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獨尊堡。
西廂房大片的豪華考究房屋中,獨有一間毫不起眼的小木屋。
恰恰這小木屋坐落在大片房屋的最中心。與周圍看起來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屋內設施簡單,說不上破舊,可也絕稱不上華麗。房屋中間一個香爐,屏風後隱約可見的一張床,幾把木椅,一張桌子,以及上面所放的茶杯等器皿外就再無他物。
小床上,宋玉致歪歪斜斜地靠在床頭,翹著二郎腿。素素在床角儀態大方地端坐。床頭同樣端坐一年約二十五,六的女子,這女子身上三處特點最引人主意,一是身材與素素有九分相似,二是長相與宋玉致足有七分相像,三是眉宇間的幽怨之氣極其濃重,讓人一見下會忍不住猜測她的身上到底生過什麼事情才會生出那麼強烈的幽怨之色。
屋內一片寂靜,床頭女子怪異的眼神時而觀向宋玉致,時而觀向素素,繼而低頭繼續沉思。
時間足過去瞭近半個時辰,那女子緩緩開口瞭。
“那就是說小妹是來說服獨尊堡支持宋傢?”
柔弱的外表下,聲音中竟然透露出一絲倔強與堅強,讓人嘆為觀止。
“撲通!”
宋玉致直接趴在床上,表情誇張地喊道:“大姐,你憋瞭這麼久居然會想到這個事情上?”
這女子竟是嫁入獨尊堡數年的嶺南宋閥大小姐,宋師道及宋玉致的大姐,宋玉華。
宋玉華見宋玉致的樣子,幽怨之色暫時消失,嬌笑起來。忽而又發覺有失禮節,繼續做回那副大傢閨秀的樣子,緩緩開口,語帶責備地嗔道:“你這樣出去,還哪裡像個大傢門閥的小姐?叫外人看到瞭還不笑話死?爹爹及傢族的臉面不被你丟盡才怪呢!”
宋玉致似是甚為尊敬宋玉華,忙起身盤腿坐好,美眸中卻是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神色,顯然並沒真的將宋玉華的話聽入耳中。
宋玉華無奈苦笑一聲,旋即又開心地舒展笑靨,語氣中似是頗有感慨地道:“小妹的樣子,讓我又想到瞭我們四,五歲時的情景,那時小妹就是活潑可愛,總喜歡給人搗蛋的調皮丫頭。”
“可是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一舉一動卻不得不規矩起來,隨心所欲,自由自在都不再屬於我們。我們亦不再屬於自己。”
宋玉華繼續開口道,眉宇間的愁苦愈加濃重,似是陷入瞭某種傷心事中。
宋玉致忙上前抱住宋玉華的藕臂,試著安慰她一下,卻有發覺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該說些什麼。
“這便是成長的代價吧!”
素素在一邊開口瞭。
宋玉華一愕,隨即微笑點頭道:“可能就像妹妹所說吧!”
“大姐聽瞭我的講述後,為何第一句話會問到說服獨尊堡這種事上來呢?”
宋玉致一臉不明白的表情。心忖:剛剛都把夫君,傢族的所有秘密及這幾年來的事情一點兒不差的告訴給姐姐,為何她對夫君沒興趣呢?太奇怪瞭!
“你們此來還會有其他什麼目的嗎?師道與妹夫,傢族既然有瞭那麼大的宏偉目標,巴蜀這塊地域又怎能輕易放過呢?巴蜀雖然天高皇帝遠,稱霸無望,卻也有著豐富的人文地產,說自成一國亦不足為過。哪方勢力如得巴蜀支持,必定實力大增。而獨尊堡是巴蜀最強的一個勢力,加上老一輩的故交,新一輩的聯姻,嶺南如能和平接收總好過打仗。”宋玉華解釋道。
“姐姐真不愧是世傢中的才女呢!說得的確有道理,但我們今日來見你,絕非是為瞭你所說的那樣。”宋玉致嬌笑道。
“三叔幫二哥‘抓’瞭個軍師回來,堪稱再世武侯。他與二哥商議後認為:中原的爭鬥目前還分南北兩派,而最終形態必定是南北各有一個大勢力成為主導,如果說北方是李唐或者王世充中的一個,那南方就一定是宋閥瞭。如果到那時,巴蜀依舊不表態,我們或許會來采取或勸降,或開戰等政策。但目下中原內大勢力還有許多股,嶺南亦沒有真正準備好參加爭霸,如果在這個時候雄踞巴蜀的獨尊堡再宣佈支持宋閥,那將會使得尚未加入爭霸中的宋閥陷入困境。因為勢力平衡一旦破壞,為瞭自保及防止宋閥勢力過度膨脹,江南的蕭銑,杜伏威等勢力定會聯合起來,從各個方面對宋閥群起而攻。甚至北方的幾股勢力亦會忌憚宋閥的強大,會在遠方偷偷搞些小動作,比如支援南方其他勢力,或者暗中算計宋閥,如此多面受敵,宋閥必定會面臨著未出師身先死,土崩瓦解的局面。宋閥如今要做的隻是靜觀其變,南方幾個大勢力,就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最終到我宋閥出兵時,就一舉以雷霆之威擊垮他們!”
宋玉致見宋玉華不解的表情,開口娓娓解釋道。
宋玉致洋洋灑灑,話語中皆是道理,宋玉華聽後不禁也為自己的弟弟而驕傲。暗忖:已經快六年未回傢瞭,外界一直傳聞師道性子淡泊,沒想到一旦立志爭天下,竟然不比爹爹差上多少!突然,宋玉華又想到自己那傳說中的妹夫,這一切該都是由於他的出現而改變,想起剛剛宋玉致講述的一切,那簡直像聽故事一般讓人無法輕易相信!
“我在胡思亂想什麼!”
宋玉華心裡暗叫一聲,怎麼想著想著就想到妹夫身上去瞭?不過他這幾年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太讓人驚訝瞭,聲震天下,愛妻如命,母女同娶,對決天刀,弈劍等等。宋玉華心中的好奇感越來越重。
突然聞聽宋玉致在一旁喚自己,宋玉華忙回過神兒來:“想不到妹夫竟有如此大的志願,從前聽人傳說,還以為他隻是個喜歡隱居,厭惡世俗的人呢!”
宋玉致與素素一愣,聞聽宋玉華失神半晌,冒出這麼一句沒來由的話,二女呆望片刻後輕笑起來,直把宋玉華笑得莫名其妙。
“夫君大婚前曾對素素親口說過:我救得瞭一個素素,卻救不瞭天下與素素同命運的千千萬萬個素素,而立志入世,輔佐帝星一事便是一個最完美的選擇。”
素素想起元越澤話,眼中一片深情地開口道。
宋玉華亦是芳心大訝,對元越澤的好奇心已經愈加地攀上一個高峰。
“素素姐其實是來接我回洛陽的,但半路想起大姐,便順路過來一看,結果在成都街上遇到醉酒的解大哥,解大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與素素姐瞭,求我們幫助他,所以此次偷著摸進來,就想帶大姐離開這裡。”宋玉致又開口道。
“什麼!”
宋玉華聞聽後失聲地道。
“大姐也不必自責,我已將憐兒姐體內的暗毒全部治好,解大哥高興得差點要跪地感謝呢。你也不用覺得虧欠瞭他!他也同意我們帶你偷偷離開!”宋玉致繼續道。
宋玉華聽後面色一冷:“他是你姐夫,什麼解大哥?憐兒又是誰?”
宋玉致俏臉上現出不耐煩之色:“大姐沒必要瞞我們,今日這裡隻有我們三人而已!解大哥親口叫人傢不許再喚他做‘姐夫’,他仍喜歡人傢如小時候那般喚他做‘解大哥’,解大哥從小就鐘情一人,你該知道她是誰!你們從前沒得選擇,但如今不一樣瞭,人傢與素素姐想好瞭一個對策,萬無一失,對你與解大哥都不會有任何害處。”
宋玉華芳容依舊一片冰冷,面色沉沉地不再理會宋玉致。
宋玉致隻好將詳細計劃全部說出,宋玉華冰冷的玉容上逐漸現出驚訝之色,繼而面色復雜,有欣喜,有為難。期期艾艾地想要開口卻又似不知該說些什麼。
“大姐還是不能和你們走!理由就不要問瞭。”
時間足足過去瞭一柱香時間,沉默許久的宋玉華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出這麼一句。
“什麼!”
宋玉致與素素登時像泄瞭氣的皮球一般頹然道。
衣著頗顯狼狽的元越澤獨自盤坐在洛陽城北的一處懸崖邊上,沒有空去欣賞下方的起伏山巒,秀麗山河,元越澤劍眉緊皺,似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半晌,也許是思維過於混亂,元越澤扭過頭來,望瞭不遠處的幾大攤血與兩根斷指,不由自主地再次陷入沉思。
親手接過王世充遞過來的玉佩,元越澤便發現,那是個贗品!但制作手藝幾乎達到瞭以假亂真的地步,如不是元越澤親手把玩,根本察覺不出真品與贗品的差別。
匆忙告辭後,元越澤毫無頭緒地奔向獨孤閥所在的皇宮,心思急轉間,雖然來不及去考慮究竟哪個工匠的手藝會如此高絕,元越澤仍可想像得到,王世充定是在獨孤閥內安插細作,細作很有可能就在獨孤鳳身邊,否則王世充又何來知道此玉佩與元越澤的關系呢?目下元越澤首要的任務是去強搶獨孤鳳,然後再考慮其他事情。
奔至半路,元越澤身形突然一頓,城北傳來的兩股強大又帶著邪意的氣息吸引瞭他的註意力。
“應該是暗中那兩股勢力瞭!”
元越澤瞬間衡量再三,決定先去會會那兩股勢力,獨孤鳳再危險也不至於下一刻會丟掉性命,但元越澤來到洛陽,籌備這麼久,不就是為瞭引暗中的勢力現身嗎!
疾奔中,元越澤繼續思索:這兩股勢力到底為什麼事情而不再龜縮?難道是為瞭和氏璧?
一盞茶時間後,元越澤距離那兩股強橫的氣息越來越近,憑其引發地波動,元越澤明白這兩股氣息是在打鬥中,想不出他們為何會動起手來,元越澤唯一能做的就是疾奔過去看個究竟。
一路向北奔去,元越澤察覺到本是涼爽的微風也變成暖風,氣溫逐漸升高。
壓抑所有氣息,元越澤潛入一片樹林中。
遠處,一身著黑衣,頭帶面具的男子與一紅衣蒙面女子正在火拼。
二人身體隱泛邪氣,使用的皆是火勁,隻憑二人那猛如炙熱烘爐的威猛氣勢,元越澤就可猜測到這二人修為是何等的高超!
更讓元越澤震驚的是越來越接近這二人,精神上就仿佛受到影響一般,變得無法專心觀看比鬥!如果此時有人來偷襲,那豈不是等於元越澤的實力大打折扣?
強行壓下心頭所想,心境再度恢復平靜的元越澤以心眼查探,剛剛影響自己心志的邪氣終於消失不見,註意力放在打鬥的二人身上,隻見兩道幾乎看不清身影以直接簡單的拳掌對擊,火勁四射,還好此時是夏季,樹木尚未幹枯,否則定會引發山林火災!元越澤尚在感嘆二人的修為時,二人打鬥似是到瞭最緊要關頭。火勁形成龍卷風氣場,風聲大做,威力極其驚人!
“砰!”
功力到達巔峰後的一拼,引發一聲悶雷般的聲響,兩丈空間內沙石齊飛。
這一招後,餘風繚繞消散間,隱約可見比拼結果。兩股強橫火勁在核心地帶遺留下鮮明的痕跡,平坦的草地被卷出深約兩寸的圓坑,黑衣男子卓然而立,氣息平緩,仿佛沒有動過手似的,紅衣女子卻在六尺外呼吸急促,雖然在努力壓制翻滾的氣血,保持曼妙優雅身姿。元越澤卻察覺她實已一敗塗地。
二人皆是強者,奈何碰到一起。強者敗,更強者勝。
黑衣男子似是對紅衣女子毫無戒心,隻是手上捧著黯淡無光的和氏璧,搖頭嘆道:“本尊還是遲來瞭一步,白白便宜瞭別人!你該就是突厥那個‘法後’吧?”
紅衣女子聞言心頭大喜,表情卻依舊憤恨地道:“哼!本後未能吸取其中的力量,否則你大明聖尊哪能如此輕易便折辱本後!”
‘大明聖尊’四字入耳,元越澤面色一冷,等瞭四年多的大仇人,原來就是他!
未及再思考些什麼,元越澤氣勢在剎那間提至頂峰,重重氣勁,急波疊浪般向大明聖尊湧去。
同一時間,化做一縷輕煙,十指箕張,生出的強大氣勁,將大明聖尊的來勢和去路都封個密不透風,以玄異難測的角度猛撲大明聖尊。
聖尊本欲開口再問法後,忽覺一股強大氣勢與攻勢由左側襲來,伸掌便擋,這無從捉摸的一手似慢實快,勁道驚人。
“噗!”
聖尊猙獰面具下口噴鮮血,連退四大步,手中的和氏璧亦同一時間被震飛。
這一畫面出現在元越澤眼中,使他內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和氏璧恰好落到法後面前,法後隻一愣,迅速抓起和氏璧,嘴中輕念幾句,突然激起一個似虛若幻的旋風氣陣,旋風的轉速猛烈,使得仍欲追擊聖尊的元越澤與不遠處的聖尊二人站立不穩,分出力量支持身體的一剎那,法後飛退。
元越澤二人回過神來時,法後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比元越澤,聖尊似是對法後更為在意,正待動身追尋,一邊的元越澤怎會放過他這個大仇人!長劍猛然間出鞘,全身衣衫拂動,頭發根根直豎,毫無花哨的一劍直刺聖尊。
四周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被這看似簡單,實具天地至理,驚天動地,彷如破開九重天又或十八層地獄攻來的一劍吸個一滴不剩,聖尊頓覺整個人虛虛蕩蕩,無處著力似的,難過異常。
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聖尊雙掌瞬間變得通紅剔透,炙熱內勁排山倒海,前浪止而後浪至,無有窮盡一般輕描淡寫地迎上劍尖。
出奇地是,如此猛烈的撞擊,居然沒引出半絲聲響。
收回劍勢,元越澤駭然,剛剛心頭的怪異之感再度湧上心頭。
“你真的讓本尊失望,難道陰後真將你傷成這個樣子?”
聖尊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地開口道。心頭卻也驚訝暗道:莫不是當年我聖教造謠竟然誤打誤撞下成真瞭?
元越澤還在思索著那種莫名其妙的怪異感,聞聽聖尊開口,當即心頭失笑,暗忖我現在看起來很弱嗎?
“你越看輕我越好!”
元越澤心裡暗笑,面部表情依舊淡然:“閣下該記得你我四年前的仇恨吧!”
“你把小‘傢’看得太重,大‘傢’卻棄之不顧。”聖尊亦淡淡道。
“元某無興趣與你談論這些,今日既然遇到,仇是必須要報的瞭!”
元越澤聞聽聖尊有如老夫子一般教誨的言語後一愣,旋即又開口道。
再談下去也無意義,即便元越澤抱著試探之心,他有如何保證對方會說實話?還是拳頭來得實在!
元越澤不斷釋放氣機與精神壓力,快至巔峰時,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化作千百道白練,將聖尊籠罩其中,劍劍有若鳥飛魚遊,迅快飄忽,無跡可尋,精妙絕倫。
聖尊神色一凜,身形前掠,緩緩抬手,所有動作慢得無法想像,卻又渾成一個無可分割的整體,雖是隻出一掌,卻包含全身全靈的力量,教人不敢小看。
時間不知過瞭多久,元越澤的快劍才與聖尊的慢掌觸碰到瞭一起,情景說不出的詭異。
天地驟生巨變。
元越澤突然覺得真氣仿佛出瞭岔子,無法理正,一身渾厚的真氣竟然開始將身體當成容器一般急速亂走!突然一個松神兒,元越澤仰天而倒,地面卻開始瞭不尋常的變化。
地面與周圍空間都開始凹陷扭曲,元越澤開始身不由己地陷瞭下去,仿佛墜入另外一個迷離神秘空間。直覺天旋地轉後,漸漸地,元越澤也弄不清楚是四周環境不真實,還是自己的身體已經脫離瞭原來的空間,虛虛幻幻,無依無靠。意識中仿佛在無他物,隻有空蕩蕩,白花花,一望無際的‘無’。
元越澤神智何等的堅實!他已知自己定是中瞭精神攻擊,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妖法!
可輕掐自己幾下,閉目靜心凝神,周遭一切依舊不變。
正在思索的當兒。一聲恐怖的尖叫聲響起,元越澤睜開雙眼,眼前再也不是剛剛的景象,而是黑暗深邃,淒厲慘號聲不斷的地獄!周遭鬼混亂走,似是看不到元越澤的存在。元越澤獨自前行,遭火熱鐵鉗拔舌者,遭兩邊鐵火焰山合夾成肉泥者,遭飛刀凌遲,首足分離血肉狼籍者,遭刀劍矛戟穿透胸背者,遭火紅鐵床燒得遍體焦炭者,遭鐵牛角頂踐踏,骨肉爛靡悲慘啼叫者,遭熱熔烊銅汁灌口五內焦裂者等等皆可入目。
元越澤正看得莫名其妙時,突聞耳邊隱約傳來深沉的聲音:“夫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柝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包裹天地,稟授無形;原流泉浡,沖而徐盈;混混滑滑,濁而徐清……”
驟然間,空間再度扭曲,元越澤閉目後睜開時,周遭一切恢復如舊,二人劍掌交接對立。
條件反射下,元越澤撤劍後退一步,低頭查看身體,無一絲異樣。隻聽得聖尊緩緩開口道:“你是第一個接得下本尊一招《五極滅元手》之人,多虧你的神奇身體,竟可以吞吐本尊上百年深厚修為!”
“那麼是你將我喚回的瞭?你那是什麼妖術?”元越澤亦問道。
聖尊眼中依舊毫無表情:“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與學幻矣。”
元越澤讀過的書數不勝數,稍加思考又問道:“你所使的《五極滅元手》是幻術而非精神攻擊?”
聖尊眼中閃過驕傲的神色,輕輕點瞭下頭,旋即語帶淒涼地道:“確切的說,是本尊糅合瞭武學的幻術,如今這中原域外,可用此術者不超過三人,而這三人後,也不會再有世人懂得此術!”
元越澤心思電轉,隱約猜測出該是這種域外幻術失傳的緣故。
“如果你不喚我回來,我是否永遠留在那地獄裡?”元越澤問道。
聖尊搖頭道:“我要以精神與你連接方可使用此術,若在控制你的期間未能將你殺死,那我們二人將永遠站在這裡。”
“閣下該知你我是仇人,為何還要對我坦白?”
元越澤終於弄清楚聖尊為何不將自己困在那個虛幻的地獄裡瞭,復又開口問道。
“本尊知你在意偷襲你妻妾之仇,但本尊要細細和你說明,我心天下,志在萬民,你何必執著於小‘我’的仇恨上?你的身體很是神奇,可否告知本尊來歷?”聖尊耐心地道。
元越澤心道,我告訴你才是傻子!當即答道:“我說瞭你也不一定會信,因為這身體是我師傅幫我煉化的。”
這也的確是實話,至於能不能聽懂,那可就不是元越澤的事兒瞭。
“至於你所言志在天下,那些事情與我無關!或者我問你一句,我憑什麼相信你?”
元越澤見聖尊默然不語,又問道。
聖尊抬頭道:“不相信的話,本尊亦不解釋。但你這具身體,本尊要定瞭!”
元越澤暗忖:說瞭半天,原來是為瞭勸服我順從你,研究我的身體?便淡淡道:“你的本事的確非凡,不過我想到瞭一點,那就是你不再敢隨意使用那幻術瞭。”
聖尊聞聽眼中閃過一絲怪異之色:“說得太對瞭。本尊亦發覺絕不該留下你這個禍患!”
“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瞭嗎?”
元越澤輕笑一聲,揚手刺出一劍,直取聖尊胸口。
聖尊氣勢,心靈終於在元越澤的一句話後出現一絲縫隙,察覺到這一點的元越澤又豈會不乘勝追擊?
元越澤此劍平淡無奇,但劍意卻隨速度和角度不住變化,所以雖是表面看來簡單直接的一劍,落在聖尊這等修為高超的人眼中,卻看出這一劍中實際包含三劍,因其無法捉摸的特性,如若被動的等待,輕者將落於下風,重者將擋格不住。
聖尊表情雖不變,內裡真氣卻在鼓脹,烈勁四湧,身形亦開始飄忽不定的四處行走,看似如無頭蒼蠅一般,其實則是在最關鍵之處迎上致命的劍擊。
三聲清脆響聲後,二人倏而乍分。
以一雙血肉之掌輕松破掉元越澤的一招,令元越澤不期然想起狂雷。這聖尊隻是衣角略破,顯然其修為比狂雷隻高不低。
不給元越澤任何考慮時間,腳尖落地的一瞬間,一聲斷喝,雙掌翻飛,循著玄異至極的路線以迅疾無倫的手法,如靈蛇竄動般在胸前連續畫出六個大小不一,角度各異,古怪詭異至極點的墨綠色氣環。
如真似幻的氣環如同有瞭生命一般飄忽不定地擊向元越澤。
來不及感嘆這一招的神妙,元越澤以不同角度連刺十劍,登時一丈內如霞霧繚繞,隱見水光雲影,流轉不盡,意態無窮。
突然,元越澤察覺到自己的元氣原來一直在外泄,此刻的戰鬥力隻餘八成多一點。
這等對決中,心境上的一個縫隙,就足以致命。
幾聲清脆響聲過後,元越澤隻擋住四個氣環,被另外兩環擊中肩胛與腹部,踉蹌後退兩步。
聖尊不動則已,一動驚人,身形不動,雙手再次於虛空劃,摧枯拉朽的天火之勢幻化十幾個的氣輪,威勢較剛剛要強上不止一倍。
元越澤已面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
腦海中登時一片空白。
神聚頂,氣貫天地川大海。
氣若谷,精如虛浮力所在。
精匯無,元抱歸一斂藏氣。
這三句單美仙為元越澤自創的那套古怪功法所總結出的口訣沒來由地出現在腦海中。
過往的一切戰鬥一一浮現在腦海。
所謂‘身意’,是過往所有刻苦鍛練和實戰經驗的總成果,心止而神欲行,超乎思想之外,但若隻能偶一為之,仍未足稱大傢,隻有每招每式,均神意交融,招意才可隨心所欲。
這一剎那,元越澤徹底弄懂瞭宋缺曾經所說的這句話的意思。
過去元越澤之所以在‘技’這一環節弱上許多,卻也能與宋缺,傅采林這等高手相抗衡,並非宋缺當日所言是元越澤另辟蹊徑,隻因他的心性與悟性使然,但這種境界與真正的領悟完全屬於自己的‘技’差距還是很遙遠。
苦練與經驗是要親身一步步經歷的,任何其他方法都不可能有相同效果。
這也是理論與實踐的差別。
過往對決的畫面閃電般流淌在思緒中,元越澤心隨意走,劍由心生。
劍勢驟起,雜亂無章,不徐不疾,看上去仿佛每一劍都毫無關聯,卻又連綿不絕,如天馬行空般渾然天成,無窮無盡。
陰陽兼並的怪異劍招,好似無強不擋,無堅不摧。招若行雲流水,連綿細膩,盡顯精妙靈巧之及至。
古怪的劍招將剛柔二力完美地糅合在一起,看在聖尊眼中,登時神色一凜。
以聖尊的修為,依然看到一個若隱若現,閑適飄逸,高貴端莊的白衣仙女亦在元越澤身邊在執劍輕舞,裙擺飄閃恍若驚鴻,批帛搖曳如飛天下界。
這完全是精神上的錯覺,聖尊心中再清楚不過瞭。
果然,不等他再強行鎮定心境,那白衣女子幻象隻是一閃間便已消逝。
元越澤劍勢中不含半絲殺氣,似是蘊含繾繾情意,柔韌綿長。在這種以命相搏的情景下,這等劍勢給人一種不可思議至極的感覺。
強猛的墨綠色氣環隻與劍尖輕輕一碰便被蕩開,不但連消帶打,更是借力打力,將氣環反襲向聖尊。
聖尊心頭大訝。
雙掌疾速拍出,自己接自己全力打出的這一招,有夠荒謬的。
將氣環逐一擋去,這氣環中的勁力絕非一般,是以聖尊亦無法向元越澤那般蕩開,隻有強檔。
擋到最後一環時,聖尊心中突然竄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
一股強大的氣勢撲面而來,潛意識中隻知如果不逃,很可能就會命喪於此。
元越澤那本是無殺氣的長劍上灌註全身功力,正以一玄妙之毫巔的軌跡借著最後一環的威力刺向聖尊。
讓聖尊驚懼的還不止如此,因元越澤此刻像融入瞭整個天地間一般,破綻處處,卻又毫無缺陷。感覺矛盾至極。他手上的劍更是如此。
聖尊一生謹慎,從不打沒把握之仗,心知元越澤這一劍即便接下,那也是兩敗俱傷之局,當下心隨意動,聖尊化做一道黑色煙霞,直射遠方。
但元越澤這一劍似緩實快,疾逾閃電,劍尖已刺到胸前寸許處,聖尊隻有勉強聚起‘天極凝霜’,一拳迎瞭上去。
“啊!”
一聲慘號,聖尊身影依舊不停,在元越澤攻擊的慣性影響下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撲通!”
元越澤已是強弩之末,真氣已泄得差不多瞭,神經一松懈,頹然坐在地上。
不遠處的地上,留著元越澤此戰的‘戰果’:聖尊的小拇指與無名指。
今日這一戰,得遇聖尊以及另外一個叫‘法後’之人,元越澤心頭開始仔細思索起來:那個法後與聖尊看似都是為瞭和氏璧而來,兩人修為絕對不簡單,實力似是比宋缺,傅采林還要高上半籌。不過這二人看來志不在武道,學武或許是身在這個時代的無奈,大明聖尊更是明確表示志在天下。
但這大明聖尊實在可怕,實力可怕隻是一方面,更為可怕的是此人的城府及心機!想及最後即將敗退前才察覺到真氣不斷地外泄,元越澤推測必定是對方搞的鬼,可能就是在依靠精神連接逼元越澤遁入幻境的那一剎那,聖尊通過什麼手法使得元越澤真氣在無形中開始流失。如不是元越澤頓悟出奇招,這場戰鬥還不知道要打多久。
還有那法後,大明聖尊完全沒必要放過她的,為何卻偏偏放過瞭她?元越澤又想起剛加入戰團時的那種怪異感。以聖尊的修為,不可能被元越澤根本就沒盡全力的一擊下將和氏璧脫手!而且和氏璧脫手後掉落的位置也絕不正常,怎能逆勢而飛,掉落在法後面前!
和氏璧裡到底有什麼奧秘?他們這等高人都來奪取?
元越澤看瞭一眼不遠處的‘戰利品’,仰天長嘆一聲。
“夫君!”
再度細細回想時,耳邊傳來瞭傅君婥焦急的聲音。順著聲音望去,元越澤見一道白影眨眼間便沖到他面前,直撲入懷中。
從元越澤察覺聖尊法後二人對戰,到聖尊狡猾逃走,隻一刻鐘不到而已。這段時間裡,二人打打談談,打鬥中激發的氣勢自然可被城中修為較高的人察覺得到。傅君婥此時才來,元越澤甚至覺得她來得有些晚。
“好瞭,我沒事,坐下說。”
元越澤見傅君婥緊緊得摟著自己,便拍拍她的香肩,安慰道。
摟著個面紅耳赤的美人在懷裡,元越澤心曠神怡。
“怎麼隻有你一人來瞭,美仙她們呢?”元越澤低頭問道。
“姐妹幾個都中瞭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被分散到城外各處。我們剛剛匯合後,分別來找夫君。”傅君婥答道。
“細說一下。”元越澤問道。
“就在大約一個時辰前,洛陽城外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皆出現一股強大又帶有邪異之力的氣息,美仙姐與我們幾人便分頭行動,哪知我們每人都遇到四個怪人,樣子雖然與偷襲巨鯤幫,身著五金鎧甲的人一樣,實力卻異常強大,他們單人的實力還不算強,卻有一套合擊之術,其中更如玉真所遇到那般,幻象層出不窮,擾人心智,我與美仙姐還好,畢竟有過比鬥經驗,琲姐,貞貞,秀珣幾乎沒任何經驗,差兒點吃瞭大虧,還好有身體上的優勢,硬生生耗死對方。結果匯合後才發覺,我們幾人中隻有琲姐遇到瞭真正來搶和氏璧的人。”傅君婥開口解釋道。
元越澤點瞭點頭,將自己遇到的情景也說出,聽得傅君婥小嘴張得大大的,驚訝到不行。
“想來琲兒遇到的該是那個法後瞭,但她的實力比大明聖尊要差很多,我都險些死在他手上。”元越澤嘆道。
傅君婥緊緊抱住元越澤,聲帶哭腔地道:“夫君萬勿嚇我們,姐妹們如沒有你,還如何活下去?”
元越澤大笑一聲:“我怎會輕易死去,隻是過程太過驚險瞭。”
傅君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一般,扭捏地低聲道:“這次給夫君惹下這麼大的麻煩,都是我與貞貞的錯。”
“事情的開端就是因為小仲和小陵去偷和氏璧,如今和氏璧已丟掉,他二人又在偷盜時被凈念禪院之人認出來瞭,恐怕我們的麻煩也來瞭,洛陽城中的各方勢力及師妃暄不會白白吃這麼大一個虧的。小仲二人傷勢較重,琲姐未免夜長夢多,率先送他們回山城靜養瞭。夫君有什麼氣都發在我身上好瞭,都怪我和貞貞對他二人太過寵溺瞭。”
傅君婥如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聲道。
元越澤聽後也是眉頭一皺,那兩個混小子每天就給老子私下裡惹麻煩!
但又不忍心責怪傅君婥,元越澤輕笑一聲:“其實也不怪他們,我們來洛陽第一個目的不就是要揪出暗中的勢力嗎?和氏璧僅僅是一個媒介而已!”
“可是!如果不是他二人去偷的話,事後也沒人敢來招惹夫君,此時卻完全是兩回事兒,夫君回到洛陽城就要被各方人士責難!”
傅君婥依舊一臉歉意。
元越澤心知再勸她也無用,便調笑道:“那我就懲罰一下你吧!兒子犯錯誤,做娘的代替受罰可好?”
傅君婥立即點頭。
“那就罰你在這與我來‘一場’如何?”
元越澤色-瞇-瞇地盯著傅君婥道。
傅君婥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瞭,登時俏臉飛紅,嗔道:“討厭!”
元越澤大笑一聲,直接含住傅君婥的小嘴兒,你來我往地熱吻起來。
情-欲一起,二人不管不顧地開始撕扯著衣衫,渾然忘記瞭這是在野外,不管不遠處被蹂躪得一塌糊塗的戰場,直接就要在此地開辟‘第二戰場’。
傅君婥小嘴隻知呻吟出美妙動聽的仙樂,嬌軀來回扭動摩擦著元越澤。
“呀!”
正待脫去傅君婥的最後一層屏障時,突聞一聲驚呼!
二人頭腦立即澄明起來,扭頭望去,四人正從幾十丈外奔來,獨孤鳳走在最前頭,單美仙與衛貞貞,商秀珣跟在身後。
驚呼是獨孤鳳發出的,她這黃花閨女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小臉羞得通紅,想扭頭不看,卻偏偏滿是好奇心。而其他三女則早習慣元越澤的荒唐,此時隻有一臉揶揄的笑意。
單美仙拉著羞澀的獨孤鳳走瞭過來,傅君婥粉面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此時一身隻有褻衣,外衣早被元越澤給撕碎,不敢抬起頭來,隻有像鴕鳥一樣貓在元越澤身後。
元越澤身上也隻剩條短褲而已,直接將傅君婥反手攬回懷裡,揮手示意幾女過來。
圍坐一團後,元越澤才問起為何獨孤鳳也來瞭。
“妾身最先擊退城南的人後,進城略一思索,發覺夫君此時被王世充請走定是不安好心,而此時城內真的會限制夫君的,隻有鳳兒,所以妾身偷偷潛入皇宮,鳳兒留瞭一張字條,我們便摸瞭出來,匯合後趕往這裡。”單美仙解釋道。
元越澤點瞭點頭:“美仙真可謂是我們傢的‘仙’妻瞭。”
受愛郎誇獎,單美仙心花怒放。獨孤鳳則見元越澤與傅君婥幾乎是什麼也沒穿的摟在一起,面帶羞澀,眼神便不敢抬起,開始躲躲藏藏。心中卻在想著:大哥何時能抱人傢呢?
元越澤見獨孤鳳無礙,問起玉佩之事,獨孤鳳說隻有貼身丫鬟知道這是元越澤所送的禮物。元越澤為她一解釋,獨孤鳳心頭大恨,原來貼身伺候自己十幾年的丫頭都被王世充給收買瞭,枉自己還拿她當個姐妹一樣地看待。
“夫君,妾身大概一刻鐘以前突然覺得心頭生出一種怪異感覺,好像夫君就在身邊似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單美仙突然問道。
元越澤先將自己的經歷講給幾女聽後,隨即道:“你的情緒波動應該是受我那一招影響的吧!”
“夫君為姐姐創瞭劍招?”
商秀珣好奇地道,隨即眼神幽怨地望向元越澤,似是在怪他不一碗水端平。
元越澤見商秀珣像個小醋壇子似的,當即哈哈大笑,開口道:“那都是在不由自主情況下做出來的,以後還要好好總結一下。”
單美仙聞聽後心頭大喜,可其他幾女眼光明顯都是帶著羨慕與幽怨。單美仙心思細膩,開口安慰幾女道:“今日夫君隻能悟到一招,改日自然也會為你們創招的。”
幾人其實也就鬧鬧,元越澤對她們如何,她們比誰都清楚。獨孤鳳卻是有些不自然,其他三女人傢怎麼說都是過瞭門的正位夫人。她現在與元越澤關系曖昧,聞聽單美仙的話後,自然覺得不好意思。
單美仙復又笑道:“夫君已經開始總結出屬於自己的‘技’,恭喜夫君終於踏入大宗師的殿堂的門檻瞭。”
回想剛剛那一招的美妙與威力,元越澤自己都有些沉醉。
再說笑半晌,單美仙突然開口道:“妾身腦中突然有瞭一些想法,會不會是大明聖尊故意把和氏璧丟給那個什麼‘法後’的呢?”
元越澤亦點頭答道:“我也是有這個想法,卻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他要這麼做呢?”
“也許原因與和氏璧的秘密有關吧!”
衛貞貞有些愧疚地答道。她本是去檢查和氏璧的,結果一個大意下,以為和氏璧並沒有太神奇的地方,哪知會惹出這麼大的亂子。
商秀珣思索片刻也點頭道:“秀珣認為那個大明聖尊應該比那法後更為可怕才對!那《五極滅元手》聽著都覺得有些可怕!”
元越澤想起大明聖尊最後退走的那一剎那,正是自己最虛弱的一刻,那聖尊在下一刻絕對可以擒下元越澤,可他為什麼逃走呢?元越澤一直在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去想那些瞭,穿好衣服,先回城吧,休息一下,算賬的人也快要來找我們瞭!”
元越澤望向懸崖下的秀麗風景,神情凝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