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郡雖算不得大城邦,卻是歷史悠久,千百年前就設瞭縣制。北臨葬天江,東面緊挨著廬山,風景清幽雅致。國師費鴻羲就出自廬山派,自他功成以來天下無敵,為公認的第一高手。輔佐盛國君王至今已是第二世,不僅功勞大,資格也老,在盛國可謂一人之下,連帶著廬山派與柴郡均名聲大噪。
深冬時節,白雪皚皚覆蓋之下,仍依稀能見漫山林木。現今雖已落盡瞭綠葉,隻待春雷一響雨絲如霧,又會是連綿青翠。
「這裡種瞭滿山的茶樹,每年開春的時候滿山都是采茶女。茶葉出成後,山腳下還有連天從早到晚的茶戲看。咱們柴郡這裡最好的茶便是雲霧綠瞭,不知道你們喝過沒有?」年輕的兵丁是柴郡人,回到瞭故鄉如數傢珍,說得口若懸河,嘴裡呵出的白氣竟似寒天都溫暖瞭幾分。
「來瞭柴郡不給我們說說一潯二濂三盧丘,郡中少婦最風流,誰鳥耐煩聽你說什麼茶?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據說柴郡下轄六縣裡美人如雲,還有好事者編瞭個不知真假的順口溜。在血氣旺盛的軍中說起些風流軼事與女人,立刻引來一大片的起哄聲,似乎把全軍的熱乎氣都激瞭起來。
猥瑣淫邪的嬉笑聲連著片響起,隻消是男人便逃不過去。後軍的不少年輕兵丁不敢應聲,漲紅瞭臉偷眼向醫官們瞄去。
顧盼將一切都看在瞭眼裡。若是從前,驕傲的少女定然會橫眉怒瞪一眼,甚至斥他們下流無恥。如今在陷陣營裡呆得久瞭,深明這一切乃人之本性,大體都是如此。且一旦戰事開啟,一眾兵丁們還不知能活下多少來,開些玩笑話沒甚麼瞭不得。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顧盼見兵丁說起采茶女時露出十分神往之色,不由心中湧起無數的詩句。看兵丁年歲甚輕料想還未婚配,或許是憶起一場美妙的邂逅?想來是最終無果,隻能在記憶裡美美地回味,若是喜結良緣,又怎會年紀輕輕地來瞭陷陣營?一念至此又自嘲地一笑,自己的年歲比他還要輕,還不一樣是在這裡?不知道此刻娘親在哪裡,他在哪裡……
經歷過涼州逃難的艱辛路途,也有過血腥戰場的洗禮,顧盼的眼力與從前早不可同日而語。依她看來,陷陣營可謂精兵中的精兵。這支成立起便以老帶新,再歷經嚴苛苦訓之後層層選拔留下的大軍,絕對是盛國最強軍伍之一。甚至光從操練時的精銳程度看,並不遜於韓歸雁在涼州手底下的那支精兵。
隻是顧盼也知道,操練和戰場是兩回事。自己十餘年的修煉,到瞭戰場上連一半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第一次看見人一排排稻草一樣倒下,四分五裂,鮮血飛濺的各種血腥殘酷,那種四肢發軟,頭暈目眩,恨不得把胃都吐出來的難受仍記憶猶新。
這座陷陣營也是一樣,想要成為真正強大的軍伍,沒有血與火的洗練不可能做到。成為精兵強軍之後,現在這些兵丁們,又能剩下多少呢?
穿過瞭種茶的長山便是柴郡的城郭,從城郭外向西再行四十裡便到瞭軍營駐紮地。五萬人的大軍營帳延綿數裡,煙火縱橫,在冬雪天裡也是一道奇景。每日都會有從柴郡的車隊民夫,運來柴薪炭火與糧油米面,絡繹不絕,至今已將這座營寨充實得滿滿當當,顧盼見瞭不由嘆服江南的富庶。
若論魚米之鄉,還有何地比得上江南?這裡有連片的水域湖泊,有一年兩熟的水稻,還有四季豐沛的陽光雨露。燕國的強盛,能西抗大秦北拒黑胡,離不開盛國連年的納貢。即便如此,盛國依然攢下瞭良好的傢底。三國紛爭多災多難的大地上,盛國仿佛一片世外桃源,數十年來國境之內沒有戰事,也讓這片得天獨厚的土地富得流油。
有失有得。
顧盼心中暗道一聲,卸下包裹細心整理起來。縱使她身負昆侖的上乘內功,且已有瞭六品的修為,雪天嚴寒長途跋涉下來也覺甚是疲累。幸好無論先前還是現在,給醫官們安置的帳篷都十分舒適,尤其是待她這樣嬌滴滴的少女,似乎更加地偏愛些。
篷佈外罩好瞭羊絨,讓燒瞭小火爐的帳子裡溫暖如春。木床鋪瞭厚厚的棉墊,雖沒有錦繡為套,躺上去卻又軟又舒適,更難得的是床旁還有一張小幾。小幾面上漆色尤新,打開抽屜還能聞見散發的木香,不知是不是營中特意為這些年輕的醫官女子們備下的。
說來也怪,陷陣營裡至今無人見過主將,平日的操練都由折沖將軍盧元洲引領。盧將軍一張鍋底臉面,為人也是一絲不茍鐵面無私,帶兵操演是極佳的。但是在顧盼看來,這人過於刻板失之靈巧機變,以他的才幹想要執掌精銳的陷陣營遠遠不夠。
譬如盧將軍就絕不會這麼貼心地在營帳中給醫官與女子們置辦一張小幾,他本人也不止一次地吆喝過自己不是主將,隻是代為操演。想想這一次遷軍至此,這位久未露面的主將也該這裡現身。看他細心的模樣,當時愛兵如子,而懂得收買人心,料想也是領軍經驗頗豐,或許還是位風度翩翩的儒將。
顧盼利落地收拾好瞭營帳,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泡上一壺紅棗茶坐在小幾旁。
同伴們還在忙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進瞭營之後,雜事就以自傢的最少。今日剛剛駐紮別無他事,顧盼最早便可歇瞭下來,喝瞭兩口熱茶便信步走出營帳。
兵丁們裡裡外外忙碌不停,來來回回將人行密集處的道路積雪都踩做爛泥,讓一片雪白的世界裡現出縱橫阡陌來。可無論有多忙碌,顧盼走到哪裡,都有人會不自覺地停下手中活計向她看來。她深知自己隨著歲月的長成,終於和母親一樣如一顆熠熠發光的明珠,到哪裡都如此耀眼。
顧盼避開人群,在荒僻處一躍上瞭樹梢。
大營的構建外圈住人,中央擺放糧草軍械,山腳下背風處的後營則是主將與後勤人員的居所。除此之外,還有成隊的兵丁在大營之外拖著扒犁掃開積雪,清理出大片平整的校場。大營依山而立,這一大片的空地建立得和先前操演之處頗為相似。想來騎軍還是會每日驅趕著兵丁,將他們趕上山坡之後結陣自保。來到柴郡,隻是為瞭換一處地方操演麼?
兵丁們或有這樣的疑問,但對於已知曉部分內情的顧盼而言則再清楚不過。柴郡北臨葬天江,與燕國的梅岡郡劃江而望。兩郡相去不到百餘裡不說,波瀾壯闊的葬天江在這一帶波濤湍急,兩岸卻僅有五裡的寬度。比起紫陵城江海連成一線,放眼望不到邊際,在柴郡一帶若能等待江水較枯竭,水流平緩的季節,是用兵的最好時機。
也一直到瞭這裡,顧盼才醒悟過來。盛國本土已有數十年沒有戰事,這一回也不會有,張聖傑與吳征定下的戰略是主動出擊,而不是等待燕國來攻。——至少在戰事初期,本土沒有戰火。
即使是顧盼這樣經驗不夠豐富,思量也無法全面的少女,想起來仍是汗流浹背。
燕國攜大勝草馬黑胡的餘威,又覆滅瞭祝傢之後得到大筆資財,可謂糧秣充足兵鋒正盛。連顧盼都知道,燕國的皇位在這樣的形勢下更迭,是最完美的時機。欒楚廷登基之後,燕國不僅沒有大的動蕩,國運之盛不下於欒廣江在位之時。甚至收繳瞭祝傢的大筆資財充入國庫,國力雄厚還要勝過前代皇帝。
反觀比起大秦的動蕩不安,幾乎已裂成瞭兩國。盛國的新君登基難以服眾,朝中上下黨派林立,政令下達陽奉陰違,張聖傑想要掌控大權還是癡人說夢。此時是燕國最強大,誰都明白不可與之爭鋒的時候。
大秦國二龍爭霸,但涼州三關早已守得嚴嚴實實,隻等熬過這一段最艱難的時刻。更加羸弱的盛國,居然要主動出擊?如果不是對吳征向來太過熟悉和瞭解,顧盼幾乎會以為張聖傑是不是失心瘋瞭——隻有瘋子才會去陪著瘋子一起發瘋。
山坡上林木聳立,站在樹梢便能遠眺遠處水霧間奔騰的葬天江水,甚至能隱約聽見江水翻起排空濁浪的聲響。顧盼心中一黯,自己躲藏在軍營裡,這一場戰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若是埋骨沙場,說不定連個名姓都沒有,便是有瞭,她現下也不叫顧盼,而是【谷木芳】。這麼個土氣的名字,沙場上屍首定然也給毀得面目全非,娘親和大師兄又怎生認得出來?說不準還被就地掩埋在哪個荒野裡……
顧盼心中頓覺委屈,忍不住眼角含淚。她忙擦去淚珠,不惟天寒地凍,淚珠掛在眼角有凍傷皮膚的可能,也因遠處雪飛冰揚,數十騎頂著寒風朝軍營飛奔而來。
馬兒喘著呵呵白氣,馬蹄踏破一地碎冰。雄壯高頭大馬上的騎士個個精神,在軍營外數丈之地放一齊停下。數十匹健馬齊聲長嘶,有些人立而起再重重踏地,顯得威風凜凜。不多時盧元洲便親自出營迎接,站在為首者的身側將他請入瞭大營。
隔得遠瞭,又是風雪連天看得模糊不清,隻隱約見到那人身材奇高,肩膀奇寬,左搖右擺地走起路來姿勢也頗為怪異,活像隻大狗熊。顧盼料想這是主將到瞭,不由失聲而笑,先前還猜測或是位風度翩翩的儒將,現在一看,怕是隻熊羆才對。軍中大都是粗豪漢子,長得好模樣的都是萬裡挑一,哪來那麼多儒雅之輩。
主將抵達,顧盼不敢於樹梢再行逗留,輕飄飄落下地來回瞭營帳等候軍令,隻奇怪方才似乎有幾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電光往自己這邊閃瞭幾閃,十分怪異。
剛回瞭營帳片刻,果見後護軍急匆匆地趕至,召集後營所有人等,沉著臉道:「行軍司馬大人今日已到營中,你們都給老子長點心,若是沖撞瞭大人,一概不講情面重重責罰!」
原來不是主將,是行軍司馬?顧盼心中暗忖。行軍司馬這個職銜權柄差異極大,總的來說便是個參議營中諸事,協理軍政的職務,在軍中幾乎僅次於主將,權柄大小也看這一軍的規模大小。這位落在陷陣營這樣精兵大軍營中的行軍司馬,便是堂堂瞭不得的人物瞭,通常而言都會由名臣良將兼任。隻可惜自己來盛國不久,實在認不得這位熊羆司馬。還不知道陷陣營的主將是誰,怎地架子這般大,至今尚不露面,難道折沖將軍之後,又要由行軍司馬暫為領軍?
後營裡很快各自散去,新的主官到來八成都會來場訓示立威。兵丁們上上下下都不由心頭惴惴,不知道這位行軍司馬大人的脾氣如何。有瞭護軍的警告,手頭有活計的便低頭專心忙碌,不敢貿然造次,忙完瞭的也安心呆在營帳中等候軍令。
顧盼等在營帳裡,隻聽一陣慌亂嘈雜的聲響,想是這位行軍司馬入駐瞭後營的營帳,之後便與往日一般無二。
漫無目的的等候最是無聊,好的是營帳裡火爐燒得正旺。營中的薪炭備得甚足,每日按例分下也足管夠用,大軍新來大營別無他事,也不需出操練兵,今日還多分瞭一些供兵丁們取暖。
這一等就等瞭足足一日,直到夜間宵禁也未見這位行軍司馬現身。似乎天寒地凍,這位大人打熬不住,縮在營帳裡烤瞭一整日的火。
第二日晨間起來,大雪終於停下。天空中碎雲朵朵,隻漏出條條縷縷幾道陽光。地上的積雪慢慢開始結冰,天氣雖好,寒冷卻是更加地刺骨。後營裡剛用瞭早飯,這位行軍司馬忽然從左營行來。
看他身披銀黑兩色鎧甲,腰別軍刀,白色的披風在他虎步龍行之下不住漫卷飛舞。身後十名手按長刀,寸步不離的隨從一臉肅殺之氣,其威風赫赫,讓人哪敢逼視?
顧盼見慣瞭達官貴人,和藹可親者有之,威儀深重者有之,早已見怪不怪。隻是看瞭這位行軍司馬一眼便暗暗蹙眉低下瞭頭去,面色發白。
這位剛到任的新官著實和溫文儒雅搭不上半點關系。一臉橫肉,鼠目蒜鼻不說,嘴長得像隻猿猴一樣向前突起,一張嘴便咧出張血口,加上臉頰那一道蜈蚣般的長長刀疤,就算看瞭不害怕,也醜得讓人絕不想再看第二眼。
顧盼一眼就看得腹中不適,讓她大吃一驚的還是行軍司馬身旁披著紫色披風,身著白衣,露出的肌膚卻比衣服與冰雪還要更白,身量苗條修長的女子。行軍司馬身邊一個個都是惡行惡相,唯獨這位女子舒欣清爽,簡直像是泥潭中的一朵白蓮,原本就分外出眾的相貌更如仙女下凡。遇見這位熟人是她始料未及,不免就生出瑟縮之意。
行軍司馬忽然露面,引得後營中一陣慌亂,不過片刻之後便即安定,人人位居其位,顯是平日裡訓練有素。
「這位是行軍司馬申屠大人,這位是中監軍倪大人,爾等好生認得莫要沖撞……」後護軍疾言厲色一通呵斥,將幾位新官都介紹瞭一遍。
「江浙一帶還有這個姓,但是聽說族人也不多瞭,舉世都罕見。想不到倪前輩居然擔任中監軍這樣的要職,她……該當看不見我吧……」顧盼心中暗忖。她站在人群裡,雖身量高挑卻刻意矮瞭半身又低著頭,料想現下倪妙筠看不見。轉念又一想,在軍中兵丁雖多,倪妙筠身居要職遲早會與自己碰面,兩人之間半生不熟,至多就是翻瞭面皮而已。她原本還有些左右為難的惆悵,這一下激起心中意氣來,把心一橫,那是誰來也勸不回瞭。
顧盼下定瞭決心,便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不刻意顯山露水,也不再瑟縮躲藏,隻在她該在的地方立定站好。正巧後護軍說完瞭話,那申屠司馬向前一步,目光橫掃全營。顧盼隻覺這人雖醜陋,目光掃過時似與自己對瞭一眼,暗道:「倒是好銳利的目光。」
剛暗贊未落,申屠司馬便清瞭清嗓子道:「本官申屠神輝至此可不是來散心的……」
這聲音就像面銹跡斑斑的破鑼,偏生有股不知好歹的生猛之氣,明明已是難聽至極,還強要在宴會之中諸般樂器奏出曼妙之聲時湊上一腳。越發顯得難聽之外,還能光憑聲音就惹人討厭,也算是份難得的本事。
顧盼聽得縮瞭縮脖子,悄悄地又收回瞭那一點點暗贊腹誹道:「神輝……神氣你個頭……」遠遠還瞧見倪妙筠也縮瞭縮脖子,盯著申屠司馬的目光一凝,透出股恨不得一刀從他後背插下去的沖動,可見受不瞭這位大爺的不止自己一人。
「……平日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本官今日就要看一看,你們操練得如何……」一席話倒沒太多幺蛾子,隻是太過難聽,等他閉瞭嘴,人人都松瞭一口氣,還覺得後背冒汗,也不知道方才聽他的聲音,到底多麼堅忍才能受得瞭。
主官初次下令非同小可,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又想被架在這把火上烤?陷陣營這一回的集合比平日裡還要快速利落,不一時便在營前整理出的大片平原空地裡列隊完畢。五萬人的大軍,即使在獵獵寒風中看上去也是氣勢磅礴。
後勤人員不需參與這種操演,夥夫廚師們開始忙著飯菜,醫官們也做好瞭準備。聽著前營空地裡喊聲震天,顧盼見左右暫時無事,遂又悄悄溜出營帳,尋荒僻無人處躍上樹梢遠遠打量。
吳府要與倪傢聯姻的事情,恰在顧盼離開之前,她已有耳聞,也不知道倪傢對此事態度如何,是否已應承下來。看倪妙筠孤身來此,這事兒莫非沒成?顧盼心頭一陣輕松,又是一陣揪心,她正強忍著惡心遠眺那位申屠司馬,一時沒來得及思量為何又是輕松又是揪心。
行軍司馬在軍中舉足輕重,顧盼實在想看一看清楚,這位今後會擔起營中大部分將士——包括自己性命的重要人物究竟有幾分真本事。若是被一個草包莫名其妙地送去瞭性命,那可真是冤到瞭傢。這位行軍司馬長得怪異,走路姿勢也怪異,無一處不透著古怪,身邊的隨從卻個個不同凡響。從氣魄上看都是見過世面風雨,立在申屠神輝身邊也顯沉穩。從步伐上看,武功也都不弱,顧盼自忖自己對上任何一人都未必討得瞭好,當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豪傑。能讓這麼多豪傑一同為他效命,這人恐怕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倪前輩也在這裡,她是皇後的表姐,總不會被派到一個草包身邊去吧……」顧盼心頭惴惴不安間,就見那申屠司馬像隻猴子似地上躥下跳,大呼小叫。居然內功還不弱,把他難聽到極點的聲音傳得滿營皆是,真真正正的【震耳欲聾】——五萬陷陣營都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聾瞭的好。
顧盼強耐著不適,不去看申屠神輝,隻看操演。今日未演戰陣,隻讓兵丁們一撥又一撥地沖鋒,翻越或是突進,對練等等,暫時看不出他領兵的本事。顧盼暗自計算,隻覺強度頗大,想要堅持下來可不容易,莫說操演過程中難免磕磕碰碰,不多時就有人掛瞭彩。
後營裡陸陸續續抬來瞭傷兵,皮肉傷也不算太重,將養個三五日便好瞭,但在寒冬裡光是解開衣甲包紮也不好受。顧盼回瞭營帳裡,與醫官們一起將受傷的兵丁安置好,一忙就忙到瞭午間時分。
這一通馬不停蹄地忙碌,身上都不由冒出瞭香汗,連寒風都吹不走身上熱氣。校場裡也適時地停瞭操演,大軍就地用餐。
「這位司馬大人有點意思……」
「怎麼說?」
「瞧瞧這幾人都是上午抬來的,營裡出瞭名的泥鰍兒一個都沒跑,司馬大人收拾他們來著,隻怕今後還有苦頭吃。」
每處軍營都有些兵痞子。這些人當老瞭兵,熟知營中各種例法,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要從條規上整治他們實在難辦,不把他們管教得服瞭,又容易造謠生事或是亂瞭營中規章,更容易把旁人給帶壞瞭。不過這些老兵又有他們的能耐與經驗在,頗有可取之處,軍營裡沒有這些老兵又會少瞭些什麼。
顧盼原本未曾留意,聽得身邊的同儕竊笑著私語,又聽傷瞭的兵丁叫苦連天,說司馬大人一點都不體恤軍心,操演得也太過兇狠,這麼下去非得把小命都練沒瞭不可。她也心中跟著竊笑,這些兵痞子平常欺負人的事情也沒少幹,挨瞭收拾自然大快人心。但這位司馬大人的心思也摸不清,一來營中便操演得如此之狠,這頓殺威棒未免打得也太重瞭些。
兵丁都是時刻準備著豁出命去的人,如果一味隻以威壓極易產生嘩變。就算是平日裡不敢,到瞭戰場上誰也不會願意給太過嚴苛的主將賣命。
「究竟沒有幾人比得上他,若是他在這裡,要收服一營將士的心實在不難,更不需用這等過剛易折的辦法。」顧盼面上一紅。
今日已不知第幾回憶起瞭他,熟悉的身影近在眼前地晃來晃去,卻又那麼遙遠不可及。從小帶著她長大,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在不經意間就忽然變得那麼強大,強大得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也離自己越來越遠。午夜夢回之時,顧盼也曾問過自己,這一回倔強地再度偷跑出來,究竟是悶氣難消,還是為瞭讓他刮目相看?
加上用飯共有一個時辰的閑時,大軍就在雪中席地而坐,吃完瞭稍事歇息養養神便罷。難得的是申屠神輝也在較場邊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瞭碗面條呼啦啦地吃得歡暢。他一來就操演得如此狠,又是這副尊容與聲音,著實招惹瞭不少憎惡,但能與諸軍同甘共苦,也讓軍心安定瞭許多。讓人討厭是一回事,是不是位合格的領軍者又是另一回事瞭。
全營上下也就倪監軍一人開瞭小灶,隨從給她在雪地裡擺瞭桌椅,加瞭幾樣小菜。這倒沒人有意見,一介女流之輩肯在軍營裡吃苦已然不易,另眼相待些也屬平常,何況是這麼漂亮的女子。後營裡那位堪與她一較高下的顧大夫,不也向來是更得優待麼?
倪妙筠最終還是謝絕瞭好意,也端起碗頭坐在申屠神輝身邊,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咽。這二人坐在一起,一個美得出瞭水,另一個醜得見瞭鬼,實在不忍直視。
「你真不去後營和她照個面?躲不開的,遲早要叫她認出來。」
「不去,這幅尊容去見她,非把她嚇跑不可。」申屠神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肚子悶氣敲得碗沿當當響道:「這面具你到底怎麼弄出來的?就算不能那麼耀眼,也不必非得把我弄得這般醜怪是吧?」
「噗嗤……於右崢弄的,要發火你找他去。」倪妙筠憋著笑,對自己的一番傑作大是得意,故作平常道:「他往日東躲西藏,這副面具其實也耀眼的很,隻是別具功效。醜成這個樣子,誰也不願多看一眼,有什麼破綻也不容易被人瞧瞭去,不得已需露面人前時,這副面具最是適合。你看,效果不是挺顯著麼,她早間就瞧瞭你一次正眼,至少今日是能混過去瞭。」
「想我一代帥哥,現下全敗在你手裡瞭,一朝英名盡喪啊……」申屠神輝搖瞭搖頭,瞄瞭倪妙筠一眼道:「你今天話很多哎。」
倪妙筠眉梢本有喜色,聞言面色一沉,哼地一聲背過身去。越想越氣,那副面貌也是見之令人作嘔,連飯都不吃瞭砰地一聲擺下碗頭,沉著臉離得申屠神輝遠遠地坐下。
但凡男子初見到瞭一名漂亮女子,都會認為她一定既可愛又溫柔,若是這女子一言未發隻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那一定和仙女一樣溫婉可人,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倪妙筠現下在全營將士眼裡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比已漸漸熟識,偶爾會罵人的顧大夫還要好一點點。所以她發怒,定然是申屠司馬一人的錯。
這狗日的司馬,就不能待人稍微好一點嗎?
惹人厭的主官又成功激起瞭義憤。眾軍正同仇敵愾之時,又聽馬蹄聲急,轟隆隆地連成瞭一片。由遠及近的騎士打馬飛奔,到得營前時齊刷刷地翻身下馬一齊立定。
光以軍姿而論,這數百人還比不得陷陣營中的將士。看得出他們經歷過操演,隻是仍站得有些歪,似乎天生就帶著些流氣,一時還改不過來。但誰都能看得出他們與普通將士大有不同!
沉穩,肅殺,孔武有力,有的太陽穴都高高隆起,有的在大冷天裡甚至還有人隻穿著單衣,露出盤根錯節的肌肉,有的目光如電,一眼令人膽寒,有的則滿不在乎地左右觀望,似乎一切成竹在胸。這一隊騎士毫不掩飾自己的強悍與威猛,一露面就給人巨大的壓迫力。
營官通瞭名姓,領著這隊騎士來到申屠神輝面前。惹人厭的司馬大人得意洋洋地起身,亮開破鑼嗓子道:「未誤時辰,尚可。這幫崽子什麼也不會,再過一刻,你們就去好好教教他們。」
騎士共有三百人,一齊被安插進瞭陷陣營裡,大部分做瞭百夫長,少量做瞭千夫長。這些早先的江湖大豪,世傢公子們原本就有獨當一面的本領與過往,再經韓鐵衣悉心傳授之後擇優錄用。雖沒甚軍中經驗,卻足可勝任百夫長一職,更為出色的幾人則直接授瞭千夫長的職銜。隻有諸如忘年僧之類的渾人實在教不會,但是武功又足夠高強,或是如於右崢等寥寥數人智勇雙全太過出眾,便留在主將身邊聽用。
陷陣營自成立起便以百人為數分編,且隻有極少數的百夫長,大部分將官都未分配,這三百人一來剛好充實瞭軍伍。其中不乏有些軍士本對職位有意,但看瞭新來百夫長的樣子便知不好惹,隻得暫時隱忍。
各隊都有瞭將官,軍令傳達立刻就迅捷有效瞭許多。申屠神輝整隊的軍令一出,不需半刻全軍便整隊完畢,不僅盧元洲松瞭口氣,申屠神輝嘴邊也有一絲滿意的笑容:「各隊都有瞭百夫長,把早間操演過的,再來一遍!」
被騎軍追瞭半天,在雪地裡沒命地奔逃,找可以結陣自保的方位等等,比平日還分外地艱難些。何況午後正是困倦的時候,這位司馬大人真的巴不得大傢死啊……但是主官有令,不敢不從,諸軍咬牙起身,不一時又被騎士們趕得漫山遍野地跑。
康傢榮死死盯著前方的山坡,腳下卻像灌瞭鉛一樣沉重。雪地難行,又已操演瞭半日頗有些全身發軟,而現在,他需要扛著手裡的大槍再全力沖鋒半裡的路程,才能和同伴們一起在絕佳的方位搭建起槍陣,反抗騎兵的追殺。
回到傢鄉的喜悅與對采茶女的渴望全然沒瞭,有的隻有快些結束這要人命的操演!這半裡地卻像沒有盡頭一樣長,身後的同伴已經全數【倒下】,身前的同伴已在結陣,沒人會越陣而出來救他。身後的馬蹄聲越發近瞭,一雙腿卻怎麼也邁不出步伐去。康傢榮哀嘆一聲,正準備跪地舉槍投降。【倒下】固然可以爽快一時,可之後的責罰與加練更加艱苦,他也是實在堅持不住瞭。
一道人影輕煙一樣掠過自己,隻聽身後駿馬長嘶,康傢榮駭然回頭。隻見午後才加入軍伍的【百夫長】高高躍起,將駿馬上的健兒拉下馬鞍奪瞭坐騎,長鞭唰地一抽,駿馬痛呼聲中利箭一樣竄出。康傢榮看得目眩神馳,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百夫長提上瞭馬背,將韁繩交予他,喝道:「堅持住,莫要分心,速速去結陣。」
那百夫長救下瞭康傢榮便斷在後路,哪位軍士落瞭單便前往施救。他的武功比起普通軍士來高得太多,雖無力阻止騎軍勢不可擋的沖鋒,但是到得哪裡,哪裡就能稍緩一緩。待得槍陣結成,他一人之力就救下瞭十餘人之多。康傢榮與同伴們對看瞭看,胸中齊齊湧起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高手!
高手一人之力不能改變戰事,但是他做到的事情意味著軍陣可以更快地集結,兵丁們也有更大的機會活下性命來。他們的百夫長,居然是位高手!
陣勢已成,騎軍不敢再強行沖陣,遂兜轉馬頭攻擊別處。這一組百人隊活下來八十二人,前所未有,足足比從前操演時活下來的多瞭五成之多!
百夫長松瞭口氣,回頭朝兵丁們露出個笑臉道:「都做得不錯,有些缺點我細細說與你們聽。」
毫無架子,和藹可親,哪像申屠司馬一樣惹人生厭,更難得又有一身過硬的真本事!兵丁們幾在一瞬之間便心生好感,被徹底折服。軍中最敬強者,有這樣一位百夫長,誰都會覺得幸甚。這一支百人隊的心,從未如此齊過,士氣,也從未如此旺盛過!
「看起來齊寒山做得很不錯瞭,結陣最快的果然是他。」倪妙筠又坐回瞭申屠神輝身邊,個人之間的齟齬不可影響公事,她一貫都很公私分明。
「向來都是他,嘖嘖,想不到一個浮華浪蕩的公子哥兒,認真做起事來還挺靠譜。噯,我聽你說過,三國會盟時他可是奉命潛伏在桃花山接應的?」
「嗯,是他。」倪妙筠目光忽閃著打量全場,有些不安道:「其他人莫要出錯的好……」
「出不瞭錯,嘿嘿。」申屠神輝醜陋的面容上,目中精光大放,厲芒四射道:「我是怎麼叫他們心服口服的,他們依樣畫葫蘆而已。何況我做瞭大半天的惡人,好人全讓他們來做,可謂好處占盡。如果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到,我和韓鐵衣就都是瞎子瞭!」
操演場上越發熱鬧起來。
一名肌肉盤根錯節的壯漢雙手環抱,幾乎將一匹駿馬給抱瞭起來,可謂兇威赫赫,嚇得騎兵們無人敢上前掠其鋒芒。這一攔阻,幾名被追得走投無路的兵丁亡命奔逃,生生沖出一條活路。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人都相信,若不是因為在操演不必傷瞭馬兒,壯漢或許三拳兩腳,便能將一匹駿馬活活打死。
每一支百人隊都有更多的兵丁【活】下來,每一位新入伍的百夫長,千夫長都在大顯身手,引來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陷陣營自成立以來,留下的都是強悍精幹的軍士,可是這支軍始終說不上強大。莫名其妙,漫無目的,為練而練。可就因午後忽然加入營中的三百名高手,陷陣營忽然有瞭凝聚力,忽然就有瞭無比的自信。這三百名高手,正在給全營五萬將士註入軍魂。
倪妙筠的目光看得越來越亮,申屠神輝嘴角的笑配上那副尊容,可謂越發地猥瑣。他絲毫不擔心營中的將士多討厭自己,隻消他們都折服於自傢的百夫長就成,百夫長們都聽他申屠神輝的。而他的軍令不需要下達給將士們,隻需要下達給百夫長們就行。這樣的事,韓鐵衣已幫著他操練瞭無數遍,每一位新上任的百夫長都已熟極而流。
「我……勸你不要笑的好,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打死你!」申屠神輝笑起來著實太過難看,還讓人犯惡心,連倪妙筠都難以忍受。她眼見一支強軍正在成型,大喜之下還能恨得牙癢癢,可見申屠神輝猥瑣到瞭何等地步。她非常確信,自己說的可不是戲言。
「看看你給我的面具,後悔瞭吧?」申屠神輝回頭剛想咧嘴一笑,又生生忍住。女郎的拳頭已捏瞭起來,自己現下是真的弄她不過,動起手來隻有吃虧的份兒。
「有點。」倪妙筠撅瞭撅唇略有委屈,起身向操演場走去。一來陪著司馬大人實在有點惡心,二來陷陣營裡今後隻有一個壞人,她身為監軍,也是時候下場走一走,為凝聚軍心出一把力瞭。
顧盼遠遠地在樹梢上看得目瞪口呆,她實在不敢相信,自成立之日起就困擾陷陣營的難題在一個下午的時光裡便徹底解決瞭。一切都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卻又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順暢無比。
這些高手她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手法卻早有耳聞。無論是從前的暗香零落,還是大秦國的武林同盟,如今的陷陣營都像是他們的延伸,手法巧妙,立竿見影。顧盼不得不再度遠眺申屠神輝,這個陷陣營裡唯一的惡人,就是他來瞭以後才產生瞭這樣的變化。隔得遠瞭已看不清他醜陋的五官,可無論怎麼打量他的身形氣度,都難以找到一絲一毫的熟悉。顧盼一陣恍惚,那是她從小到大最為熟悉的兩個人之一,如今的恩怨糾纏也源自於他們兩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眼看著除夕越發近瞭。陷陣營裡一日緊張過一日,卻不妨礙年貨堆成瞭山。當兵的吃餉打仗天經地義,可除瞭基本的軍餉之外,若能更有些人情味兒,也是軍心士氣極大的保障。越發臨近的戰火硝煙味道,也不能阻止對新年喜氣的向往。
這兩月來陷陣營已成瞭合格的軍伍,紫陵城裡卻一日都不太平,邸報依然每日用八百裡加急送到營中。燕盛之間的摩擦越發劇烈,幾乎已擦出瞭火花,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燕國直接把吳征定為欽犯,逼迫盛國交出吳征,盛國則是慣常的唯唯諾諾,卻扣著孫賢志不放,更別說交出吳征瞭——吳府上下空空蕩蕩沒幾個人,吳征早就不知跑到哪裡去瞭。
陷陣營頗有枕戈待旦的態勢,營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後營裡也不例外。
顧盼見識過戰場廝殺的慘烈,剛入營時每每想起來仍是心驚肉跳。或許是歲月漸長,也或許是適應瞭眼下的生活,顧盼現下的心態已漸漸平和。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就像她現下已不去糾結那位申屠司馬是不是那個人。
說來也怪,這人在營裡可謂臭瞭名頭,偏偏自打他來瞭以後,後營的日子居然十分舒暢。譬如他剛來的第一日天降大雪,後營裡人人在營帳裡烤瞭一日的火。第二日化雪天裡陰寒刺骨,後營中一頓忙碌人人冒汗,寒氣便也不難受瞭。總之後營裡的日子被算好瞭的異樣,總是恰到好處。
「我看她是不會來找你瞭……都到瞭這個時候,你真的不去見見她?」倪妙筠難得地心平氣和向申屠神輝道。
「還不到時候。」申屠神輝也難得地面無表情——沒有表情就是最不難看的時候,愣神道:「我心中已有瞭計較,再說吧。」
「戰事沒有幾日瞭……萬一有什麼意外,你莫要後悔呀……」
「不會……不會的……」申屠神輝喃喃自語,瞄瞭女郎一眼,低頭道:「你心中也有很多疑惑,到時候你一起來吧,總要讓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你做事總有些緣由,也確是想要知道。」
臘月二十三小年之際,一個足以震動朝野的消息忽然傳至燕國長安城。
禦書房裡欒楚廷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密信,厲聲道:「丘愛卿,可真?」
「千真萬確。」丘元煥躬身道:「張聖傑與梁玉宇已有共進退之盟約,據臣所知,成都也已得到瞭消息,梁俊賢正遣使星夜趕往長安。」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欒楚廷敲擊著桌面沉吟道:「張聖傑那個小子居然有瞭反抗之心?朕原本以為他遲遲不奉旨,隻是為瞭討價還價。如今看來,盛國是有不軌的企圖。」
「臣也認為如此。」丘元煥朝攤開的地圖上一指道:「臣已令三江口一帶加緊提防盛軍動向,隻是陛下,若是有變,恐怕一時難為。」
「朕知道。」欒楚廷面沉如鐵手指掃著葬天江一線,咬牙切齒道:「大軍南遷不可亂瞭方寸,若是有變,便暫時隱忍一二也無妨。張聖傑!你好大的狗膽!」
「如今看來,忘魂散之毒隻怕盛國早有能人制出瞭解藥,否則張聖傑安敢豁出性命?盛國自張安易起便裝瘋賣傻隱忍不發,所謀者大,臣以為不可聽之任之。若是太過縱容,隻怕局勢糜爛,今後一發不可收拾。」
「丘愛卿可有高見?」
「當是此時天寒地凍,糧草未曾足備,大軍不可妄動。臣以為可先提一支精兵以能人為將,速速趕至揚,徐一帶巡弋江邊。一來壯我軍威,使盛國不敢正眼北向,二來若遇變故,可及時支援接應。同時大軍一事加緊整備,提早南下,待大軍進駐之後,盛國縱有翻天之心又何足為懼?」
「有理,正和朕意!丘愛卿可有能人舉薦?」
「有。有一人三十餘年來潛心修行,近日大成,不僅武藝出眾,熟知兵書,智勇兼備,為人又律己寬人,可為朝中棟梁之才。臣舉賢不避親,正要舉薦臣之愛徒與陛下。」
「哦?丘愛卿之愛徒?速速為朕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