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龍泉城分別設於皇宮內和四道外城門的五座鐘樓同時敲響鐘聲,悠揚的聲韻隱含悲壯荒涼之意,因為這是衷悼拜紫亭駕崩的喪鐘,至敲畢四十九響始歇止。
莊嚴的喪鐘聲中,載著拜紫亭自殺遺骸的靈車,在八匹戰馬拉曳下,前後各有百名忠心禁衛護靈,拖著沉重的步伐,駛出朱雀大門,踏上朱雀大街,繞城一周後駛回皇宮後陵。
沿途軍民夾道送行,失去精神支柱,信念崩潰的人們面色茫然,機械地流淚,哭喊震天。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是為緬懷付難陀,還是為曾令他們對將來充滿憧憬和希望的領袖的淒慘結局表示衷痛,又或是為即將到來的滅族大禍悲泣。
無論怎麼說,拜紫亭始終是名義上的龍泉之主,所以客素別等人經過商量,決定冒險不為伏難陀準備葬禮,他根本不配。隻看龍泉軍民的神色,當知人在精神受過大的打擊後,已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否則一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責為何不派兵緝拿兇手元越澤,為何不為偉大的國師舉辦葬禮。
雨後的夜空絲毫不見晴朗,遮天陰霾越來越濃,星月黯淡無光。
負面情緒在這漸漸達到極峰。
隻有少數一直忠心拜紫亭的文臣武將沒有流淚,經過他們的一下午的忙碌,雖仍有少部分暴兵亂民不聽軍令,目露兇光手提兵器的四處搜尋元越澤的蹤跡,但龍泉整體治安算是勉強穩定瞭下來,天黑下來才開始為拜紫亭準備喪禮,沒有失去理智的他們清楚地知道粟末族很快就要面臨更大的危機。喪鐘聲將他們的屈辱和悲憤化成力量,他們絕不會肯於此時展露最軟弱的一面。
靈車駛回皇宮,再駕向後陵方向。
一路上人人垂頭,靜穆壓得人心頭有如鉛墜。
依禮安葬好“龍王”後,客素別、革爰、宗湘花三人回到日常議事廳,圍坐在圓桌前,三人默然無語。
龍泉無主,他們三人是最得拜紫亭重用的,分管文、武、城防,其他大臣大都已成伏難陀的信徒,滅族危機即將到來,哪還有理智和心思去考慮事情,幹脆將大權交給這三人。
蹄聲驟起,粉碎皇城近乎詭異的肅靜。一騎急弛而至,正是侍衛長宗湘花的親隨之一,隻見他他神色張惶,差點是滾下馬來。
踉蹌著闖入房門大開的議事廳,那親兵跪地高聲嚷道:“不好啦!鐵弗由親率近萬精騎已逼近小龍泉北五裡,一個時辰內恐怕就會到達;阿保甲率五千以上鷂兵已達湄沱平原,正在安營紮寨。突利的黑狼軍仍在花林范圍內駐紮,突厥金狼軍人數過十萬,已穿越我們警戒線,來到城西二十餘裡處,最遲明日就到城下。”
客素別三人起初隻是微微錯愕,但聽到突厥金狼軍的消息時,同時劇震,好半晌才恢復過來,揮退那親兵,革爰瞧瞭一眼同樣臉色凝重,目泛驚駭的兩位同胞,大笑著伸出手掌,以冷酷至可怕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道:“好!我們就來個破釜沉舟,殉城死戰,讓頡利見識見識靺鞨人的團結和不屈鬥志!”
客素別二人眼中閃過決然,毫不猶豫地將手送上。
收回手掌,客素別露出一個疲憊的表情,似對眼前情況有不勝負荷的神態,嘆道:“可惜我們沒能救回儲君,保住大王的血脈,否則尚有一線可能復仇。”
三人又是一陣靜默。
拜紫亭的兒子大祚榮確實在伏難陀手上,他昨天已下令忠心手下留在皇宮,待長街決戰開始後遍搜查八寶琉璃井,這井早就引起他的懷疑,隻是礙於伏難陀親信太多,不敢明面搜查,豈知長街決戰竟成瞭拜紫亭最後一段人生之路,回到皇宮後,親信來報,那井中段的確有暗閣,可惜他們去遲瞭一步,在地道末端的秘室裡,隻有一些被割斷的繩索,沒有半個人影。
宗湘花心念突然一動,脫口道:“我猜儲君一定不會有事的,‘他’應該快要來瞭。”
客素別二人望著她神色復雜的俏臉,一呆後立即想到“他”是誰,宗湘花也不隱瞞,將尚秀芳對她說過的話講瞭出來,客素別二人面色有些好轉,革爰嘆道:“元兄是個胸有大志的人物,若我們真可在他的幫助下躲過滅族大災,臣服於他又有何難?”
他始終是個征戰沙場的將領,論心機和政治眼光要差上許多,客素別皺眉道:“他的一傢之言,我們當然不能完全相信,不過眼下保住族人才是最重要的事,若他異日出爾反爾,我們就暗中積蓄力量,向他討回一切。”
三人對視一眼,點瞭點頭。
革爰起身道:“兩位就等他好瞭,我要先去守衛小龍泉。”
門外突然有衛兵來報,高聲道:“元越澤、跋鋒寒和任俊在皇宮門外求見,他們還帶回瞭儲君!”
聽到大祚榮的消息,三人喜出望外,同時帶人迎瞭出去。
皇宮門前的大廣場上,上千粟末戰士紛紛掣出兵器,面色不善地將元越澤三人重重包圍。稍遠的官墻上,更多的粟末戰士一齊彎弓搭箭,以千計的箭簇對準他們,隨時準備發射。從這些戰士的神色中,可看出若非顧忌大祚榮,早就一擁而上,將三人碎屍萬段瞭。包圍他們的戰士達五千之眾,卻沒有人發出半點聲息,隻是那種沉默形成的壓力,足可令人心顫膽寒。
元越澤三人一派悠然自若的模樣,有說有笑。被元越澤牽著手的大祚榮生得極為精靈,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好奇地來回掃視,似乎沒意識到眼前的形勢正危如累卵,隻要有一個人失手射出弦上的箭,自己這儲君的小命恐怕也保不住。
“大傢不要動!”
客素別沉著的聲音響起,戰士們自覺讓開一條道路,三人走瞭過來,在元越澤面前五丈許處停下。
元越澤放開手,認識宗湘花的大祚榮一路跑瞭過去,撲到她懷裡,狀甚親密。
宗湘花緊緊抱住他,熱淚再也忍不住,汩汩湧出。
“誰也不許亂動!否則軍法處置!”
革爰立即大喝一聲,將蠢蠢欲動的士兵們焦躁的情緒壓下。廣場寂靜無聲,能聽到的是一片濃重的呼吸,氣氛沉重緊張至極,城頭火把獵獵作響。
看到大祚榮無事,三人放下心來,客素別沉聲道:“請問元公子可知大王是怎樣死的?又是如何救得我們儲君?本官僅代表粟末族人謝過公子大恩。”
他這一問看似是刁難,實則是給瞭元越澤一個在龍泉軍面前澄清自己的機會,微微一笑,元越澤道:“貴王上之死,絕對與我無關,非是我誇口,我若想殺他,早就動手瞭,何必玩陰謀手段?你們該記得伏難陀臨死前說過的話,想必心中也會與我有同樣的懷疑吧!若我猜得不過,伏難陀早對貴王上施瞭詭異的精神奇法,使二人生命聯在一起,要生同存,要死齊亡。至於貴族儲君,並非我所救,而是我兄弟跋鋒寒在救出小俊的途中隨手救下,客丞相不必客氣。”
“嗖嗖!”
數支箭突然射瞭過來,卻被三人靈活躲開。
宗湘花俏目含煞,與驚愕的客素別二人齊望過去。
原來是城墻上有幾個戰士聞言面色大變,失手發箭。
元越澤說的話刺激到他們神經最脆弱的那一部分,伏難陀臨終前那句話確實值得人深思,他若真如平時自己誇口那般偉大,死前怎會隻談及自己這一生的得失?聯想到他高絕的精神修為以及最後對拜紫亭說的那句“我死瞭你也好不到哪去”眾人思緒漸轉清晰,而元越澤並不以大祚榮為人質的行為更說明其心胸坦蕩,眾人已經開始相信他的說法。
革爰雙目神光電射,緊盯元越澤,道:“元兄對我族大恩,革爰感謝,三位請回吧!”
跋鋒寒哈哈大笑,道:“若我所猜不錯,突厥聯軍很快就會到來,我們要是走瞭,龍泉必被踏平,你們一族人依舊逃不過滅亡的命運!”
粟末戰士們心情已復雜到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的地步,哪還有心思來反對跋鋒寒的說法。且金狼軍的兇殘是大草原出個名的,龍泉被踏平幾乎已是無人可懷疑之事。
宗湘花冷冷地道:“三位為何助我族人?”
元越澤道:“為私,我與頡利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必須以血才能洗刷;為公,我則是為將來打算,中原一統,我必進軍草原,所以提前收買點兒人心。當然,幾位當務之急是先保住族人性命,異日我進攻草原時,與我為戰友,又或是敵人,任由你們選擇,今趟若龍泉可保,大傢請忘記我們三人的作為。”
他這一番激昂的話說下來,已教人心生敬佩,這樣直爽坦誠的人,粟末人幾乎從未見過。客素別三人雖是剛剛聽到宗湘花的解釋,並沒有太多驚訝,但想起他以未復原的實力都可幹掉伏難陀,不禁更對他強大的信心生出恐懼感,開始思忖著將來的打算。
事實上元越澤是不得不這樣,隻因面對突厥悍勇兇暴的金狼軍,哪容得人托大!沒有人傻到會單純地認為他多麼崇高偉大,多麼善良俠義,給他結合利益說出來,反是令人放心,起到瞭意想不到的結果。
元越澤繼續道:“我尚有一個後招,可令頡利輕則大敗,重則戰死龍泉,稍後可私下告訴三位,無論如何,請三位替龍泉的全城百姓多想想。”
宗湘花三人面色黯淡下去,士兵們亦受到這番說話的影響,不知是否想起傢中的父母妻兒,拿兵器的手再非堅定有力,兵鋒弓箭下垂。但仍有一部分人持弓握刀的手堅定如故,可見伏難陀在他們心中仍有強大的威情,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過來,更不是幾句話能抹去。
革爰利目一掃,那些還在堅持的人一陣茫然,手上弓刀勉強垂下。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客素別三人身上,待他們下決定。
客素別三人對視一眼,前者沉吟道:“中土人大都狡猾,公子卻是坦誠。大王受天竺妖僧騙術所惑,泥足深陷,把我族拖進萬劫不復之地,又搭上自己性命,我們絕不能為繼續低迷下去,這該是夢醒的時刻,為族人奮鬥的時刻。”
宗湘花懷抱大祚榮,目光堅定地握拳高聲嬌呼道:“誰是我族朋友,誰是我族敵人,大傢心裡該再清楚不過!粟末的戰士們聽著,我們就是死,也要像英雄般死得壯烈,要死也要為保族人殉城戰死!”
她身後的十數名親兵聽得頭子之言,齊聲附和道:“我們要死得像個英雄好漢!”
喝叫聲回蕩於廣場寬敞的空間,令人熱血沸騰。
一部分戰士雖仍默不作聲,更多的士兵卻開始激昂地高喝回應起來。
元越澤與革爰欣然對視一眼,嘴角同時逸出一抹歡悅地笑意。
嘈雜地蹄聲驟起,從宮門外自遠而近。
戰士紛紛讓道,一名滿頭大汗的騎士摔下馬來,高聲叫道:“鐵弗由前頭部隊越兩千騎兵已奔至小龍泉外裡許,請丞相,將軍,侍衛長賜示!”
不待眾人反應,革爰暴喝道:“來得好!就讓我親自帶軍會他一會,教他鐵弗由後悔做瞭頡利的走狗!”
鐵弗由是靺鞨與拜紫亭勢如水火的黑水族候斤,粟末族的人本就對他懷有仇恨,這種仇恨在他甘心做瞭頡利的走狗後瘋狂燃燒起來,革爰那透出一往無前的決心和自信的喊話就是最好的催化劑。眾戰士群起反應,士氣高昂,再無剛剛低迷的半分模樣。
一刻鐘後,革爰、元越澤三人率領五百精騎到達海港西北方一處兵力在千人間的軍營。元越澤也親眼見到瞭小龍泉,小龍泉並非一座城,隻是龍泉東渤海灣以碼頭和造船廠為重心的小鎮,沿海設有七、八座望樓,海上交通往來亦不見繁盛,與中土像揚州那類重要海港,實有小巫大巫之別。
客素別與宗湘花分別還有要務,所以留在龍泉,一路上革爰詢問瞭幾句救出大祚榮的細節,元越澤告訴他跋鋒寒趁宮內人少破開八寶琉璃井,救出任俊、越克蓬等車師國的人、大祚榮之事。聞聽越克蓬的使節團被伏難陀害死數人,眾人都是瀕臨餓死渴死邊緣,革爰更加慶幸伏難陀終於因自大而喪命,否則不知還會害死多少龍泉人。
幾人來到軍營處,隻見士兵們大都士氣低落,望著元越澤的雙眼好似可噴出怒火,革爰一番怒斥後,他們終於不敢再瞧向元越澤,但士氣沒有任何回升。
來到營地以北的一處小山頭,四人註目遠眺。
昏暗的夜色下,前方不見任何動靜。
經單如茵幫忙回復體力的任俊道:“看來我們來早瞭。”
元越澤問革爰道:“革將軍有何計劃?我們三人都是外行。”
革爰雙目閃閃瞧著遠處那座若隱若現,象征著小龍泉安危和操控權的大石堡,道:“論兵力,我們隻得一千出頭,論氣勢,更是沒法與對手比,或許可以放棄這裡,退到石堡中,石堡主要的防守力量是上層的八座箭樓,敵人若想攻上,隻有從樓道往堡內殺進,全力控制石堡出入的唯一大門,有瞭三位高手助陣,隻要我們分上下守穩即可。”
元越澤沉吟半晌,搖頭道:“長遠來看,這樣怕是不妥,龍泉軍現在最重要的是挽回喪失的士氣,何不拿這一仗來試試?”
革爰驚訝地瞧著他,道:“元兄莫非是想主動出擊?你們的身體……”
跋鋒寒抬手打斷他,大笑道:“我們都沒事,元兄此戰術甚合我意,哈哈,我們還是太野蠻啦!”
革爰眼中閃過感激的神色,嘆道:“小弟今日終於得見真英雄的氣概,佩服之至,元兄所言甚是,就讓我們四人沖在最前頭,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提升我方的士氣吧!”
任俊愕然道:“可是大哥不會騎馬,難道要他步行跟在我們馬後?哪有這樣上戰場的?”
元越澤沒好氣地道:“你這臭小子怎麼總愛揭人短!我乃自封的‘步兵總統領’,再說,會不會騎馬與實力高低又有什麼關系!”
任俊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四人再也忍不住,放聲狂笑,引得不遠處失魂落魄的龍泉兵士們駐足觀望,不明白在這樣山窮水盡的時刻為何四人還能笑得這樣開心。
小龍泉以北半路處的密林中,元越澤一行人分成四團,如矩形的四個頂點一樣埋伏在大路兩旁的樹林中。元越澤與任俊的位置是臨近敵人的一方,跋鋒寒與革爰則離他們百步開外,四人各領一百精銳戰士,這批人都是革爰帶來的多年心腹,直接效忠拜紫亭,聞聽元越澤解釋後,均明白元越澤並不是害死拜紫亭的人,自然再無敵意,且能與這名震天下的人共同作戰,使得他們興奮異常。
嘈雜卻不亂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顯示敵人部隊的龐大和訓練有素。
天色雖暗,卻對元越澤這等高手產生不瞭任何影響,他的銳目凝視敵人隊伍,隻見為首三騎此時來至近處,馬上騎士一身靺鞨族武士裝束,年輕剽悍,長相雖不俗,卻令人感到一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邪氣。
足過千人的騎兵隊伍駛過大半時,最前方突然傳來雜亂的聲音,顯是守在另一邊的跋、革二人已經動手伏擊的訊號。
後方的敵軍人馬奔走列隊,迅速轉換兵陣,迅快而不亂,顯示出確他們精銳勁旅的本色。
眼看著敵軍隊伍已“入甕”元越澤一聲令下,對面的百人同時放箭,漫天箭雨激射向敵軍的尾部。
一輪箭雨後,大路對面的任俊一聲暴喝,道:“粟末族的兄弟們,今晚誰有我殺得多,我送誰百兩黃金!”
同時騰空而起,“長空”劃過灰暗的夜空,留下一道優美的碧芒,直劈向隊尾的一名強壯敵軍,強猛氣勢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有若天神下凡般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隊尾敵軍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就聽一聲慘叫,那體格精壯的士兵的左肩連臂竟被硬生生劈掉,鮮血狂灑中震飛兩丈方栽倒地上,沒有瞭氣息。
元越澤無奈聳肩,任俊可能被伏難陀壓得憋壞瞭,今天終於可爆發出來,於是呼應一聲,第一個沖瞭上去。眾人群情激昂,一陣風般從林內卷出,全速夾擊陣腳再次被打亂的敵軍,支援隊首處的跋、革軍進襲。
戰鬥力瞬間損失已近四分之一,敵軍亦是激起一陣混亂,戰馬昂立仰嘶,更使人心煩意亂。任他們如何猜,也想不到失去瞭兩大精神支柱的粟末戰士竟勇悍至此。他們今日才接到龍泉內細作的消息,於是第一時間出擊,準備多幹掉一些士氣全失的龍泉軍,也好多得一些戰利品,豈知對手不但主動出擊,更是以伏軍將己方困死,眼下惟一能做的就是硬拼。
元越澤的招數瀟灑自然,每一個動作皆是渾然天成,有若行雲流水,敵軍雖是勇猛,前仆後繼而上,卻連他的衣角都沾不到,這就是實力差別過大的結果,身後的粟末戰士直把他當成真神,殺意更狂。
跋鋒寒本就殺人無數,此刻更沒有絲毫的猶豫,手中長劍左揮右劈,見人便殺。他的招數看似隨意,實際卻令敵人心膽俱寒,比如他的出招很多時都如落在虛空處,但偏偏敵人就像自動獻身送上來似的,總給他的“空招”擊個正著,全無還手之力。
革爰是四人中修為最低的,不過他也是個好手,手中斬馬刀暴起一團團的青芒,斬掉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敵軍。
四點迅速合攏,受沖在最前方,強悍絕倫的四個首領影響,粟末戰士們戰意如焚,舍生忘死地投入戰團中,一時間勇不可擋,敵人被圍攻得人仰馬翻,慘叫連連。
喊殺聲此起彼落,遙相對聞,敵軍被徹底送入腹背受敵的噩夢中。
任俊率領那股百人戰士是最威風的,他的刀勢凌厲無匹,剛猛勁道運用自如,悠遠綿長,一刀劈去,擋者不是應刀而亡,就是連人帶兵器給他震得橫飛直撲,無一人可阻他片刻。在他的帶領下,那隊百人戰士如出閘怒蛟般迅速將敵軍戰陣撕開一個大口子,沖入戰陣核心。
轉眼間,地上躺瞭近千名死傷者,隻有極少數是粟末戰士,可見戰況之慘烈。
三道黑影突然從不同方向疾射而出,正是為首的三人,顯是見勢不對,企圖逃跑。
兩道電光閃過,一箭一劍以肉眼難察的高速,橫過虛空,直貫其中兩人厚背而入,勁力帶得二人如斷線風箏般飛退,“砰”的一聲撞往路邊的樹林,最終硬生生被釘掛在數上,哼也不哼當場橫死。粗壯的大樹被餘勁撼得枝葉劇擺,更顯示出招者用勁之疾猛,且二任好似心有靈犀般瞬間選定對手,這份默契同樣無懈可擊。
粟末戰士們立時停下動作,高聲歡呼喝采。
發劍者正是元越澤,射箭者則是跋鋒寒,二人對視而笑。
第三人剛逃出十丈遠,任俊的鬼魅身影卻已追至他的腦後,大喝一聲,直砍刀化作一道倒綠芒,連劈十數次,刀風呼嘯,當頭攻至,那逃亡者心志早被奪,別說抵抗,隻刀風就已將他嚇得肝膽俱裂。
“砰!”的一聲,整個人被震飛老高,接著一頭栽倒,沒有瞭氣息。
革爰探刀向前,指著戰陣縮成一團的黑水族士兵,以突厥話喝道:“鐵弗由背叛靺鞨,你們若投降還可得活命,否則下場隻會與黑水三煞一樣!”
元越澤這才明白原來為首那三人是他聽過的臭名遠播關外的“黑水三煞”這三人長得好眉好貌,手底卻非常殘暴狠辣,無惡不作,最為人不齒的是四處奸淫婦女,今日幹掉他們也算是做瞭件大善事。
此刻敵軍隻餘五百人不到,卻已被團團包圍,此刻他們才看清楚,對手原來隻得四百人上下,竟將他們兩千精兵殺得毫無還手之力,不禁心生頹然。再不敢抵抗,紛紛棄兵跪地求饒。
粟末戰士們發出震天的歡呼聲,望著為首的四人,心中再無半絲懼意。這一場勝仗對他們來說太及時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