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星河夜話

  裴寂終於逃回崖頂。

  這地道的出口竟在長安城西兩裡處的一個斷崖邊上。

  “裴大人的輕功不怎麼樣嘛!”

  未來得及喘口氣時,單美仙清越的聲音響起,差點將本就是驚弓之鳥的他嚇個半死。

  循聲望下去,隻見清明如水的皎潔月色下,衣袂飄飛。一道婀娜的人影正從山石虛掩的洞口沿如削峭壁緩緩飄起,仿似仙子謫塵,近處的崢嶸怪石與遠處的競秀奇峰都因他而‘活’瞭過來,裴寂甚至生出周圍煙籠霧氣,茫茫然然的虛幻感覺。

  天地再非天地,而是人間仙境。

  好似是在眨眼間,又仿佛經歷瞭許久,單美仙方落到崖頂,負手立在裴寂身前,淡淡地打量著他,宛若一尊清麗無倫的玉石雕像。

  糟糕!

  神智為其所奪的裴寂立即緊守靈臺,周圍一切恢復原樣。

  他再也不敢仔細看單美仙一眼,把眼睛瞇成隻剩一線隙縫,接著雙目瞪得滾圓,射出有若實質的電光,就像被烏雲遮去光芒的太陽突然現出真身,再不懼任何幻象一樣,變化神奇之處令人為之神奪。接著,他將鐵扇收回袖內,收回氣勢,從容自然的神態與傲立如山的雄姿給人一種文武全才的感覺,雖隻是隨意的架式,整個人卻變得神秘起來,不但看不出任何破綻,更好象像與天地渾成一體。

  單美仙優美的唇線微曲,嘴角逸出一抹笑意,道:“這該是裴大人的壓箱絕技瞭吧,莫要再讓妾身失望才好。”

  裴寂瞳孔倏地一縮,他想通瞭為何單美仙二女在柴府時會不敵他們的第一招,那完全是故意的,因為在那裡動手,對兩方人來說,都無好處,單美仙二女故意示弱,為的就是追他們二人出地道,在無人處可以毫無顧及的動手。但裴寂心境何等堅實,瞬間就已恢復平靜,長扇再次滑出衣袖,來到手上,“嗖!”地一聲,鐵扇張開,一股凌厲宛若可充塞整個空間的氣勁,從那畫著優美山水畫的扇面如洪暴發般湧出,一波又一波的氣勁如驚濤拍岸般席天卷地往單美仙罩去。

  事實上裴寂還是高看瞭高深莫測的二女,因為傅君婥並沒有追上席風。

  單美仙微感錯愕,剛剛他整個人氣勢猛變,藏扇再出,原來一直都在造勢,為的隻是找尋她心神上的一絲縫隙,發動驚天動地的致命一擊。

  好奇心促使下,她的心境的確出現一絲不該有的縫隙,裴寂毫不停手,開始時快時慢地搖動鐵扇,乍看去快慢不一、毫無規律,細看一眼卻發覺大有學問,它好象依循某種沒有規律中隱含規律的節奏,像很易捉摸偏又沒可能把握,感覺怪異至極點,卻引人心神。

  單美仙微微一笑,隔空劈出輕柔無力的一掌,生生地停在空中。

  裴寂立即色變。

  單美仙這一掌不但將他發出一波比一波猛烈的迫人氣勁一下子給吸個幹凈,所取位置更是玄妙非常,氣勢催發到顛峰的裴寂驚訝地發現他的後招路線全部被封死,處境瞬間變得極為尷尬,招已不得不發,卻又不知如何發,那種讓人心煩胸悶的感覺使他異常難過,而且這一掌動作緩慢,裴寂雖是看清它劃過空間時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卻無端生出這一掌既無始也無終的怪異感覺,古怪至極點。

  這渾然天成的一掌當然不簡單,其中匯聚瞭天魔大法、弈劍術、邪劍的精髓。

  眼看那在月色下仿佛閃耀著聖潔光芒的玉掌周遭空間開始扭曲,裴寂心叫不好,瞬間再聚起凜冽澎湃的殺氣,直迫單美仙而去。

  他身上的便服已開始微微逆風拂動,接著幅度更大,獵獵作響,不但聲勢倍增,更是真氣提升至頂點的信號。

  單美仙卻是動也不動,她的一隻玉掌化成瞭能容納一切的宇宙一般,將裴寂的所有氣勁全部吸納,來者不拒。通透的靈識生出警爪,她的視線迅速移向右側。

  隻見漫天銀芒亮似星辰,鋪天蓋地卷瞭過來。

  一束束凌厲的氣流割膚生疼,距離單美仙身前尺許時,倏地化作一點,當空刺至。

  扇未至,驚人的壓力撲面而來,吹得單美仙長發、衣衫向後飄飛。

  單美仙香肩輕晃,下一刻竟出現在裴寂身邊,手掌連續拍上扇架,四聲沉悶的聲響過後,裴寂心生惡寒,單美仙連消帶打,瞬間吸去扇身上的氣勁後,足可貫穿一切的玉手已點向他的額頭。

  “什!”

  鐵扇張開,強擋下單美仙的一指和下面踢出的一腳後,裴寂舊氣用完,身形飛退。

  半空中,四個小型凹陷扭曲的球型氣團此刻才開始消失,可見二人剛剛拼鬥速度之快。

  單美仙優雅而立,微笑道:“妾身並不想殺人,怎奈裴大人是大明尊教之人,隻有抓住你才可問到一些消息。”

  裴寂清楚知道單美仙實力在他之上,但他已無路可退。

  後方兩丈外就是高逾百丈的山崖,大羅金仙掉下去恐怕都活不成。

  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單美仙微感錯愕,道:“裴大人尚有傢小,為何不與我們合作?另外一名聖使可是與我們合作過的。”

  裴寂仰天長笑,冷聲道:“別拿王世充那種小人與我比,裴某人的秘密,傢族中無人知曉,我就算死,也絕不會出賣聖教半分消息。”

  單美仙瞬間就明白他為何這樣不顧及親情,還是由於他在很小時就被神秘收入大明聖尊座下,王世充卻是後來才入教的,人生經歷的不同,註定瞭他們選擇的不同。王世充頂多算是小半個宗教份子,眼前的裴寂卻是個純正瘋狂的宗教份子。

  多說無益,殺!

  念頭一起,單美仙凌空躍起,頭上腳下,踢向裴寂。

  已經無法用“快”來形容這一腳,修為如裴寂者亦產生在‘察覺’到單美仙躍起時,她的一腳就已蹴至他面前半丈處這樣的錯覺。

  天地仿佛停頓,一片蕭煞肅穆,生機死氣仿佛全集中到單美仙的蓮足上,泰山壓頂般踢瞭過來。

  裴寂夷然不懼,昂然轟出一拳。

  “砰!”

  一聲巨響後,裴寂的身體被轟至半空,鮮血噴灑,直墜山崖而去。

  單美仙不禁動容:此人對宗教的忠誠已到瞭入魔的地步,剛剛那曠古絕今的一腳實是她生平最高修為,無形有質的氣機早就鎖死裴寂,使他無法逃脫,豈知裴寂自斷一臂,以之為媒介,吸納單美仙的功力,隻為自絕,這種瘋狂的行徑確非常人能做得出來。

  冷風吹過,裴寂的狂笑聲隱約傳來,他似乎還未墜到崖底。

  實際上他也有夠可憐的,從小就被劉昱利用,三十多年沒見過劉昱,還如此忠心,卻渾然不知劉昱是天底下最卑鄙無恥、自私自利之人。

  死,對他來說,可能也算是個解脫。

  隻是不知君婥能否追上席風,一舉幹掉。

  感慨一番,單美仙收拾情懷,迅速返回城內。

  西市,凝翠堂右廂。

  長安共有大小凈堂百餘所,凝翠堂與東市的清風泉、北裡的樂泉館是其中最著名的三所,用的都是溫泉水。這右廂尋常人等花錢都進不來,屬最高級的那一種。

  用料奢華、裝飾考究、熱氣升騰的圓形水池內,隱約可見四條‘美人魚’。

  尚秀芳、紀倩、小鶴兒,還有一個人竟是侯文卿。

  小鶴兒一邊撩水一邊道:“嫂子明早就要離開瞭嗎?明日就是春節瞭呀!”

  侯文卿深知元越澤與她們的關系,故對她們的問題沒有一絲隱藏地回答,她現在是‘賭後’,名聲飚漲得極快。

  尚秀芳亦對這堅持多年,終報大仇的女子很是欣賞,接口道:“既然外人一直在猜測卿姐與公子的關系,幹脆就進皇宮看一次表演再走,豈不更好?”

  外人的確一直在猜測侯文卿與元越澤的關系,就因為當日在成都時,二人曾同行過一段路,這也正是尹祖文心裡真正不願投奔祝玉妍的原因,隻是他沒說出來罷瞭。

  侯文卿笑道:“大仇既報,我想和師道去過些平凡的日子,這麼多年的奔波,弄得身心俱疲。”

  小鶴兒嚷道:“嫂子也該歇歇啦!否則日後當上皇後,可就沒這麼多自由啦!”

  侯文卿搖頭苦笑。

  一側一直不開口,默默聽著三女對話的紀倩神情越來越復雜,帶著幾滴晶瑩水珠的修-長秀眉都開始顰瞭起來。

  雖然考慮到尺度問題,侯文卿當日沒有提出楊文幹乃香傢長子一事,但香傢卻再無翻身之日,沒有龐大傢族支持的楊文幹遲早都會死掉。她將香傢鬥垮一事,對紀倩的沖擊實在太大,她最初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消極感覺,甚至該感謝還是痛恨侯文卿,她都不知道,因為侯文卿就像一下子把她的人生目標和理想完全剝奪去,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她自己都不知道。隻是機械麻木地生活著。侯文卿今日的話對恢復瞭一些的她再度產生沖擊:她旁聽到瞭元越澤的計劃,最終竟是要將帝位讓給宋師道,而眼前的侯文卿明顯對‘國母’的位子無甚興趣,紀倩生活的圈子與他們並不相同,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不喜歡功名權位,但她終於知道小鶴兒前段日子告訴她的“春節前會有人來將香傢鬥垮”一事並非子虛烏有,這一切都是元越澤與侯文卿暗中努力的結果,想到當初自己還對此話嗤之以鼻,紀倩腦中突然閃過元越澤的那句“胸大無腦”她雖仍心有不服,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自大過頭。

  小鶴兒遊瞭過來,好奇地道:“小倩在擔心明天的宴會嗎?放心吧,李元吉若敢發難,我敢保證元大哥會讓他比上次當街尿褲子更難堪!”

  幾女見她也沾染上女流氓氣質,說話毫不顧及,登時笑得前仰後合。

  侯文卿不無感慨地道:“小妹被玉致和秀珣帶壞瞭。”

  想到自己的兩個“流氓”前輩,小鶴兒粉面微紅,在蒸汽下顯得更為嬌艷,接著語帶憧憬地道:“聽玉致姐說,外出未歸的琬晶、君嬙、如茵三位姐姐才是真正的流氓呢,人傢還差得遠!”

  三女笑的幅度更大,紀倩卻是強裝笑顏,暗道元越澤一傢初五就要離開,他保得瞭我一次,下次呢?莫非自己真要臣服在李元吉之下?

  管他呢!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紀倩轉身加入撩水嬉戲的三女中。

  皇宮,禦書房。

  天色已晚,李淵與其三子仍未睡。

  聽李世民講述完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李淵與李建成、李元吉雖為真正參與其中,卻依舊心膽俱寒。

  元越澤、祝玉妍、劉昱、石之軒、寧道奇、畢玄、瞭空、四大聖僧、嶽山,加上玄門精神領袖梵清惠,全天下修為最高絕十幾人刻下竟全部集中到長安。

  白道可以說是全軍覆沒,李淵暗中派出去的高手也還沒回來,他的心直往下沉,猜到可能是死在元越澤手上。元越澤不過二十上下,一日內先後力克神秘高手、四大聖僧和李唐最隱秘的絕世高手,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卻又使人不得不相信。

  他們雖不知那神秘高手就是劉昱,卻從李世民處聽到白道高手們對他的評價,神出鬼沒的劉昱,實力絕不比三大宗師低!

  父子四人各有各的想法,李建成和李元吉雖恐懼元越澤的實力,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暗道佛道兩傢支持老二,現在傻瞭吧,雖然未死,但武者經歷這種事,大多會一蹶不振,元越澤這混蛋的確陰險到傢。李建成眼角瞟瞭李元吉一眼,二人心靈相通,李元吉給瞭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二人眼中閃過得意的神色。

  大敵當前,李世民最終選擇與暗中算計自己的兄弟合作,無非就是認為元越澤這頭號敵人是刻下最先要對付的而已,哪知李建成與李元吉卻暗留後招:楊虛彥已暗中知會過李元吉,他那方明日將有高手將元越擇引到城外,在李世民送佛道兩傢人回來時,暗中埋伏好的太子黨人將發動攻勢,斬殺李世民,再嫁禍給回城途中的元越澤,一舉兩得。

  李元吉也不是傻子,隱約猜到有本事把元越澤引出去的人該是石之軒,他明知石之軒心懷不軌,卻還與他合作,隻是自負罷瞭,他堅信楊虛彥那樣的人定不會甘心受石之軒擺弄,所以先鋤去元越澤,其他事以後再說。

  李淵對因自己優柔寡斷而引起佛道兩傢人不滿一事深有無奈,苦笑道:“你們都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吧!”

  李建成忙道:“孩兒以為我們眼下不必再做無謂的犧牲,元越澤再強,也隻是一個人,如何面對千軍萬馬?我們重要的是先備戰,待異日出關征討再擊敗他不遲。還好今天發生的事,知者甚少,否則對我們的聲勢影響極大。”

  他話裡說的都是事實,暗中卻在指責佛道兩傢人自不量力,差點成瞭元越澤聲勢大漲的墊腳人。

  李淵怎麼說都是為皇者,聞言面色轉冷,沉聲道:“元越澤隱藏得太好,此事亦不能怪玄門的高手們,你們二人以為太子所說的法子如何?”

  他話語裡一直試圖調節兄弟三人的平衡、緩和他們的關系,卻不知隻是在徒然耗費力氣。

  李元吉雖對元越澤狠到骨子裡,卻不敢再造次,附和道:“孩兒同意太子的說法。”

  李淵愕然,要知道李元吉被元越澤捉弄一事早在街坊間傳得沸沸揚揚,百姓雖然隻是暗中議論,但李淵耳目遍佈城內,早有耳聞,見李元吉竟能如此忍讓,還以為他成熟瞭,欣然道:“元吉放心,我大唐恩怨分明,元越澤定會為他的作為付出代價的。”

  李元吉垂頭道謝,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沉默許久,李元吉抬起頭,猶豫道:“孩兒……孩兒還有一計,隻是……”

  李淵緊盯他,道:“隻是什麼?”

  李元吉猶豫半晌,道:“隻是要委屈秀寧。”

  李淵大概猜到瞭他的意圖,沉吟道:“你先說來聽聽,我們父子詳議後再做決定。”

  李元吉立即點頭。

  白清兒道:“人傢想說,現在有石之軒給尹祖文撐腰,清兒恐怕敵不過他,無力隻靠自己報仇瞭。”

  元越澤道:“不是還有我嗎?你後日就要為李淵表演瞭吧?怎麼不擔心此事?”

  白清兒笑道:“夫君會容許自己的妻子給別的男人跳舞嗎?”

  元越澤幹笑一聲,正容道:“當然不允許,剛才聽瞭你的消息後,我有瞭一些想法,本來我們都猜得到尹祖文的意思就是要你迷住李淵,然後控制他,隨時可以下手。不過想到白道已知連貴妃腹中胎兒是楊虛彥的骨肉一事,很大可能該已告知李淵,雖不知李淵怎麼沒處理這件事,但此刻你的作用卻變大瞭,石之軒甚至有讓你取代連貴妃的意圖。”

  聞采婷插口道:“李淵就算現在不處置楊虛彥,待那孩子生下來時,也該驗證一下,最起碼可以搞一個滴血認親的儀式,那楊虛彥還怎麼隱藏秘密,所以公子的說法可能性極高。”

  白清兒又道:“清兒要後日才會獻舞,夫君還是想想如何面對明日太子黨的暗算吧!”

  元越澤失聲笑道:“這還用想嗎?計劃不如變化快,白道現今已無人可戰,劉昱一方又損失慘重,長安唯一有本事能算計我的人,隻有石之軒一人,我隻要全天呆在皇宮裡,誰的邀請都不介紹,他們能有什麼法子?”

  接著不等二女答話,飛速抱起聞采婷,留下一句“清兒就說你婷師叔半夜離去,我走瞭,明晚再來會你!”

  被個小自己近四十歲的男子就這樣抱著,聞采婷都有些害臊,潛出尹府後,才顫聲道:“奴傢多說一句,公子不該小看瞭石之軒,他的幻魔身法舉世無雙,怎可能會追不上一個受傷力疲之人呢?”

  元越澤頓住身形,點頭道:“鳳兒追到一半就被劉昱甩開,我那國師嶽父最近也開始神出鬼沒,我本以為有他幹擾,石之軒定不會成功,不過大姐說得有道理,石之軒老謀深算,我確實不能小看他。”

  聞采婷欣喜道:“公子肯聽奴傢胡言亂語,完全具備明君的資格,為何不自己當皇帝呢?”

  元越澤神神秘秘道:“當皇帝我還哪有時間陪你們!你不覺得我現在比皇帝還要逍遙自在嗎?”

  說完一屁股坐在屋脊上,仰望星空。

  聞采婷就坐在他腿上,伏在他胸口,輕聲道:“公子說得也對,名利這些世俗的東西若能引起你的興趣,你就不是元越澤瞭。”

  元越澤笑道:“我還未能陪大姐多說幾句話,就在這星空下好好聊聊吧!”

  聞采婷竟是有些羞赧,心裡卻是欣喜,這樣被元越澤抱回去,連她都覺得沒臉見祝玉妍和單美仙眾女,她雖出身魔門,卻依舊被這時代禮教所束縛,盡管經過元越澤簡單開導,她依舊認為自己配不上元越澤,但元越澤剛剛的行為過於霸道,她想逃都沒機會,眼下若能說點貼心話,絕非壞事。

  抬頭望去,就見元越澤正深情凝望璀璨壯麗的星空,宛若看著一個心愛的女子那般,於是道:“公子很喜歡星空嗎?”

  元越澤點瞭點頭,指著西南方道:“大姐不覺得很美嗎?”

  時值隆冬,在西南處的夜空,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構成一右爪在前、橫貫天際、威武昂揚的白虎形象。聞采婷對天文隻能算略懂一二,從未仔細看過,今日在元越澤的提點下,隻覺紅芒大盛的參宿四、畢宿五,黃芒耀天的五車二,還有七姐妹星團都是那樣的美,竟一時看呆瞭,首次感到宇宙的無邊無際與壯麗感人。

  元越澤一一為她解釋星名,她聽得津津有味,見元越澤一直盯著七姐妹星,便皺眉道:“奴傢聽說見昴日雞,吉少兇多,公子……”

  元越澤轉望畢宿,失笑道:“那我看畢月鳥,見畢月鳥是大吉的。”

  接著緊瞭緊胳膊,道:“你說的是迷信,都是騙人的,你看婁宿那裡。”

  聞采婷望過去,但見白虎粗壯的脖子處,幾顆亮星構成一隻羊形狀的星團,元越澤繼續道:“西方有一個關於那星座的故事,說是一個國王嫌棄溫柔賢淑的皇後變老,就罷黜她,另娶一美麗少女為妃,少女得勢後,開始虐待前妻的子女,視他們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失勢的皇後獲知後,向神借瞭一對金色的白羊,要救兩兄妹出苦海。但在逃亡過程中,妹妹歷受海濤聲的驚嚇,不慎墜入海中溺死。最後……”

  話未說完,他身軀突然一板。

  正琢磨著他此話意思的聞采婷好奇地望向他。

  元越澤長身而起,眺望城西,道:“大姐在這裡等我,我要離開一會兒。”

  聞采婷不敢多問,低聲道:“奴傢在修德坊西有一所房產,公子事後可到那裡。”

  說完扭頭欲離去,元越澤拉住她道:“對,你們的總部就在長安,有些私人房產是應該的,大姐不必擔心,我隻是察覺到石之軒的存在,要過去找些晦氣。”

  聞采婷哪想得到元越澤會向她解釋,這時代男人做事根本不用向女人解釋,剛要感動時,元越澤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霞燒玉頰,窘迫得抬不起頭來,甩掉他的大手,踉蹌著逃掉瞭。

  元越澤說的是:“大姐回去洗幹凈,等我來和你偷-情吧!”

  看著匆匆奪路而逃的聞采婷,元越澤暗道自己的沒皮沒臉功夫,天下的確無人可敵。

  下一刻,他面容轉為冰冷,飛身馳向延平門。

  他剛剛凝視星空時,自然而然地進入忘我的境界,恰好察覺到城西兩股劇烈熟悉的精神波動,其中一股是傅君婥,另一股是石之軒。

  奔出城西一裡外,眼前的場景讓元越澤驚訝:二人不知鬥瞭多久,此刻分開站立,傅君婥呼吸紊亂,明顯落在下風,反觀石之軒一派悠然自得,笑看風雲的淡雅模樣。

  輕躍至傅君婥身側,輸入真氣為她平復氣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傅君婥恨聲道:“雲國師被石之軒殺瞭!”

  元越澤身軀劇顫,長劍斜指天際,一言不發。

  石之軒順著劍尖望上去。

  昴宿六正射出藍白色的奪目妖異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