’出瞭亂子,沒能及時出現力挽狂瀾。”

  元越澤心念一動,從剛剛別勒古納臺評價他時說的“中原異日必經由你的手一統”而不是“中原異日必定被你統治”可以看得出此人相人本事非同小可,經他一提醒,元越澤腦海中輪廓開始清晰起來,心忖莫非是頡利要請出劉昱卻被拒絕?

  此時帥帳已搭建完畢,有戰士過來恭敬邀請幾人入帳享用酒菜。幾人起身,先陪突利與沒有離棄他的大酋將領們巡視各營。此刻全軍大事慶祝,簧火處處,戰士舞刀弄槍,把臂高歌跳舞,烤肉的香氣彌漫整個營地,充滿勝利的氣氛。激勵士氣後,突利帶領眾人返回主帳。

  與上一次不同,這次突利手下的大酋們都是對元越澤敬若神明。不但因他與跋鋒寒、任俊率領粟末弱兵力抗頡利大軍的壯舉而心生敬佩,更因他的一位妻子隨意出手就可將瀕死的突力救活而感嘆。

  痛飲過後,眾人各自睡去,突利拉跋鋒寒到一邊,不知說些什麼,元越澤則帶著黑王獨自出帳,來到離營地百多步外一座小山丘上,一邊與黑王通靈交流,一邊凝望夜空。

  不知過瞭多久,突利熟悉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道:“元兄在想什麼?”

  元越澤苦笑道:“隻是一些無趣兒的事罷瞭,比如生命為何物,人死後又會到哪裡。”

  突利一呆,來到他身邊席地而坐,道:“這種事最好不要經常考慮,因為頭痛死也不會想出個所以然來,一個不好,還會入魔。”

  元越澤失笑道:“這是我自懂事起,第一次因無事可做而想起這類問題,突利兄見笑瞭。”

  突利道:“直覺告訴我元兄內心依舊有擔憂的事,不知什麼事能讓你都放不下?”

  元越澤嘆瞭口氣,把劉昱的事說出,突利倒抽瞭一口冷氣,道:“這等惡人竟得到瞭中原四大奇書中最虛無縹緲的‘戰神圖錄’,若假以時日,那還瞭得!”

  元越澤暫時不想理會神出鬼沒的劉昱,轉換話題道:“突利兄已洗髓伐毛,若有心的話,將來必有一日可破碎虛空而去。”

  突利訝道:“難怪小弟自被嫂夫人救醒後就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頓瞭一頓,又道:“小弟從前的人生目標是先一統草原,再侵入中土,現在自然是不成啦!不過與元兄接觸多瞭,我漸漸生出一個疑問:假如我的理想真的實現,我究竟該歡欣還是空虛呢?人就像一個爬山者,每前進一步,都為生命帶來新鮮的滿足感,可當爬上最高的山峰時,便是盡頭,跟著要往下爬,回到平凡而不斷重復的日常瑣事、應付人世間的各種煩惱。這不是空虛又是什麼?”

  元越澤聳瞭聳肩膀,道:“假若你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那就等於在攀登一座永遠也摸不到頂峰的高山,可永遠享受著登高攀登,邁向目標的樂趣和煩惱瞭。”

  天際,一顆流星稍現即逝,好似一個夢想的幻滅,又像一個夢想的開始。

  突利沉默半晌,虎目閃過異彩,興奮地抓住他的寬肩,用力搖晃道:“我終於明白瞭!”

  搖瞭半晌,他才停瞭下來,整個人的精神大變,神采飛揚地道:“我準備瞭一批人,過些日子即可南下,在兩年內可助元兄訓練出素質絲毫不遜色於金狼軍的騎士。”

  元越澤大喜。

  騎戰之利,人人皆知,但縱觀中土,隻有李世民天策府麾下悍勇無倫的三千玄甲鐵騎稱得上無敵騎兵,更有‘天兵’之稱,人數雖少,卻無懼敵陣的千軍萬馬,雜在唐軍中,伺機突擊,屢建奇功,所向被靡,隻要對方陣腳一亂,己方大軍便趁勢狂攻,內外呼應,令敵人飲恨沙場,薛舉和劉武周均因此吃大虧。

  親眼見識過草原騎兵,元越澤對中土的騎兵越來越沒把握。戰馬和裝備方面有飛馬牧場提供,當然不用擔心,但將才、騎術、戰士質素等方面卻是硬傷,人人都想自己的騎隊有過人之威,可這種事知易行難,更受諸多條件限制,突利這“借”人一招立刻為洛陽軍騎兵團註入新鮮的活力。

  二人由最初因利益而結識變成真正肝膽相照的知己,興奮之下又東拉西扯地聊瞭起來。

  元越澤趕回龍泉時,已是一更天。

  他的身影出現在城樓哨兵的視線范圍內時,立即有人打開城門,恭敬地迎瞭進去。

  龍泉變成瞭一座不夜的城市,傢傢點起燈火,間或還有人放爆竹,可知躲過滅族危機的百姓們有多開心。元越澤走在比白天還要熱鬧繁華的朱雀大街上,接受著龍泉軍民潮水般起落漲退的歡呼聲和掌聲,連連回禮,氣氛熱烈至極點。

  就在他大感吃不消時,宗湘花出現瞭,許是為瞭慶賀,她換上一襲漢族味兒十足的華麗亮銀紋黑色長裙,令元越澤眼前一亮,泛起驚艷的感覺。

  二人並肩而行,感受到元越澤頻頻射來的灼灼目光,宗湘花心生窘迫,微垂頭道:“公子對粟末族人的恩德,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元越澤搖頭嘆道:“侍衛長該記得我當日在皇宮廣場上說過的話,我離開後,請幫助大傢忘記我吧!”

  宗湘花別過頭來,盯著他駭然道:“你這便要走瞭?”

  她與元越澤身高相同,是他見過的女性中個頭最高的,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撲面而來,元越澤一呆,亦沒有註意到她突然改變的稱呼,半晌後方嘆道:“感覺上,我來龍泉已經很久瞭……”

  宗湘花盯著他半晌,清冷的玉容上飛過兩朵淡淡的紅雲,扭頭望向遠處,平靜地道:“許是因為公子與龍泉軍民同心作戰過吧!”

  元越澤點瞭點頭,道:“我與突利已經說過,他會尊重你們的習慣,照顧著你們的族人,不需要你們再臣服於誰。而你們所占位置在大草原上是得天獨厚,渤海灣有那麼多海港碼頭,使你們掌握海運的命脈,隻要肯大做海運生意,必能迅速復興起來,到時就算有不滿也可以通過強硬手段發泄。”

  宗湘花秀眸生輝,又轉過來望著他,道:“多謝公子指點。”

  頓瞭一下,道:“請公子隨我來。”

  元越澤隨他進入皇宮後一所看似是拜紫亭生前所用的禦書房內,宗湘花從大書桌下取出一物,登時光華大綻,將書房變成一個夢幻般不真實的迷離世界。宗湘花的俏臉在異彩映襯下閃閃發光,竟使元越澤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大手不由自主地探瞭上去,恰好撫上她冰涼嫩滑的臉蛋,宗湘花一震,紅霞立即燒過耳朵,赧然垂首,卻沒有避開。

  感覺到手心處由冰涼轉為滾燙,元越澤回過神來,微笑道:“在下一時情難自禁,教侍衛長見笑瞭。”

  宗湘花依舊沒有抬起頭來,更沒有說話。

  元越澤低頭望去,原來發光的一顆鑲嵌在一頂嶄新的垂旒皂冕上,比夜明珠略大的渾-圓寶石,隻見七色在其中流轉不停,於微弱的燈火下異彩紛呈,隻要不是盲人就知它肯定是稀世異寶。

  宗湘花探出修長纖美的手指,以指尖把彩石取下,遞到他面前,垂首道:“秀芳大傢曾說過公子來草原的目的之一就是為瞭這顆五彩石,它於我族再無用處,就送給公子吧!”

  元越澤伸手接過,道瞭聲謝。宗湘花輕聲道:“剛剛公子為何……”

  元越澤沉默下去,良久才道:“當五彩石照上侍衛長的臉蛋時,我感到你的整個人變得超凡脫俗,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你隨時都可能消失瞭一樣,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感動和因美好事物不復的傷情。”

  宗湘花愕然地向他瞧來,元越澤這才發現她面上堆滿瞭紅暈,將平時的冷艷襯托得更為誘-人,一呆後失笑道:“若侍衛長再這樣盯著我,在下可難保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我的作風你該是有所瞭解的!”

  宗湘花窘迫不堪,狠狠地白瞭他似嗔若喜的一眼,踉蹌著奪路而逃,隻留一陣沁人心腑的清新體香和呆呆註視五彩石的元越澤在書房內。

  翌日,朝陽初升,千萬道希望之光盡灑。

  龍泉城外的一處高崗上,客素別、革爰、宗湘花三人為元越澤與跋鋒寒兄弟送行。越可蓬等人已先一步回國,任俊被其其格迷得暈頭轉向,多一刻都不願出來。

  革爰緊緊握住元越澤與跋鋒寒的手,激動道:“我革爰生命中可以結識三位義薄雲天的好兄弟,死亦無憾!你們一定要保重,粟末人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們!”

  跋鋒寒與他來瞭一個結實的擁抱後,翻身上馬,道瞭一聲“忘掉我們才好!”

  後,催騎而去。

  他決定要繼續獨自修行一段日子,待洛陽戰爭爆發時再去助陣。

  元越澤與三人分別來瞭一個擁抱。

  松開面紅耳赤,骨酥體軟的宗湘花後,元越澤扶著她的香肩,轉頭對革爰二人道:“宗侍衛長說得對,經過同生共死的戰鬥,我生出與龍泉血脈相連的感覺,這種感覺很自然,三位日後若有興趣到中原遊玩,一定要來洛陽。”

  客素別二人微笑點頭,元越澤望瞭欲言又止的宗湘花一眼,道:“侍衛長若是親來,在下必倒履相迎!三位請留步,後會有期!”

  長笑聲中,一人一鷹飛速遠去,消沒在陽光燦爛的大草原上。

  客、革二人神情惻然,流露出無限的崇敬和不舍。

  目送著元越澤英挺雄偉的背影逐漸遠去,宗湘花的視線開始模糊,玉手用力地按上芳唇,熱淚泉湧,她終於無聲地哭瞭起來。

  尚秀芳要趁中土統一前這兩年裡遊遍草原大漠,才好在元越澤引退後隨他出海遊歷,簡單叮囑一番後,二人再次分開。一路上與眾嬌妻遊山玩水,又取得箭大師的兩把不次於飛雲的神弓,大半個月後,元越澤才在這一日黃昏時趕到樂壽,與素素、任俊一同來到翟嬌建在城北那所守衛森嚴的巨宅前。

  繳稅進城後,三人立即吸引所有路人的目光。長相固然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元越澤三兄弟在龍泉痛擊頡利一事被傳得非常快,接著自然生出許多誇大的傳言,什麼邪皇一劍斬千軍,頡利跪地哭求饒等等,有些更誇張的聽得元越澤都失笑不已。但不論傳聞是誇張的還是真實的,單是元越澤在塞外為漢人爭光,就可教任何漢人由衷贊賞,樂壽尤甚,蓋此地雖屬大夏,卻因地處北方,百姓經常與突厥人接觸,受其壓迫,自然恨意濃烈許多。

  任俊看著周圍一道道崇敬的目光,心中一陣激動:短短數月,他修為突飛猛進,由翟嬌手下一名普通的武士一躍成為許多人尊崇的對象,變化之快,就像夢境般不真實。想到這裡時,手不由自主地撫瞭上後背的直砍刀。

  翟嬌在城內的眼線不少,提前率眾出來迎接,隻看她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當知對於早就哄傳中原的元越澤幹掉杜興、任俊幹掉呼延金、韓朝安等事非常滿意。

  同行的除瞭屠叔方和幾名婢女外,尚有一名年約比元越澤大上兩、三歲的威武軒昂壯漢,此人擅使一枝由守城叉竿得到靈感改制而成的兵器“鳥啄擊”正是曾長期追隨翟讓,以自創的“三十六路鳥啄擊法”聞名的猛將宣永。去年秋天,翟嬌派他到洛陽輔佐沈落雁,因精通兵法,擅長練兵,先被魯妙子收為弟子,又獲封車騎大將軍一職。

  三人被請入內堂,一路上元越澤與宣永、屠叔方開始閑聊,得知宣永是順路來看望翟嬌;任俊神色恭敬地回答著翟嬌的各種問題;素素則落後幾步,與翟嬌的一名婢女垂首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到內堂將被馬吉消贓瞭一小部分的羊皮取出,眾人剛剛圍坐下來準備閑談的時候,門外有人來報夏王手下大將劉黑闥替夏王竇建德來請元越澤到夏王宮一聚。

  翟嬌等人面色微變。

  元越澤與素素對視一眼後,起身笑道:“我過去看看,劉兄可是我的老朋友。”

  宣永欲言又止,元越澤抬手道:“我大概猜得出來我們與夏軍之間的緊張形勢,諸位不必擔心。”

  又瞥瞭一眼坐在素素身邊,瞪大秀眸瞧著他的美婢。這婢女二十出頭,長得特別標致,眼神予人歷遍滄桑的感覺,與撩人的體態、文靜的氣質一起,構成一種獨特的魅力。元越澤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他知道二人今趟並非初見,可從前在哪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微一錯愕後,他大步出門。

  劉黑闥沒帶任何下屬,獨自守在翟嬌府外,兩人相見,自是非常歡喜。

  劉黑闥這個豪爽忠義的鐵漢是元越澤最喜歡結交的人,二人雖數年間隻見過兩、三面,且目前立場不同,卻是交淺言深,無所不談。

  二人邊走邊談,劉黑闥低聲道:“元兄這樣信任我,劉黑闥感激不盡。”

  元越澤大手搭上他的寬肩,笑道:“劉兄是小弟最尊敬的人之一,況且就算夏王真欲謀害我,我亦有能力脫身出來。隻恨我們晚認識瞭幾年,否則劉兄必不會有今天這樣因立場不同而尷尬的表現。”

  劉黑闥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接著苦笑道:“元兄總是這樣直接,令人敬佩。”

  說完長長地嘆瞭口氣,矛盾和無奈之情盡寫在臉上。

  二人再沒說一句話。

  夏王竇建德親率手下一眾重臣出宮迎接,這雄踞河北山東一帶的霸主年約四十,身材修長,舉止從容,發須濃黑,沉著冷靜中有種雍容自若的奇異特質,鷹隼般的眼睛蘊藏若深刻的洞察力,氣度懾人。

  元越澤二人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口時,竇建德大踏步上前,以江湖禮節抱拳長笑道:“早聞元兄大名久矣,隻恨無緣相見。元兄在塞外揚我漢族威名,轟傳江湖。塞外草原民族一向看不起我們,楊廣那昏君征高麗屢戰屢敗,更成外族笑柄。元兄今趟可使他們觀感大改,再不敢說我們中原無人。”

  他語調溫文爾雅,口氣豪邁狂放,言語中沒有半分盛氣凌人的模樣,反更像個快意江湖的俠客。雖明知他隻是在說客套話,卻教元越澤生不出半絲惡感。

  元越澤回禮客氣幾句,在竇建德引路下,來到擺滿一桌美酒佳肴的大堂內。

  眾人分賓主落座,竇建德微笑道:“適才我觀元兄舉手投足均有種灑脫自然,毫不造作,但又完美無瑕的動靜姿態,始知黑闥從前沒有半分誇大。今日拙荊親手準備瞭一桌粗淡酒菜,就當為元兄回到中原而接風可好?”

  元越澤微微一愕後,笑道:“多謝大王,不先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竇建德一拍腦門,一一為他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