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入神的獨孤鳳隨著聲音側過螓首望去。
一道素白宮紗罩體,纖美修-長,腰肢挺直,玲瓏有致的倩影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邊,空山靈雨般秀麗的玉容上,淡淡的微笑中帶著絲絲的暖意。恬淡清逸中夾雜著異乎尋常的高貴聖潔氣息更是讓獨孤鳳畢生難忘。
“皇……皇後。”
獨孤鳳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好先打招呼。
“怎麼一年不見,就又生分起來瞭?”
身邊女子聲音甜美雅正,語帶戲謔地道。
獨孤鳳登時大窘。
去年在嶺南做客的半月時間裡,獨孤鳳與元越澤的幾位嬌妻都混得很熟瞭。當她逐一清楚各個女子的身份後,最讓她吃驚的並不是江湖勢力都著重觀察的宋閥小姐與飛馬牧場的千斤。而是‘母儀天下’近二十年的舊隋皇後蕭琲。
初見蕭琲時,獨孤鳳也隻是略微的失神而已,她也不明白蕭琲如何就成瞭元越澤姐姐,更搞不懂蕭琲怎麼還成瞭證婚人。宋缺怎麼說都是貴族出身,一閥之主,蕭琲的身份雖已隨楊廣的死亡,舊隋的滅亡而不再重要,但其多年的威勢讓人不敢小視。可當時獨孤鳳看到上座五位傢長,皆沒任何異色。
元越澤大婚後的第四天,獨孤鳳被宋玉致拉去‘聽濤小築’做客,再次見到蕭琲。此時的蕭琲宛如變瞭一個人一般,相貌,氣質皆變化不少。獨孤鳳腦海裡瞬間一個念頭:蕭琲定是與元越澤有瞭男女之私。因為眼前的蕭琲變化巨大,特別是那種復雜不似人間女子的氣質,與元越澤十一位妻子異常相似。
“他可真能亂來呀!”
獨孤鳳當時心中這樣嘆道。旋即想起元越澤傢中還有一對母女呢,便也釋然。
再次想得入神的獨孤鳳隱約聽見耳邊有人在呼喚她,忙回過神來。
“皇……姐姐,你在喚我嗎?”
獨孤鳳記起瞭蕭琲當日強迫她改口一事,忙變換稱呼道。
“你怎麼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在這裡發什麼呆?”
蕭琲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沒……沒什麼,我來這裡看看風景……”
獨孤鳳支支吾吾地道,她哪裡敢說是跑來看元越澤的!
“這裡有什麼風景值得看的?”
蕭琲什麼場合沒見過?隻見獨孤鳳的樣子,便推知她的想法,淺淺一笑,眼光轉向不遠處她們一傢的宅院,語帶揶揄地道。
獨孤鳳一見她的神態,更加害羞起來:“鳳兒這一年來沒出過門,又聞聽姐姐們來到洛陽居住,今日便出來拜訪姐姐。”
“鳳兒想見的該是另有其人吧?姐姐可沒那麼大的魅力呢!”
蕭琲見她窘迫,心中好笑,調侃起她來。
這昔日的‘國母’調侃起人來,格外讓人招架不住,獨孤鳳性子雖潑辣好動,可此時心裡有鬼,壓根兒不敢再與蕭琲繼續說下去,惟有垂頭不語。
“好瞭,你傢元公子也惦記著你呢,如不是怕你為難,早偷偷摸去皇宮與你相會瞭,我們進去吧。”
蕭琲調笑適可而止,拉起獨孤鳳的小手,向宅院方向走去。
“元公子會惦記我嗎?怎麼可能呢?他傢的嬌妻論姿色,氣質,哪個不比人傢強上許多?”
獨孤鳳被蕭蕭琲牽著,心思急轉,各種想法全冒瞭出來,神色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黯淡。
慶幸的是蕭琲正走在她身前,否則這一情景如被蕭琲看到,難保會不會再說些什麼調笑的話語。
“輕裘和長劍,烈馬狂歌。忠肝和義膽,壯山河。好一個風雲來去的江湖客,敢與帝王平起平坐。柔情和鐵骨,千金一諾。生前和身後,起煙波。好一個富貴如雲你奈我何,劍光閃處如泣如歌。一腔血流不盡英雄本色,兩隻腳踏破瞭大漠長河,三聲嘆嘆嘆嘆隻為傢園故國,四方人傳誦著浩氣長歌。”
二女走進宅院,就聽見元越澤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回蕩在庭院中,形式風格,旋律節奏大異這個時代的曲子,豪邁狂放的唱詞,足以讓任何人為之傾倒。
蕭琲早就習慣瞭元越澤的歌聲,拉瞭把仍在發愣,似是陶醉於歌聲中的獨孤鳳,快步進入房間內。
房間中元越澤盤坐地上,懷抱吉他,雙目緊閉,身形略晃,似是仍然陶醉在歌曲中。一旁的素素躺在長長的藤椅上閉目小憩,翻開一半的書本正放在胸口,隨著綿長輕緩的呼吸而上下起伏。仙韻淡淡的素面不沾半分塵世脂粉,如群山峻嶺一般渾然天成,玲瓏有致的線條顯露無遺。
獨孤鳳此時隻有一個念頭:如果說世間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那麼眼前這個畫面就是唯一答案。
“啊!獨孤姑娘怎麼與琲兒一起來瞭?好久沒見啦!”
元越澤沉醉半晌,睜開雙眼,見獨孤鳳正與蕭琲已做在小幾旁,忙放下吉他,開口道。
“還好意思說!我們如果是刺客,你和素素不是要遭殃瞭?”
蕭琲嗔怪瞭橫瞭元越澤一眼,笑道。
早前已說過,元越澤做什麼事都特別容易入神,別人都很難在一個領域內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他卻幾乎可以在他喜歡的任何一個領域內輕易達到這種境界,如音樂,武藝,廚藝等方面。
這種心境值得人贊賞,可缺點卻也同樣的明顯,那就是警惕性隨之降低得異常驚人。
“獨孤姑娘怎麼今日會到來?你傢裡沒為難你嗎?”
元越澤對蕭琲的話隻是付之一笑,誰敢來殺他?誰又有能耐殺他?
“我……”
獨孤鳳一見元越澤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神,就軟弱起來,剛剛稀裡糊塗進來後,也沒想到元越澤問起這樣的問題,他該如何回答才好。
“肯定是想你這個大壞蛋瞭唄!”
素素在一邊也醒過來瞭,坐起來拉過獨孤鳳,嬌笑起來。
元越澤當日對獨孤鳳到底是一種什麼心態,他也說不清楚。他隻是對這年代可憐的女子更為喜愛。其中不單單有男女之情,更有一分憐惜的心態。
“哈哈!素素你可不要難為她瞭,你看把人傢窘的!”
元越澤見獨孤鳳害羞得通紅的小臉,宛如熟透的蘋果一般,卻又說不出來這裡的理由,當即心裡明白,大笑道。
“鳳兒是來感謝公子的。”
獨孤鳳沒來由的說出這麼一句。
“姑娘不用見外瞭,我大你兩歲,你不見外叫我聲大哥就好瞭。”
元越澤為她這個答案一愕,隨即笑道。
“大……大哥,你也不要見外瞭,叫人傢鳳兒就好瞭。”
獨孤鳳對元越澤那種保持距離感的稱呼的確不滿意,聞聽元越澤此言,當下心頭一喜,低聲答道。
“那鳳兒為何要感謝夫君呢?”蕭琲也奇怪地道。
元越澤與獨孤閥的仇,兩方的內部人士可都是知道的。元越澤的妻子們雖然都看得出獨孤鳳的心意,可獨孤鳳毫無疑問是夾在中間最難做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對於雙方關系起到決定性的人。單美仙與蕭琲商量過先不采取主動,看獨孤閥會有什麼動作。
今日獨孤鳳前來,蕭琲要先問清楚她到底是為自己還是為傢族而來。
“霸叔已決定過幾日要去落發,因為大哥對他的懲罰讓他清楚過去所做的罪行是傷天害理,為感激大哥沒有殺他,更為所犯罪孽恕罪,便有瞭出傢的決定。鳳兒以為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瞭,所以感謝大哥的恩情。”
獨孤鳳爽朗地道,語氣絲毫不做作。
元越澤聽後汗顏,他哪有獨孤鳳說得那麼好?當初不殺獨孤霸是因為殺瞭他太便宜瞭。隻有通過精神上的折磨才能讓他更為痛苦。誰知卻造就瞭一個大徹大悟的和尚!
見元越澤有些尷尬的表情,素素開口笑道:“這些話就不用再說瞭,鳳兒今日是為傢族,還是為自己而來的呢?”
素素簡單直接的一問,獨孤鳳頓時害羞起來,垂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蕭琲心頭一喜,因為獨孤鳳這樣的表現說明她是為情而動,為見元越澤而來。而那個什麼感謝元越澤的理由完全是臨時想出來的借口而已。
“鳳兒不用害羞,其實夫君對你也有好感,隻是你該知道我們與你傢族之間的仇恨……夫君怕你在中間難做,所以一直也未也有什麼表示。”蕭琲開口道。
獨孤鳳聽蕭琲如此一說,立即更羞澀,心中暗嘆:“怎麼他們一傢說話都這麼直接呢?”
她當然清楚傢族與元越澤一傢的復雜關系。蕭琲話中有意,獨孤鳳也在納悶為何自己的長輩們為何態度變化如此大,會否是利用自己呢?可又想起父親那慈愛莊重的表情,獨孤鳳也覺得不似做假。
但即便利用自己又如何?這個時代的大傢世閥小姐有幾個能有選擇自己所愛的權利?如果得到元越澤的愛憐,那不就是兩全齊美瞭嗎?可這樣似是對元越澤太不公平,他那清澈的眼神顯示出他內心的單純與溫厚,這不也等於是在利用元越澤嗎?一種愧疚不安的心態生出,獨孤鳳俏臉上不自然起來。
“鳳兒不用擔心什麼瞭,夫君可舍不得你這個大美人兒呢!”
素素見她的表情怪異,又調笑道。
說起姿色,獨孤鳳登時不好意思起來。元越澤傢裡十二個妻子,個個都似是天仙下凡,洛陽城內許多茶樓館子中的人最喜歡談論的話題就是他的嬌妻們,又因眾女出門皆重紗覆面,隻能看清體態及雙眸的外人在那種聖潔的氣息面前自然不敢露出過分的眼神。可背後卻大肆議論,這是男人的本能。
獨孤鳳的確稱得上洛陽城內數一數二的美女,即便是對上‘洛陽雙艷’也絲毫不落下風。但在元越澤傢中嬌妻面前,獨孤鳳就會變得黯淡起來。
通過親眼見證蕭琲的變化,獨孤鳳早就猜到元越澤一定是其中的關鍵,再深想下去,很可能是閨房內的秘密瞭,獨孤鳳不止一次如此猜想過,每每想及此處,就會不由自主的羞澀起來,任她如何大膽活潑,卻也仍是個雲英未嫁的處子。
“姐姐笑話瞭,鳳兒姿色如何比得過幾位姐姐。隻有‘禦劍仙子’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大哥吧!”
人類攀比心態永遠都不會消失,如此心態在女人身上表現得更為嚴重。想到面前二女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獨孤鳳的嫉妒之心就會不受控制的發作,語氣酸酸地道。
“鳳兒也聽說瞭‘禦劍仙子’之事?”
元越澤一臉怪笑地問到。
雖然看不明白元越澤的笑意,獨孤鳳還是點瞭點頭:“一個月前從巴蜀傳來的消息說,沉寂一年多未出江湖的‘禦劍仙子’在巴蜀露面,似乎還帶著幾個徒弟,於成都城內當街不到十招便斬殺剛剛出關,武功大成,‘魔門八大高手’之一,有著‘天君’之稱的席應。成為一年前嶺南‘驚世一戰’後又一個震動江湖的大事件。傳聞那‘禦劍仙子’是維護正義的下凡天仙,專門派來世間來翦除惡人的。”
獨孤鳳娓娓道來。
“撲哧!”
素素實在忍不住瞭,當即笑得前仰後合,毫不顧忌形象。
“鳳兒認為世間真有下凡仙子嗎?”
元越澤見獨孤鳳一臉不理解之色的看著素素,笑道。
“人傢也沒見過呀!隻是聽聞是這樣傳說的,聽說從前在丹陽杜伏威與任少名就親眼見過那‘禦劍仙子’出手,任少名因為褻瀆瞭她的仙顏,幾招內就被那位仙子給殺瞭,還說那仙子的禦劍本領非凡,劍更像長瞭眼睛似的會隨心而動。所以才傳出‘禦劍仙子’的稱號,現在可是江湖上名頭可以和大哥相提並論的人呢!那個席應一定也是因為褻瀆瞭人傢仙子,才掉瞭腦袋。”
獨孤鳳從小喜好武藝,一臉崇拜,向往的神色。
“哈哈!”
素素笑得肚子都快抽筋瞭。
“素素姐為何笑呢?鳳兒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沒聽到這樣的消息嗎?”
獨孤鳳心中越來越納悶,旋即開口問道。
“難道……”
獨孤鳳又見一旁元越澤與蕭琲也在強忍笑意,機敏的心思立即轉動,聯想元越澤這一傢人的神秘,他妻子的姿色氣質。獨孤鳳腦海中突然升起一個想法,失聲地道。
元越澤對她點瞭點頭,獨孤鳳立即吃驚地捂住小嘴,大眼睛裡寫滿瞭驚訝。
她雖與元越澤一傢接觸過一段日子,可從沒見他的哪個妻子出過手,元越澤一傢人體內的真氣越練越雄渾,絕非一般高手所能察覺地到的,兼且一般人初見她們,註意力大都被她們的美貌和氣質所吸引,更沒心思去想其他事情,所以獨孤鳳也隻認為她們最多也就是一般高手而已。
“在這裡先住下吧,你要知道的東西,姐姐慢慢告訴你,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蕭琲見獨孤鳳驚訝後一臉好奇的表情,就安慰道。
獨孤鳳得到傢裡的縱容,當然樂意住下來,先不說能和他們這一傢滿是神秘色彩的人同住,隻說可以知道元越澤的一身秘密,就足以讓她心動瞭。
四日後。
華燈初上,東平城南,越秀山莊。
占地廣闊的山莊門外,車水馬龍,好不熱鬧。門內門外燈火輝煌,人影往來,喧笑之聲,處處可聞。
山莊的主人王通,乃當代大儒。以學養論,天下無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論,亦隱然躋身於翟讓,竇建德,杜伏威,歐陽希夷,以及四閥之主那一級數的高手行列中。
王通生性奇特,三十歲成名後便從不與人動手。棄武從文,不授人武技,隻聚徒講學,且著作甚豐。最為人樂道者莫如他仿《春秋》著《元經》仿《論語》成《中說》自言其志曰:“吾於天下無去也,無從也,惟道之從。”
方圓百畝的大花園內花燈處處,光如白晝,張燈結彩,宴開百席。來賓非富即貴,熱鬧非凡。府門對街處,擠滿看熱鬧又不得其門而入的人群,少說也有數百人之眾。宴會尚未真正開始,眾人皆在三五成群的說笑。
華宅的主堂內時,氣氛更是熾烈,人人都在興奮地討論石青璇的簫藝與那神秘莫測的元越澤,就像都是研究這一女一男的專傢那副樣子。
臺階之上的四個豪華酸枝椅中,坐瞭三個人,其它人都隻能立在一旁,更突顯瞭這三個人的身分地位。
中間一人須發皓白,氣度威猛,卻是衣衫襤褸,雖是坐著,但仍使人感到他雄偉如山的身材氣概。另一人身穿長衫,星霜兩鬢,使人知道他年紀定巳不少,但相貌隻是中年模樣,且一派儒雅風流,意態飄逸,予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陪著兩人坐著說話的是個大官模樣的中年人,非常有氣派,亦給人精明厲害的印象。
“王老莫怪小弟,元公子實在難以請動,小弟能做的隻是將請柬代你送到。”王世充笑道。
“說來老夫也是受好奇心促使才想起請他,他既答應瞭,應該會來的,可能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吧!”
王通無奈地看瞭一眼身邊空著的椅子,也大笑道。
“元小兄弟十分有趣,老夫上次在世充兄的宴會上見過他一次,為人的確豪爽不羈,至情至性。”
歐陽希夷也長笑一聲。
“元越澤何在!”
一聲雄渾的嗓音響起,聲音中蘊含霸道的內傢真氣,方圓百丈內的人皆可聞到。
順著聲音望過去,隻見屋脊處立有一人,高挺英偉,雖稍嫌臉孔狹長,但卻是輪廓分明,完美得像個大理石雕像,皮膚更是比女孩子更嫩滑,卻絲毫沒有娘娘腔的感覺。反而因其凌厲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強橫的魅力。他額頭處紮瞭一條紅佈,素青色的外袍內是緊身的黃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來更是肩寬腰窄,左右腰際各掛瞭一刀一劍,年紀在二十四五間,形態威武之極。
院內眾人皆被上方這男子所吸引,靜靜地打量著他。
聞聽其霸道囂張的口氣,座上三人面色一冷,想來該是來著不善,善者不來。可三人皆是人老成精,面色的變化隻是一瞬間的事。
王世充聽聞聲音響起後,低頭抿瞭一口茶,頭垂下去那一剎那,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笑意。
“哈哈……”
一聲大笑響自王通之口:“閣下可是被塞外草原喚做‘孤狼’的突厥青年後起之秀跋鋒寒?”
英偉男子冷冷一笑,全然不把眾人的目光放在心上,抱拳朗聲道,“不錯!在下跋鋒寒,一年前來到中原,目的就是為瞭和中原各位武林高手相互切磋,以提高自己的武藝,此次來到王府來,是因聽聞名震天下的元越澤也會來此地,故在下失禮之處,請眾位見諒!”
“說得好聽!閣下來中原難道不是為瞭躲避‘武尊’畢玄門人的追殺吧?”
歐陽希夷對跋鋒寒的態度非常不滿,亦開口諷刺道。
“如今晚元越澤不來,那跋某人或許會對你歐陽希夷有些興趣。”
跋鋒寒絲毫不動怒,冷眼瞥瞭歐陽希夷一眼道。
“來啦來啦!”
歐陽希夷怒氣一起,正要繼續答話,隻聽得門外一個柔美動聽的聲音。
眾人隨即順著聲音望過去,隨後便如潮水般裂瞭開來,空出近門處的一大片空間。人人註目大門,緊張等待。
王通邀請元越澤的事,幾乎傳般瞭東平。
“老大,是元大少來瞭嗎?”
人群中有人已經開始激動瞭。
“噓,噓,小點兒聲。”
另外有人不耐煩地道。
一道紫色身影緩緩出現在門口,挺拔如斯,皮膚晶瑩通透,完美無暇的臉頰上,從容自如,微微泛起天藍之色的雙眸宛如一池深不見底的幽潭,蘊涵著射人心神的魔幻魅力。一身淡雅如仙的氣韻更是讓人為之折服。夜風微拂,長衫隨風而起,說不盡的瀟灑飄逸。
元越澤手左手握劍,右手抱一個紙箱,不理眾人盯著自己的目光,直接走到臺階上三人面前,點頭示意:“元某來晚瞭,三位久等瞭。”
王通首次見元越澤,聽他毫無禮貌的話語,略微一愣後大笑:“元小兄弟果真如希夷兄所說一般厭惡禮法。老夫今日賤降,終於見到閣下這等傳聞中的人物瞭,的確是人中之龍,天下少見的才俊!”
“客氣話就不用說瞭,這是元某的禮物,請笑納。”
元越澤將紙箱遞瞭上去。
王通忙接過道謝。
打開箱子,取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瓶,打開蓋子,一股濃鬱的酒香急速蔓延開來。惹得人人肚子中的酒蟲蠢蠢欲動。眾人本來註意力還在玻璃瓶上,當下都被勾到酒上。
“閣下就是元越澤?”
跋鋒寒見元越澤看都不看他,有些惱怒,冷聲道。
“你有什麼事嗎?”
元越澤抬頭望瞭跋鋒寒一眼,淡淡地道。
“跋某人嗜武如狂,閣下這等人物豈能放過,今日特來領教!”
跋鋒寒躍下屋脊,幾步來到臺階下昂首道。
元越澤微微一笑,前踏幾步,拱手朗聲道:“請賜教。”
王世充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
院內眾人興奮無比:這傳聞中的人物終於親眼見到瞭,果真長相氣質沒得說。關於其實力,四年前就聽聞那震動天下的吼叫,後來又傳說其功力盡失,又傳聞他曾與‘天刀’有過一場比試,但親眼見過其出手的人少之有少,瓦崗軍雖有傳聞,但越傳越神,各種版本的說法都有,是以人們一直以來也隻能憑空想象,現在能夠親眼目睹其出手,在場的每個人都翹首以盼。
元越澤與跋鋒寒來到在王通安排下,周圍賓客紛紛起身騰出來的五十多丈的空地上。
跋鋒寒望著身前三丈處的元越澤。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雙眼中卻不時閃過駭人的精光。
元越澤眼中閃過一絲古怪,開口道:“跋兄該是一年前就到瞭中原的吧,這麼長時間可有什麼經歷?”
跋鋒寒剛剛與王通幾人對話時,元越澤並不在,是以聽到元越澤的話語,當即一愕後笑道:“不錯,元兄竟會關心跋某的行蹤,不過剛入中原時,遭到一夥神秘人偷襲,為養傷,我閉關瞭九個月。”
元越澤恍然大悟地點瞭點頭,雙眸一瞇,左手一伸,作瞭個‘請’的手勢,淡淡道:“原來如此,請出手吧。”
跋鋒寒嘴角著一絲笑意突然消去,臉色轉為凝重。負在身後的手拽起瞭外袍下擺,分別握在刀把與劍柄處,使人不知他要用刀還是要用劍,又或刀劍並用。
元越澤伸手的瞬間,跋鋒寒清楚地感覺得到元越澤所發出的氣機已經籠罩在自己的全身上下,那雙瞇起的雙眼更好似能看透跋鋒寒心裡的一切打算一般。
精神方面的壓力越來越大,跋鋒寒不得不采取主動,否則未戰就已先敗。
“錚!”
剎那間,跋鋒寒刀已脫鞘而出,化作一道長虹,主動出擊。
元越澤淡淡一笑,看也不看跋鋒寒凌厲的刀勢,左手長劍並不出鞘,從容一揮。
跋鋒寒,王世充,王通,歐陽希夷四人登時吃瞭一驚。
元越澤這簡單的一個動作,落在四人眼中,完全不合情理。
因為他們清楚的感覺得到,元越澤動作明明在跋鋒寒之後所發,可四人都感覺到元越澤的劍身所行走的距離必定超過先前發招的跋鋒寒手中的刀。
這就意味著元越澤的劍,已經突破瞭時間的限制,足可後發先至。
這種事情實在離奇,可感覺卻真實無比。
“鏘!”
一聲清鳴後,元越澤衣衫輕舞幾下,動也不動。
跋鋒寒倏地飄退兩步,橫刀而立。
“閣下修為實在驚人,竟可後發先至!”跋鋒寒贊道。
元越澤過去一年來修為又怎可能停滯不前,特別是親眼目睹瞭宋缺與傅采林那場大戰後,收獲更是非同小可。
跋鋒寒雖然承認第一招落在下風,卻依舊閑逸如常,臉帶微笑,虎軀仍站得穩定硬朗,是以眾人都不覺得他是被對方迫退。
他清楚的感受得到元越澤氣勢上給他帶來的壓力,是故盡力去克服,擺脫它。
王世充和王通交換瞭個眼色,不但看出對方心中的震駭,還看出對方生出的殺機。
他們震驚於元越澤的本事,也震驚於跋鋒寒可以在元越澤起機鎖定下不落下風。
王通的殺機再簡單不過,跋鋒寒是外族中人,此子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王世充的殺機則要復雜得多,有針對跋鋒寒的,更多的卻是針對元越澤。
歐陽希夷對元越澤剛剛一劍的精妙佩服萬分,突然察覺到身邊王世充氣勢不太對,眼角掃瞭一下,也若有所思地望向跋鋒寒。憑他觀人之術,可知此子乃天生冷酷無情之輩,而且修為亦不簡單,這種人若作起惡來,為禍最大。當下心頭也生出殺機。
三人都盼望元越澤可以解決掉跋鋒寒,因為以他們的眼力可以看出,元越澤高出跋鋒寒數籌。
“哼!”
跋鋒寒冷哼一聲,再次主動進擊,長刀由右上方直劈元越澤肩膀。
元越澤感受得到刀身所帶的剛猛氣勢,雙眸突然神光暴綻,拇指輕彈劍鍔,劍身出鞘一寸半,迎上長刀。這一劍看在外人眼中,依舊是平淡無奇,實際上卻是大巧若拙,深具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跋鋒寒雙目精光暴閃,腳下踏著奇異的步法,隻在丈許的距離遊走,使人感到他並非直線進擊,而是不斷改變角度方向,但偏又好象隻是直線疾進。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旁觀眾人都感到有些頭痛。
元越澤微微一笑。
刀劍未觸前,跋鋒寒就抽刀騰挪,在他覺得最佳時刻,一刀猛劈元越澤胸口。
眼見刀尖定會刺到元越澤,元越澤唯一能做的就是退,但跋鋒寒相信以武者的尊嚴,元越澤絕不會退,所以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元越澤中刀。
元越澤的確不會退,卻不是因為什麼武者的尊嚴。
觀戰的王世充眼中突然閃過驚駭之色。
元越澤憑空消失,仿佛從土裡冒出來一般出現在跋鋒寒左前方寸許處,不單閃過跋鋒寒的一刀,更是肩膀直撞跋鋒寒左肩。
“砰!”
跋鋒寒被撞得連退數步,口角帶血。
“好劍法,好身法!”
跋鋒寒大喝一聲,抽出長劍,借著奇異的步法,身形前欺,連劈八劍,每一劍取的都是不同角度,力道忽輕忽重,卷向元越澤周身。
元越澤依舊是動也不動。
他在等跋鋒寒積蓄的刀勢。
果然,渾然天成的一刀在八劍發出中段橫砍向元越澤。
刀光四射,劍氣橫空。
圍觀眾人直覺得跋鋒寒的強大,卻疑惑為何元越澤一動都不動。
“錚!”
元越澤長發突然逆風而舞,拇指再挑,長劍出鞘兩尺,劍柄末端猶如脫弦之箭幻化成兩道長虹,一上一下迎瞭出去。
清鳴響起瞬間,天地萬物仿佛全部消失瞭,連元越澤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就是那柄出鞘一半的劍。
眾人突然心跳沉悶,因為這兩道電芒瞬間便慢瞭下來,慢得無法理喻,瞬間的速度變化,看得人覺得隻有吐血後方可舒服一些。
跋鋒寒的劍光越來越亮,刺的人幾乎無法睜眼。
“叮叮!”
兩聲清脆的聲響過後,周遭恢復平靜。
眾人望向場中。
隻見臉色蒼白,鼻孔,嘴角血跡更濃的跋鋒寒雙手下垂,目光略顯空洞地望向元越澤。
元越澤右手負背,站在跋鋒寒身前半尺處,左手握著劍鞘,出鞘一半的長劍正搭在他的頸側。
“下手吧!”
跋鋒寒語氣中沒有絲毫的軟弱之態,望向元越澤的目光更是充滿堅定與無悔。對於他這種以武為生的人來說,戰死也比認輸要好得多。
元越澤又怎會殺他,元越澤心中的必殺之人必須是與自己有過節之人。
尚未等元越澤撤劍開口,一縷神奇的簫音似遠若近傳來,那簫音奇妙之極,頓挫無常,音節沒有一定的調子,似是隨手揮來的即興之作。音符與音符間的呼吸,樂句與樂句間的轉折,透過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來,縱有間斷,聽音亦隻會有延錦不休、死而後已的纏綿感覺。其火侯造諳,確已臻登峰造極的簫道化境。
隨著蕭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沉,高至無限,低轉無窮,一時眾人都聽得癡瞭。
元越澤輕輕撤回長劍,靜靜地聆聽著。
跋鋒寒則好似失魂落魄一般,渾然忘記瞭周圍一切,簫音由若斷欲續化為糾纏不休,卻轉柔轉細,雖亢盈於靜得不聞呼吸的大庭每一寸的空間中,偏有來自無限遠方的縹緲難測。而使人心述神醉的樂曲就若一連天籟在某個神秘孤獨的天地間喃喃獨行,勾起每個人深藏的痛苦與歡樂,湧起不堪回首的傷情,可詠可嘆。
蕭音再轉,一種經極度內斂的熱情透過明亮勺稱的音符綻放開來,仿佛輕柔地細訴著每一個人心內的故事。
神奇之處還不止如此,園中的百花似是受簫音感動,蓓-蕾盛放,吐蕊浮香。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天籟入耳,觸動深藏內心的諸般情懷思緒,誰也不能自拔。徜徉在這音浪柔波中。
無論彼此立場如何,是敵也好,是友也罷,此刻人人皆成為這妙韻天成的大同世界中的一員,不分彼此。
簫音歇後,大廳內沒有人能說出話來。
看這周遭許多人淚流滿面,元越澤有些好奇,這簫音的確稱得上天籟,但與單美仙的箏藝相比,卻總是覺得簫音中欠缺瞭一些要素。眼角瞥過王世充時,隻見王世充亦是像被勾起瞭什麼傷心往事,老淚縱橫。
元越澤思索的當兒,王通與歐陽希夷已經在喊著要石青璇出來見面瞭。
“相見爭如不見,青璇奉娘遺命,特來為兩位世怕吹奏一曲,此事既瞭,青璇去也。”
一縷甜美清柔得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喻的女聲傳入大廳道。
旋即一頓後又道:“元公子可否移貴步與青璇一敘?”
此話一出,場內登時亂瞭起來,各種情緒的人都有,卻也不敢表現出來。
元越澤臉色略帶古怪,眼角掃瞭一下仍舊在緬懷過去的王世充,點頭與王通二人示意,飛身向石青璇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呆立不語的跋鋒寒已被簫音觸動瞭心緒,冰冷的面容罕有地露出些許苦澀的微妙表情,似是在追憶不堪回首的往事。半晌後方恢復過來。
今日對他的打擊太大瞭,灰心失望的同時,轉身離去,背影看起來無比的孤單與淒涼。
“你我遭遇各不相同,不必灰心,日後你如有興趣,我們再戰!”
早已身在百丈外的元越澤的聲音傳入跋鋒寒耳中。
跋鋒寒身形一頓,眼中精芒大盛,擦幹嘴角血跡,回望元越澤身影消失方向一眼,仰天長笑離去。
越秀山莊後數裡外的一片樹林。
元越澤順聲音一路奔馳而來,他並不需要什麼氣機感應來找尋石青璇,隻憑兩人之間那種心靈感應就足可找到她。
進入林中,一副如夢如幻的人間美景霎時印入元越澤的眼簾。藍寶石般夜空下,茂盛的松林中,蒼綠的松枝伴著微風輕輕搖曳。金黃色的月光透過樹枝間每一點縫隙,輕輕地播灑月夜的溫柔。而美得仿佛人間精靈靈秀天成般的石青璇,正手持一隻玉蕭,如被皎潔的明月托著一般,悠然端坐於樹枝之上,那雙深邃澄明,亮若星辰,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不知與誰訴說的美眸凝望著走進樹林的元越澤。
“我們又見面瞭。”
元越澤亦是凝視著樹梢上的玉人,微笑開口道。
“青璇還未恭喜公子大婚哩!”
石青璇如蝴蝶飛舞般輕盈落下樹梢,走近元越澤跟前,一雙美眸盯著他,呵氣如蘭,語帶調皮地道。
看著那盈盈走近的婀娜體態,飄逸柔順的長長秀發隨風輕飄,聞著撲面而來,沁人心脾的清幽體香,陶醉瞭的元越澤被這一句話登時打瞭個措手不及,尷尬地撓頭道:“嘿嘿,元某一直以為姑娘你喜歡過些隱世生活,如早知姑娘有意,那大婚前定當親自去‘幽林小築’接你參加婚禮。”
石青璇聞言也是一愕:“你這人,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
黃龍的‘幽林小築’所在地知道的人極少。是故石青璇有此一說。
“我知道的東西很多,不知道的東西也很多,比如你的三圍尺寸。”
元越澤不懷好意地一笑,不知是什麼心理推使,直接說出這樣一句輕薄的話。
“什麼是三圍?”
石青璇自然也見到他那邪邪的笑容,卻仍然好奇地問。
元越澤大笑一聲,用兩手在自己身上比劃起來,他還沒強悍到敢去對石青璇動手動腳。
石青璇見他比劃過後,俏臉登時變得通紅,語帶嬌嗔:“你……你竟然……青璇再也不理你瞭。”
話音剛落,二人皆是一愕。這不是情-人間女子向心愛男子撒嬌的橋段嗎?
這種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久久不散,石青璇越來越尷尬,元越澤則是趁機大飽眼福,氣質如空山新雨後盛開的蘭花一樣芳香沁人的美女窘迫羞澀的美態的確不可方物。
大半晌後,石青璇終於強行壓下心神,轉身走到一旁的石頭上坐下,如夢似幻的一雙美眸盯著元越澤,緩緩開口道:“青璇今日來是要與公子說聲謝謝的。”
“謝什麼?”
元越澤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
“謝謝尊夫人殺瞭嶽伯伯生前的大仇人‘天君’席應。”
石青璇說起嶽山,眼中不自覺地泛起緬懷與孺慕之色。
“你又如何知道是我夫人所殺的呢?”元越澤好奇地問。
“因為人傢可以猜得到!外面一直傳聞的‘禦劍仙子’定是你眾多妻子中的一位,人傢親眼見過你的妻子與她那禦劍的本事,再一細想便也知曉幾分瞭。”石青璇笑道。
說完此話,她自己都有些納悶:平日裡從不會用如此語氣與外人說話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呢!
“我這人也許缺點很多,但有一點,我自己都驕傲,那就是誠實。我也不騙姑娘瞭,殺席應的的確是我妻子。”元越澤點頭道。
“但是你們一傢不是早就居住在洛陽瞭嗎?為什麼尊夫人還會到巴蜀呢?”
石青璇似是對元越澤的誠實很是贊賞,笑道。
“她們幾人呆不下去,想出海遊歷,我也不限制她們,想來應該是在巴蜀偶遇那短命的席應吧!”元越澤笑道。
石青璇並沒再言語,隻是帶著贊賞的臉色點瞭點頭。
元越澤與這時代人的差別異常顯眼,單說關於男女平等,夫妻互敬這一點上,就足已讓天下女子為之贊賞。他不會限制愛人的自由,隻要不是去害人,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元越澤突然問道:“姑娘為何會在王老的府邸獻藝呢,應該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你來獻藝才對的吧?”
按照原著中所寫,石青璇出現在東平的確該是在去年,也就是楊廣死前的事情。所以元越澤才會問跋鋒寒為何會出現,這一切難道隻是湊巧?
石青璇一愣,秀眸中飛快閃過一絲嬌羞與狡黠,笑道:“去年青璇在外遊歷,看到王老的請柬時,已經來不及瞭,所以就推遲一年後再來的。但你的本事可真大,竟然可以知道這些小事?”
元越澤目前無法給她解釋,當下尷尬一笑:“這些說來話長,以後再解釋給你聽吧。”
片刻後,石青璇嘆道:“青璇本打算把嶽伯伯留下的秘籍交給你做為答謝的,但又一想你這人本事通天,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卻又不想欠你恩情。”
“想報恩情也不難,隻要姑娘答應我一件事就可以。”
元越澤深知石青璇把內心封得太久,輕易不與外人敞露情懷,也不多說,簡單答道。
石青璇似乎是誤會瞭什麼,玉色仙姿又飛起兩朵紅雲,低聲道:“那你要說是什麼事呀,倘若人傢做不到又如何應你哩!”
元越澤被眼前美態引得一走神兒後大笑道:“我要姑娘答我不要輕易去冒險,比如殺魔門那四個敗類之事,如過姑娘相信我,交給我就可以。姑娘怕是想到其他事兒上去瞭吧。”
石青璇聽得元越澤關心的話語,輕輕點瞭下頭,隨即又佯怒嗔道“你這人,是否以迫得人傢受窘為樂?”
元越澤連忙道歉:“說笑的,姑娘勿放在心上,如此美景,姑娘不吹一首曲子豈不對不起這良辰美景?”
“貪心!”
石青璇笑嗔地橫瞭元越澤一眼。別過俏臉,向他展現堪稱人間絕色,美麗極品的側臉輪廓,緩緩舉起玉簫,纖指按著氣孔,姿態美得不可方物。
簫音緩起,百千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蔓延往元越澤全身,那感覺就像如坐雲端。
忽然間,他察覺周遭已變成一個自成一國,獨立封閉的天地。在這王國邊界外的任何地方,再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就算傾盡所有的語言,也描述不出石青漩簫音所賦予的感覺和想象空間的萬一。簫音宛如發自心靈無限深處的陳訴一般,婉轉淒迷。完全不受任何已知樂曲或陳腔濫調所區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聯結乎天地間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韻,鬼斧神工的把你領進她哀迷的音樂世界去。也使聆聽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靈禁地內。
旋律變幻萬千。高亢昂揚處彷如在九天之外,隱隱傳來。低回處則若沉潛淵海,深不可觸。音與音間的銜接有如天成,絕無絲毫瑕疵。
在她簫音的對比下,所有言語都變得空泛乏力。攝人魂魄的樂聲令深藏的情嗉應召而出,教人難以排抑。元越澤呆望著她持簫獨奏,心中湧起綿綿不斷的憐惜和愛慕,簫音中透露著玉人心靈最深處的迷惘和孤寂,翱翔於某一失落的荒原內。在廣壤無邊,神秘迂回的音樂凈土裡,元越澤的想象被引領得無限地延展,一時似如跨越瞭生命和死亡的局限,一時又若永遠也不能從感情的迷宮脫身而出。
從懂事起擁有溫馨的傢庭,到娘親香消玉殞。石青璇的淒苦人生就似一個沒完沒瞭的噩夢,畫面一幅接一幅的浮現元越澤的腦際。元越澤的情緒和簫音似高手過招般密切挈合,並肩前進,勇闖玉人心靈的無限深處。感人的旋律節節冒出,剔透得尤如荷葉上滴滴晶瑩的露珠,接著宛如天塌下來一般周遭一片漆黑,點綴無邊無際穹蒼之上的星辰仿佛在流起瞭血淚。
驀地,簫音急轉。玉簫響起連串暗啞低沉的音符,音氣故意的滿泄,發出磨損顫栗的音色,內中積蓄著某種奇詭的異力,令人感受到她芳心內抑壓的沉重傷痛。
簫音再轉,不住往下消沉,帶出一個像噩夢般無法醒轉過來沉淪黑暗的天地,領人進入淚盡神傷的失落深淵。
簫音忽又若斷若續地似是用盡全身力氣,再無法控制簫音,玉簫仿似隻能依靠自已的力量,把僅餘的生命化作垂死前掙紮的悲歌。
元越澤可以清楚地感到整個靈魂都在隨簫音顫栗,石青璇那令人腸斷的身世隨著簫音化做血淚狂湧。
簫音已不知何時停止,元越澤仰頭望著深邃的星空。
時間不知過瞭多久,一隻冰涼的小手劃過他俊朗靈秀的臉龐,輕輕為他拭去淚水,聲音略帶顫抖地道:“男子漢大丈夫,哭鼻子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傳出去不怕丟人嗎?”
元越澤並不言語,任她擦拭,依舊望著無邊的蒼穹。
石青璇對元越澤的態度也不以為忤,輕嘆一口氣道:“青璇還是首次全心全意為另一個人獻技。不知為何,一見你,青璇就忍不住想把內心敞開。”
“我非為自己而哭泣,我雖然也沒見過父母的樣子,但卻從未傷心過,因為他們並不虧欠我。我是從剛剛的簫音中看到瞭一個從小傢破人亡,孤苦無依,飽受風霜,缺少父母關愛的小女孩的孤單內心在流著血淚,聲聲控訴。”
元越澤目光轉想石青璇,雙目含悲,淡淡地道。
石青璇的淚水再也忍不下去,內心最深處的傷痛被觸發,如洪水傾瀉一般瘋狂奔湧而出。
元越澤下意識的將已並肩而坐的玉人摟在懷中,輕輕撫慰。
這中間,沒有半分男女之情。
眼前的女子,隻是一個內心受過極大傷害,正以她的自己的方式去感受生命的真諦之人。別人也許會認為他是逃避,實際上她不是避世而是入世,她要逃避是人世間的紛爭和煩惱,與大自然作最親密的接觸,體會到別人無暇體會的美好事物。
兩人之間關系極其微妙,元越澤讀書時也對這美女沒有多少感覺,畢竟她有一個好的結局。
但親眼見到她,親耳聽到她如控訴一般的簫音後,元越澤才察覺到自己從前多麼的無知。
如洪水般的淚水也有流盡的時候,石青璇亦是發覺到自己的失態,慌忙推開元越澤,直起身子,卻不敢抬頭看向他,低聲道:“青璇失態瞭。”
“沒有什麼失態不失態一說,人生在世,求得一個自在逍遙而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元越澤笑道。
那種開朗的笑容與感染力絕非等閑。
石青璇受他影響,玉容上現出聖潔的笑意,旋即又歪著頭好奇道:“說得好,為什麼你這麼與眾不同呢?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青璇是想知道元某人的身世嗎?”
元越澤深邃清澈的星眸中,精光閃閃。
聞聽元越澤如此親昵自然地稱呼自己,石青璇竟然感覺不到半分的異樣,此刻,她終於明白到瞭為何自己一見元越澤就會失態瞭。
二人之間那種心靈上的微妙聯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元越澤這個人,他雖看起來怪怪的,時而深沉,時而率性,時而癲狂,時而天真。石青璇在過去的一年多裡,每每想起元越澤,最讓她印象深刻的當然就是這一雙眼眸。這雙眼眸中不帶任何雜質,有人覺得他性情古怪,那是因為他們想法復雜,以自己的眼光去看他。但是當外人試圖以一顆孩童的心去看他時,就會發現,元越澤此人再簡單不過瞭,他的內心,都寫在他的臉上,都從他的目光中折射而出。這種赤子心性及萬事隨心的特點,有著近乎是魔力一般的吸引力與親切感。使人會不自覺地以最真誠的內心去對待他。
人的好奇心是最重的。聞聽元越澤談及最隱秘的身世,即便是石青璇亦按捺不住。眼前這男子如同永遠也挖掘不完的寶藏一般,神秘到瞭極點。
石青璇一愕後嬌笑道:“那可不許你講完之後還要人傢給你吹曲兒作為回報。”
元越澤眼角瞥向不遠處的樹林,大笑道:“剛剛你的曲子又不是我一個人在聽!”
一陣清風拂過,月夜下,林木輕擺,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