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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船行中流·引君入彀

  屋內燭光一盞,吳征在外院簡單沐瞭身,低著頭苦苦思索信步而行,竟未察覺已回到居所。

  “你回來瞭!”時已二更,陸菲嫣雖已寬衣就寢,睡得卻淺,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翻身即起。

  輕薄的紗衣掩不去她傲人的身段,潔白的料子更透出胸前兩點粉嫩與腿心處濃密的烏黑神秘。吳征展顏一笑以示寬慰與無妨,又展臂摟瞭美婦入懷道:“劉榮被我們帶回來瞭。”

  感受到吳征的胸膛幅度極大又緩慢地起伏瞭一回,當是因胸口一塊大石落下而長舒瞭一口氣。陸菲嫣緊緊貼在他胸口,聽著有力的心跳聲道:“我一直在等你。”

  又是切身關乎於她的事情,又是他身犯險境扛起瞭責任,她還是在安靜地等待,直到事情不出意料地被妥善解決。陸菲嫣感念無垠,實不知要如何報答。今夜雖有祝雅瞳相助料來也不輕松,裡頭不知有多少鬥智鬥勇與艱難險阻,心弦繃緊到極致的男兒歸來,本該由心愛的女子為他徹徹底底地放松一回。

  美婦的暗示已如此明顯,嬌軀又是如此火熱媚人,換瞭平日早已惹來吳征激情熱烈的回應。可現下他隻是將陸菲嫣摟得更緊,以臉頰摩挲著她頭頂青絲默不作聲。

  陸菲嫣心知吳征並非膩煩瞭自己,而是心事重重尚需思量。兩人精修《道理訣》,自控之力隨心而發,陸菲嫣遂收起旖旎之心柔聲道:“今夜發生瞭什麼慢慢說與我聽。”

  “正要如此。”吳征隨手扯落外衣橫身抱起陸菲嫣在床上躺好,兩人纏纏綿綿相依相偎。吳征遂將今夜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細細說瞭一遍。

  傾訴之意,正在於說與聽。吳征自是一個好的訴說者,陸菲嫣也是個貼心的傾聽者,連迭輕蝶,劉榮與倪妙筠的武功都問得極為細致,並牢牢記在心裡。

  待得一夜經歷娓娓道完,吳征的心情也輕松瞭許多。像隻八爪魚一般將他纏緊的美婦一刻不曾放松,這本就是極好的安慰,也讓吳征覺得如今世事維艱,無論到瞭哪步田地她都不會離自己而去。

  “劉榮說的話不可全信!”陸菲嫣聽得聚精會神,腦中亦是思量不斷:“青城派收納瞭許多左道旁門,觀劉榮的模樣應是【迷途知返針】的效用。我聽聞中瞭此針者多活不過一年,若按劉榮的說法已被施針兩年有餘居然還未曾喪命,怕是心智之力已然極固。祝傢主的【離幻魔瞳】雖然神奇,被他隱瞞瞭些許事情也不無可能。”

  “祝傢主也是這麼說,然則換個方面來想,若有所隱瞞,他就還有留下的價值。否則方才他就沒瞭性命。”吳征也緊瞭緊手臂道。

  “你還顧念與他的舊日恩怨麼?”陸菲嫣在吳征懷裡膩瞭膩作為回應道。

  “沒有瞭。去之前還舉棋不定,現下全然沒瞭。你沒看到他看迭輕蝶的樣子,完完全全地鬼迷心竅。何況他知曉太多秘密,旁的還不打緊,當日在江州荒園你失態的樣子他可是全看在眼裡。有瞭這層幹系,我隻希望這個人沒到世上來過。”吳征斬釘截鐵道。

  “嗯。劉榮且不去管他,迭輕蝶出瞭這一手怕是經過迭雲鶴與俞人則那邊首肯,帶著劉榮來雨霽山也是故意引你入局。劉榮被帶瞭回來雖是好些,迭雲鶴與俞人則應是早早備下瞭極為厲害的後手,這裡可輕慢不得。”陸菲嫣擔憂道。

  “我一直在想的也是這件事。劉榮這個人身份敏感幹系甚大,可迭俞他們應也沒有妥善的法子,當不敢公開其身份。我想來想去,他們故意引我去迭輕蝶的外宅,當是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才對。結盟武林同道是件大好事,哪一派做瞭盟主哪一派便是沾瞭天大的好處,迭俞二人也不該破壞此事才是!回過頭來隻需把我按倒,青城接掌江湖同盟便是輕而易舉。其目的不外乎如此,不算太難猜。”

  “難的是猜到他們用什麼手段。”

  “我大致也猜到瞭,八九不離十。”

  “什麼?”陸菲嫣驚喜交集,抬起螓首與吳征對視道:“你猜到瞭?”

  “很奇怪麼?”男人都喜愛侶這種欣喜與崇拜的眼神,吳征在陸菲嫣額頭一點得意道:“夫君我飽讀詩書見多識廣,猜到又有甚麼稀奇瞭?”

  “快說與我聽。”一雙豪闊美乳堆在吳征胸膛上,陸菲嫣揚起上身像隻將頭露出水面呼吸的美人魚。

  “迭雲鶴與俞人則直接跳出來太過難看,他們還不至於如此吃相。”無論見過多少次陸菲嫣的胴體,那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的媚態仍讓他無比驚艷,吳征目光灼灼道:“人言可畏,他們隻需搞臭我的名聲就行瞭。這件事自有其他人代勞,而且攪動的風雨還不會小。”

  “什麼人有如此大的能耐?”陸菲嫣吃瞭一驚,情不自禁地蹙眉憂慮道。

  “俞化傑有個鐵桿狗腿子,這個人抱緊瞭俞傢的大腿欲要出仕,能耐未必有多大,架不住人多,真搞起事情來也是瞭不得。我今晚去瞭迭輕蝶的私宅,正給他們落瞭口實。”

  “張彩謹?白雲書院!”陸菲嫣驚呼起來。

  “這幫儒生人數極多,在民間又多頗受尊重,認為他們讀書人知禮義廉恥唯他們馬首是瞻。呵呵,捧起一個人來未必次次成功,要打落一個人倒不會太難,尤其是些根基還不太穩當的。唉,那就是我瞭!”

  吳征連連搖著頭嘆息,但陸菲嫣看他眼中還在笑,擔憂之色並不多,不由撲騰騰緊張劇跳的心兒也安穩瞭些:“你有應對之策麼?”

  “很難!我就一張嘴怎說得過一大群犯渾的書呆子?”吳征替陸菲嫣撥開鬢邊的發絲勾在耳後道:“這事情他們說瞭不算,陛下說瞭才算。現下最重要的便是陛下怎麼看這件事!他若鐵瞭心要按死咱們昆侖派,順水推舟一巴掌把我拍下來,誰也沒有辦法。”

  陸菲嫣不住抿著香唇,眨巴著媚目,沉吟片刻道:“陛下當知誰能辦實事,誰又是奸佞小人,涉及賊黨事大當委重責於賢臣才是。”

  “咱們這位陛下心思深沉,誰也猜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常理而論之事到他身上可就未必瞭。”吳征苦笑一聲道:“無論我怎麼猜測盤算,都覺得猜不透。”

  陸菲嫣探指在吳征唇上一按正色道:“你說瞭三個【他】字,不可再說!若說順瞭漏出嘴去可是天大的罪過。”

  “好,我答應你。”吳征略一錯愕後笑得極為開懷,摟著陸菲嫣狠狠一陣親昵,趁著恩愛正篤之時道:“近日我會尋個得宜的時刻,將你我二人之事告知雁兒。”

  陸菲嫣無論美貌與傢世均不遜韓歸雁,且年齡大瞭些還沉穩許多。隻是她的身份太過特殊,解除婚約之後兩人也隻能做一輩子的暗中情侶,至多也是在內宅裡舉行一個保密的婚禮。因此吳傢的大婦始終當是韓歸雁!

  “為何突然這麼想?”

  “山雨欲來風滿樓!既然已成定局就該徹底穩定下來才是,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我不想憑空又生出什麼意外變故或者別扭來。何況,遲早要說,不如早些說瞭。”

  “嗯。”陸菲嫣滿面紅霞,居然還十分緊張,柔荑攥著被角不住揉捏。

  “安心,雁兒大氣得很,最多和你一樣嘴上說我兩句,絕不會不同意。到時候我乖乖地讓她說就好瞭。”

  “這麼大氣?那……以後若還有旁的女子要來,雁兒是不是也就說你兩句就算瞭?”

  “哪有什麼旁的女子?”看陸菲嫣忽然撅唇蹙眉一副幽怨至極的樣子,吳征失聲而笑,又恍然大悟,一時傻愣愣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這個迭輕蝶!”陸菲嫣又羞又惱,情知愛郎已猜中自傢小心思,索性恨聲埋怨起來。

  怪道陸菲嫣忽然提起什麼旁的女子!吳征的心思可沒有女兒傢的細膩與刁鉆,今夜看瞭場春宮戲也不覺有什麼。可到瞭陸菲嫣這裡就是瞭不得的大事,原本珍而重之,一段與吳征獨有的經歷被人偷走瞭一半,實讓她怨聲載道大為不滿!

  “純屬意外。”吳征又好笑又感動,也是抓耳撓腮一臉蛋疼之色:“這女娃子已是徹底放開瞭,不顧廉恥隻尋肉欲之樂,還采補男子精氣增進修為,我也想不到啊!”

  “你不是飽讀詩書見多識廣麼,猜到又有甚麼稀奇?我看多是對人動瞭什麼歪腦筋,故意帶去看瞭一場春宮,好又施展各種手段騙人傢女子墜網!哼!”陸菲嫣大發嬌嗔,看樣子恨不得在吳征身上咬上幾口才消心中之恨。

  “我……作繭自縛!作繭自縛!”吹瞭個牛皮居然也能現世報,還來得如此之快,吳征瞠目結舌,想想也覺好笑。

  “被人傢說中瞭壞心思,沒話說瞭吧?”陸菲嫣一把抓住吳征襲向胸前的魔手,居然斷絕瞭百試百靈的一招,正色道:“今夜休想!好生安歇,天明瞭還有許多緊要正事,萬萬莫要掉以輕心。明晨你不宜露面,雨霽山那裡我替你去緩上幾日。”

  吳征心中感動萬分。

  陸菲嫣使著小脾氣隻是發泄不快,正事卻不曾拋去瞭腦後。這般女子發起性子來隻增可愛,半點沒有撒潑的讓人厭煩。吳征將她抱起放在身邊側睡好,雙臂穿過肩頸與腋下環過抱緊瞭兩團豐膩乳肉道:“可舒服麼?”

  “舒服!”陸菲嫣光潔的後背往吳征胸膛上靠瞭靠,微微扭著螓首以抵擋頸後男兒呼吸帶來的麻癢。

  “今夜且放過你,下一回決不輕饒。恩,你抵不過時可以讓雁兒來幫忙瞭……”吳征倦之已極,夢囈般的聲音越來越低迷迷糊糊地睡去。留下陸菲嫣圓睜媚目又羞又怕,可一想韓歸雁高挑修立的英武身姿,若是於自己一同赤裸於床,又是何等的風光旖旎。

  ……

  雞鳴三聲,天又黎明。

  平日醒覺的吳征吳征酣睡不已,陸菲嫣滑脫懷抱輕手輕腳地起身離去。夫妻情侶之間相處亦有分工,吳征放開胸懷養足精力,以應付白雲書院連篇累牘的圍攻,同樣重要的雨霽山會盟則需身邊人維持住局面。

  吳征睡得很香,待他起身洗漱之後來到書房,案頭上已堆瞭足有一臂高的紙頁。看他愣愣地眨眼又呆滯的模樣,祝雅瞳心疼又好笑道:“你倒是安心睡得日上三竿才起。”

  “那幫書呆子這麼快就搞出事來瞭?都是罵我的吧?”吳征糾結瞭片刻,終究決定先吃早飯而不去看那些惡心人的東西,以免影響瞭胃口。

  “嗯,花樣百出,有些倒是文采斐然。莫不是白雲書院拿這事做瞭考證儒生學業的試題麼?”祝雅瞳揶揄笑道,若非是心疼自傢寶貝兒子實在辛苦,隻怕已前仰後合。

  吳征往嘴裡扒拉著雞絲薑粥,不服氣道:“比我還文采出眾?”

  “那自是比不過瞭,唔,也不好說。詩詞那是沒得比,可做文章就說不準瞭。”祝雅瞳強抑笑意,面色忽轉寒聲道:“尤其那個張彩謹,能做書院首徒肚子裡還是有些墨水,哼哼,怕是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瞭。”

  吳征茫然抬頭左右張望,不明清晨陽光正好,暖意融融的屋裡為何突然陰冷,而一閃而過的殺機恨意又來自何方。屋內隻有祝雅瞳,左近也不會有人,吳征終於確認之後奇道:“你那麼生氣?幸好我先用早膳,否則不給氣死瞭。”

  填飽瞭肚子,吳征活動著四肢關節讓自己盡量放松平和下來坐好。一根手指順著疊頁上下遊移,終於下定決心般隨機抽出一張閱覽起來。看不兩行便被他丟在一旁,如是幾回後冷笑道:“一幫無腦噴子而已,誰與他們一般見識。”

  話雖如此,吳征的臉色已有些微青。迭俞二人做局從書院儒生的“大作”中看已是坐實瞭的,連標題都統一立為《討吳檄文》,直把他當做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賊一樣。內裡詳述著被他闖入內宅的迭輕蝶小姐飽受羞辱與輕薄之事,以及迭小姐的血淚控述,外加儒生們添油加醋的狂噴。有些文字用得極重,吳征再怎麼大氣心緒平和也難免動怒。

  “無腦噴子?什麼意思?”祝雅瞳總是一字一句聽得認真,這下又發現瞭新大陸。

  “額……無腦就是不帶腦子亂說話,噴子麼……嘖,好難解釋。你想想,有這麼一幫人成群結隊胡亂指責,聲音還大得很口沫橫飛。高深大儒的學說常影響世間幾千年者,常被封做【子】。這幫傢夥自然就是噴【子】瞭!加上個無腦,呵呵……”吳征不經意的失言解釋起來還有些困難,畢竟他前世有些古裡古怪的新語句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幸而祝雅瞳心思玲瓏一點即透,登時咯咯咯嬌笑起來:“有意思!那,敢問咱們的吳大人要怎麼對付這幹噴子呢?”

  “先看看張彩謹的!”吳征重重呼吸瞭一口平復心情。張彩謹心比天高,原本隻屈居俞人則之下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吳征的橫空出世光芒萬丈,連俞人則都黯淡無光,遑論他瞭。加之這貨心眼著實不怎麼開闊,此前心儀的韓歸雁又與吳征結成伴侶,逮著瞭機會不卯足勁一頓狂噴,當真對不起他寒窗苦讀十餘載。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

  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擬也。大秦立國二百載,歷多勞苦功高之士,忠君愛國之臣。今亦有伏大將軍,迭大將軍,俞侍中,韓侯等嘔心瀝血,日夜殫精竭慮為國操勞。聖君得賢臣,是以王道昌隆,賢臣光明顯融。

  京兆北城令吳征,本鄉村小兒,蒙涼州刺史奚大人所救,憐其身世收入門墻,傳道授業。此誠天恩浩蕩,祖上蔭佑之德。昆侖派世間名門,立身正直,源遠流長。

  吳征本應感念恩德,立心明志,以身報國。不想其奸狡鋒協,好亂樂禍,目無法紀。天恩未責其放蕩,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授以統軍使臣之職。而吳征不思報國,立米粒之功,居蔽天之傲,返京後變本加厲,授北城令之位而不顧憲綱,荒疏政務,藐視上官,毆打同僚,魚肉百姓。為臣而無道者,以吳征為甚!

  天君地師!

  昆侖派不加苛責,每嘗放縱,其師命不顯,教徒不善。更陰命其夜入女子閨閣,敗其名節,逼其自盡!如此污國害民,毒施人鬼之輩,已致名門墮落!

  如今小人弄權為天下笑!仕子學聖賢之書,負報國之志,當以聖賢之言誨之,以日月明光鎮之,以筆中刀鋒討之,令其作為大白於天下,致其罪有應得,則非常之功於是乎著!】

  吳征看得一身大汗,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循環飛奔而過!一篇檄文言簡意賅,用詞犀利兇狠,不僅把吳征罵得豬狗不如體無完膚,連昆侖派也帶上個教徒不善,一同墮落的罪名。更陰險的是,居然把韓傢一頓誇上瞭天,這裡頭不但有離間的意思,更讓韓傢舉棋難定。

  “敲裡嗎,敲裡嗎,我敲裡嗎敲裡來來!”吳征咒罵不斷,這一回再也掩飾不住心頭怒火,滿面漲得通紅!

  騰地起身手掌一震就要將手中紙頁震作飛灰,還是祝雅瞳見機得快,二指一捻輕輕巧巧地奪過收在袖中道:“別弄壞瞭,收起來日後一道兒算賬!”

  吳征一屁股坐回椅子鬱悶道:“發個火都不成瞭,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你剛才說的敲裡什麼的,又是什麼意思?”祝雅瞳隻覺今日吳征說出來的話有許多聽不懂,倒是萬分期待寶貝兒子接下來的反擊。

  “罵人的粗話頗為不雅,呵呵,還是不要細問瞭吧。”吳征哭笑不得,倒是心頭一松。

  “哦……”祝雅瞳指瞭指袖中道:“這一份是張彩謹親筆手書的,我想法兒弄瞭回來,日後要他自己吃下去。”

  吳征登時精神一振樂道:“妙極,妙極,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吃下去!王八蛋!”

  “正是如此!”祝雅瞳搬張椅子在吳征身邊坐下問道:“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少婦的體味幽幽如荷,吳征如被一股香氛包圍,怒火漸抑,欲火反起。祝雅瞳隨意地坐著雙臂搭在兩邊,可酥胸之闊之挺,儀態之優雅依然醉人。吳征收斂心神目不斜視道:“他們怎麼說都不重要,那些儒生吃飽瞭沒事幹正等著咱們和他們打嘴仗!外頭鬧風鬧雨咱們攪和進去徒費心力,還正中他們下懷!現下就看聖上的意思瞭!今日我索性縮頭不出,讓他們有氣沒處發,把事情鬧得更大之後再說。”

  “事情太大恐是不好收場,一些風言風語也是擋不住的!你的壓力會很大很大,扛得住麼?”祝雅瞳心有擔憂,也關切問道。

  “我臉皮厚,論耐心也沒比誰差瞭!謝謝你。”吳征誠意一笑道:“聖上從我這裡日進鬥金,後續又有許多財路徐圖進取,當不致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隻看聖心是要我吳征做個怎樣的臣子瞭……若隻當是搖錢樹……哎,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賢能之臣,國之大幸,就憑你這一手本事若不重用,他就配不上聖君二字。”祝雅瞳輕笑一聲道:“你要怎麼答復聖上,應對迭雲鶴與俞人則的詰難,當是已有腹稿瞭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吳征回以一笑。

  “平日你心頭不順時,可未必就用尊稱。”祝雅瞳指瞭指頭頂道:“今兒可未曾稱呼那位一個你字,轉瞭性子瞭?”

  “言多恐有失,日常不忌口,怕關鍵時刻出岔子。”

  “有理。陸菲嫣心思細膩識得大體,且勸誡之心日常不消減,真是你的良配。”

  “啊?你怎麼知道?”吳征大吃一驚。

  “我當然猜得到瞭!”祝雅瞳神秘一笑,頗為自得。

  吳征正目瞪口呆地暗思祝雅瞳人雖聰慧,但要知曉這些細節非得日常對吳府中人觀察入微方可,她花瞭如許的心思究竟何意之時,一個嬌小身影自院外走來道:“吳師兄,外頭有許多不實的流言,需要奴傢為你辯白清楚麼?”

  吳征與祝雅瞳一同失聲而笑,但都笑得欣慰。世情雖艱爾虞我詐,但在這個社會裡,基本的道德底線仍當遵守,更不可卑鄙無恥唯利是圖。善意之舉不能盡數被感恩,但一定不會沒有報償。

  祝雅瞳拍瞭拍吳征肩頭,在他耳邊悄聲道:“我這幹女兒雖單純瞭些,也很少認可一個人的!此事足以自傲。”

  吳征無奈地搖瞭搖頭,祝雅瞳的親昵動作讓他心猿意馬幾乎難以把持,香風襲來更讓他半身酥麻難當。幸虧及時收斂住心神才沒讓胯下脹起老大的帳篷丟瞭醜,趕忙向冷月玦道:“冷師姐有心瞭,無妨,再說你一張嘴哪說得過外頭成百上千隻鴨子?”

  “啊?鴨子?嘻嘻,吳師兄說話當真有趣。”

  “喲,今兒鐵樹都開瞭花麼?”祝雅瞳有些錯愕,隨即又有一絲隱憂,片刻後又即釋然,微不可查地冷笑一聲浮現過狠厲之色,暗道:“若真有那一日,隻要征兒喜歡又何懼旁人?”

  吳征與冷月玦相視一笑,昨夜之事不足為外人道,隻在兩人之間頗生熟識之感。吳征向祝雅瞳道:“外頭鬧得這般熱鬧,連冷仙子都知曉瞭。咱們也不可什麼都不做,喚些人到前後大門處扔些爛蔬果如何?”

  祝雅瞳抿嘴揶揄,笑著贊道:“好主意!”見冷月玦忽閃著眼眸欲問難言,一臉好奇又道:“他們要構陷吳大人,咱們索性裝得更加可憐些。”

  ……

  秦皇的反應遠比吳征預料的要更快!

  剛至瞭午時,趙立春便一路狂奔至吳府外,捏著鼻子踩過一大堆爛菜葉子與稀泥般的果子拍得大門咣咣作響,尖著聲道:“聖上口諭,聖上口諭,吳大人快快接旨。”

  內墻裡架著的木梯上探出個頭來,見瞭趙立春一身太監服侍驚得啊喲一聲大喊道:“快快開門,快快開門!”

  趙立春尚不明為何吳府門外成瞭垃圾場,見府內居然連聽見聖上口諭都如臨大敵般確認一番才敢開門也是吃瞭一驚。大門吱呀呀地打開,趙立春與吳征交厚也不怪罪下人們疑慮怠慢,向著馮管傢道:“吳大人呢?快快知會一聲!”

  “公公萬勿怪罪,大人正在後院裡歇息,老奴已喚瞭人去請大人來。”

  “等不得瞭,你引我去!”趙立春扯著馮管傢就走,一邊責問道:“府門外是怎生一回事?你等也不速速清掃該當何罪?”

  馮管傢小跑著引路間叫苦不迭道:“公公有所不知!自晨間起便不時有書院儒生在府門外高聲謾罵不休,吳大人不願與他們一般見識就令閉瞭府門莫要理會。不想這些儒生變本加厲,竟煽動些不明就裡的百姓一同前來,那些百姓被蒙在鼓裡個個怒火萬丈,不由分說將些爛蔬果砸在大門口弄做一片醃臢。老奴們清理瞭兩回,不想百姓們受瞭蒙蔽不依不饒,竟借著老奴們清掃打開府門之機又是一通亂扔亂砸。我傢大人愛民如子不願怪罪百姓,隻得吩咐暫且閉瞭大門由他們去,待夜間無人時再行整理。哎,門前亂作一團稀泥地,後門巷子更是一塌糊塗,公公若不信可自去驗明。”

  “什麼?”趙立春一跳老高怒道:“後院就不必去瞭!書院這幫仕子竟敢無視王法聚眾鬧事,在我傢兄弟府門外放肆?狗日的東西!待雜傢回瞭宮定要重重參上他們一本!”

  “公公明察秋毫!多謝公公,多謝公公。”馮管傢連連拱手作揖,千恩萬謝。

  自晨間吳征與祝雅瞳定下瞭計策,冷月玦便好奇不已。趙立春入瞭吳府她便在不遠處的樹梢跟隨張望,兩人言談聽得真真切切,見狀腹中也是一團好容易才忍住的笑意暗道:這人,鬼點子真多,奇的是還劍走偏鋒古怪刁鉆。把自傢府院門口弄得亂七八糟居然還有這等奇效。

  馮管傢引著趙立春剛入後院,吳征便揉著惺忪的睡眼迎瞭出來。趙立春撇瞭馮管傢三步並作兩步奔行向前向吳征道:“兄弟!吳大人!閑話休提,聖上口諭喚你即刻進宮面聖,兄弟快快換上朝服隨我入宮去。”

  見他不住眨著眼睛示意,吳征不敢拖延火速換好朝服隨趙立春出門。兩人鉆入趙立春帶來的馬車裡,趙立春急道:“好兄弟,現下不及與你敘舊。白雲書院那幫短命的書呆子攪得滿城風雨,聖上下瞭朝便知曉瞭。如今迭大將軍,方大將軍,霍中書,蔣尚書,胡侍中與俞侍中正隨侍禦書房裡。迭大將軍與俞侍中說瞭兄弟許多壞話,亂嚼舌根子說兄弟荒廢政務,私德有虧,陛下面色不鬱,小弟得瞭口諭出宮時尚未聽陛下評論此事。這一回來者不善,兄弟萬萬小心在意!”

  “得趙兄看顧,小弟感恩在心。白雲書院辱我太甚,正待要當著陛下的面分說清楚。”吳征臉上憋得通紅,怒意勃發,順手又塞過一隻小盒道:“趙兄不必擔憂!清者自清!隻是出門急瞭未曾備下什麼好物事,一點小東西權表心意。”

  趙立春也不客氣地接過塞在袖中,一臉正當如此的模樣道:“然也!我傢兄弟乃大秦英傑無人能及,未來必是國之棟梁,正當領袖武林群倫。這幹人居心叵測污人清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兄弟放心,小弟雖是人微言輕,這一回定然仗義執言,待回瞭宮便具書稟報屠公公,斷然不與這幹書呆子幹休!”

  “趙兄有心,小弟先行謝過!”吳征閉目歇瞭會兒又道:“趙兄牢記,今日小弟若僥幸無恙,明日大朝之後請趙兄代為安排一二,小弟要去拜會與你。”

  趙立春面色一凜,鄭重點頭道:“小弟記下瞭。”

  近來秦皇在禦書房裡用膳的次數越來越多,如初登大寶時一般勤於政事。幾位朝中重臣時常下瞭朝會後還需陪侍一旁,也將他們累得夠嗆。今日幾位柱石俱在,午膳頗豐,秦皇卻隻簡單吃瞭幾口便停瞭箸,半倚在龍椅上閉目小歇片刻。

  吳征正在此時到來,在大殿裡跪著請安後起身,便看見胡浩有些擔憂的眼神。一時之間吳征恍惚憶起當年初至京城,胡浩曾說過要將他扔在京城的油鍋裡煎熬,事後林瑞晨也寬慰他道:“今後迭雲鶴與文毅這幫人要靠著胡叔叔與你一同抗衡,現下多吃些苦頭,多經些歷練並無壞處。你胡叔叔那人面冷心熱,也莫要怪他。”

  現下胡浩已完全轉變瞭吳征得昆侖派萬千寵愛在一身的紈絝這一觀念,文毅也已倒臺,又來瞭個更加厲害的俞人則。遍觀朝堂柱石人人皆有強援,唯獨胡浩顯得有些形單影隻。尤其韓克軍告老辭官後雖讓韓傢三子順利再登一個臺階,可胡浩一人的壓力更加大瞭。強敵環伺,也不知年事也已漸高的侍中大人是如何一件件地應付過來的。

  秦皇讓吳征平身後便不再說話,似在等候群臣用膳完畢。群臣皆坐,唯獨吳征站立,原本他也沒有與這些人平起平坐的資格,至於俞人則看向他的目光是赤裸裸的憤怒與不善。

  吳征垂手低頭站立等候,來的時機並不好,通傳太監也算是打擾瞭秦皇的小憩,一個人午睡被吵醒總是會氣兒不順的。俞人則與迭雲鶴有備而來,外有白雲書院挑起事端,內有他二人參奏彈劾,以大欺小,實在給足瞭吳征面子。不過現下正是昆侖派逐漸交接權力,扶植新任領軍人物的關鍵時刻,光憑這一次時機的拿捏之準,俞人則便不是泛泛之輩。

  似是羞辱夠瞭吳征,俞人則停下箸哼道:“小小北城令架子倒是大得很,聖上口諭喚你來也磨磨蹭蹭,呵呵,再晚上片刻吳大人是要來收拾殘羹冷飯麼?”

  吳征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下官焚香百拜接旨後立刻趕來,連朝服都是在馬車裡換的絲毫不敢怠慢。俞大人若是有令,下官來收拾也是份內之事。”

  “伶牙俐齒,可惜嘴上聖賢之言,背地裡做著雞鳴狗盜之事。為瞭你的些許小事居然驚擾瞭聖上花費時光,你該當何罪!”迭雲鶴一臉悲戚憤怒之色,自傢女兒受辱,做爹爹的沒直接沖上來一把劈瞭吳征已是夠克制的瞭。

  “下官所結交俱是謙謙君子,亦從不結黨營私,迭大將軍冤枉下官瞭。至於書院仕子忽然對下官群起而攻之,明眼人一望便知有人背後指使,更是天大的污蔑。此非下官鬧事,乃是有心人為之,下官亦冤枉。”吳征緩緩而言,臉色卻越發通紅,憤怒之意溢於言表。

  “呵呵!”迭雲鶴冷笑兩聲便不再多言,禦書房裡靜寂無聲。

  吳征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劇跳起來,難以自控。他最擔憂的便是秦皇親自問話,彼時他甚至不敢抵賴,否則便是欺君之罪!即使秦皇現下不追究,日後又是留瞭一條小尾巴,隨時能給人揪在手裡。是以對著俞人則與迭雲鶴他能對答如流,還能裝模作樣。若是換瞭秦皇,他也隻能據實以告。

  “迭大將軍,俞大人,本官問二位一句話,自午間起二位便一口咬定吳大人夜入迭小姐香閨,肆意妄為。迭小姐固然惹人同情,可斷案不可光憑一面之詞,尤其此事亦涉及吳大人人品,更事涉我大秦朝堂正正之氣。兩位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武斷瞭。”胡浩尚不知昨夜吳征幹瞭什麼,但也知空穴不來風。此前他始終刻意隱忍,如今也隻能盡力往證據與事實上走。迭傢若有什麼實證在手,還發動什麼書院儒生?直接到聖上面前參上一本也就完事瞭。

  “吳征修為精深,又有燕國高手助陣,突然而至猝不及防定然也是做瞭完全的準備。物證沒有,人證倒是小女私宅處的仆從與貼身護衛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連人命都丟瞭幾條!胡大人以為不夠麼?”迭雲鶴氣勢洶洶。經過書院大肆鋪張地渲染,此事在民間傳得有聲有影,吳征幾乎已是坐實瞭的。迭雲鶴又大聲道:“吳征私德不舉已非這一回,俞大人的公子吏部員外郎俞化傑被他在府衙裡當眾毆打重傷,將養兩月方能再赴吏部,難道這也有假?”

  “不假。迭大將軍,凡事豈可俱赴類比?當日下官情急之中鑄下大錯,下官也得到應有的懲戒!下官在北城府衙久歷民間諸事,似迭大將軍這等以舊斷今之法極易造就冤案。至於證據夠不夠,下官亦認為不夠。一黨之徒,俱以聽之與偏聽偏信何異?”吳征淡淡道。

  “哦?那敢問吳大人昨夜子時起身在何處?”

  “追查歹徒,一夜操勞。”

  “何人為證?”

  “天陰門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此三人皆是富盛名之輩,可為晚輩為證。”

  “呵呵!天陰門眾俱住在你府上,難道不是一黨之徒?又何足為證?”

  “非也,非也。”吳征挺直腰板目光灼灼直視迭雲鶴與俞人則道:“下官有句話說出瞭難聽,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