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絲絲拍著身邊的狹窄的坐椅,對韓力護說:“你坐嗎?”
韓力護無奈地望著擠擠磕磕的空間,向柳絲絲擺瞭一下手,劃出一個尷尬的示意,柳絲絲掉頭四顧,發現不遠處的花畦邊,空著一張長椅,可能地坪燈照得那兒十分明亮,所以,被情侶列為不受歡迎的地理位置,柳絲絲向那裡呶呶嘴,韓力護會意地點瞭一下頭,兩個人一起向靠裡面的長椅處走去。
兩個人分別坐下,柳絲絲仰著頭,背靠著長椅,望著燈火明滅的城市高層建築,仿佛天空中還有一個被烈火頂托起的空中樓閣似的。
韓力護隔著柳絲絲坐下,沒有吱聲,兩個人似乎一時找不到話題。韓力護悄悄地看瞭看柳絲絲,發現她正全神貫註地眺望著城市的看不清本色的天空,便沒話找話地問道:“究竟怎麼瞭,今天晚上?“
柳絲絲似乎沉浸在光線迷蒙的思緒中,沒有理會韓力護的發問,隻是輕輕地“噓”瞭一聲,搞得韓力護止住瞭好奇的探詢,也模仿著柳絲絲的樣子,躺下身子,散漫地看著城市的天際光束。記得有一首歌唱過,女孩的心思永遠不要問,她們像遊絲一樣,不著邊際,居無定處,飄起來浩浩蕩蕩,問起來卻杳無蹤跡。
“怎麼,喜歡看夜景嗎?” 韓力護又沒話找話地小聲說道。
“嗯,我覺得自己已經消失瞭,隻有眼前的光,還有我的童年的時光。面前的變成的不現實瞭,我覺得眼前很虛;現實的變成過去瞭,我好像踏著這些光,回到瞭小時候看到的那個時光。” 柳絲絲有些吃力地說著內心裡的感受。
“你莫非踏著時光隧道回到瞭過去嗎?” 韓力護用手扶著長椅,說道。
“要是再能回到過去,倒好瞭。可惜我太大瞭,就是有時光隧道,也擠不回去瞭。”柳絲絲的聲音中充滿感傷的酸楚的味道。
“不會的,你像柳絲一樣,時光隧道攔不住你。” 韓力護開瞭一句玩笑。
“哎,我問你,眼前看到的光,是不是就是時光?”柳絲絲奇怪地問道。
“這麼復雜的問題,我哪裡能回答啊。”韓力護說道,“不過,我最近琢磨瞭一個道理,光線是正向的襯托,而音響是反響的襯托。”
“別,別,太深奧的道理,我搞不明白。”柳絲絲故著大驚小怪地說道,但她的口氣倒好像是鼓勵對方似的。也許她這麼一咋乎吧,韓力護卻沒有聲音瞭。柳絲絲等瞭片刻,問道:“你說啊。”
“不是你不讓我說的嗎?” 韓力護有些賣關子地說道。
“我不是聽著你說的嗎?”柳絲絲用溫婉的口氣,說道。
“就比如眼前這個夜城市吧,遠處的大樓襯托著面前的大樓,是因為有瞭遠的建築,才襯托出面前的建築。所有的建築,都是通過襯托體現出來的,因為這種襯托,才有一種景深,才覺得高樓大廈之間有一種空間存在。我覺得這個叫‘正向反襯。’因為襯托,物體才存在。聲音可就恰恰相反瞭,聲音屬於一種反向襯托,隻有一種聲音沒有的時候,才能襯托出另一種聲音,同樣,有一種聲音,才能襯托出另一種無聲的狀況,古詩中不是說的好嗎?鳥鳴山更幽,鳥鳴沒有襯托出的熱鬧,反而把空山的‘幽’襯托出來瞭。”韓力護一氣呵成地說道,然後停下來,看著柳絲絲的反應。柳絲絲見他又停下來瞭,便說道:“挺好啊,怎麼不說瞭?”
韓力護便接著說道:“城市的視覺上的縱深,其實都是通過反襯來體現的,如果沒有襯托,就沒有城市的深度。你看我們古詩中很多的句子,講的空間,都是通過反襯來得到的。像——‘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裡船’,窗戶襯托出西嶺的遙遠,門是近景,襯托出遠處河裡的船,它們的相互關系,是一種空間裡映襯著的存在。其實所有的縱深都是一種襯托體現出來的關系,‘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柳絲絲’,荷葉是如何體現出來的?是通過與天的比較來體現的。‘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這裡也是一種空間,這樣的東西多瞭,像‘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兩岸闊是如何感受到的?是因為潮平的襯托啊。我覺得古詩中的所有的空間,都是通過物體之間的襯托體現出來的,‘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都是這樣的類型,面前的這座城市的縱深,也是通過襯托,是通過前後建築之間的襯托來體現的。”
“呵呵,你最近研究起光線的學問瞭?”
“這叫什麼學問?” 韓力護說道,“因為你提起在夜晚的感受,我不過是有感而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