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久別重逢

  元越澤沒有答她,隻是註目細審她的如花玉容。

  他的心神在那一剎那進入最幽深靜謐的境界,像一潭清澈的湖水,靈覺清晰至從未有過的境界,這一切要拜師妃暄所賜。

  師妃暄仿佛察覺到他眼睛雖盯在她臉上,“心眼”卻在大膽地巡視著她的周身,使她生出自己早被剝瞭個精光的怪異感覺,立即玉頰燒霞,微嗔道:“公子!”

  元越澤回過神來,微笑道:“噢!你問我為何會來這裡?隻是過來看看你吧,畢竟你傷得也不輕。”

  師妃暄露出漫不經心的表情,應瞭一聲,繼續問道:“公子從這顆明珠上看到瞭什麼?”

  自始至終,她的視線沒移動過半分。

  元越澤微垂目光,道:“隻看到瞭一顆珠子而已,妃暄又看到什麼?”

  師妃暄嘆道:“以清凈目,觀晴明空,唯一晴虛,迥無所有。其人無故,不動目睛,瞪以發勞,則於虛空,別見狂華,復有一切,狂亂非相。色陰當知,亦復如是。是諸狂華,非從空來,非從目出。”

  元越澤愕然道:“妃暄是否想以《圓覺經》中的‘翳目見空華’、‘動目搖湛水’、‘定眼回轉火’等典故來‘點化’我?”

  師妃暄坐直嬌軀,輕輕地抬起螓首,深黑如夜空亮星的美眸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淺笑道:“公子怎可能會被人‘點化’?”

  接著若有所思地輕聲道:“妃暄隻是一時想起瞭南朝的傅大士說過的一首小詩,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在橋上走,橋流水不流。”

  元越澤皺起劍眉,沉默片刻,道:“妃暄迷茫瞭,是否因我而起?”

  師妃暄香唇溢出一絲苦笑,目光落回光華百轉,似乎蘊涵無限玄奧義理的明珠上,花容回復恬靜無波,輕柔地道:“從記事起,妃暄便一心向道,對我來說,世間一切都是虛幻的,譬如生死,亦隻是不同的站頭,生死之間隻是一次短促的旅程,任何事物也會過去,任何事物也終會雲散煙消,瞭無痕跡。再比如男女的繾綣纏綿,生死不渝,無論使人如何顛倒沉迷,到頭來仍像生命般隻是一場春夢。”

  元越澤用心地傾聽著。

  他或許不是個合格的建議者,卻敢自誇是天下最優秀的聆聽者。

  師妃暄微微抬頭,以澄明清澈又深不見底的眸神凝視著他,繼續道:“ 從敝齋的典籍上,妃暄知道每一代的武林頂尖人物,無論走瞭多遠和多麼迂回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終都無可避免回歸到這條追尋永恒的路上。若想堪破生死,必須不能受到任何世情影響,但祝後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妃暄想起瞭孟子的‘盡信書不如無書’,心生疑問:男女之情對堪破生死是否真的有影響?”

  元越澤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妃暄勿要將自己與我傢中的人相提並論,我並不是貶低你,而是我們有些特別,嘿!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師妃暄神秘如星夜的美眸緊盯他,追問道:“公子是否就是那關鍵所在?”

  元越澤聳肩默許,他也不想說謊話,事實上以師妃暄超乎常人的智慧,怎可能發覺不到什麼!

  師妃暄卻沒有露出該有的震驚神色,反是平靜地像在對元越澤訴說,又像自言自語地道:“一直以來,我對世間的男女之情,不存任何期望。可是長時間下來,總被公子觸動心裡某種說不出來的情懷,時間越長,妃暄越覺得自己陷得越深。”

  她的聲音開始轉低,俏臉上露出嬌羞的女兒羞態,緩緩垂首。

  面對她這近乎是表白的話語,元越澤靜若磐石,垂目沉思良久,倏地睜亮瞧向師妃暄,爆出無可形擬的奇異精芒,緩緩伸出左掌。

  師妃暄玉容平靜,仿佛剛才那番對中土女子來說已是極大膽的話語並非出自她那張紅潤檀口一樣,秀眸閃爍著聖潔和智慧的采芒,深註進元越澤奇異的眼神裡,微微一頓後,探出纖美的素手,遞瞭上去。

  完美無暇的小臂遮擋住明珠的光彩,她半邊臉龐陷進半昏暗中,明暗對比,使她本已無可比擬的美麗,更添上難以言達的秘境。

  師妃暄玉指輕柔地觸碰到元越澤的手心,二人同時劇震。

  明珠似是活瞭過來,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

  在那一剎間,除瞭對方外,二人再感覺不到天地間的任何事物,一對手掌交接處自成一個獨立的宇宙。

  兩手一觸即分。

  明珠亦好似受到影響,恢復前一剎那的柔和光采。

  師妃暄熱淚狂湧。

  淚眼迷朦中,元越澤偉岸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二人都是精神修為超凡入聖之輩,就在兩手相觸的瞬間,他們的心靈緊緊連接在一起,她就是他,他就是她,再也分不開彼此。

  元越澤從記事起,到剛才的所有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師妃暄的心靈,同樣,師妃暄的所有記憶經歷亦一絲不漏地傳入元越澤的腦海。

  二人的思想變得廣闊無邊,完全脫離瞭時間,空間的限制。

  雖隻一瞬間,師妃暄卻清楚地感到他的整個精神,他在天山上十多年以及入世數年來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和任何一個細微的心理活動,更有一種親眼看著他慢慢成長,身臨其境的感覺。

  剎那即是永恒。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能讓她瞭解他,明白他。

  通過心靈交感,她知悉瞭元越澤的所有事情,更知道他剛剛垂目深思的原因。

  首先是在面對她這“仙子”時,他會下意識的保持最冷靜的心態,以他的精神修為,心境的確可以臻至與“劍心通明”同一級別的層次,自然可以察覺到師妃暄說話的言不由衷;其次,師妃暄的表現與素常有種說不出的灑脫和不受任何人事羈絆的自由自主的她大相徑庭;再次,這個空間裡,任何人都有可能犯花癡,對他一見鐘情,惟獨四個人不會:梵清惠師徒和祝玉妍師徒。這與自信與否,又或是個人魅力大小扯不上半點關系。她們四人心志之堅,以及對感情的控制能力,已超越凡人的層次,若非他元越澤奮力爭取,以不屬於下界的超凡力量強行夜夜入夢騷擾,再遇到後面的一系列事,祝玉妍又或婠婠豈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遑論本來就是處在敵對立場的師妃暄!最終他選擇坦誠相對,是因為他沒有耐心和心情與他們再“玩”下去瞭。

  她不由自主地落淚,是為元越澤不次於她的高尚情懷,為創造太平盛世努力卻居功不自傲的態度而感動?抑或是知悉自己師門絕無可能鬥得過他,完不成師傅的理想而難過?又或是清楚地感受到元越澤對她並無敵意,反是早生絲絲愛意而激動?還是為元越澤知悉她的一切後,心靈上突然傳來的“目的不同,手段不同,規則自然也不同”的理解信息而悲喜難分?

  她的大腦一片茫然。

  她的確是奉師門之命來草原接觸元越澤,經過一系列事後,佛道兩傢似是察覺到再與元越澤硬碰硬不會取得任何效果,所以改變策略,若以師妃暄把元越澤拴住,將再理想不過。

  可惜千算萬算,人心難算。在師妃暄心中那絲不明朗的情愫的作怪下,這懵懂仙子雖是說瞭一系列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話,卻因掩飾不住內心的矛盾波動而露出惟一的馬腳,恰好被元越澤察個正著。導致她內心矛盾的正是對元越澤產生出的那絲情愫。

  她從前奉命支持李世民,在與元越澤多次接觸後,她心中矛盾和疑問越來越大,她認為其實元越澤若為皇,也不是件壞事,他的所作所為都是被人看在眼裡的。但師傅卻引經據典,講述元越澤出身不正,心機深沉,一切都是為瞭滿足他的個人欲-望而營造出來的愚民假象,她才又堅定瞭支持李世民的信心。

  但所有的信心都在剛剛完全瞭解元越澤後宣告崩潰消散。

  她駭然發覺:在與元越澤靈魂水乳交融後,心中那絲莫名情愫隱有如燎原的野火一樣瘋狂燃起的勢頭。

  驚慌無助下,她嬌軀劇顫,惟有緊閉雙眸,默念清心咒,迫使自己守穩道心。

  光華流轉的明珠射出一道道水紋般的光線,映照著她恬靜無波的聖潔玉容和橫放幾上的色空劍,說不出的靜謐詳和,仿佛從未經歷過剛才的震撼。

  翌日清晨。

  元越澤獨自逛上朱雀大街,沿途被無數人註目,他怡然自若,問清路後,走向以最地道的響水稻著稱的稻香館方向。

  稻香館坐無虛席,兩層近五十張桌子全是客人。喧鬧震天,聚滿各族豪士美女,充滿異國風情,擊桌高歌,猜拳對酒,大有中土之風,卻又截然有異。

  他的身影一出現在一樓門口,整個大堂立即安靜瞭下來,各種目光都投到他的身上,大膽的外族女子更是毫不掩飾崇慕。

  外族打扮的店小二第一時間奔瞭過來,元爺前元爺後地殷勤將他請到樓上。他知道自己昨天來到龍泉的事不但被拜紫亭知曉,更是大肆宣揚,否則普通百姓絕不會這樣快就認出他來。

  坐在上層臨街的一處桌前,隨便點瞭幾樣有特色的酒菜,他透窗下望人馬往來的朱雀大街。無視右後方數道可以殺死人的凌厲目光和森寒殺氣。

  他的計劃是與跋鋒寒分工合作,由他吸引拜紫亭等人的註意力,順便到這種熱鬧地方打探些城內最新消息,跋鋒寒則趁機摸入皇宮調查一番。

  氣氛漸漸熱鬧起來,人們又開始喝酒吃肉,大聲談論。

  許多語言是他聽不懂的,不過他依舊聽到幾桌人以突厥話在討論尚秀芳已到城外,拜紫亭親自除區迎接。那些人邊說邊瞥過來幾眼,似乎是想看他的反應。

  元越澤動都不動,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完美塑像。

  很快,一個老板模樣,身著漢服的中年人走瞭過來,夥計跟在他身後,端著一個特大號木盤,老板施禮後以流利的漢語自我介紹,接著為元越澤開始介紹酒菜。

  飯自然是響水稻米飯,酒則是響水稻米酒,響水稻是這個地區的特產, 是因為稻田下為玄武巖凝成的石板,板上是腐植質的肥沃泥土,石板間隙間泉水作響,水溫較高,自然灌溉,得盡地利,故米質特別,並以響水為名。主菜是一尾湄沱湖特產的湖鯽,較諸松花江出產的鯽魚要大上許多,配以幾樣當地特產的青菜和一大碗熱湯,看得元越澤直流口水。

  那老板恭敬道:“元公子來到咱們稻香館,若有不周的地方,還望海涵。若能給點意見則是小人的榮幸!”

  瞥瞭一眼面前中土樣式的杯碗盤筷,元越澤心忖舊隋當年乃中土罕有的盛世,上承漢魏以來優秀的文化傳統,又集魏晉南北朝民族大融合的成果,為中外經濟文化的中心。經過南北朝三百多年的分裂割據,然後重歸一統,且統一後的國傢再非以前秦漢般的國傢,而是融和入侵各族後的新國度。除瞭宋缺般少數人外,受到影響的始終是絕大多數人。拜紫亭年青時曾在長安逗留過一段頗長的日子,故深受大隋全盛期氣象的影響。學習中土文化,建立龍泉,不但可制造一種凝聚力,先統一靺鞨,後統一草原,更是為將來入侵統治中土鋪路。可惜,這野心勃勃的傢夥確實高瞻遠矚,路也走對瞭,不過時機沒選擇好,因突厥仍是極盛之時,臥榻之側怎容他人酣睡。其子大祚榮建國亦要在突厥衰敗後,可知草原上振興一族絕非容易的事。

  旋即又想道:自古以來塞外諸族一直缺乏中土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即使出現霸主,以武力征服大片土地,旋又趨於分裂,這是地廣人稀和逐水草而居的大草原文化的必然結果,近千年的草原諸族入侵中原最終都未能得嘗夙願已是最好的例子。就算入侵中原成功,他們也因沒有能力去統治那麼廣大和地理形勢復雜的土地,最後隻能被同化融和。不過夢想著成就春秋大業的野心傢任何時代都有,隻有在野心被抹殺的瞬間,他們才會醒悟。

  思緒電轉,他舉杯品瞭口酒,果然入口清醇香雋,甜不膩口,贊嘆道:“好酒,我看貴館大門兩側空空,接略改曹秉浚先生的一聯送給老板吧!客至共欣然,別來河洛煙波,故裡關情頻問訊;人生如寄耳,話到龍泉風月,他鄉聚首亦前緣。”

  名人效應,任何年代都有,元越澤當然猜得出老板的意圖,所以贈他一聯。

  雖沒聽過這曹秉浚是何人,老板依舊大喜,認真記下後,施禮欣然離去。

  嚼著稻香濃鬱的米飯,元越澤大呼美味,一把冷哼聲卻在右後方傳來,以突厥話道:“還以為是什麼瞭不起的英雄人物,哪知隻是個見識短淺的瘦弱漢狗!”

  上層立即靜瞭下來,眾人註意力全集中到兩桌人身上。

  元越澤瞥過去一眼。

  那桌上圍坐四五個面容兇悍,袒臂露胸、身穿革服,腰配馬刀,一看就是的契丹人打扮的魁梧大漢。他們臉上帶著不屑的神色,眼泛殺機,一眨不眨地盯著元越澤。

  見元越澤瞥瞭過來,一皮膚黝黑的大漢立即站瞭起來,指著他怒喝道:“草原不歡迎你,滾!”

  老板及其他客人都不敢插口,靜觀元越澤如何應付,也好看看他是否真的名不符實。

  元越澤本來就打算在打探消息後鬧出點事來,沒想到有人率先找茬,怎會放過這等機會。於是不再瞧他,回過頭來,冷哼道:“隻第一句,就足夠你死百次,你沒聽說過禍從口出嗎?”

  就在他話說至一半時,那大漢一聲暴喝,聲震整個酒樓,接著手握馬刀,斜沖而起,如猛虎般撲向元越澤。

  他同桌的幾人不屑神色更濃,仿佛元越澤必死無疑似的。

  元越澤依舊未回頭,隻以食指輕點桌面,杯內的米酒化成酒箭,快如閃電的朝那大漢疾射過去。

  那人喝聲未止,酒箭準確無誤地刺入他的眉心,尚未落到地上,身軀就如斷線風箏一樣疾射向墻壁,硬生生將墻壁砸出一個大洞,又拋跌瞭數丈方掉到地上,當場斃命。

  眾人無不驚駭動容。

  元越澤隻露一小手,足以說明一切。

  讓他奇怪的是,另外幾人既沒有露出大驚失色的模樣,也沒有狂叫著撲上來為同伴報仇,反是沒再望過來一眼,在眾人嘲弄的哄笑聲中,狼狽下樓,去抬同伴屍體。

  老板立即著下人緊急補墻。酒樓內眾人似是對這等小場面見慣不慣,氣氛不一會兒就回復前狀,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元越澤悠然飲酒,眾人依舊不時偷望他,眼中都是畏懼的神色,草原上隻重有實力的人之風氣盡顯。

  龍泉始終是個秩序較好的城市,很快,幾名手提兵器的士兵殺氣騰騰地來到上層元越澤桌前,為首那人表情木然道:“閣下無故殺人,已是違法,請與我們走一趟。”

  接著做瞭個拿人的手勢。

  他手由最高點落下兩寸後,突然一震,軟軟地向後倒去。

  元越澤動都未動,那兵頭已被他雄渾浩瀚的氣勁絞碎內臟,七孔流血,立斃當場。

  其他士兵訓練有素,齊齊攻瞭上來,隻是實力差距太大,一招未完就已全部歸西。

  上層一片死寂,外族人終於見到這傳聞中無法無天的“邪皇”的冷血一面。

  由於惹到瞭軍隊,人們再不敢呆下去,紛紛結帳離去。

  元越澤若無其事地開懷大嚼。

  那老板走過來,擔憂地道:“公子本事通天,小人佩服,但惹上龍泉軍卻是不智……”

  元越澤心忖要的就是這效果,若能引拜紫亭和伏難陀親自來才最好,於是微笑道:“老板不要怪我嚇走你的客人才好。”

  那老板連連擺手。

  那老板像突然想起什麼事似的道:“小人聽說斬殺瞭契丹呼延金與高麗韓朝安的任公子與元公子關系不一般……噢!小人多嘴瞭。”

  元越澤請他坐下,道:“老板不必驚慌,任俊是我兄弟,請問你對他被擒一事瞭解多少?”

  那老板有點心虛地掃瞭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道:“此事知曉詳情的人極少,我也隻知一點而已,聽說韓朝安是奉命到湄沱湖邊劫持馬吉手下的一批箭矢,結果被任公子發現,當場將其誅殺,此事轟動龍泉。然後是幾天前,任公子突然闖到皇宮門前,要求與大王想見,結果入宮後的事情就沒人知道瞭。後來傳出消息說他與國師公平比武戰敗,也有人說他失手殺瞭大王座下的宮奇大將軍,惹怒大王被囚禁。”

  元越澤好奇道:“老板既是本地人,韓朝安該是聽命你們的大王,你們為何不痛恨小俊?”

  那老板雙眼殺機倏現,旋又斂去。面露難色,沒有開口。

  元越澤看得迷迷糊糊的,也沒為難那老板。直覺告訴他,遊戲恐怕是越來越復雜,越來越有趣瞭。

  驀地,他面色一沉,道:“老板請到安全的地方,至少有上千人軍隊正在包圍此地。”

  那老板不敢懷疑他的本事,面色鎮定地離去。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數十個身著亮銀鎧甲的彪悍武士大步來到上層,接著又迅速散佈開來,動作整齊一致,不但可以保護後面上來的人,更將元越澤的去路封死,由此可知他們都是訓練有素,武技高強之輩。

  又一陣輕微至不可察覺的腳步聲傳來,兩條人影漸漸現出全身。

  左側一人隻看裝扮就知是“龍王”拜紫亭無疑。他生得方面大耳,懸著兩個大耳垂,獅子鼻,中等身材,儀態優雅得像中土高門大族的世傢子弟,謙和中隱含高人一等的傲氣,並擁有一對使人望而生畏精明而眸神深逢的眼睛,肩色玄董,滿臉堆舊固不動的微笑。年紀看上去隻在三十許間,隻有氣勢亦給人有點霸道的感覺。最使人難忘的是他的裝束打扮,頭頂有垂旒的皂冕,身穿的龍袍用萁絲黑緞縫制而成,繡滿雲龍紋,就像統一戰國的秦始皇嬴政從陵萇復活走出來,回到人間。

  右側與他並肩而行的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人自然就是“天竺狂僧”伏難陀,此人身穿橙杏色的特寬白袍,舉止氣勢絕不遜於龍行虎步的拜紫亭。頭發結髻以白紗重重包紮,令他的鼻梁顯得更為高挺。看上一時間很難確定他是俊是醜,年紀有多大。但自有一股使人生出崇慕的魅力,感到他是非凡之輩。最令人難忘的是他的雙眼,乍一看平平無奇,仔細看才發覺其眼神的深邃難測,其中偶閃電光,像看透瞭人世間的一切生死,沒有任何一點事物能瞞過他,騙過他。

  自伏難陀雙眼出現在樓梯線的瞬間,元越澤恰好望過去,二人目光一觸,有若閃電交擊,凌厲的眼神緊鎖交擊,已開始瞭精神氣勢上的角逐。

  對於元越澤的無視,拜紫亭利目兇芒一閃即逝,大步朝坐在桌旁的元越澤走去,抱拳呵呵笑道:“未知元兄駕臨,本王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伏難陀垂下雙目,率先收回氣勢,從容對抗著元越澤繼續摧發的氣勁。

  人質還在人傢手上,且對方又是先禮後兵,元越澤當然也不宜立即發作,於是微笑起身道:“幾位請座。”

  利目一掃,他註意到拜紫亭與伏難陀並肩而行,再遠幾步,一男一女分列左右護持著二人。

  拜紫亭右後方的是一腰佩長劍的年青女武士,個頭與元越澤不相上下。最有特色的是她把秀發結成兩條發辮,先從左右角垂下,彎成半圓,再繞往後頸攏為一條,絞纏直拖至後脊梁處,姿色雖隻能算中上,卻另有一股活潑輕盈、充滿生命力的氣息,頗為誘-人。她的臉龐在比例上是長瞭點兒,可是高佻勻稱的嬌軀,靈動俏媚、又亮又黑的美眸,卻掩蓋瞭她這缺點。

  護在伏難陀左後方的是個比元越澤還要高上一頭的魁梧青年,他一身銀鎧,下穿青色勁裝,長相雖與英俊無緣,但輪廓硬朗,一對眼深邃莫測,腰挎長刀,予人威風八面的昂揚鐵漢印象。

  拜紫亭與伏難陀入席位,另外那一男一女站在原地,可知伏難陀地位之高。

  元越澤無視那一男一女敵視的目光,盯著拜紫亭的雙眼,淡淡道:“大王將我兄弟任俊困在何處?”

  拜紫亭幾人沒想到他這麼直接,面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