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皇城裡威嚴肅穆,朝會已近尾聲。屠沖見時候差不多湊近秦皇道:“陛下,祝雅瞳領薛文傑求見,正在午門外候著。”
“宣。”秦皇龍目微睜,又道:“諸卿稍候再散朝。”
祝雅瞳要來覲見,吳征不提前稟報說不過去,薛文傑求到瞭她頭上,吳征專職對付薛文傑的使命也結束瞭。吳征起瞭個大早上朝把奏本交瞭上去,正位列朝班中議政。聽秦皇宣瞭祝雅瞳,忍不住向著殿外探頭探腦。
即使近水樓臺先得月,今晨早早地起來上朝也錯過瞭初覽祝雅瞳的風姿。按她的性子平日的裝扮以輕便雅致為主,並不喜累贅,因此吳征也沒機會看見她一襲盛裝的模樣。念及祝雅瞳典雅高貴的氣質,昨日她面見薛文傑時穿著的華衣已讓吳征驚艷,今日又該是怎生一番麗色?而在肅正的朝堂裡以一介女兒身面對大秦國中樞之地的九五至尊與大小官員,端端正正地議論兩國政事。對熟知祝雅瞳私下裡時常俏皮古怪的吳征而言,不得不正襟危坐甚至裝模作樣,也是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她會怎麼做?
胡思亂想中,大殿前石板鋪就的長路盡頭現出一點人影,五官身材全然看不清,隻能見一小團鮮紅,在正午的烈陽照耀之下依然如熊熊燃燒的火焰。人影扶搖而近,漸漸看清玲瓏婀娜的身材,娉婷多姿的步伐。又近,石榴紅的連體宮裝全身罩定,刺斜對襟的領口正與兩根音叉般的精致鎖骨貼合,也將胸前兩團豐滿飽實上沿堪堪遮住,袖口兩隻孔雀的金彩紋繪之下,露出纖纖素手,掌面小巧,五指細長。再近,一頭青絲高高盤起飛天髻,三環高髻仙氣十足,正襯她溫雅嫻靜的如花容顏。
一團鮮紅足不沾地般卷進瞭大殿。高腰長裙裹得嬌軀弱柳迎風,貼臀的款式更讓她行走時扭動的臀胯,如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顆石子,水波自中心不住地蕩漾開去,清新自然又動人心魄。
而那一雙如古井般深邃又迷人的眼睛平視前方,視線恰巧落在秦皇下頜,不卑,不亢。立定之後目光一轉望向胡浩投去個善意的微笑,隨即又扭頭望向吳征,露出一絲調皮,一絲傲然,一揚下巴!
眼睛為什麼能笑?若是你看過這雙眼睛,一定能明白眼睛就是會笑的!
“她在刻意賣弄?”吳征心驚肉跳,不明白祝雅瞳為何如此,隻心有戚戚般地感覺到這一份刻意的賣弄隻對著自己!
“民女祝雅瞳參見陛下。”祝雅瞳盈盈倒身下拜,拖曳至地的裙裾荷葉一般散開,如在蓮塘中誕生。
大殿上人人屏住瞭呼吸,秦皇自祝雅瞳入殿起就閉上瞭雙目仿佛睡著,卻仍高高在上。
各為其主,吳征即使心如針紮也不敢說話。直等瞭一炷香時分,秦皇才似小憩醒來般睜眼道:“祝傢主辛苦,平身吧。屠沖,看坐!”
“謝陛下。”祝雅瞳緩緩起身抬頭仰望秦皇,雙目平實,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滿。
座椅就擺在吳征面前斜擺著,祝雅瞳側對吳征雙手一撫裙裾落座。貼腰的裙擺繃緊瞭臀兒的形狀碰觸到椅面的一刻,吳征幾乎聽見自己心肝碎裂的聲響。又圓又隆的臀股落下,恨不能讓人以身代椅。
“祝傢主何事要啟奏?”秦皇溫言道。
“特為征剿暗香零落賊黨一事而來。”祝雅瞳又是妙目一掃朝堂,靈光四射。
“此事祝傢主有大功,朕沒有忘。如今我大秦天下已肅清賊黨,還百姓朗朗青天,不知祝傢主還有什麼擔憂麼?”
祝雅瞳溫婉一笑,縱使她不開口,眼波已動,靈光四射的眼波已告訴你她的看法。宜喜宜嗔,要風情得風情,要嫵媚得嫵媚。“常言道除惡務盡,賊黨雖已清大半,還沒有盡。”
“祝傢主認為如何為盡?”
“斬草除根,賊首一日不除,便不算盡。”
談判開啟,言語之間暗藏機鋒,吳征才從失魂落魄中醒瞭過來,後背不由滲出冷汗。吳征不知道滿朝文武有幾人能擋住祝雅瞳迷人的風姿,可他知道在金鑾殿上高坐的那一位可以。似乎也隻有他能在祝雅瞳足以改天換地的眼波之前鎮定如磐石,牢牢占據著上風。
“這個道理朕知道,朕的大軍還在清剿,直到祝傢主所言的除惡務盡為止。”
“民女鬥膽,民女以為這樣並不夠。”
“說吧,朕恕祝傢主無罪。”
“民女傢中的商隊受賊黨侵擾,傷亡慘重。故而剿匪時民女亦隨吳侍郎投身軍伍,略盡薄力。征剿初期,雖勝而不獲。陛下的大軍嚴整強悍,可對付身懷武功的賊黨雖能擊退,始終難以有效地殺傷殲滅。常言道江湖事江湖瞭,對付江湖中人,自然是武藝高超的俠士最好。其後大秦江湖激於義憤四處群起,賊黨始傷亡大增,於是四方漸平。可民女認為如此依然不夠!天下之大,賊黨可四處藏身,若不能天下群起而攻之,賊黨難免覓著荒無人煙之所茍延殘喘。陛下需知,賊黨所依仗著,正是源源不斷的宵小之徒蟻聚而成。若得喘息之機,不多時又將元氣漸復。所謂天下之敵,天下人共討之。試問陛下,賊黨縱然在秦國無立錐之地,若逃往別國呢?燕國亦曾剿滅賊黨,不過十數年時光賊黨又在秦國作亂。若是萬一成瞭氣候,實是天下大劫!民女一傢之言,若有偏頗處,請陛下恕罪。”祝雅瞳侃侃而談,同樣的意思,從她嘴裡說出來就比旁人的更舒服。不需咄咄逼人或是一堆大道理,就更容易讓人接受。
“有理。那麼依祝傢主看,大秦怎麼做最好。”
“三國會盟勢在必行。”祝雅瞳起身彎腰半福道:“賊黨不除,天下人寢食難安,內亂亦難止息。三國若能同心協力,則賊黨非但在大秦,在天下亦將無立錐之地。這一回大秦首倡義舉,正當借此餘勇登高一呼,號令天下共除賊。民女此為天下計,亦為大秦計。”
“說得好。”祝雅瞳把一番道理講得清清楚楚,還捧瞭大秦。美人說話總有無以倫比的優勢,何況說得讓人那麼開心舒服。秦皇拈須微笑,也不由點頭。
“能得陛下贊一句,民女喜不自勝。”
“當得上。”秦皇目光在薛文傑臉上一掃,話鋒一轉道:“如此說來,薛使節的話朕該聽一聽瞭……”
秦皇松瞭口風,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得多,薛文傑也把心放回肚子裡松瞭口氣。簡單議論瞭幾句,約定再做詳談就散瞭朝。吳征與祝雅瞳並肩離開午門,心裡也不由打瞭一通鼓:幸虧八校尉在外剿賊,韓歸雁的守備府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無要事不需上朝。否則被她看見瞭指不定又是一番爭風吃醋。
祝雅瞳上瞭馬車,吳征候瞭片刻才聽她道:“進來吧。”
祝雅瞳又換回便服,高貴稍減,清麗又增,吳征吶吶地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瞭?好奇怪的模樣。”祝雅瞳忍俊不禁地笑問道。
“唉,你太漂亮瞭,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其實最適合的形容是迷人,可吳征還是不敢說出口。
“那是當然,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期期艾艾的?”祝雅瞳樂開瞭花,比之朝堂上淡定自若的風姿,現下的隨和可愛才更加真實,更加可親。
“剛才你受委屈一直跪著,我好心疼,可又幫不上忙……”吳征撇瞭撇嘴,對秦皇的這一頓殺威棒著實有幾分怨氣,至於偶有吐露心跡,在上一回祝雅瞳崩潰大哭之後,自己的膽子也稍微大瞭些許。
祝雅瞳倒不以為忤,惡作劇得逞般笑道:“你會心疼,我很歡喜。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人生在世總有幾分不如意的,我也不至於嬌貴到見瞭皇帝都舍不得跪一會兒。而且……嘻嘻,人傢穿著曳地長裙反正看不出來,半蹲著就當是練功瞭。”
“啊?”吳征想不到一襲盛裝長裙還有這種妙用,不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你要是真心疼我……要不這樣成不成?”祝雅瞳眼珠子一轉,不經意地隨口道:“想要我不受委屈,以後你來當皇帝,賜我一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怎麼樣?”
“啊……?”吳征更驚!這話祝雅瞳已不是第一次提起,從前隱隱約約也意有所指,在這個時機又一次提起,斷然不會隻是調笑話。吳征咧著嘴抽瞭口冷氣,連連拱手道:“我求求你幹脆和我說清楚瞭,千萬別莫名其妙把我拉下瞭水好不好?我這一傢子人受不起這麼大的折騰啊……”
“我也就是一說,你莫擔心。我和你說過的,我絕對不會害你!”祝雅瞳側耳傾聽,確認左右無人窺視又道:“我隻是覺得既然前朝崩塌,新朝未立,天下有能者居之,三國之外為什麼不能有第四國?今天這點委屈實在算不得什麼,從前我年輕的時候受的委屈多瞭去啦,難免心頭有點火氣。就憑你的機變與才幹,我祝傢鼎力支持你,足以試一試瞭。”
吳征完全無法想象以祝雅瞳的成熟多智會說出這麼形如孩童的話來!試一試?這東西是可以試的嗎?更何況與一個根本沒有當皇帝想法的人去聊什麼獨自立國,簡直幼稚得讓人發笑!祝雅瞳當然不是愚蠢的孩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這件事,必然不是因為幼稚,而是確有這樣的想法,甚至已成瞭執念而不自知!
吳征頭疼地摸著腦門,長舒瞭口氣鄭重道:“你知道我一直沒有把你當外人,所以這些話我聽過就忘,決計不會吐露一個字。但是我先告訴你除非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否則不可能。你就算說服瞭我,能說服菲菲?能說服雁兒?就算也說服瞭,能說服她們背後的一大傢子?不可能的。何況還有我的師尊,我的師門。他們待我恩重,我不能給他們惹禍害得他們萬劫不復。你……我的姑奶奶,你到底哪裡來的奇思妙想啊,我腦袋疼……”
“奇思妙想嘛,我想想怎麼瞭?我也從沒把你當外人,才敢把這些話說給你聽呀。怎麼著?不讓人說話瞭,不讓人調侃兩句瞭麼?”祝雅瞳大驚小怪地幽怨道:“燕秦兩國的皇帝暗中不知道在策劃什麼勾當,我總覺得十有八九是在針對人傢,就不許人傢有點旁的想法瞭麼?哼,壞人!”
“我……”吳征給一陣搶白得說不出話來,一邊是情深意重的人兒,一邊也是不忍她受傷害的祝雅瞳,左右為難。
“是不是這麼說的?如果他們真要害我,你幫不幫我。”祝雅瞳楚楚可憐,目蘊水光道。
“我肯定要幫!但是不是亂來啊。你祝傢傢大業大,誰敢動你?到時候誰惹誰還不一定呢!”吳征一個頭兩個大,言語顛三倒四道:“總之千萬不要再往那處去想,別說沒有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幹。沒事當什麼皇帝?累都累死個人瞭。”
“好啦,我就開開玩笑隨口一說,看把你嚇的。”祝雅瞳掩口噗嗤一笑,又是那副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勁,一撇嘴不屑道:“居然還教訓起人來瞭。”
“呼……那也不能這樣開玩笑啊,把我嚇死瞭。”吳征抹瞭把額頭冷汗,長舒瞭口氣道:“什麼教訓你,分明是你欺負我。”
“欺負你是看得起你!哼,旁人我還懶得欺負。”祝雅瞳一言既出,心中微動。這語氣措辭可實在不像是對著小乖乖當說出來的,倒像情人間的打鬧。
“好好好,承蒙祝傢主青眼,小生三生有幸。”吳征癱在椅上喘勻瞭氣,又坐直身體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但是我很認真地與你說: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做傻事,最好和我一樣,出瞭馬車就把事情徹底忘得一幹二凈。我是真的替你著想!”
“嗯,我聽你的。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小子。”祝雅瞳開懷一笑。無論如何,這世上還有人真的關心自己!
諸多大事迫在眉睫,回瞭府上吳征與祝雅瞳陸菲嫣一同去瞭後院西北角。吳府雖人丁漸多,這一帶依然荒僻。一座小院子裡除瞭每日三餐有人送來之外,隻餘偶爾低吟的佛號。
推開院門,天井裡索雨珊盤膝坐定,鎖定四肢的粗大鎖鏈被她拖至最長,雙手在膝彎上打著蓮花訣。自從被囚禁以來,她穴道被封,身形受制,便似苦行僧一樣折磨自己,於露天下頂著日曬與嚴寒,不再起身。
“二師姐。”除瞭倪妙筠每日送來三餐,小院裡還是初次有瞭新面孔。索雨珊停下念經睜開雙目,朝祝雅瞳歉然道。
“珊兒,你還認我這個師姐麼?”祝雅瞳心中撕裂般疼痛,又氣又憐道。
“二師姐待小妹一直很好,小妹從來不敢忘恩。”索雨珊美麗的容貌在自行折磨之下十分萎頓,幾月時光活像老瞭二十歲。
“你不敢忘恩,為何做出負義的事情?”祝雅瞳痛心疾首,搖著頭道:“天陰門上下,就以你最為虔誠,也最為單純,到底是誰害瞭你啊?”
依祝雅瞳對索雨姍的認知,這位大門不邁的師妹一向潛心修行,當時說她有問題也是難以置信。可是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祝雅瞳實在難以想象究竟是什麼原因。
“二師姐,您不要再問瞭,小妹不會說的。小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雙唇龜裂,語聲嘶啞,索雨珊臉上卻有一份終於解脫瞭的平靜安寧。
“有句話很難聽,門中上下能指使得動你的,除瞭大師姐還能有誰?她到底幹瞭什麼?珊兒,你想想清楚,你現下包庇惡人可是害瞭天陰門!莫要一意孤行,現下迷途知返,你還有救,師門還有救。”祝雅瞳見她刻意折磨自己,也是頗有憐惜。實在是這名女子本質善良,卻落到賊黨手裡以至於不人不鬼,讓人難受。
“二師姐想多瞭,大師姐一向最為門派考慮,她怎麼會害天陰門,怎麼會害我呢?她……二師姐,小妹求您,您能不能和大師姐認個錯,不要再爭吵瞭。你們吵來吵去,當年的是非恩怨誰能說得清楚?你們誰受瞭氣小妹都很難過,念一千遍經文都不能緩解片刻……天陰門,本該更好的。唉,小妹內疚騙瞭大傢,可小妹至今仍不後悔。”索雨珊依然無悲無喜。
“你不後悔?你不後悔?”祝雅瞳怒極反笑,瞪視索雨珊道:“事關重大,珊兒莫要怪師姐下重手!”
“沒用的。”索雨珊低沉著聲音道:“賊黨有一項法門專門對付二師姐的離幻魔瞳,小妹不會讓二師姐知道這個秘密,小妹……其實是心甘情願供他們驅使,所以……對不住瞭二師姐……您莫要埋怨小妹……小妹心裡也很苦,很難受……隻望有一天您得知瞭真相,能原諒小妹……小妹從來沒有背叛天陰門……今後遇上瞭賊黨,二師姐萬萬小心在意他們破解離幻魔瞳的法門……”
話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斷斷續續。祝雅瞳明白她折磨自己多日,又心存死志,即使不對她施加任何手法,她也已油盡燈枯。佛門的圓寂玄而又玄,索雨珊精修佛法,她要自行坐化誰也攔不住。
“等一等,珊兒,等一等。你……聽話……二師姐不想你蒙受不白之冤!你別這樣……”祝雅瞳大急,她也沒想到索雨珊早早就在等著這一天,再見一面,此時束手無策。
“二師姐,對不起……小妹說瞭謊話還挑撥他人,死後孽鏡臺前一照,該下拔舌與蒸籠地獄……這是小妹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可是……小妹真的是希望天陰門好……二師姐,你們不要再鬧爭鬥瞭好不好……好不好……你們倆隻要在一起,誰也欺侮不瞭天陰門……答應小妹好不好……好不好……”索雨珊垂下螓首,語聲斷絕,終於沒瞭聲息。
祝雅瞳淚如雨下,吳征與陸菲嫣驚得呆瞭。原本想有所得,至少摸著蛛絲馬跡。索雨珊雖作惡,可最終孟永淑並非因她而死,也未釀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吳征並不恨她。不想來此之後居然目睹瞭一場慘劇,索雨珊安然自盡,全無悔意,裡頭隱藏的秘密實在讓人想破瞭頭也不明白,若是細想深究下去,更讓人覺得恐怖。
“你別難過瞭,索前輩既已仙逝,還是早點入土為安才是!”吳征待祝雅瞳哭瞭一陣才上前安慰道。
“不!”祝雅瞳恨恨地一抹眼淚道:“雨珊禮佛真誠,當以火葬才是。”
吳征心中一動,若是索雨珊的確如祝雅瞳所知的持清規戒律,那麼火化之後大概率會留下僧人特有的舍利子。當即點頭道:“好,我去請柳前輩她們來。”
請來天陰門幾位前輩,唯恐索雨珊還有暗中的同伴,隻說她死志已下,見瞭祝雅瞳之後便即坐化,回天乏力。諸女驚詫莫名,鄭寒嵐當即落下淚來。柳寄芙雖深恨索雨珊叛門之舉,可人死如燈滅,也是悲從心來。
吳征與冷月玦對視一眼,冰娃娃不與吳征單獨相處時總將感情深深藏起,隻是兩人的目光一碰,盡是深深的恐懼。
與索雨珊的遺體道過別,柴堆就在小院裡燃起,屍身緩緩化作灰燼。待火光熄滅,祝雅瞳親自收拾骨灰,又從灰燼中取出三枚閃光的晶體,梗著喉嚨道:“珊兒即使被害,時間也不會太久!狗賊,狗賊!”
吳征見瞭舍利子,也確信索雨珊牢守清規戒律,並未因落入賊黨之手就放蕩形骸。此前的所作所為,說不準真是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犧牲心態?百感交集,心中一陣難受。
收拾好瞭殘局,祝雅瞳閉門不出,連例行對顧盼的指點都免瞭。吳征無從勸慰,隻能讓冷月玦在院門口守著。
回瞭自己的小院,陸菲嫣正在等候,吳征搖頭嘆氣道:“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亂世之中什麼意外都會發生,真沒想到索雨珊會這麼決絕。”陸菲嫣靠在吳征胸前寬慰道:“賊黨現下已是走投無路,三國會盟一訂更是甕中之鱉,你就不要太過擔心瞭。”
“不好說啊。走投無路才顯樹大根深,不但混進瞭朝中,連天陰門裡都有賊黨的內應,簡直難以想象。我都在害怕,咱們昆侖派裡有沒有……我最怕的是,賊黨看似節節敗退,可是敗得也太容易瞭點,藏得最深的憂無患不知道在籌謀著什麼。若是讓他贏瞭那麼一次……別摔得萬劫不復才是。”吳征忽然對祝雅瞳的憂慮感同身受。無知者無畏,秘密被挖掘得越多,越加覺得恐怖。
“你不要想那麼多瞭,把眼前的事情先辦好再說。”吳征的推斷論據十足無法反駁,陸菲嫣隻能柔聲安慰他定下神來。
“嗯。三國會盟現下看來的確是件好事!不如此不足以根除賊黨,隻希望賊首按捺不住暴露出來。”
兩人偎依溫存瞭好一陣,陸菲嫣在吳征胸口膩瞭片刻,才催促他道:“快去雁兒那裡。去得晚瞭說不定她又要來怨我不放你走。”
今夜悄悄溜去韓府過夜,是與韓歸雁的幽會之期。吳征鬱悶的心情略有好轉,哈哈笑道:“好,讓娘子獨守空閨,為夫先致個歉。”
“去吧去吧,還在這裡羞人幹什麼。”陸菲嫣雙頰緋紅地揮手趕人,即使兩人恩愛再久再多,她仍和初時一樣害羞,一樣聽見為夫二字就羞不可抑。
吳征轉入韓府後院小巷輕輕叩響瞭房門,春雨早就打發走瞭仆人,悄悄放瞭吳征進府。小侍女兩頰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雙目仍賊溜溜地偷看不停,暗中竊笑。
“小姐回來沒?”吳征皺著眉頭問道。韓歸雁似乎受自己的影響頗多,加上掌兵時本就有的“愛兵如子”觀念,對侍女不免就放縱許多。這丫頭有點沒大沒小的放肆,對著未來姑爺完全不怕,吳征初來時警告瞭幾回無效,也隻好由得她去。
“還沒呢。這幾夜都回來得晚。”春雨提著燈籠將吳征領到房間,又竊笑著道:“吳大人還請稍候,婢子告退。”
吳征來時天色已晚,又候瞭一個時辰韓歸雁踏月方歸。好容易擺著架子挨到瞭後院,才興沖沖地撒腿飛奔直入小院。吳征等在天井裡,看她嘴角含笑,一雙長腿有力地蹬踢交錯,實在愛煞!可惜這世上沒有熱褲,那種極致的顯露與恰到好處的遮掩若能穿在韓歸雁身上,才最顯這一雙長腿的美麗性感!
顧不得嘆息遺憾,吳征一個貓腰虎撲,抱著纖美的膝彎將女郎抱起,臉龐恰巧埋入她的一雙碩乳中央,淺嘗深嗅。
“咯咯咯……咦,你怎麼瞭?”幾在一瞬間韓歸雁就發現吳征的異常,雙手從粉拳擂肩變作柔情一抱。
“發生瞭好多好多事,索雨珊認瞭全部的罪,坐化瞭!”埋首兩座飽滿山峰之間,久久不願抬頭的吳征悶聲道。
“你別著急,慢慢與我說。”天陰門這等門派裡都出瞭暗香零落賊黨,韓歸雁深感事態嚴重,一時也顧不得春心萌動。
“此前曾猜測憂無患隱身朝中,也猜測幾位重臣頗有嫌疑,尤其是霍中書與迭雲鶴,現下看來都可排除瞭,莽梧山那裡來瞭最新的消息…………祝傢主那邊壓力巨大,總是懷疑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朝她罩過來……索雨珊大包大攬要一力承擔,說完就坐化瞭,遺體火葬後留下舍利子……”吳征沉重地說完,唯獨把祝雅瞳的不臣之心隱去不敢說。
“三國會盟勢在必行瞭啊。”韓歸雁也是胸口裡悶得慌。
“嗯,我已經請屠公公幫忙,這一回咱們親近的人都要去,包括瞿姐姐。若是分散瞭我生怕會出事!”暗香零落給予吳征最大的壓力就在此處,身邊的女子太多,無論哪一個失瞭手都是徹骨之痛。
“當然要聚在一起最好!去瞭涼州倒不用再擔心什麼瞭,我們有兵有將有高手,憂無患若現身管教他有來無回。”韓歸雁一捏粉拳,意氣風發!
“不錯!”
真到瞭涼州,以雁兒的用兵之能,外加祝雅瞳陸菲嫣等高手在,暗香零落賊黨還真不足為懼!即使會盟時有什麼變故,韓歸雁帶去的精兵也是最大的依仗,甚至祝雅瞳所面臨的危機自己也能幫得上忙。戰場對決,這世間能與懷中女郎擺開陣勢一戰的絕不會太多。何況她還精擅守禦,涼州更是師尊奚半樓的地盤,策應全然不成問題。
吳征心中一暢,感嘆道:“幸虧有你們在!”
“你這是關心則亂,明明我們占優,為何這樣抑鬱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我心裡總是很不安。可能像你說的一樣,關心則亂。”
“現下安心些沒?人傢累瞭……”
“我幫你沐浴凈身……”
韓歸雁心尖一跳,其中的溫柔旖旎之處令人臉酣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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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盟之約擺上瞭朝堂的議事日程,進展很快,來年開春三月於涼州的三國會盟已是板上釘釘。屠沖已事先透露瞭許多消息,除瞭龐頌德年事已高不宜遠行之外,霍永寧領銜,吳征,韓歸雁等上一回出使過長安的悉數都在使臣名單中,隻等聖旨頒下。聽屠沖說,吳征上一回出使表現亮眼,還與能充當燕秦兩國之間潤滑劑的祝雅瞳十分相熟,這一回十有八九要接替龐頌德的位置擔任副使。
既要身負重責,吳征也不客氣地提出一連串要求,隨行人員務必帶足。
轉眼過去瞭十餘日,錦蘭莊徹底騰瞭出來,祝傢也有條不紊地逐步搬遷入主。蔣安和將與祝雅瞳合作開展農桑一事上奏,還得瞭秦皇好一番嘉獎勉勵。
一切準備停當,入夜時分打開密道,由陸菲嫣與冷月玦看守洞口,祝雅瞳與吳征一同進入密道中。
上一回進入時匆匆忙忙,這一回則備足瞭火把。隻見長長的甬道塵污深重,墻面亦有斑駁脫落。借著火光,吳征搓瞭一把土黃色的墻面,心中一跳道:“這是……”忙舉頭四望,隻見整條地道全是以相同的材質打造,土黃色的黏土加固瞭四面。
“你還懂這些?”祝雅瞳訝異問道。
地道的打造並非易事,若無相應的地質結構,就算打挖完瞭難免不夠堅固,時間長瞭容易垮塌。地宮若由臨僖宗主持挖掘少說也是兩百來年,至今安然無恙顯然用瞭特殊的方法。
“恰巧聽說過。”吳征摩挲著墻面,越發確信道:“這裡四面都是黃土,當是加固用的,裡頭說不定還有花崗巖支撐。這種黃土用沙子與黏土混以滾煮糯米而出的濃汁攪拌,幹透瞭以後用以打造堡壘寨柵都十分堅固。難怪地道這麼久瞭還沒坍塌。”
“你可真是博學多才。”祝雅瞳運力揮掌朝著墻面一擊!她內功深厚足以開碑裂石,這運足內力的一掌下去震得土灰飛揚,在墻上也隻留下半個掌緣不到的淺淺掌印,不由咋舌道:“這泥土夠硬的,比巖石也不多讓。”
“好厲害!”吳征喃喃贊瞭一句,不知是稱贊祝雅瞳還是臨僖宗。
“進去看看。浮流雲上回逃瞭不知道又回來過沒有,我先過去,你稍待會兒。”
祝雅瞳深吸瞭口氣,取出黃珠戴在額心緩緩踏步前行,一步一頓,每一下都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足印。她前行時左右打量,如今燈火輝煌,嵌在墻面的機關清晰可見。隻見各處孔洞錯落有致,佈置得十分巧妙全無死角,上一回冒險追擊,若不是自己身負絕頂武功不免要著瞭道兒,可其中幾次險而又險地避開致命的絕殺也是心知肚明。
踏瞭幾個來回,祝雅瞳又返回吳征身邊抽出“鎏虹”寶劍道:“順著我的足印走,若有變故不要亂動聽我的號令,我跟著你。”
吳征可沒有她的本事,若是誤觸瞭機關未必躲得過去,於是老老實實依言前行,提心吊膽中有驚無險地渡過這一條長長甬道,兩人均舒瞭口長氣。
過瞭轉角火光照不過來,光線昏暗。祝雅瞳先確定瞭地宮裡無人,才又返回多取瞭火把點燃,把地宮照的通亮。救瞭浮流雲一命的石門落下之後也積瞭灰土,看來再未打開過。石門大得驚人,想要推開非人力所能為,機關應在門外,要搞清楚非得找準瞭位置從地面再挖下,現下先不去管它。
火光照耀下,半人高的玉石門板裡六塊寶石不規則地擺放著,閃著詭異的紅光。吳征湊近瞭打量,隻見一道道溝槽下顯是安裝瞭機簧,紅寶石刻在溝槽裡移動。溝槽橫豎各有四道組成一個十六宮格,其中十個格子裡刻畫瞭字符,麻麻亂亂。吳征定睛看瞭片刻全然看不清鬼畫符一樣的東西畫瞭什麼,還覺心浮氣躁,頭暈目眩,當即甩瞭甩頭不敢再看。
“這裡有迷惑人心的法門,你別盯著看。”祝雅瞳見吳征臉色發白忙出聲提醒道:“略略瞭解一下即可,這裡我要用【離幻魔瞳】才看得清。”
“恩。”吳征定瞭定神仍覺不適,抹瞭把額頭冷汗,站遠瞭觀其全局,隻見六顆紅寶石面上也有刻畫,聳瞭聳肩無奈道:“我是不成啦,還是你來。”
“嗯,你幫我守著,我也沒多少信心。”
不是示弱,而是想起神秘而可怕的臨僖宗,兩人都不由心中砰砰直跳——一個有本事流毒世間兩百年的人,留下的秘密該是多麼驚天動地!
祝雅瞳盤膝坐定,垂頭手捏法訣調息良久,才抬起頭來陡然睜眼。吳征不敢接觸【離幻魔瞳】,更不敢打擾她。站在她身後望去,也依稀覺得兩道目光有若實質緩緩延伸,輕觸玉石門板。
時間與空氣均似在一瞬間凝固,不過片刻時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久。直到祝雅瞳豁然起身,雙掌連揮風聲赫赫,吳征才驚醒過來。
那片刻墜落深淵般的失神,不知是十二品高手施展秘法極招,還是這片詭異的玉石門板散發出無窮的魔力所致。吳征汗如雨下,當即坐倒閉目潛運內力相抗。
祝雅瞳同樣汗透重衣,內力到處,身周蒸起騰騰白氣。她面容凝肅,又有一絲難熬的痛苦,長發無風自動獵獵飛舞,身上的衣衫卻又沉浸如水,顯是一身功力全數凝聚於雙眸。雙掌反反復復掐握著繁復又各不相同的法訣,幾將功力提升到極限!
美婦碎步向玉石門板靠近,又左右遊移,間或退上幾步。一團亂麻的字跡在魔瞳中漸漸變得清晰,正當凝聚成筆畫時陡然又變得紛亂無序。
美婦深吸一口氣低喝一聲,圓睜杏眼,雙目瞳孔幾乎凝成一點針尖,才艱難地提起寶劍,以劍尖在地下刻畫。幾字寫完,瞳孔忽又像墨跡滴落水中一般擴散,幾乎溫潤瞭整隻眼眸,足下亦不停地變換方位,忽左忽右,忽近忽遠……
吳征全力運功護住丹田,不知過瞭多久才聽祝雅瞳哇地一聲,竟是吐出一大口鮮血!吳征大吃一驚慌忙收功起身,隻見祝雅瞳盤膝坐倒,面如金紙,螓首無力地耷拉著。
遭逢變故,吳征迅速冷靜下來。臨僖宗留下的石刻太過詭秘,以祝雅瞳的堅韌一定是運功過度而脫力,且凝聚離幻魔瞳,肝經與胃經帶瞭傷。
“我來助你運功,你別怕。”吳征柔聲問道,隻覺此刻的美婦雖擁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卻柔弱得令人心疼。
“嗯,你幫我。”祝雅瞳聲如蚊吶,臉上卻有滿足的微笑,對吳征全不設防。
能說能笑真是現下最大的好事,吳征心頭大定。
此前因《玄元兩儀功》之故,祝雅瞳定時都要與吳征練武測試內力的運行。兩人之間對彼此的武功都有所瞭解,吳征按著她背心將內力透入,道理訣內功順著經脈蝸行,迎著祝雅瞳的內力慢慢融入。那一縷雖虛弱卻仍雄渾沉厚的內力清涼無比,像一隻小手與吳征的內力對握,吳征竟覺兩人之間似有心靈感應,靈魂相連。
祝雅瞳雖強,道理訣卻神奇,吳征對人體的瞭解更是遠遠超越這個時代。運功良久,祝雅瞳面色轉紅,嬌弱的身軀正迅速恢復力道。再過瞭一炷香時分,兩人同時收功。
內傷初愈,祝雅瞳舒展下筋骨,仿佛一場雲雨之後的嬌弱不堪又恢復瞭力氣,異常地慵懶嬌憨。
“我沒事,用力過度罷瞭,休養個兩日就好瞭。”祝雅瞳撐起身軀甩手踢腿,自查無大礙才覺有異,啊喲一聲嬌斥道:“轉過去!”
地道裡的溫度遠比外頭高,火把的熱度又經久不散,兩人早早脫瞭皮裘。祝雅瞳一身大汗淋漓,嬌軀飽滋香露幾乎一把都能掐出水來,早將裡外兩層衣物全潤得透瞭,像是衣衫剛從水裡撈起就直接穿在身上。
再好的高手裁縫量身定制的衣物,又怎比現下的更為貼身?那嬌軀的婀娜多姿,被絳紫色的貼身裡衣遮去的飽滿圓隆,濕漉漉披散下的長發,猶如清波芙蓉,讓吳征再也移不開目光!
一聲斷喝將他從發愣中驚醒過來,吳征趕忙回身,欲要為自己辯駁兩句居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最終無奈道:“你太好看瞭。我……我抵不住……”
“哼,你就那張嘴最會說話。”祝雅瞳並未動怒,隻警告道:“不準動歪心思,否則……打你!”
警告之言太過曖昧,兩人均覺尷尬。待祝雅瞳披好外袍,兩人趕忙去看費勁瞭九牛二虎之力才刻畫下的字跡。
吳征尚未從剛才的驚艷一幕裡回過神來,視線所及又讓他驚得呆瞭!
“是猜謎語麼?叫你來是對瞭的。”
祝雅瞳茫然不解的詢問聲中,吳征一溜折返跑取來一支火把,像是唯恐看花瞭眼一樣在字跡旁揉著眼睛,反復打量。
“馬兜鈴,朱砂,雄黃,麻黃,柴胡,石菖蒲,獨活,紅娘子,火麻仁,附子。這些全是藥材呀,什麼意思?”祝雅瞳所念的正是在宮格中以詭異的迷惑法門刻畫的字跡,這些已讓震得吳征頭皮發麻。正因其中的雄黃,麻黃,柴胡,附子幾味藥物是當年坑死楊修明之時,玉蘢煙為他制作的毒藥裡用到的材料。
“這幾個又是什麼東西?”六塊紅寶石上的符號也被祝雅瞳依樣畫葫蘆地描瞭下來,依位擺好,吳征見瞭真是天雷轟頂,口幹舌燥。
祝雅瞳全力運功於目,以至於握劍的手都不夠穩定,符號更是她見所未見,全然不識,刻畫起來難免十分別扭,並不工整。可落在吳征眼裡卻再也熟悉不過,分明是和他一樣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阿拉伯數字“1,2,3,4,5,6!”他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敢吭,唯恐心中最大,也是必不能說的秘密透露出半點,但臉上的震驚全數落在祝雅瞳眼裡。
“猜謎我就不會瞭,你好像看出瞭什麼?”
“好像……我得去宮中一趟瞭。”吳征死命讓自己平靜下來,摩挲著十味藥材的字跡道:“這裡有四種我殺楊修明時,玉妃用來制作瞭毒藥,效果顯著,我才能一擊即中!”
“…………那這些呢?”祝雅瞳對吳征的推斷不置可否,她並未接觸過玉妃,僅對吳征現下判斷與玉妃有關覺得不以為然,最多有點好奇而已。而那幾個神秘的數字顯然更讓她感興趣。
“不知道,中原沒有,是不是中原之外的什麼符號?”吳征捏著下巴胡樁皺眉苦思著沉吟道。
“有點道理!也或許是臨朝祖傳的什麼密文,憂無患誘我來此有恃無恐,是不是就仗著這一組密文?”
“中!定是如此,他根本不擔心我們能打開石門,就等著我們看清瞭回去找他,或者求他!寶藏在前,光是好奇心又有幾個人忍得住?”吳征恨恨地一揮手,惱怒與惶恐中又有些慶幸的發泄味道:沙雕憂無患,勞資也特麼看得懂!
“就是說據你的推測,憂無患不會離幻魔瞳的法門瞭?”吳征說看清瞭回去找他,自是斷定瞭憂無患看不清。
“石門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始終塵封著,憂無患若是看得清早就打開瞭。你還記不記得,前段時間憂無患也去找過玉妃,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玉妃的秘密一定也驚天動地,說不準還掌握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笈。”
“正是!”祝雅瞳對玉妃少有關註,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經吳征提醒恍然大悟,憂心忡忡道:“憂無患忽然動作頻頻,會不會是此前一直在等待某種時機,現下時機近瞭?”
“很有可能!我即刻去安排進宮事宜,待問明瞭再來!”
兩人出瞭密道,祝雅瞳自去沐浴換洗,吳征將地宮中的事情一說,聽得陸菲嫣瞠目結舌。冷月玦還是初次聽到玉妃一事,眨巴著大眼睛,朝吳征撇瞭撇嘴角,似是再說:“原來你的膽子早就這麼大瞭。”
談論不出個所以然來,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吳征更是一夜未眠。次日一早進瞭宮,早朝散瞭就往後宮奔去。
今日當值的還是熟識的皮良朋,吳征塞過銀票道:“請皮公公喝酒,下官去找趙公公敘敘舊。”
“哎喲……我的吳侍郎啊,您現在還自稱什麼下官啊?讓人聽見瞭雜傢可吃罪不起。您快去,快去。”皮良朋喜笑顏開,忙給吳征讓開瞭道。
見瞭趙立春言明有重大要事,不得不臨時去天澤宮一趟。從他嚴肅的神情趙立春心知事關重大,不敢多問自去安排妥當,待時辰合適瞭才與吳征一同朝天澤宮逛蕩而去。
“近日天澤宮處沒有什麼異常麼?”吳征剿賊臨行前曾鄭重囑咐,雖從未得到趙立春的傳信,仍忍不住再行確認。
“絕對沒有,否則小弟早已告知吳兄知道。”趙立春拍著胸脯保證道。
“那就好!”吳征松瞭口氣,看來憂無患找到玉妃隻是個人因由,並非發現瞭吳征與玉妃之間的秘密,一切隻是巧合。
“吳兄交辦的事,小弟始終放在心上,吳兄放一百個心!”
“有勞兄弟,這一次非同小可,務必盯得緊緊的。嗯,若是有這本事,就是飛瞭隻蒼蠅進去也要知道。”吳征不是信口開河的調笑,他真恨不得掌控天澤宮裡一切行蹤。
“小弟明白吳兄的意思!吳兄快去快回。”
踏入天澤宮,宮中已換瞭個服侍的仆婦,原來那位雖適合也本分,可趙立春為免出意外,已尋機處理瞭瞭事!吳征心中雖有不忍她遭受池魚之災,也是無可奈何,若是換瞭他來,為穩妥起見也會這麼做的。
宮裡冷冷落落,玉蘢煙在後院裡枯坐。天氣寒冷她也添瞭件皮裘。雖顯老舊,但看著十分厚實保暖。今日陽光正好,暖融融地曬得她昏昏欲睡,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像是透明一樣,散發出玉質的光澤。比之上回,她身體又見豐腴瞭些許,看來吳征上一回來訪不歡而散後,還是讓她放下心來。
“玉姐姐。”形勢比前不同,吳征來此也不再是偷偷摸摸,與她商量的心態口吻。什麼微臣之類的禮儀全免瞭,現下他要的,是完全掌控這一位冷宮妃子,是求也好,是迫也好,總之要逼得她就范。——誰也想不到玉妃居然會在這件事裡成瞭關鍵的一環,從前吳征對她除瞭憐惜與色心之外,更多還是為兩人的安危計。現下卻已擴散到祝雅瞳乃至整個昆侖派的安危。
被叫聲喚醒,玉蘢煙吃瞭一驚,見瞭吳征面露羞慚之色。憂無患突然到訪的驚慌再見吳征之後漸漸落定,思來想去,吳征的好處如在眼前,總覺吳征對她的確是一片真心實意,從前那些情意哪裡做的瞭虛假?又何必費那麼多力氣作假?加上時日一久,天澤宮裡安然無恙,她並不蠢笨,終日沉浸於一件事裡也想得明白透徹,醒悟是誤會瞭吳征。
“你來瞭……”玉蘢煙慌忙起身,低著頭囁囁喏喏道:“你坐。”
“嗯,玉姐姐居然沒有趕我走?”吳征沒有打情罵俏的閑情雅致,可對付玉蘢煙和旁人不一樣,火急火燎地隻會嚇著她反為不美。且涉及藥材的事情玉蘢煙珍之重之地交代他不能泄露,顯然和她的秘密有關,吳征必須像從前一樣耐心,甚至更加耐心才可,以免又嚇到驚弓之鳥般的玉妃。
“我……我……實在對不住……”玉蘢煙期期艾艾滿面羞紅,手足無措。
“我沒有怪姐姐。”吳征一把將她抱緊懷裡,放在膝上坐好,見她淚珠已蘊滿眼眶,細心替她擦去道:“遭逢大事誰也會心慌意亂,姐姐懷疑到我也是情理之中,誰讓天澤宮裡就咱們倆呢?挨瞭一頓罵還真不算冤枉瞭,哈哈。這段時間我外出剿賊,現下才得瞭機會進宮來。不是生姐姐的氣。”
“嗯……總之,對不住。”玉蘢煙得瞭安慰心情好轉,吳征的話語似有一種魔力,輕易撩撥著她的心弦。
“天冷瞭,姐姐有沒多加衣物?不要著涼。”吳征掂瞭掂皮裘,確認瞭足夠厚實仍關切問道。
“有,趙公公及時給調撥瞭冬衣,雖不好看,保暖已是足夠瞭,這樣就好。”玉蘢煙越說頭越低,聲音越小。掂著皮裘的大手已順勢從領口鉆入,冬日裡依然像小火爐般溫暖的大手滑過肌膚,卻激起一大片酥麻的小粒兒,直至握住一隻美乳摩挲把玩。另一隻繞著腰肢的手臂一緊,像鐵箍一樣讓她無處可逃。以至於綿軟的臀兒被一桿逐漸升起的長槍抵出結結實實的深渦也無可奈何。
從玉蘢煙逃離災禍開始,耳濡目染與學習的都是迎合,入瞭宮之後,逢迎的態度更是根深蒂固,何況是她深懷愧疚,芳心可可的吳征?玉蘢煙嚶嚀一聲嬌軀酥軟,倒在吳征懷裡,隻盼懷抱自己的大手莫要離開。
“姐姐放寬瞭心,身材又恢復如初。這是老天爺的賞賜須得珍惜,以後再不可自己嚇自己。”吳征擁著一身火熱綿軟,柔若無骨觸感絕佳,手上漸漸加重幾乎像蹂躪一樣狠狠掐捏不停。
“輕一點……”常人說來的嬌聲討饒後,都會呼疼一句,以換取憐惜。可玉蘢煙卻沒有!分明是討饒,配上她甜得發膩的語聲,也不呼疼,顯得更加順從,更激起男子的征服甚至蹂躪欲望,以一賞她絕世的淒艷。
吳征一咬舌尖才讓靈臺清明,他相信即使就在此時此地要瞭玉蘢煙她也不會抵抗,可吳征不能這麼做。這是底線,做人的底線,此時不守或許不會出事,可下一次呢?在外呢?
“嗯……太過激動瞭些。”
放輕的力道讓肉體的快意頓減,玉蘢煙略覺失望。可吳征的歉然又極為暖心,十歲之後,誰又為她著想?誰又肯不計報償地聽她的話?誰又會因憐惜而放棄對這具玉體的癡迷與欲望?
玉蘢煙雙手環在胸前緊緊壓著吳征探入胸脯的大手,淚眼又迷蒙:“你真的沒有怪我?”
“不怪是不可能的!被喜歡的人冤枉瞭還不能生氣麼?可是我能理解你的苦處。情人之間拌嘴生氣,可不都這樣吵著吵著,就白頭偕老瞭。”吳征肺腑之言出口本是真心誠意,轉念一想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大的贊。語氣,時機,含義,用在此處簡直絕妙,足以擊潰玉蘢煙脆弱的心防!
果然玉蘢煙淚珠滾滾垂落,泣不成聲道:“你……莫要胡說瞭……不要犯傻……我不能害你……”
“已經害瞭,來不及瞭。傻姐姐,我們結識於患難,一同闖過險關。哪裡還有什麼害不害的?”
“嗚嗚嗚……我身陷皇宮如墮深淵,這裡是皇宮啊……嗚嗚……你又能怎麼辦?勉強不來的。”
“我偏要勉強!”
不能去做的事情,他偏要勉強,玉蘢煙又是歡喜,又是擔憂,芳心如醉又碎,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迷迷糊糊地被吳征勾起下頜含住朱唇,舌頭粗暴地抵開牙關侵入!
粘膩又溫軟的香口囁喏著收緊包裹,舌尖捉迷藏一樣左右搖擺,躲閃之間總能實打實地碰觸在一起一嘗香潤,卻怎麼也捉不著,捉不牢。勾挑,回環,相合,一觸即走,像在逃竄,又像在勾引你追逐。吳征已是緊守本心,還是被她高超的調情技巧激得幾乎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才脫開把自己緊緊吸牢的香口,兩人氣喘籲籲地相依相偎片刻。吳征柔聲道:“我還是不會逼姐姐,但是我希望姐姐的秘密能對我說,若是不說,很多事情我難以判斷準確。”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害你!這些事情被你知道瞭有害無益,最好什麼都不知道,就害不瞭你瞭!”柔順的玉蘢煙這一回卻是斬釘截鐵,半點沒有通融的餘地。
“好,我聽姐姐的。”
吳征不再相逼,玉蘢煙松瞭口氣,心中又有歉然:“我有沒有什麼能幫你的。”
“有,正要與你說一件事!”吳征將僖宗遺藏的事情詳細說瞭一遍,聽得玉蘢煙驚呼連連。最後從懷中掏出一張打開鋪在石桌上道:“地宮裡的機關上是個十六宮格,裡頭有這些字樣。我想起除掉楊修明時姐姐配的藥物有這四味。暗香零落賊黨是僖宗佈下的棋子,憂無患是僖宗後人也是無疑的!他前段時間來找過姐姐,我雖不明是什麼事情,可是多番巧合,這一題我所料當是無差,唯有姐姐能解!”
玉蘢煙從吳征身上跳下以免被打擾瞭心思,可隻看瞭一眼就心知肚明。她斟酌瞭一番道:“我幼時撿到過一本藥典,殺楊修明的毒藥配置之法也是藥典裡學來的。這裡的幾味藥都有一個共通點,雖能治病醫人,卻均含有毒性!”
“嗯,是藥三分毒。”吳征聽得十分仔細,唯恐漏瞭一個字。
“不是那個意思!”玉蘢煙想瞭片刻,小心措辭解釋道:“我們常說的是藥三分毒,是說藥材裡各有不同的作用,若是生病瞭下藥治療,能讓人痊愈。可若是沒病的時候,這藥吃下就是有害的瞭。”
“嗯。”這個道理吳征明白得很,誰沒病就吃兩個頭孢來著?小心吃出病來。他不敢表露,隻是靜靜等著玉蘢煙解答。
“我說的毒性是,藥材裡本就含毒,或者說藥材的某一部分含毒!若是處理得當不會傷人,若是不懂,那就是毒藥。”
“唔!”吳征恍然大悟,怪不得玉蘢煙隻向自己要瞭幾味尋常的藥材,卻能創造出殺死楊修明的良機!
“譬如馬兜鈴的汁液,或是獨活之心,都有劇毒,混在一起更有奇效……”玉蘢煙侃侃而談,其實吳征前世裡也曾聽說過中藥材的毒性,玉蘢煙講得頭頭是道,他越聽越是疑惑!
“咦,好奇怪瞭……”玉蘢煙指著十六宮格的,玉指連連點瞭幾回道:“倒真的是剛剛好。同樣毒性的幾味藥恰巧是十六樣,能把這裡填滿!”
“好極,好極!還有六樣是什麼?”這真是最好的消息,吳征大喜過望。
“是馬錢子,七葉一枝花,火麻仁,雷公藤,烏桕與黃藥子。”玉蘢煙說一樣就指一個空格,六樣點數下來,連順序都完全相同。
“馬錢子,七葉一枝花……”吳征默默記憶得清清楚楚,仍覺不放心,找來一支舊筆就要填上,忽然筆鋒一顫想起一件事情來。
“不對,不對……若是按順序,似乎不需要這些……找到瞭這些,與順序又有什麼幹系?”吳征擱下筆,面色陰鬱,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順序?什麼意思?”玉蘢煙茫然不解,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你說的是什麼順序?”
“是,這六個空格裡有順序在,弄錯瞭怕要出事!”吳征喃喃自語,死死盯著六位藥材,怎麼也想不出有什麼順序的關聯。
“我看得那本藥經很奇怪,這空著的六樣藥材邊上都有序號標註。馬錢子是三,七葉一枝花是四,火麻仁是一,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是你說的順序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吳征癡癡呆呆,旋即笑得跌在地上。他不敢縱身狂笑死死憋著,卻前仰後合,滿地打滾!
玉蘢煙目瞪口呆地看他失心瘋一樣一邊笑,一邊喃喃咒罵:“狗賊,狗賊,你不得好死!”急的扶住吳征道:“你沒事吧。”
“沒事……哎喲……我沒事,姐姐放心。”吳征幾乎虛脫瞭力氣,剛止住狂笑又忍不住笑瞭起來:“人生在世,可有幾分靠點運氣;仰首向天,笑問有誰來贈?笑得真,未必能過險阻艱難;若是以誠相待碧血丹心,必得好運回贈。哈哈,哈哈……”
玉蘢煙聽他幾句音調怪異,似歌非歌的話語,用手撫瞭撫額頭道:“你莫要嚇我。”
“姐姐……哈哈……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這一回全靠你瞭!”吳征騰地一躍而起拍去身上的泥污,又將玉蘢煙死死摟進懷裡道:“我偏要勉強,我定要勉強!等著我!”
臨僖宗以阿拉伯數字,奇怪的藥典,還有離幻魔瞳三合為一,才是開啟地宮石門的鑰匙!少瞭哪一樣都不行!若是有人故作聰明強行推理論斷,隨意撥動紅寶石入十六宮格,不免觸動機關,到時候說不準地宮崩塌,玉石俱焚!
所以憂無患不敢開門!他引誘,也是老老實實地變著法兒求祝雅瞳。至於來問玉蘢煙的是什麼,玉蘢煙依然不肯說,但現下已然不重要瞭,吳征暫時擱置不去管他。有瞭那些序號去對應阿拉伯數字,夠瞭,完全夠瞭。
回瞭府中找到祝雅瞳,陸菲嫣與冷月玦趕往錦蘭莊,將所得一一說明。因為事情太大,吳征不能再等下去,隻能編瞭個借口說從前看過的雜書裡見過這些奇怪的數字符號,來自很遠很遠的西域。當時看見瞭無法確認不敢說,現下已想得非常清楚瞭,絕不會錯。
在路邊抓瞭個欺男霸女,橫行街市的潑皮流氓一頓老拳下去整治得服服帖帖,又塞瞭一沓銀票道:“乖乖地聽話,事情辦成瞭這些都是你的,若是辦不成,本官要治你的罪不過是翻翻手掌。想明白瞭?”
“想明白瞭,想明白瞭,小的誓死以報!”有錢能使鬼推磨,潑皮一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錢,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面前就是刀山火海也跳下去瞭。
“很好!剛才教你的,你擺一遍我看看。”吳征官威大發,氣勢逼人。
“再擺一遍!”
“繼續,本官沒說停不許停!”
前前後後也不知道擺瞭多少遍,直到天色已晚,冷月玦與陸菲嫣依然守著地道口,吳征與祝雅瞳押著潑皮下瞭地宮,指著玉石門板道:“一炷香之後,你按方才的擺放方法,把紅石頭移過去。這裡面還有無數金銀財寶,到時候,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潑皮已感覺出事情不大對頭,可是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咬咬牙應承瞭。吳征的風評一向很好,再被祝雅瞳這等美人冷眼瞪瞭幾下,骨頭都酥瞭一半,硬著頭皮也要依言去做。
吳征與祝雅瞳返回地道口又離開小屋十餘丈距離以防不測,一炷香時分後地上明顯傳來一陣震顫。四人不由對視一眼,手心裡都是汗水!
吳征心頭撲騰撲騰直跳,顫抖著牙關暗道:“來吧,讓我看一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是不是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