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江山云罗>第六章 獵狐於野 其血如鴆

第六章 獵狐於野 其血如鴆

  春末夏初,草長鶯飛。遠山上綠草如茵,樹木蔥蘢。山上的兔兒,靈鹿一個個都吃得膘肥體壯,肚皮滾圓。這是一年裡最宜人的時節,山野郊外從不乏結伴遊玩的人兒。

  三騎駿馬結伴而來。吳征胯著寶器在中,【奔霄】腿高身長,極顯神駿。柔惜雪和倪妙筠落在兩騎之後,她們各自騎瞭匹母馬。三人也不放蹄,任由馬兒嘚嘚噠噠地信步而行。——柔惜雪傷勢好轉,勉強能騎得駿馬,但要揮鞭飛奔,非得從馬背上摔下來不可。

  突擊營又到放假的時日。這二十來天功效卓著,柔惜雪從此前的細致入微轉為粗略指點,傳授的武功也以淺顯為主。營中將士很快就【人人有功練】,一個個的喜笑顏開。突擊營的操練甚是辛苦,今日的假期難得還有大半將士留在營中苦練,但對柔惜雪而言就是好不容易能喘口氣。

  風光明媚的郊外,實在是散心放松的大好地方。背上行囊,乘上駿馬,再掛上兩張弓,兩壺箭,倪妙筠想著此際的狐貍油光水滑皮毛正茂,打上幾隻做些裘衣,正是上好的佳禮。柔惜雪身體羸弱,冬季有這樣一件裘衣可以禦寒,祝雅瞳一定也會喜歡。女郎偷眼瞧瞄正左右張望的吳征,暗道看他的樣子,一定不知道自己爹爹寒手寒腿,送件溫暖的狐裘,爹爹一定會喜歡。

  吳征選瞭片空地拴好馬匹,帶上弓箭,又扛上隻麻袋,道:「上山吧?」

  「走。」倪妙筠現下但逢出遊都興高采烈,攙著柔惜雪的手臂道:「師姐還不累吧?」

  「不會,和你們一起。」柔惜雪淡淡微笑,她運不得半點內功,但經脈傷勢一天好似一天,比起此前兩年無論精神還是體力都要好上許多。

  吳征哈哈一笑,看準瞭山路將麻袋打開,伸手進去一陣掏摸抓出兩隻肥兔兒來。

  狐貍雖有尖牙利爪,體型卻不大,豺狼虎豹都能輕易要它的命。所以這東西膽小又謹慎,不像那些猛獸滿山地逛蕩,平日喜歡躲在洞裡不現身。想要獵狐,就要有誘餌,不放兩隻兔兒讓狐貍來抓,人又怎能取它的皮毛呢?

  兔兒被關瞭好些天,一時得瞭自由喜出望外。山林間都是青草的香味,這裡有它們最喜歡的食物。兩隻兔兒瑟瑟縮縮地張望片刻,就蹬著腿躍入草叢裡。而兩日來直到昨夜剛停的小雨,也讓被困在洞窟內的動物們饑腸轆轆,今日的陽光明媚,無論對誰都是獵食的大好日子。

  吳征躍上樹梢監視兔兒的動向,遠遠的,倪妙筠攙著柔惜雪在山路上緩緩跟隨。吳征無奈地搖搖頭,男人嘛,想要有漂亮女人,不僅要英俊多金,才華橫溢,有時候也得做些苦力活。沒有女人不喜歡心愛的男人為她們鞍前馬後,她們的虛榮心會因此得到極大的滿足。所不同的,蠢女人會以為這是男人應該做的,而聰明的女人,就會十倍百倍地回報。否則,怎會總有出色的男子心甘情願地為聰明的女子鞍前馬後呢?

  柔惜雪的傷勢穩定之後,倪妙筠終於可以夜入吳征的房裡,時不時地,吳征也是暗夜偷香,闖進她的閨房。兩眼放光的女郎總會熱情地回應,再一起歡好到倦極而眠。每想到個中旖旎,吳征都不由露出微笑。今日打獵雖要多出些氣力,想想今夜的報答,還有什麼不值得呢?

  有瞭誘餌,狡猾的狐貍也終於露出行藏,小半日下來三人就打瞭兩大三小五隻狐貍,收獲頗豐。躲過午後最烈的陽光,三人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啟程回營。

  駿馬仍是信步而行,吳征看看天色,暗道若是天黑之前趕不及抵達突擊營,在野外對付著填飽肚子再回也不遲。正思量間,就見遠處兩匹健馬飛馳,滾滾煙塵在夕陽下分外地濃烈。

  吳征一皺眉,超倪妙筠打瞭個招呼,便催開寶器迎瞭上去。馬上有一人是邵承安,他今日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來的方向是突擊營,說明他已去營裡找過自己,巡不著人才在於右崢的陪同下趕瞭出來。

  這麼焦急,必有要事。吳征心神不安,也不願煙塵驚擾瞭佳人,忙率先趕瞭上來。

  邵承安絲毫未放緩駿馬飛奔的步伐,隻在吳征面前才飛身躍下馬來。駿馬依然向刺斜裡猛沖,互感身上一輕,又無人催促才停步迷茫地回頭。

  「主人,楊爺出事瞭……」邵承安從懷中掏出火漆密封的書信呈上,說出讓吳征心頭一跳的話。

  楊爺就是楊宜知。昆侖派重開山門,戴志傑與顧盼坐鎮煙波山,楊宜知便負責四處遴選人才,按時日計算近期當在鎮海城附近。吳征沉著臉拆開火漆,目光一掃,臉色更加難看。

  邵承安說的是出事,那就不是最嚴重的後果,至少性命無憂。但這麼焦急地趕來,楊宜知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吳征心情略定,可是信上的字跡又讓他頭皮發麻。

  「古海成。錫山劍派弟子。死因:胸骨粉碎,疑鈍器重擊。」

  「范東青。鷹爪門弟子。死因:肋下中掌,五臟破裂。」

  「雷碧碧。歸元山莊弟子。死因:內傷,不治身亡。」

  「塗明開。飛鸞鏢局副總鏢頭。死因:太陽穴遭重擊。」

  「嶽池。清溪門弟子。死因:內力全毀,自盡。」

  五條人命,看上去不太起眼。本就是些二三流的門派,死幾個弟子這種事情,在好勇鬥狠的江湖上每一天都在發生,至多也不過是一時的談資,過後便忘。但吳征知道這一回沒那麼簡單,甚至是巨大的麻煩。

  「古海成是錫山劍派的二弟子,據說武功穩居同輩第一,幾乎是派裡公認的掌門人選。范東青是鷹王范世堅的嫡孫,已繼承瞭鷹王的衣缽。雷碧碧不僅是歸元山莊的弟子,且下個月就會明媒正娶,成為莊主的平妻。塗明開在飛鸞鏢局走瞭二十三年的鏢,從趟子手一路升做副總鏢頭,老鏢頭甚至把長女都許配給瞭他。嶽池是清溪老人的關門弟子,已盡得真傳……」

  邵承安將關鍵處一一細說,吳征眉頭越皺越緊。五個人,分數五傢門派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兩日之內相繼死去。每一傢都指認楊宜知就是兇手,從死因來看,也確實都死在重手法下,正是楊宜知的武功路子。

  「宜知怎麼樣瞭?」

  「楊爺被下在牢裡待開堂問審,屬下已設法見著瞭楊爺。當日的事楊爺已巨細靡遺地告知屬下,正待稟報主人。」邵承安低下頭,不敢居功自傲。

  「很好。」得力的部下可以省去大量的功夫,吳征贊瞭一句,道:「都是自己人,無妨,直接說吧。」

  「是。」邵承安略有疑惑。倪妙筠是鐵板釘釘的主母之一,於右崢也是心腹,但怎地柔惜雪也不需忌諱瞭?他不敢抗命,忙將鎮海城一帶發生的事細細說瞭出來。

  楊宜知鮮衣怒馬。與吳征的沉穩不愛張揚,對華衣沒什麼興趣不同,他的用度都極為考究。上好的衣料,合身的剪裁,腰帶上系著白玉飛天佩,雙履上繡著金絲五彩雲,就連駿馬的鈴鐺都是純金打造。

  由根基之地大秦來到盛國,要歷經艱難的不僅是吳府,昆侖派,還有隨著他們一同來到盛國的各傢豪族。陸傢,顧傢,戴傢,楊傢等等,無一不是經歷著百年來最艱難的時光。

  一幫【外來者】,有錢,有實力,有靠山,舉傢遷移來盛國落地生根,無論到瞭哪裡都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沒有一傢當地的豪族會歡迎他們,沒有一傢當地的豪族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把他們帶來的金銀財寶吞得一幹二凈。

  張聖傑可以給土地,但不會是早有主人的肥田。偏僻地帶的土地要人耕種,種出的糧食要有銷路。各大傢族從前的生意也要慢慢地撿起來,在盛國大地上,與原有的競爭者殊死搏殺,沖出一條血路。

  所以楊宜知從來瞭盛國起就不能不高調,且越來越高調。

  現今吳府站穩瞭腳跟,就是對他們最強有力的支持,昆侖派若能重立,便是他們再度張開的旗幟。名聲要靠口口相傳,楊宜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在第一時刻知曉,恨不得昆侖大學堂裡一天之內就都是學子。他昆侖派楊三就是要高舉高打地進入鎮海城,最好鬧得滿城風雨。

  但是楊宜知也知道,高調歸高調,鬧得太大就不能瞭。豪族們來到盛國引起敵視,概因【搶地盤】。昆侖派重開山門,同樣是【搶地盤】。

  比起燕國和大秦的兩傢門派並駕齊驅,盛國特別地不同些。因為國師費鴻曦身為天下第一高手,廬山派在盛國的地位超然,多年來攬走瞭絕大多數優秀的苗子。於是盛國的江湖裡廬山派一傢獨大,硬是要說誰是盛國第二門派,怕不有七八傢跳出來說自己就是第二。

  這幾傢比上不足,比下又太過有餘的門派,便如軍閥一樣割據而生,多年來相安無事。——誰也不比誰更強多少。就算你更強些許,也沒有吞並我而不遭受重創的實力。就算你有本事有氣魄一口吞瞭我,還要問老大廬山派答應不答應,會不會看你有坐大的意思,反手一掌拍下來,拍得你灰飛煙滅。

  但忽然來瞭個昆侖派就不同瞭。爭不瞭第一,沒人願意輕易交出第二把交椅。他們也達不到費鴻曦那樣,以國之安危為先,門派間的利益爭鬥可暫時擱置的眼界與氣度。所以昆侖派想重開山門,建起根基之地隻是第一步,如何與這些武林門派周旋,甚至求同存異,共謀利益才是重中之重,難上之難。

  吳征當然早已想到瞭這些難處,山門外那兩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良正由此而來。不僅是立起門派大義,也是告知諸多江湖同道昆侖派的志向。昆侖從立派起,境界就與你們不同,不在一個層面上,大傢並不沖突,莫要動不動就以為要來搶你們的地盤。

  然而吳征也知道光憑這兩句話作用不大,昆侖的山門想要重煥光彩,還得靠著大傢同心協力,腳踏實地地做起。吳征沒有這份閑工夫,也管不到這麼細致的地方。

  於是山門交給戴志傑打點,他人細心謹慎,又有過目不忘之能,性子又比其師顧不凡更加寬厚些,一定能把門派打點得有聲有色。

  宣之四方,遴選人才的事情就交給楊宜知。這是一份苦差,也是一份肥缺。昆侖派在盛國境內收徒,自會與各地建立起無數聯系,不僅是授徒,還有生意的往來與商路的開發。從大秦來的各傢豪族正要依托這樣的機會重新崛起。

  四方奔走,楊宜知已胸有成竹。所以遠在三十裡開外,楊宜知就發現有人盯梢,待他獨自入瞭鎮海城,至少有十二人從城門口平白無故地沒入陰影裡,就此不見。

  連隨從都不帶,不僅是膽色,更是信心。他雖然年輕,但在中堅力量一戰盡墨的昆侖裡已必須擔起重責。他的名聲雖不算如雷貫耳,武功也未到爐火純青,但名門弟子,面對這些下一等門派從來都有一份優越感,也有優越的本錢。

  一入城門不遠就是天祥客棧。城門口的幾傢客棧,沒有一傢比天祥客棧更大,更豪華,更舒適,住上一天居然要一兩三錢銀子!在紫陵城裡或許算不得太讓人瞠目結舌,但在鎮海城就是一等一的豪奢,這是火虎堂的產業。強龍不壓地頭蛇,也得看地頭蛇的能耐有多大。放眼鎮海城,乃至周邊的居然城,丹洋城,火虎堂都是最不容易招惹的那一條地頭蛇。

  三十年前,老堂主馮昊遠從鎮海城三十七傢幫會裡憑著一雙鐵拳打出瞭聲名,也硬生生地將火虎堂打成瞭鎮海城第一幫派。又一路打出鎮海城,打到居然城,丹洋城。揚州六郡之中,西面三郡都成瞭火虎堂的勢力范圍。

  馮昊遠打瞭二十三年,終於把自己打累瞭,打殘瞭。近七年來,馮昊遠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已越來越少,近四年更是足不出戶。聽說除瞭貼身的傢眷,火虎堂中除瞭厲白薇厲大總管,再沒有人見過他,更不用說外人瞭。

  楊宜知大踏步地進入天祥客棧,早有夥計引瞭他在二層窗口通風涼爽,視線又佳之處坐下。二層裡有不少賓客,但這一桌的左右都是空著的,仿佛刻意留下。楊宜知微微一笑,取出一錠銀塊拋在桌上道:「先住一天看看。」

  銀塊足有十兩重,閃著冷冷的銀光。天祥客棧雖奢華,這一錠銀子也足以住上七日。但楊宜知清楚,一兩三錢不過是住一天的價格,他不僅要住在這裡,還要吃喝,還要玩樂,興許還會開宴迎四方賓客,也興許會喝多瞭酒,乒乒乓乓砸碎瞭杯碗。——光住上一天就要一兩三錢的地方,用的杯碗也都價值不菲。

  「呵呵,楊三爺的銀兩,小人不敢收。今日一早小人就得瞭吩咐,三爺在本店的一切吃喝用度,一個子兒都不用。」

  小二賠著笑,他不知道這位楊三爺的來頭如何,隻是按著吩咐,用他最熱情,最讓客人舒服的方法,讓這位大爺開心就好。

  「呵呵。」小二萬萬想不到酒到唇邊的楊宜知忽然停手,虎目一瞪,寒光四射,仿佛刀鋒一樣讓他打瞭個寒噤:「要是按我從前的脾氣,這一口酒就潑在你的臉上!」

  小二也變瞭臉色,冷汗開始從額角上冒瞭出來,他低著頭以卑微的姿態盡力平抑著楊宜知的怒火,隻聽道:「滾!」

  店小二低著頭鞠瞭個躬轉身就走,楊宜知冷笑一聲,就算吳征在這裡也不會責備他擺架子。既然知道本人已到,還事先做瞭安排,卻遣來個店小二,這是打發叫花子呢?還是給臉色看呢?

  銀錠還擺在桌上,小二不敢拿,楊宜知也不收回,好酒好菜依然流水般送瞭上來。楊宜知嘿嘿笑著,不客氣地風卷殘雲般吃瞭一頓,又舉起酒壺打開壺蓋,咕咚咕咚地將整壺好酒都倒進瞭肚子裡。

  此時就聽樓梯上響起踢踏之聲,一人道:「楊三爺好酒量。」

  楊宜知一瞇眼,知曉終於有正主兒來瞭。江湖上的豪傑,客客氣氣的有之,但大多時候還是以力服人。拳頭大的未必道理就大,但是先說兩句沒什麼問題。楊宜知直接轟走瞭小二,絲毫不留半分顏面,顯得有恃無恐。既然他底氣十足,也就沒有些不三不四,上不得臺面的人再來騷擾。

  楊宜知來鎮海城一帶時就已熟讀此地的勢力,以及頭面人物的特征。來人的腳步聲分明有,又像無,並非刻意就顯露瞭一手好輕功。加之一開口聲線偏低,又讓她有幾分刻意地輔以婉轉嫵媚,聽起來不顯溫柔,甚至有些陰陽怪氣地滲人。楊宜知哪裡還會猜不到來人是誰?

  「厲大總管?」

  一襲白衣,士子裝扮,青絲綰起,腰間插著把折扇。來人正是鎮海城裡的頭面人物之一,火虎堂大總管厲白薇。裝扮的清新脫俗,並未讓她更顯出塵貌美。楊宜知瞇起瞭眼,這位大總管生得女生男相,怪的是要說男生女相也無不可。若不是這個名字,還有一對撐起衣衫的胸脯,以及她雖有些黑,但細膩光滑的肌膚,楊宜知幾乎要以為厲大總管是個男人。

  「楊三爺大駕光臨,在下若不親來,日後不免叫江湖同道笑話鎮海城裡沒規沒矩。聞名不如見面,楊三爺好氣魄。」

  「呵呵,可惜厲大總管來得晚瞭些,否則楊某還有幸敬大總管一杯酒。」楊宜知揶揄道:「厲大總管盛情,楊某心領。」

  「來人,再開一席,給楊三爺接風。」厲白薇不以為忤,似笑非笑地大袖一揮,立刻有仆從手腳麻利地將殘羹冷炙全數收拾幹凈,好酒好菜又流水一般擺瞭上來。

  「楊三爺,禮數不周,在下先幹為敬。」

  楊宜知眼睛一亮,厲白薇的先幹為敬不是用杯子,也不是用碗,而是用壺。她揭開錫壺的蓋子,將整壺酒咕嘟嘟地倒進瞭肚子裡。能喝酒的人很多,喝酒用倒的人很少。能喝酒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喝酒用倒的女人更少,不由得楊宜知不感到驚喜。

  昆侖派上上下下好酒的不算多,吳征就未養成有事沒事都喝兩杯的習慣,所以師兄弟倆關系雖好,也很少一醉方休。戴志傑更是克己守矩,來瞭盛國之後幹脆滴酒不沾。楊宜知理解這位二師兄,他的師尊顧不凡在昆侖派覆滅一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吳征雖未將顧不凡逐出門墻,戴志傑卻始終有一份負罪感。他所能做的,就是再加一把勁,多將師尊留下的屈辱洗刷一些。

  屈指算來,楊宜知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喝過一場酒。酒逢知己才會千杯少,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才會喝得更多。他來鎮海城雖身有要事,但一點都不著急,再說想要辦成要事,喝酒也是其中必有的一件事!

  一到鎮海城,就能與當地最有權勢,最不好惹,也最不好打交道的人一起喝酒,也算是個好的開始?

  於是楊宜知也打開壺蓋,一樣將酒倒進瞭咽喉裡。

  不知是喝瞭酒,還是見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厲白薇的眼睛也開始放光。而且,隨著兩人一壺一壺地將酒倒進口中,楊宜知發現她的的眼睛越來越亮,女生男相的面容上,嫵媚之色也越發濃烈,幾乎把男相的那一面都給蓋瞭過去。

  兩人接連灌瞭五壺酒進肚才停瞭下來,不是戰事少歇,而是桌上的酒隻剩瞭一壺。楊宜知伸手去取,厲白薇出手更快,五指一扣握住瞭壺頸。

  這一下有心算無心,楊宜知隨手而為,厲白薇卻是展露瞭武功,占瞭上風。楊宜知的小巧功夫並不擅長,又見厲白薇先一步得手,酒壺雖不小,爭奪起來難免有所觸碰,男女之間逾矩不太好看。他也不再搶,笑道:「厲大總管這是何意?莫非以為楊某酒量不濟?」

  「哈哈哈,豈敢,豈敢,昆侖高足,若是些許水酒就力不從心,豈非浪得虛名?」厲白薇彈開壺蓋,道:「火虎堂雖是小門小戶,在下既為大總管,也不敢丟瞭自傢顏面。在下來前楊三爺就先喝瞭一壺,這一壺不過是追平楊三爺,不敢占這個便宜而已。楊三爺放心,好酒有的是,莫說一位楊三爺,再來一百位,火虎堂也照樣供得上。」

  看她長鯨吸水般將一壺酒倒進嘴裡,楊宜知嘿嘿一笑,這一段話說得處處機鋒,還暗含著警告之意。他不慌不忙,來鎮海城之前,比這裡敵意更強十倍的陣仗都見過,厲白薇至少好酒好肉供著,還陪自己喝酒,已算得客氣的瞭。

  「楊某隻是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厲大總管盛情太過,好叫人慚愧。」楊宜知被勾起酒蟲,也有一較高下之心,道:「人微言輕,但是楊某既奉命而來,不得不硬起頭皮撐著面子,不給昆侖丟人。從這一點而言,為難之處倒與厲大總管有異曲同工之妙。」

  「唉,聽說總有些不開眼的鼠輩妄圖螳臂當車。楊三爺與吳掌門情同手足,普天之下無人不知,俗話說打狗還需看主人呢,不給楊三爺面子,豈不是不給吳掌門面子?利令智昏,楊三爺也莫要和他們太過計較,以免氣壞瞭自己的身子。」五壺酒灌進肚子,任你天大的酒量也不免有些頭昏。而隨便兩位素未謀面的人隻要幹瞭五壺酒,就好像是過命交情的兄弟。厲白薇面頰泛起紅暈,眼神裡媚意四射,說話也顛三倒四地不客氣起來。

  楊宜知也是酒國高手,知道酒量好的人都這樣,看著像是醉瞭,可是還能喝很多,很久。他微微一笑道:「若是什麼事情都要置氣,楊某怕已經入瞭土。厲大總管放心,楊某雖然眼力界不怎麼樣,是決計不敢不給馮堂主面子。」

  又有二十壺酒乘上,兩人唇槍舌劍間,不多時二十壺酒又空。第一壺喝著是烈酒,第二壺就淡瞭許多,等到第五壺開始,每一壺都像是水,一喝就喝到華燈初上。

  「不喝瞭,不喝瞭,楊兄好酒量,在下認輸就是……」厲白薇大著舌頭,酡紅著臉,目光都已發直,搖搖晃晃地起身,一個趔趄跌在楊宜知懷裡,卻拉著他的手道:「走,走,鎮海雖比不得紫陵,也有花花世界好地方,在下帶楊兄去,看誰敢不給面子。」

  「厲大總管過謙,分明是楊某先喝不動瞭……」楊宜知也打著酒嗝,順勢一把攬住厲白薇,又相互攙扶著起身,踉踉蹌蹌地下樓一同上瞭馬車。

  街市燃起瞭燈火,點點像是漫天的星辰。馬車裡的佈置一樣極盡奢華,不僅有流雲般舒適的軟塌,甚至還有幾樣蔬果糕點,一壇美酒。

  「為什麼不騎馬?馬車……楊某都不知道多久沒坐過……坐馬車……學武之人坐馬車……像什麼話……」

  楊宜知醉眼惺忪,掙紮著又想起身,卻被厲白薇一把拉住,踉蹌間兩人一同倒在軟榻上。厲白薇笑得輕浮,道:「學武之人也要享受,妾身想請三爺再喝幾杯,在這裡正好。」

  她一手夾著兩杯酒,一手卻若有若無地刮著楊宜知的臂膀。楊宜知揮瞭揮手,像驅趕一隻蒼蠅道:「喝酒何必出來……怕不是……那麼簡單吧……好兄弟,好朋友,有話就直說……」

  「的確沒那麼簡單,妾身有意,三爺難道不動心?」她身軀挨瞭上來,被甩開的手臂像是遊魚一樣滑進楊宜知的衣襟,但絕沒有一條遊魚像她的身體一樣滑,一樣軟。

  「動心?動心……當然也動心瞭……」楊宜知的目中泛起淫光。厲白薇雖算不上美麗,但是自有魅力,且像她這樣身份的女人主動獻身,一般的男子都會有興趣試一試。

  「那三爺還在等什麼?三爺看,這輛馬車是不是安排得極好?」厲白薇喘著粗氣,身軀已和楊宜知擠得緊緊的,手掌向襠下滑去。

  「當然要等等,不好。」楊宜知忽然抓住厲白薇的手腕阻止她的進一步動作,手臂發力一振,將她震瞭出去。

  砰地一聲,厲白薇撞上車廂,後背吃痛間一陣詫異,又是一陣恨意一閃而過。她沉下瞭臉道:「楊三爺什麼意思?莫非不給這個面子?」

  「沒什麼意思,倒想問問厲大總管是什麼意思?」楊宜知一瞬間酒醒瞭過來,冷笑著道:「厲大總管莫不是真看上瞭楊某吧?」

  「楊三爺莫非以為還有旁的?不怕告訴三爺一句,在鎮海城裡,厲某想要得到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厲白薇的冷笑比起楊宜知的更加陰鬱而滲人,道:「厲某從來不喜勉強,難道三爺真的不想試一試?」

  她冷笑著起身,發紅的目光看著楊宜知像是志在必得的獵物,挺直著身姿一邊解著衣扣,一邊道:「久聞楊三爺男女通吃,想必漂亮的姑娘玩過不少,俊俏的後生也沒少吃。不知楊三爺看人傢怎麼樣?真的沒有興趣嗎?」

  衣衫脫落,連楊宜知都像是嚇得呆瞭,下頜幾乎都掉到地上。隻見渾身赤裸的厲白薇有一對酥胸,纖細的腰肢,已經濕漉漉的外翻花肉,可是胯間居然也有一根半大不大的硬翹陽物……

  楊宜知親耳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對於吳征而言,厲白薇敢在他面前赤身裸體,吳征很可能會暴起一掌將她拍死。但是對於楊宜知,這樣的人就是難以抵擋的誘惑。

  「怎麼樣?楊三爺還沒有興趣嗎?」厲白薇帶著自信又得意的笑容爬近,似乎吃準瞭楊宜知的軟肋,胸有成竹。

  「有!」楊宜知的喉結再度滾動,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赫赫聲名的厲大總管居然是雌雄同體的陰陽人……」

  「不錯。」厲白薇不以為忤,重重地喘息道:「厲某與楊三爺一樣,後生姑娘都吃,不正好是天生的一對?這裡不就是天作之合?」

  「不錯,不錯……」厲白薇已幾乎靠在身上,楊宜知喃喃間忽然又手臂一震,將她震開。

  厲白薇的臉色徹底變瞭,她不明白當手到擒來的獵物為何會忽然脫手。錯愕間隻聽楊宜知道:「厲大總管對楊某這麼有興趣,這麼瞭解,自打來瞭鎮海城就一路投楊某所好,不知所為何事?」

  牙關緊咬與捏緊瞭拳頭的咯咯聲響起,厲白薇咬牙切齒,目中怨毒之意大盛道:「自打楊三爺來瞭鎮海城,厲某可有害過你?莫非敬酒不吃吃罰酒?」

  「沒有。」楊宜知其實滿腹狐疑,他至今想不通厲白薇的用意。

  門派間的爭端時不時會見血,但以昆侖派的實力,火虎堂得罪不起。楊宜知來鎮海城或許會吃癟,但不至有性命之憂。厲白薇就算是直接認瞭慫要結好昆侖派,也太過熱情瞭些。何況楊宜知根本就不信這等殺出一條血路的草莽豪傑,會坐鎮主場地利之勢還主動認輸。否則厲白薇話裡話外地機鋒暗藏讓人不舒服,又是何意?

  「呵!」厲白薇冷哼一聲,起身穿好衣物,又從袖中取瞭條絲巾,在小幾上的杯中一抹,斟瞭一杯酒,砰地放下酒壇,一肚子怨氣似地無視瞭楊宜知,舉杯就往口中倒去。

  「啊……」

  酒剛入口,街上一陣慘厲的呼聲忽然響起。兩人都沒有管閑事的心思,厲白薇沒好氣地揭開窗簾,隻見街角巷口陰影裡一人像抽去瞭骨頭一樣軟綿綿倒下。另一人則轉身疾奔,眼看要消失在巷子的陰影裡。

  「砰。」楊宜知渾身劇震之下,像隻瘋虎一樣暴起,直接撞碎瞭車廂朝街角巷口處撲去。

  他雙目赤紅瞪得有若銅鈴,狂呼著止步,使盡全力地狂奔。人影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魔力,直接讓他陷入癲狂之境。

  兇手並未因他的狂呼而止步,楊宜知沖進巷口,掠過到底垂死的人影身旁,兇手已然失去瞭蹤跡。他悶吼兩聲躍上院墻,巡山猛虎般來回尋找,始終一無所獲。楊宜知大是懊惱方才太過沖動,若是悄悄地靠近,或許未必驚嚇瞭人影,也有得手的可能。

  越想越悔,越想越恨,胸口更是悶著一團烈火與滔天的疑雲:「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不可能……怎麼可能……可是……我怎會看錯?」

  楊宜知怒獅般返回已停在道邊的馬車,掀開車簾,隻見厲白薇一翻眼皮,冷冷地哼瞭一聲不理不睬,自斟瞭杯酒一飲而盡。楊宜知喝道:「我要喝酒!」

  他一把舉起酒壇往口中就倒,倒得口角與虯須上全是流出的酒水,不知是想喝酒,還是想用酒澆得自己清醒些,冷靜些。可是半壇酒倒出,就感頭中一陣天旋地轉,手足酸軟,他甚至拿不住酒壇驚愕地倒地,瞪著厲白薇道:「你……你……」

  「你放心,厲某不想害你性命,隻不過有人要你消失三天而已。」厲白薇陰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宜知卻已感到眼皮有千鈞之重,就此沉沉睡去。

  「昆侖弟子,名不虛傳!」厲白薇從車窗將剩下的酒水倒向長街,馬車嘚嘚噠噠,也消失在陰影中……

  楊宜知醒來的時候,月光正從窗棱外灑落。他扶著欲裂的腦門起身,不大的小屋隻有他一人而已,桌上倒有三樣小菜,一盆清粥,甚至還有一壺酒。楊宜知饑腸轆轆,當下也顧不得有毒沒毒,端起清粥狼吞虎咽起來。

  月朗星稀,許是屋子在城中偏僻處,連打更聲都聽不見,倒有些來來往往的匆匆腳步聲。楊宜知歇瞭片刻,憶起厲白薇在他昏迷前的話語,當下就決定先離開此地再說。

  這間屋子定然是厲白薇帶他來的,酒中下瞭迷藥,醒來的時辰厲白薇也不會不知,左右或許都盯梢的人。自己的輕功算不得出眾,想要悄無聲息地離去恐怕不易。楊宜知靈機一動,趁著夜色大喇喇地打開瞭屋門走向街道。

  屋外都是腳步匆匆之聲,大半夜不知為何這裡有這麼多人,但是顯然是個隱藏身形的好辦法。大隱隱於市,隻要混如人群中,天色未明之際想找出個人來並不容易。

  他一開屋門便知得計,想不到這裡是一處集市。大半夜的人流湧動,正是每半月一回的趕圩日子。運著貨物的百姓早早來此搶得一處好攤位,但夜深人靜又不敢嘈雜叫喊,以免影響瞭安歇的人們。滿街的人影憧憧,誰又能找得著自己?

  但他剛走瞭兩步,與他擦身而過的挑夫就驚得大叫起來,慌慌張張地扔下肩上扁擔,見鬼似地指著楊宜知踉蹌後退。似是借著月光確認瞭楊宜知的模樣,腳下一個拌蒜倒在地上,已然嚇破瞭膽子奪路而逃。呼喊聲在竟也裡猶如鬼哭。

  突然的變故讓近百雙眼睛轉向楊宜知,片刻的寂靜之後,人群裡有些交頭接耳,有些瞪大瞭眼睛,俄而便慌亂起來。寂靜的夜一瞬間雞飛狗跳,有些高喊著抓賊,有些躲得遠遠的,有幾個膽子大,塊頭也大的漢子結伴走瞭上來,對著楊宜知虎視眈眈。

  楊宜知皺瞭皺眉,情知不妙,剛欲施展輕功,又想此刻已落入圈套,八成就在等著他逃跑正巧栽贓。厲白薇曾說有人要他消失三天,可不就為瞭陷害他麼?楊宜知暗思火虎堂吃瞭熊心豹子膽,居然真敢向自己下狠手,又覺一張彌天大網正向自己罩來,鎮海城之內已無立錐之地。

  他暗嘆一聲,索性就地等待。自從那條人影出現之後,他不僅心神不寧,更方寸大亂。厲白薇前前後後做瞭那麼多事,他始終保持警惕,人影一出現他就毛躁地喝瞭一壇子酒。那壇酒厲白薇第一次喝之前用帕子擦過酒杯,顯然解藥就在帕子中。第二次喝正是自己大亂之時,隻看見她喝瞭杯中酒,自己就舉起瞭酒壇。

  不知道這些人準備給自己扣多大的一頂帽子?楊宜知暗暗擔憂,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沖著楊傢來的,還是沖著昆侖派來的,若是牽扯瞭昆侖派,可萬萬莫要拖瞭吳征下水。

  騷動很快引來瞭官差,其中一人狐疑地看瞭楊宜知幾眼,又掏出張蓋著官印的畫影圖形比對瞭片刻,便厲聲道:「鎮海府衙緝拿要犯,楊宜知,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我犯瞭什麼罪?」楊宜知不躲不閃,但仍然雙手後背冷冷道:「敢問一句捕快大人,罪名是你給我定的麼?這麼快就證據確鑿?」

  「五條人命,人證物證俱在。」捕快面上一紅,強硬道:「太守大人下瞭全城通緝,也自會親自審你!」

  「本人行得正做得直,可沒做半點壞事。我跟你回去。」楊宜知心中一嘆,任由捕快給他上瞭鐐銬枷鎖。

  楊宜知被帶回瞭府衙,太守龐子安不管天光尚未放亮便急急升瞭堂。到瞭他這等職位,自會知道楊宜知背後的昆侖派在朝中,在皇帝的心目中地位如何。龐太守不敢造次,拍瞭驚堂木之後問道:「楊宜知,這三日你身在何處?」

  「龐太守,小人來鎮海城之後,當天晚間便被算計昏迷,至方才剛剛蘇醒,甚至不知過瞭幾日,更不知身在何方?」

  「可有人證?」

  「有,火虎堂大總管厲白薇便是人證。小人當晚正是被厲白薇以迷藥麻翻,請大人傳厲白薇作證。」

  「楊宜知,本官勸誡你一句,公堂之上不得胡言亂語,你想清楚瞭再答。」

  「小人句句屬實,並無半句虛言。」

  「來人,傳火虎堂車夫!」

  車夫就是當夜趕馬車的人,他一見楊宜知便戟指怒罵:「大人,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對厲大總管下的毒手!」

  車夫撲瞭上來聲淚俱下,對著楊宜知拳腳相加。楊宜知閉著眼忍耐,握緊的雙拳終又放下,看來這一回真的一頭撞進瞭網裡。他不用猜都想得到,車夫會說他喝瞭酒兇性大發,對厲白薇起瞭歹念。厲白薇抵死不從,他就下瞭毒手。

  猜測一致,卻又不一樣。楊宜知萬萬沒有想到,不僅厲白薇【受傷】的帽子扣到瞭他的頭上,連街角的命案也是他幹的。

  「這人來時彬彬有禮,喝瞭酒後就成瞭一個畜生。在馬車裡就對厲大總管動手動腳,古大俠路見不平數落瞭他兩句,這人就起瞭殺心,在南溪街口長平巷一帶借口出恭,結果偷襲古大俠害瞭他性命。返回之後又對厲大總管用強,厲大總管不肯,他就暴起傷人,若不是周圍人多,厲大總管一定已被他害瞭。可憐厲大總管拿他當朋友,一片好心招待,居然被他打得現在都起不來……」

  「不錯,就是這人!」公堂外又響起瞭泣血般的喊聲:「昨天夜裡,小婿正是死在他的重拳之下,小老兒看得清清楚楚,請太守大人做主……」

  一連五樁命案,有兇性大發殺人的,有色心大起逼奸不成殺人的,每一位都是鎮海城左近的江湖人物。人證俱在,物證也算得上有理。

  楊宜知百口莫辯,龐太守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宜知合上瞭眼道:「這五件命案,一件傷人案,小人一件都不認。」自此就閉上瞭嘴,一言不發。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幾乎已無法自證清白。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以免一時不查說錯瞭話。

  但是人證物證俱在,眾怒之下龐太守也不能放人。命案都在當地的豪族裡發生,這些人當然說不上盛國頂尖權貴,卻都是一方地界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楊宜知被下瞭獄,命案正在徹查。死者的致命傷每一處都是楊宜知的武功特點,幾乎已成瞭鐵案……

  「宜知昏迷之前,那個厲白薇說出目的,豈不就是想讓我知道瞭?」吳征聽完瞭事情前後,對此尤為疑惑:「借由宜知之口告訴我,是不是?」

  「主人英明,楊爺也是這麼判斷的。」邵承安道:「屬下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目的。楊爺還千叮嚀萬囑咐,讓屬下稟報主人萬萬莫要輕易在鎮海城現身。那些人的目的正是引誘主人前往鎮海城。」

  「嗯,我知道瞭。宜知的案子怎麼樣瞭?」

  「人證物證俱全,楊爺又全然無法自證。龐太守就算有心幫忙,也頂不瞭多久。若是案子定下去,於昆侖派聲名大大有損。」

  「簡直一舉多得,厲白薇這個人還挺有手段!」吳征沉著臉道:「無法自證,也就是說找不出真兇,也就無法替宜知翻案,這案子遲早坐實。」

  「是……」

  「那個人影是誰?」

  「楊爺不肯說。」

  「嗯?」吳征皺瞭皺眉,楊宜知連邵承安都不肯說,那就是隻願意對吳征說瞭。而且他還未必能斷定,心中一定十分疑惑。

  「宜知習慣孤身探路,一顯膽色。厲白薇不僅對他瞭若指掌,一路投其所好,下手還那麼狠,背後一定有人撐腰!」吳征以手指敲擊著馬鞍,沉吟一陣,問道:「章大娘到哪兒瞭?」

  「依主人的吩咐,大娘已去到金山寺。」

  「很好。於右崢!」

  「在!」

  「你點二百人,明日起三人一組進發鎮海城,就到……定山集合吧。」

  「是。」

  「鎮海城,金山寺,火虎堂……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在興風作浪!」

  春末夏初是獵狐的好時節,要引狐出洞就得有誘餌。誘餌已在鎮海城,就不知背後的人裡,誰是狐貍,誰是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