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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梵天禪那 奸雄本色

  拜紫亭不愧是梟雄級人物,微變的臉色順勢轉為笑臉,予人毫不做作的感覺,拍手贊嘆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元兄的直爽,教本王亦心生敬佩。”

  元越澤聳瞭聳肩,淡淡地瞧著他。

  伏難陀單掌立在胸前,目光微垂,嘴角微動,似在默念什麼咒語,周圍的事情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似的。

  拜紫亭又道:“斟酒!”

  那女武士上前為三人倒滿酒後,木無表情地回到原位。

  拜紫亭舉起酒杯,臉上笑容消去,冷聲道:“大丈夫行走世間,講的是一個‘理’字,元兄認為拜紫亭所言可有錯?”

  元越澤臉上現出一抹冷酷至極的笑意,微微頷首。

  拜紫亭拍桌贊嘆一聲,悠然起身,來到幾步外的窗邊,負手傲立,背對著桌子道:“既然如此,本王何有‘困’住任兄之舉?元兄可知任兄沖動下不問緣由就殺掉我派去接貨的人?又可知任兄蠻不講理地沖到皇宮內欲見本王之事?這些本王都可以諒解,還佩服任兄的豪氣,但他在皇宮內無故殺掉我手下的宮大將軍,元兄可否告訴本王,若你是我,該如何處置任兄?”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說此話時神態睥睨,自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其軀體似可長往虛空,與天比高。

  元越澤固然吃驚於他話語內容,心中更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

  一聲長笑後,他厲聲道:“本人不敢自誇,但我相信小俊絕非大王所講那般蠻不講理,且現在隻是你的一傢之言,如何教我相信?”

  拜紫亭轉過身來,雙目精芒劇盛,灼灼地盯緊元越澤,道:“草原人哪個會睜眼說胡話?本王還沒下-賤到胡亂編造謊言的地步!”

  這人連消帶打,不但把話題轉移到品行問題上,更是暗諷元越澤的無法無天作風隻是恃強凌弱的幼稚表現。

  元越澤怎會輕易就被他激怒,失去冷靜,微笑道:“大王說得好,在下佩服。我不習慣說廢話,究竟怎樣才放小俊?”

  略一頓,他望向伏難陀,雙目閃閃生輝,道:“是否可與大王賭一局?”

  說完望向拜紫亭,拜紫亭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神色,恰被元越澤以精確至分毫不差的時間速度捕個正著。

  迎上元越澤電射而來的目光,拜紫亭淡淡道:“賭什麼?”

  元越澤懶散地靠向椅背,一腳搭瞭上來,漫不經心地道:“就以小俊的性命為賭本,我與國師來一場生死對決,如何?”

  “鏘!”

  隻一下聲響,那對男女與圍護在周圍的那些武士們的兵器同時出鞘,遙遙指向元越澤,人人目泛兇光,不斷催發凌厲的殺氣向他卷去。

  元越澤怎會將他們放在眼中,目光像兩道閃電般掃視,那群武士立即被他眼神氣勢所懾,渾身劇震,胸悶難受,握著兵器的手亦微微顫抖,但依舊可以保持動作,可見他們意志的堅定。

  氣勢一放即收,元越澤迅速恢復淡然的模樣,再瞧向伏難陀。

  那群武士立即輕松許多,但姿勢依舊。

  拜紫亭拍手道:“元兄好手段!”

  接著目光亦落在伏難陀身上,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元越澤明白對方看穿自己的意圖,隻要將伏難陀殺死,龍泉立時軍心渙散,拜紫亭亦變成孤傢寡人,別說抵抗突厥大軍,就是如何保住他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都是個大難題。剛剛元越澤對拜紫亭出言不遜時,那群禦前侍衛模樣的武士都沒什麼動作,僅說瞭一句挑戰伏難陀權威的話,他們就有那樣激烈的反應,伏難陀在龍泉軍民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元越澤心中不明朗的感覺清晰起來:拜紫亭對他當眾殺死龍泉士兵這樣的大事提都不提,大概隻是想挑-撥元越澤對付擊敗伏難陀,又不顧龍泉即將到來的危機,可見他被伏難陀壓得很慘,該是察覺到瞭就算真的可以立國,伏難陀也定會取而代之的意圖,當務之急自是除掉這妖僧,但又不能有失體面,恰好元越澤這麼好的棋子出現瞭,他怎會不利用?

  伏難陀低聲念瞭幾句誰也聽不懂的梵語,緩緩抬起頭,枯黑瘦瞿的臉容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以柔和沉鬱,非常悅耳的低沉聲音道:“元公子的狀態似乎很差,不如待你功力恢復後再戰如何?”

  他的說話雖是簡單,卻將自己的眼力與才智表露無遺,且語調鏗鏘動聽,擲地有聲,充滿強大的感染力,生出一語奪人心的奇效。隻看元越澤微變的神色,當知他所言非虛。

  元越澤雙目厲芒一閃,掠過殺機,仰天長笑後肅容道:“聽說國師最擅長談論生死之道,所以才來到沒有一天安寧的草原,你是否透過所謂的梵天看清楚我的身體狀況與每一絲細微的心理活動?不是本人自誇,若僅憑‘梵我如一’心法,國師恐怕勝不瞭我。”

  拜紫亭目光閃爍不定,其他人則是臉目含煞,似對元越澤的藐視極為不滿。

  伏難陀沒有面色平和,絲毫不動怒,欣然客氣道:“公子耳目確是靈通,我的武功心法並無足論道之處,但梵天卻是真正存在的,是創造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神並非人,而是某種超然於物質但又能操控物質的力量,是創造、護持和破壞的力量。在宇宙仍處於混沌的時代,沒有光暗,沒有虛無,更沒有實體,隻有‘獨一的彼’,那就是梵天,萬物發生的一個種子。若我們不認識梵天的存在,就像迷途不知返的遊子,永遠不曉得傢鄉所在處。”

  元越澤終於領教到這怪人不分場合傳道說法的習慣和舉世無雙的口才,也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擺手道:“戰還是不戰,國師給個痛快話!”

  伏難陀垂下雙目,凝視蕩漾杯內的響水稻酒,道:“請大王賜示!”

  拜紫亭略一猶豫,點頭道:“好吧!此戰就在皇城正門外的大街進行,不過何用分出生死,隻要勝敗分明,我們依約交易。”

  誰都聽得出拜紫亭隻是說的場面話,元越澤更知他的猶豫隻是在做戲,因為自提出賭約那一刻起,元越澤與伏難陀已註定隻有一人才可存活。二人若同歸於盡,才是拜紫亭這奸雄最希望看到的結局。

  拜紫亭又道:“元兄身體真的不要緊?”

  元越澤暗笑你會關心我?不過是怕我幹不掉伏難陀吧!於是笑道:“大王生在草原,該知在草原上,受傷的狼才是最兇險的!”

  拜紫亭立即挑起大拇指,接著面露難色地道:“不過決戰可否推遲到明日晌午?因為本王剛剛迎得秀芳大傢進城,她說曾對元兄的樂藝修養十分欣賞,所以本王才來請你參加今晚為的宴會,也算是為元兄與秀芳大傢接風洗塵。”

  元越澤心忖老子除瞭會擺弄兩下吉他,哪有什麼樂藝修養!對方提都不提他故意鬧事,眼看前的情形,誰又猜想得到雙方的緊張關系?瞥瞭一眼寶相莊嚴的伏難陀,同時又想到外面埋伏的軍隊很有可能就是拿來做樣子,又或受伏難陀威脅,不得不如此,並非真是來圍殺他的。龍泉現在形勢緊張,就算可以圍殺掉他,損失自然也不會小,相反若伏難陀能以一人之力幹掉元越澤,那麼他在龍泉軍民心中的地位將上升到一個無法想象的程度,更可為擊敗突厥軍後取代拜紫亭造勢,正中伏難陀下懷,他又何樂而不為?

  這一戰,雖說各人目的不同,但都樂於接受。

  定下戰期,表面客氣幾句,拜紫亭率眾離去。

  午後,跋鋒寒回來瞭,從他沮喪的神情,元越澤知道定是沒查到任何有關任俊的事情,安慰幾句後,把自己遇到的事說出,跋鋒寒精神大震,既為元越澤故意示弱而叫絕,又為他的當眾約戰而喝彩。

  隨後二人又詳細討論一番,跋鋒寒不太喜歡宴會這種場合,遂自告奮勇地去龍泉周圍偵察情況,元越澤隻有同意。

  華燈初上時,重穿起淡紫長衫的元越澤抵達宮門,在恭候的禮賓司帶領下,穿園過院,向今晚的宴客場棲鳳閣走去。入口牌樓處掛著一副石雕漆金對聯,上書“玉階三重鎮秦野,金殿四塘撫周原。”

  聯中描寫的是中土長安威鎮關中平原的情景,亦看出拜紫亭的抱負,是要把龍泉造就成鎮懾東北平原的軍事戰略據點。

  走過牌樓,眼前豁然開朗,掛滿彩燈的棲鳳閣清靜幽雅,位於內宮西園一個引進溫泉水的人工小湖畔,與一環湖水長廊連接,四周桐木成蔭,柏樹參天,溫泉池熱氣騰升,和天上彎月交映成輝,為曲檻回廊,水榭平臺,平添無限詩意。元越澤見盡中土三大名都的皇宮,亦覺此處另有一番況味,韻趣盎然。

  片刻就已來到四名宮女迎候的大門外,避往一旁的禮賓司唱喏後,元越澤跨步入間。

  寬敞的廳堂建在雕欄玉砌的臨湖大平臺上,當中擺著一張鋪錦綴繡的大型圓桌,圍坐著四人,分別是拜紫亭、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女武士,另有一名四十來歲文官陪在拜紫亭身側,他雖是文官裝束,但觀其體型氣度,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可肯定是一流的武功好手。此人五官端正,長相頗為不俗。

  “天竺狂僧”伏難陀和才女尚秀芳都沒現身。

  見到元越澤的身影,拜紫亭立即起身迎瞭上來,面帶微笑地道:“據說元兄最喜歡穿這顏色的長衫,今日一見,果然比其他顏色樣式的服飾更適合你。”

  或許是受原書影響,無論他奉承得如何高明與得體,元越澤卻總有一種笑裡藏刀的感覺,暗暗警惕,就像對待李世民和從前的沈落雁一樣。

  一番客套場面話後,元越澤被請入席,他環顧四周道:“為何不見尚才女與伏國師?”

  拜紫亭雙目兇芒大盛,神情冷酷得可怕,毫不掩飾內心的殺機,低聲道:“伏難陀正在做每日功課,無法出席。”

  隻看他的神情和直呼伏難陀的名字,當知他二人的關系已十分僵化。

  頓瞭一頓,才又道:“秀芳大傢許是旅途勞累,沐浴過皇宮的溫泉後無力來參加宴會,不過她著本王轉告元兄,若有時間,請在宴會過後去與她敘舊。”

  尚秀芳本是中土人人崇敬色藝雙絕的才女,縱使戰火燎天,可是她卻是超然於爭鬥之上,到那裡都受到王侯般的禮遇,即管在塞外,兇殘強橫如頡利者,亦要侍侯之唯恐不周。拜紫亭更是如此,她是名副其實的國賓。可惜在國傢民族滅絕的危機面前,任何野心傢都不會再把這才女當成一回事。話雖如此,也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陷害尚秀芳,否則必成千夫所指的舉世公敵。

  元越澤點頭答應,剛要再開口時,卻見拜紫亭對他使瞭個眼色,輕拍巴掌,內侍宮女們流水般奉上美酒和菜肴,接著全部退下,廳內隻餘四人。

  拜紫亭又為元越澤介紹另外三人,文士是右丞相客速別,那武將是其手下最得力的將軍革爰,女武士則是其座下的首席女劍士,禦衛長宗湘花。

  元越澤一一對他們頷首致意,出奇的是,革爰與宗湘花對他再沒半分敵意,反是用心地打量著他。

  拜紫亭依舊以極低的聲音道:“元兄不必擔心任兄和你那些車師國的朋友,他們很安全。但人都不在本王手上,明日決戰時,本王會著人趁伏難陀無暇分身去營救他們。”

  元越澤見他一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樣子,聽到任俊與越克蓬等人並無生命危險,也放下心來。

  幾杯酒下肚,雖是隻得四人,但在拜紫亭的客氣殷勤招待下,氣氛在表面上還是熱鬧起來。

  再飲一杯後,拜紫亭不動聲色地道:“不知元兄知否竇建德大破黎陽,李世民柏壁大勝宋金剛之事?”

  元越澤答非所問,漫不經心地道:“聽說每個月初一十五,大王都會接到從中土送回來有關最新形勢的報告,將‘軍情第一’貫徹得很好。””拜紫亭微微色變,接著苦笑道:“拜紫亭服啦!”

  元越澤微笑搖頭,道:“大王可否為我解釋一下關於小俊以及車師國蓬兄等人的疑問?”

  拜紫亭沒有答他,壓低聲音道:“元兄有幾成把握戰勝伏難陀?”

  元越澤知道他已不隱晦內心的想法,自己也沒必要繼續做戲,沉吟道:“決戰講究的是實力、狀態、信心、氣勢等諸多因素,以我目前狀態,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幹掉此人。”

  拜紫亭聞言並沒有出現預料中的喜色,反是面色凝重地沉聲道:“元兄勿要小看他,今日你見到的伏難陀,隻是他的一小部分實力而已,本王絕沒有說笑。”

  元越澤愕然道:“那就請大王為我解說一下,我知道的隻是他擅長生死之道,精通‘梵我不二’奇功和天竺瑜伽奇術。”

  拜紫亭等人雖是表情不變,心中卻在暗暗吃驚於元越澤竟可對草原上的重要人物這樣瞭解。微微一笑後,他才道:“伏難陀的梵我不二源自於古老的宗教這裡,後演化為武學心法,形諸於內是五氣、三脈、七輪的修行,他的內功心法與中土道傢的‘龜息’較為相似,能把一口真氣做出驚人的延長運用,爆發力剛猛至難以想象;形諸於外則是艱苦卓絕的瑜伽鍛煉,內外參透,開發人的潛能,最終將潛能推至極限,繼而超越極限。經過長時間的苦修,使得他骨骼的柔韌度,肌肉的彈性遠比常人出色,能夠做出超越肢體限制的任何動作。幾年前,他曾在湄陀湖畔,當著本王、文武群臣、千計百姓的面,把自己的身體‘塞’進一個三尺見方的鐵箱之內,再鎖上重鎖,沉入湖底,三天後撈起,他出得鐵箱,不見一絲虛弱疲態,自從那刻起,他就蓋過本王,成為龍泉軍民心中的神。”

  元越澤默默聽著,拜紫亭雖是老奸巨滑,此刻卻絕不會說謊,因為他看得出元越澤目前的實力恐怕難以殺死伏難陀,所以借自己之口助他“知彼”伏難陀的本事他還是聽過,但沒想到對方竟已強到這等駭人聽聞的境界。不過依舊笑道:“若僅憑這些,他最多也隻能與我鬥個旗鼓相當。”

  拜紫亭嘴角逸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有些痛苦地道:“當然不止這些,他還有一種據他說是悟自藏密大法輪的可怕的精神異術,被稱做‘梵天禪那’,已遠遠超出一般互鬥爭雄的武技范疇。”

  說到這裡,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呼吸漸轉急促,仿佛陷入回憶中,面上的駭然表情,絕非裝出來的,似要在一個噩夢裡掙紮醒來。良久,才長籲瞭一口氣,繼續道:“當日本王以為他的話隻是誇大,要以自身證實,他隻是運功淡淡瞥瞭我一眼,我立刻全身無力,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頭,繼而他加深功力,我的靈魂開始有被強行拉出身體的感覺,隻一瞬間就好似經歷過自鴻蒙初開到玄黃盡毀間的千萬世輪回的喜怒哀樂。”

  他停瞭下來,表情數變,似是無法從痛苦的回憶中拔足,又似是咬牙切齒地痛恨伏難陀,接著又露出一絲愧疚,最後才道:“其後他更是將‘梵天禪那’催至頂峰,我的靈魂真的出竅瞭,整個人置身於恐怖的修羅煉獄中,若他不想釋放我,我的魂魄永世也休想離開那裡半步。”

  元越澤神情凝重起來,本來修行瑜伽的人因為挑戰人體潛能,肯定擁有超於常人的精神力,就好似他聽過的有古怪門派為瞭提升精神修為,不惜自殘身體,隻有經過這樣長期的艱苦鍛煉,精神才方有可能臻至駕馭一切的境界。但聽拜紫亭講到中段時,他心中不期然的想起蕭戈曾說過的數月前曾傳精神奇術給伏難陀,轉又發覺時間上不吻合,說到最後時,他思緒豁然開朗,這不是與當日自己中瞭劉昱曠古絕今的的幻術邪法時的情形一模一樣嗎!

  劉昱曾說過全天下懂得這種他糅合瞭武學的幻術者不超過三人,伏難陀來自天竺,劉昱亦曾遠赴波斯……

  想到這裡,他心念一動,沉聲道:“伏難陀是否與頡利勾結過?”

  眾人愕然,他對伏難陀恐怖的精神異術絲毫不在意,反是問出這麼一句話來。拜紫亭迅速恢復過來,點頭道:“元兄竟可知曉這樣機密的事,拜紫亭佩服!”

  元越澤哪可能知道此事,他這一問很高明,通過拜紫亭的表現,他更加肯定如下幾點推測:第一,伏難陀的精神奇功極有可能真的傳自劉昱;第二,突厥一統絕非謠言,而是真有其事,推動統一的十有八九就是從前預測的劉昱;第三,為統一草原入侵中土,伏難陀在劉昱的聯線下,與頡利扯上關系。豈知這妖僧勢力權威越來越大,開始擺脫劉昱的控制,不但反對他的大明尊教,為自己的學說造勢,更不甘心再臣服頡利,於是另起爐灶,霸占渤海國就是他建立自己權勢最重要的一步。今趟突厥聯軍圍攻龍泉,雖有拜紫亭的原因存在,更大的原因可能是頡利無法容忍伏難陀這個被神化瞭的人物坐大。或許劉昱真的未死,隻是不再露頭,轉到幕後翻雲覆雨去瞭。

  心念電轉間,他推測完一切,口中道:“若我猜得不錯,大王該有把柄落在伏難陀手上,對嗎?”

  拜紫亭苦笑點頭,悵然道:“本王的五歲愛子大祚榮就在伏難陀手上。不過我這幾年受他威脅的原因還不至於此,這妖僧辯才無礙,法理精深,故深得人心,龍泉軍民幾乎都對他盲目尊崇,唉!若非還得客卿傢三位忠心本王的人假意混入伏難陀陣營,不但大祚榮,就連任兄等人的下落,我也不會有半分頭緒。”

  元越澤這才想起最初的那個問題,道:“大王有他們的下落瞭?”

  拜紫亭道:“暫時還沒有,因為要躲過伏難陀的眼線,十分困難。但明日決戰之時,我就派手下全軍出動搜索,相信定可有結果。”

  元越澤豈會輕易相信他?心中冷笑,道:“那就請大王為我解釋一下小俊被擒的經過。”

  拜紫亭點頭道:“實際上任兄是觸動瞭伏難陀的利益,因為我們本來打算與馬吉交易一批箭矢的,卻不知馬吉的手下為何突然拒絕交易,分頭運走貨物,伏難陀當然不能失去這批箭屎,於是派韓朝安去搶劫,結果被任兄幹掉,恰好此前伏難陀打聽到元兄與越可蓬等人的關系,借口接外賓來皇宮住而暗中囚禁他們,進而要挾元兄,好繼續提升他在龍泉軍民心中的地位,誰知當時跑掉一人,後被伏難陀派人追殺致死,結果當日任兄就找上門來,應該是與那人見過一面,宮奇大將軍本是我的手下,後成為伏難陀的忠實信徒,與怒氣沖沖的任兄鬥瞭兩招,不知怎的竟當場中刀死去。原本就因計劃被破壞而懷恨在心的伏難陀有瞭出手的理由,便擒下任兄。後來本王查知宮奇是大明尊教的人,他的死極有可能是對大明尊教特別厭惡的伏難陀暗中下手。”

  元越澤大概明白瞭任俊沖動的理由,馬吉之死並沒有外人知曉,他的手下或許是後來得到消息,準備攜貨而逃,以安餘生,結果任俊誤打誤撞下殺掉瞭韓朝安。也知悉伏難陀的企圖與自己猜測的相差不遠。同時心中卻暗笑拜紫亭睜著眼睛說瞎話,他明明早就與大明尊教勾結,對付勢大的伏難陀,不過是由於元越澤對大明尊教嚴重打壓下,使得拜紫亭借力無從,怎會後來才知道宮奇的身份?不過是想說明他的清白罷瞭。沉吟片刻,他才道:“我自會為小俊討回公道,不過……就算我明日可將伏難陀殺死,大王準備如何面對突厥人?”

  他一言正好擊中對手弱點上,因為他發現由於突厥大軍來犯,整個龍泉的粟末族人就似一條繃得緊緊的弦線,稍有風吹草動,立即全面動員。龍泉城的大部軍民早成為伏難陀的信徒,認為死亡隻是另一種提升而非終結,人人皆是不畏死的勇士,若在這種情形下,伏難陀率軍與拜紫亭提都未提過的援軍高麗合擊,確實有擊敗橫掃大草原的突厥狼軍的可能,隻因他已見過靺鞨兵的如虹氣勢和激昂士氣,狂熱崇拜在這一刻起到瞭最好的效果。一旦失去精神上的支柱,軍心必散,屆時哪還有能力去反抗兇暴強悍的突厥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