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江山云罗>第六章、鬼影魔爪·浮生多愁

第六章、鬼影魔爪·浮生多愁

  吳征有些焦急,當下正是最好的時機,錯過瞭恐有未知的風險。正待不管不顧時冷月玦吐瞭吐舌頭劃道:“人之常情,是麼?”

  吳征大大松瞭口氣,不想冷月玦心態如此平和,絲毫不以私事被窺破為忤。

  想想也是,此世雖屬帝制,倒不像前生南宋之後禮教大昌,世風尚算開明,如欒采晴,東方郡主,夜花夫人等更是風流不斷。冷月玦歷來清修也不是成仙瞭道的仙子,再怎麼清心寡欲又怎能抵得瞭情欲之事?也直到此刻,吳征才確信這名生人勿進的女子也是有血有肉,更有一個極之有趣的靈魂。

  “我們都是人,動手!”

  吳征輕飄飄地騰身飛起落在窗棱外長臂一勾翻身入屋,冷月玦終究落後瞭一步,一來適應瞭會胸乳與胯間比之平日的異樣鼓脹酥麻,二來心中也不免漣漪忽起:“原來……都是人麼?”

  撲騰兩聲,吳征動若雷霆兩腿齊出踢倒前來扣押劉榮的二人,暗道怎地如此不濟?劉榮武功不弱這也不反抗?正待以目視冷月玦小心,就見她雙足趾尖踏在窗沿猶如憑虛禦風,嬌小的身影一扇大窗恰巧容得下,面無表情地垂目凝望。

  “吳大人?吳公子?”迭輕蝶一身赤裸毫不避忌地將鬢角邊的長發一捋,紅舌一舔香唇笑道:“不想一位正人君子居然夜入女兒傢深閨瞧人親熱,真是意外之喜!”

  滿滿嘲諷之意,也未露半點驚慌之色,吳征見瞭也不禁暗贊一聲。不愧青城掌門之女,當年的挫折換瞭誰人都是巨大的打擊,吳征原本以為此人已廢再無出頭之日。之後久未露面一鳴驚人,在雨霽山上的表現就讓吳征刮目相看,現下也是鎮定自若,可見刁蠻任性之外亦有心智極堅的一面。

  “夜入深閨已是坐實瞭的在下也不辯解,隻是瞧人親熱麼,呵呵,純屬意外。”

  吳征目光灼灼盯著迭輕蝶,也不顧女兒傢全身赤裸的肌膚上猶有香汗,大腿根部內側汁水淋漓。

  “這麼盯著人看好生羞人,吳公子是看上人傢瞭麼?”迭輕蝶臉現紅暈垂首向胸羞不可抑,哪裡還有方才以一敵三的浪蕩風流,又活生生采補瞭一條性命的兇狠。

  吳征瞇瞭瞇眼不搭理迭輕蝶轉向劉榮道:“我來帶你走,你過來。”

  劉榮漲紅瞭臉頗見左右為難,也不敢看吳征隻是不動。

  “咯咯,吳公子不僅愛女子,不想也愛男子。我傢面首有許多不若一一喚出來讓公子選過?樣貌可比他要好的多啦。”迭輕蝶笑得花枝亂顫,胸前雙丸劇顫不停:“啊喲,莫非吳公子是愛他那話兒粗大也想要被插一插麼?那也成,吳公子想要,本小姐自然忍痛割愛。”

  “呼,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迭小姐這張面皮越發厚瞭。”吳征冷言冷語,心中著實被激起怒火萬丈道:“你練功入邪道,遲早五內俱焚,都是大秦武林同道,我與你爹也一殿為臣,奉勸一句:回頭是岸。”

  “情真意切!說得人傢都忍不住想要以身相許,以報答吳公子一腔情意。怎麼?莫非吳公子連人傢也要一道兒帶走麼?聽聞韓大人也是面首無數,如今拜服在吳公子胯下服服帖帖地,想來吳公子也是異常粗大威猛,要不人傢這就跟吳公子走瞭吧。”迭輕蝶向前邁瞭一步,嬌怯怯地雙臂在胸前交叉剛巧掩住峰頂兩點,卻又讓圓潤乳廓與中央溝壑更加顯眼。

  “別動!”吳征與冷月玦一同出聲。

  冷月玦雙唇一撅,暗道吳征果然不同常人,面對一名嬌滴滴的女子也沒被迷瞭神智。偏頭向迭輕蝶道:“你這般不自愛,他看不上你。”

  噗,吳征心中真是百味雜陳哭笑不得,互相試探的胡說八道間冰娃娃忽然無比認真的來瞭一句,實在是弱爆瞭呀……

  “燕國雙驕,【仙舞洛川】冷月玦?怪道吳公子對人傢不動心,原來有絕色佳麗宿雙飛。人傢就罷瞭,隻可憐瞭韓大人。”

  迭輕蝶口無遮攔挑釁意味極濃,不想冷月玦性子清寡毫不受激隻隨意道:“與你無關。”

  迭輕蝶無奈地搖搖頭道:“原來冷仙子也愛貪歡,旁的也不在意。有冷仙子相伴人傢自問比不上,可惜,可惜。”她向後一步退回原位,吳征足下忽然一輕,一面半丈方圓的大洞憑空出現。饒是吳征身材高大也無所憑依,徑直掉瞭下去。

  迭輕蝶笑聲剛起,一條銀白的絲帶破空而至,疾如高手發出的暗器,又巧如手臂般凌空一個彎折直探洞口。輕飄飄的絲帶忽然繃緊,冷月玦雙手來回連扯幾如一團光影,在下陷的樓板重新閉合之前便將吳征拉瞭上來。

  “吳公子息怒,小女子一時誤觸瞭防身機關,沒傷著您吧?”迭輕蝶一臉歉意自責,目光關切無比來回打量吳征周身,似在擔心他受瞭傷。

  吳征身上連灰塵都沒沾上半片。他跌落陷阱不慌不忙,借著燭火的餘光看清洞中的佈置後瞬間選定瞭落腳點。陷阱甚深,底部更是密佈尖刀,吳征暗運內力,準備落地的一瞬點在尖刀刃面上借力彈向墻壁,之後再施展壁虎遊墻功爬上。

  冷月玦見機極快反應神速,應也是早早做瞭準備。電光火石間吳征剛想好對策,絲帶已送到手邊,兩人配合默契,有驚無險。吳征倒不見驚慌,隻是納罕冷月玦呆呆萌萌的傻白甜模樣,一看就是溫室裡的花朵沒見過多少風浪,為何動手之後像個久經風雨的老江湖。此前踏在窗棱並非刻意賣弄輕功,而是選定瞭個極佳的安全位置與吳征遙相呼應呈掎角之勢。

  迭輕蝶胡言浪語不堪入耳,屋內更是兩男一女不著片縷,冷月玦雖也偶爾插話精神始終專註得很。果然吳征遇險,冷月玦救援瞬至,轉眼讓吳征脫離險境,一切均應對得妥妥當當。

  讓吳征驚異的不是小樓裡還有多少機關,而是冷月玦慣來單純不諳世事,說好聽瞭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難聽瞭就是見識淺薄,又傻又白。吳征早判定瞭她是被天陰門當做金絲雀兒圈養著的,為何現下又像個經驗頗豐的老江湖?選在窗棱的位置不僅可將內外的一切盡收眼底,窗棱處也藏不得什麼厲害的機關,實是上上之選。比之吳征讓她跟著自己亦步亦趨,不知高到瞭哪裡去。吳征心中略有鬱悶,天陰門裡個個都是天成的奇才?養尊處優的祝雅瞳江湖經驗之豐富見所未見,連內室溫養的冷月玦都如此不同凡響。

  “你想太多瞭。”吳征微微一笑,又嘆息一聲道:“不過我現在真的很佩服你。”

  “吳公子要教訓人瞭?小女子洗耳恭聽。”迭輕蝶索性盤膝坐倒,連大開的腿心露出絨絨恥毛與粘膩花肉也不設防。

  “一個人若是詞窮無計大都會以冷笑不言應對。”吳征乜目道:“你的話還那麼多,我也隻好再等一等看一看,莫要又中瞭你的陰謀詭計。”

  “吳公子說出來的話總是大有道理。”迭輕蝶手中彩聲大作贊道:“想要瞞過吳公子可比登天還難,還是索性挑明瞭吧。”

  迭輕蝶身隨聲動,化作一道雪亮的光影,細膩纖柔的手掌蘊含厲風陣陣,舞動時竟如兩隻長鞭之勢,掌法奇幻精巧,吳征連連閃身三招一過,竟然已被迭輕蝶迅捷無倫變幻莫測的掌風圈住。

  兩年餘前的門派大比,吳征視迭輕蝶如無物輕易取勝,近年來吳征的武功更是突飛猛進,居然甫一交手便落下風,情知是迭輕蝶肆意采補才有這份功力修為。

  當下不敢大意,收斂心神運轉《道理訣》,目力耳力大開將迭輕蝶的動向盡收眼底。

  迭輕蝶身形如電,出掌亦是五花八門疾如暴雨,聲勢之駭人猶如波濤萬丈席卷而來。反觀吳征不僅慢上瞭許多,連揮掌也是偶爾一擊,隻是掌力到處,迭輕蝶攻勢立現阻滯。

  冷月玦立定窗棱之上看二人激鬥,隻見迭輕蝶身形在吳征身旁飄忽無定,說是風吹柳絮,水擺浮萍也不為過,詭異得混如妖法一般。也虧得吳征耳聰目明反應敏捷才能應對得宜,以不變應萬變,換瞭自己隻怕初交上手還要狼狽些。她也看出迭輕蝶的武功招式身法雖奇,功力修為還有不足大約就在七品中。吳征不僅修為要高過她一頭,論招式更是與自傢較技時都不落下風,兩人翻翻滾滾交手瞭三十來招仍是個平手,實在匪夷所思。

  再旁觀瞭片刻,冷月玦若有所悟,正待出聲提醒時吳征忽然向左疾踏兩步,左掌劃瞭個大圈,右手並攏二指虛捏劍訣刺斜裡揮出,正是一招“不越雷池”!

  這一招大開大合,掌勢覆蓋范圍極廣,吳征更運起瞭一身功力。迭輕蝶身法轉折受阻,又見吳征手中的劍訣來勢洶洶,竟發出嗤嗤的銳物破空之聲,當下裸足一點向後退去。

  迭輕蝶攻勢一斷,吳征這邊氣勢大漲,跗骨之蛆般如影隨形,手中劍訣不變徑點迭輕蝶。迭輕蝶百忙之中矮身躺倒,貼著地面從吳征腋下穿過,雙手做爪抓他雙足。

  纖手此刻銳若鬼爪,吳征雙足連環踢出,迭輕蝶不閃不避正面接下,隻聽砰砰連響,吳征立足不穩晃瞭晃身形方才站定,迭輕蝶則被踢得打瞭七八個滾才翻身而起,雪白的肌膚上沾染不少塵土,頗有淒艷之感。

  “能與吳公子戰成這樣,我這手功夫還有可取之處嘛。”迭輕蝶揮手彈撥著胸乳上的污垢笑吟吟道。

  吳征搖瞭搖頭哂笑道:“你這麼厲害,你爹爹知道嗎?”

  “不知道,吳大人要去告狀麼?”

  “與我何幹?”

  迭輕蝶還待說話時冷月玦從窗棱上跳下向迭輕蝶身後的屏風輕聲道:“你可以出來瞭。”又向吳征道:“我盡量拖延一會兒,你救人先走。”

  “一起來自然一起走。”屏風後的呼吸聲若有若無,似未刻意掩藏,卻又斷斷續續,吳征與月冷月玦初來也未察覺。尤其吳征修習【觀風聽雨】之後感應能力極佳,即使十一品高手的聲息也難逃他耳目。此前吳征與祝雅瞳均無警兆,來人當是剛至不久。

  “昆侖首徒!仙舞洛川!盛名之下無虛士,少年英俠弄潮世間,我輩卻已都老瞭!”屏風後“吱呀呀”地開瞭扇門,原來有條地道通至此處,一人三角眼,鼻孔朝天,兩條眉毛也不知是天生不長還是剃瞭個幹凈,眼眶之上光溜溜地一片,相貌奇醜。與他文縐縐但雅致的措辭一比,實在大相徑庭令人難以接受。

  吳征撓瞭撓眉角向冷月玦道:“好不服氣啊。”

  冷月玦一偏頭奇道:“怎麼?”

  “你們的外號一個比一個好聽響亮,到我身上就一個昆侖首徒打發瞭。不服氣,不服氣!”吳征連連搖頭意甚蕭索,眉頭緊皺大為不滿。

  “又不是我自己起的。”冷月玦眼角微彎露出笑意,不知是笑吳征小孩心性的幼稚,還是被他裝模作樣逗樂。

  “敢請教這位先生尊姓大名?麻煩帶上瞭外號說。”吳征嗆啷一聲抽出昆吾劍。說得雖是輕松,心知來人武功在冷月玦與自己之上,加上個不好對付的迭輕蝶,還有劉榮也不知態度如何,著實怠慢不得。

  “項自明,雪夜魔君項自明對麼?”冷月玦輕吐香舌舔瞭舔唇瓣向吳征道:“別被他說話騙瞭,他不是好人,不,是大惡人。”

  原出燕國旁門,以一手陰毒武功橫行江湖,為人倒是時正時邪。隻是壞事幹得太多,偶爾心血來潮的行善實在不足以彌補萬一,因其酷愛風雪之日殺人為樂,傳言還割人肉炙烤瞭下酒驅寒,加之面貌十分醜陋,於是混瞭個雪夜魔君的兇名。

  自激起公憤被四處追殺之後銷聲匿跡,不想隱藏在這裡。想是被迭傢收留之後,專一驅使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麼威風的名號?”吳征並非孤陋寡聞之輩,一聽項自明三字也不由暗中捏瞭把汗奇道:“青城派什麼時候和些妖魔鬼怪勾結在一起瞭?”

  “咦?吳公子幾時學會的血口噴人?本小姐根本不認識他,喂,你怎地從我傢暗道裡出來瞭?”迭輕蝶笑嘻嘻地望著項自明問道。

  “路過。”項自明淡淡道:“本人今日心情甚佳,想留兩位秉燭夜談,不知意下如何?”

  “嘖嘖嘖。”吳征連連搖頭做出個惡心的神情忽然舞起劍光!

  快劍如風,劍刃倒映著燭光閃著耀目的寒光分刺項自明左右兩肋,正是一招“風雷電閃”!吳征這一下出手極為突然完全不合常理,正是要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項自明久歷江湖,也未料到吳征居然搶先動手。但覺長劍來勢奇妙忽左忽右難以捉摸,劍尖上更有嗤嗤聲大響,凌厲之勢大出意料之外,遠超身具八品修為的武人。項自明面上不動聲色,足下卻是使出瞭全力向左連閃,堪堪避瞭過去。

  吳征一動,冷月玦也動!她未曾與吳征一同夾攻項自明,而是一抖手中冰蠶絲帶向迭輕蝶卷去。項自明雖口稱路過,實則必然已被迭傢收為傢奴,吳征的突然襲擊打得強敵甚為狼狽,但想取勝也是極難。拿住迭輕蝶倒能讓項自明投鼠忌器。

  輕飄飄的絲帶被冷月玦強勁的內力灌註之後又疾又勁,如一條長鞭般破空而至。迭輕蝶早有防備,不退反進欺身而入,奇異的身法形同鬼魅,轉眼間雙掌已切至冷月玦胸前。

  冰娃娃武學天賦奇高,此前曾旁觀吳征與迭輕蝶交手許久,此刻已是心中有數。她左手一揚穿過重重掌影徑點迭輕蝶肩井大穴,同時右手一勾絲帶如靈蛇般兜轉,令迭輕蝶背心處全是空門破綻。

  迭輕蝶眼中詭笑,雙掌一抓面門,一按左乳,竟是不閃不避,以傷換傷的打法。光論武林中的名氣,眼前這位嬌小女子可比吳征還要響亮,方才不敵吳征,自然也敵不過冷月玦。如此以命相拼風險極大,迭輕蝶竟似有恃無恐。

  冷月玦目中慍怒一閃,惱她出手兇殘狠毒又浪蕩無恥,抓面門要毀人容貌,按左乳不僅輕浮,真被擊得實瞭也有重傷之虞。她上身後仰做個鐵板橋閃開必救的兩擊,在極為別扭的姿勢下匪夷所思地雙足發力騰空而起,讓迭輕蝶頓失攻擊目標,翻卷的絲帶也幾已纏上敵人的腰際。

  眼看身陷囹圄,迭輕蝶仍不顧身後危險一味向前。雙爪探出如影隨形,她原本就身法詭異掌法凌厲,全攻不守更是威力倍增。

  絲帶忽然繃得筆直,迭輕蝶的身形卻未受阻。冷月玦足下凌空踏個奇異的步伐蹬開迭輕蝶的兩抓,借勢又起輕嘆道:“她那麼對你,他把你當朋友來救你,你為什麼這麼做?”

  劉榮垂頭喪氣扯著絲帶,分明現下神志清醒心中不情不願,卻仿佛身不由己,傀儡一般拉扯著手中絲帶要將騰在空中的冷月玦拖下地來。

  冰蠶絲帶柔中帶剛,內裡暗藏許多細小鋒銳的倒鉤,劉榮拿在手中視若無物,一雙手掌也不知練瞭甚麼奇功銳物難傷。冷月玦騰在空中身法受制,被劉榮扯得斜斜向下落去。她處變不驚反而手上加力迅疾墜落借勢避開迭輕蝶,紛飛的裙裾下擺兩條美腿如風擺柳枝狂舞,足尖徑點劉榮上身幾處大穴。

  勁風撲面,劉榮忙撒開絲帶伸臂擋隔。冷月玦武功已是圓融純熟收發隨心,窺見劉榮招式未沾先止,在他高舉的臂上一個踏步自頂門躍至背心,這一下劉榮空門大開,被冷月玦一腳踢得直飛出去,砰砰一路撞倒無數桌椅。去瞭阻礙,冷月玦頭也不回再展手中絲帶抖成一圈圈的螺旋。

  迭輕蝶沒有劉榮的鐵掌功夫不敢硬接,但見絲帶鋪天蓋地四面無路,忙向後著地一滾。冷月玦身在空中一個綺麗的扭身轉如陀螺,憑空改變身形的方向欺身而進,不僅雙腿踢得花團錦簇,一條絲帶也舞得如同天女散花。這一套動作使得一氣呵成如凌波仙子踏浪娉婷而行,美不勝收!

  迭輕蝶貼地而行連連後退狼狽不堪,危難之時劉榮虎吼連連合身一撲雙手抓住絲帶才堪堪脫離險境。

  劉榮口角溢血面門煞白,顯然方才那一腳不曾留手踢得極重令他受傷不輕。

  冷月玦秀眉一蹙道:“想死麼?”

  迭輕蝶連鬥吳征與冷月玦兩大高手,內力消耗甚巨嬌喘連連,不及喘勻一口氣又咯咯笑道:“他甘願為人傢去死,冷仙子吃味兒瞭麼?啊喲,忘瞭冷仙子是清修之人,不懂這些纏綿旖旎,銷魂蝕骨的好事兒。”

  冷月玦手腕連抖,絲帶纏上劉榮的手腕一甩,又將他甩飛出去,微一偏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咯咯咯,冷仙子也動瞭凡心麼?若還在這裡糾纏不休,你的心上人吳公子可就要沒命瞭。”

  冷月玦這邊大占上風,吳征憑借出其不意的偷襲施展狂風暴雨般的猛攻卻難以久持。項自明身負十一品修為牢牢壓住他一頭,雖失瞭先機,時刻一長便扳回瞭局面。他的武器是兩柄罕見的奇門兵刃飛抓,舞動時虎虎生風來路奇異,如今的吳征風雨飄搖險象環生,隻剩避走之能毫無還手之力。

  “我沒心上人,你太小看他瞭。”冷月玦不為所動,她深知吳征最擅機巧應變,於密佈的風雨之中尋找一絲空隙,項自明要敗他可以,想要傷他拿他卻非易事。

  “嘖嘖,這般誇贊吳公子,還說沒心上人?冷仙子怕是還不自知吧。”迭輕蝶連展身法險險避過絲帶,口中兀自揶揄不停。

  “我不懂,說不過你。”冷月玦一招【手揮五弦】,玉掌清若幽蘭拂在迭輕蝶臉頰,饒是她躲得快,熱辣辣的勁風仍掃得她香腮泛出血絲。

  劉榮見心上人遇險,不顧幾乎渙散的骨頭咬牙撲來。正當此時,窗外忽然飄入一團人影,黑漆漆的無聲無息抽出一柄刃面極窄的細長寶劍朝項自明刺去。

  “倪師叔!”冷月玦驚呼一聲。隻見人影搶入項自明身側,細劍化作繽紛萬道,如夢如幻。

  項自明正被吳征層出不窮的花招與奇速的應變攪得頭痛不已,陡然被劍光罩身,大駭之下向左急閃。他快,細劍更快,隻聽“嗤”地一聲,右臂處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口子鮮血長流。

  吳征見來瞭強援忙退出戰圈,隻見來人一身黑衣從頭罩到腳,隻露出兩隻燦若明星般的眼眸。黑衣想是夜行掩蓋身形之用,卻將身體束得極緊大展曼妙身姿更增一股神秘的氣質。那酥胸高聳,在劇鬥中不住盈盈輕晃微顫,被系緊的柳腰看似風吹而斷,卻有力地旋扭轉折,一雙腴潤長腿之下,連展身法時雙腳隻以足尖踮地,便如仙鶴般好看。

  項自明陡被偷襲遭受重創,右臂被廢拿不住飛抓,倪妙筠劍勢如雲如霧連綿不絕,在項自明狂舞的單抓中此穿彼插,不住有星星點點的血滴灑落。此情此景,配著倪妙筠一身穿著打扮又如鬼魅一般可驚可怖。

  倪妙筠手中快劍忽然連環三擊後回劍入鞘,轉身又殺入冷月玦身邊逼退迭輕蝶,點倒劉榮隨手將他擲向吳征道:“走。”又向迭輕蝶道:“【雪夜魔君】項自明惡名昭昭,夜入迭小姐香閨圖謀不軌,本人殺之為天下除害,唐突之處望迭小姐見諒。”居然是個思慮周全,辦事妥當的女子!

  此刻才見項自明胸口忽然血如泉湧撲騰倒地,想是那柄怪劍太過細薄,倪妙筠動作又太快,將他刺瞭個透心涼後此刻才見傷痕噴血。

  吳征提著劉榮,狠狠給瞭記耳光後跟著倪妙筠起落的身姿逃離小院。

  劉榮穴道被制身形麻痹,目光卻仍依依不舍地盯著小院,自五日之前他便知道自己近來將被送至吳征手上,再怎麼萬般不願,面對青城與昆侖兩大巨擘他孤身一人又怎能違抗?何況還有那人下的諭令。此前兩年也曾無數次地想過逃離此地,以免被當做個肉奴一般供人泄欲。可真當離開之時,心中隻有對那個玩弄他,欺辱他的嬌小身影之萬分不舍。

  “倪師叔最擅暗夜潛行之法,義母大人也未必及得上她。”冷月玦見瞭倪妙筠有些瑟縮,吐瞭吐舌頭悄聲向吳征道。祝雅瞳此前公然現身大打出手,以她心智之周全聰慧自是留下瞭妥善的後招。既引走瞭大批坐鎮的青城派高手,暗中再有倪妙筠助陣,此地已是萬無一失。

  吳征也是心中抽搐,今夜太過光怪陸離,將心比心也不怪冷月玦瑟縮。——被師門長輩知曉旁觀瞭一場淫靡至極的春宮戲,任誰都要害怕。冰娃娃性子清淡許多事漠不關心而已,可不是杜絕瞭七情六欲。

  寬慰人吳征總有辦法,他露出個玩味笑容道:“你今天話有點多哇!”

  “是哦,為什麼?”冷月玦恍然奇道。

  “迭傢小院奇幻之行,換誰也要多說兩句。”這麼較真,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實在少見,吳征忍俊不禁。

  “恩,有道理。”冷月玦連連點頭大以為然。兩人剛共同經歷瞭一場危局,相互之間親近不少,說起話來自然少瞭些客套禁忌。

  一路回到吳府,祝雅瞳已在廳中施施然地品著香茗。她額頭猶掛汗珠,雙頰也是紅撲撲地異常粉潤,顯是方才一場惡戰並不輕松。

  “師姐,幸不辱命。”倪妙筠向祝雅瞳拱手施禮道。此女先前深居簡出,除瞭初來吳府時的驚艷一現之外,私底下與吳征更無點滴接觸。現下見她摘去頭套,露出柔光似水,輕靈飄逸,如夢似幻的絕色容顏不由心中一動。

  縱然一身夜行衣,近看之下才能發現個中不同。比之尋常的黑色,倪妙筠所著的則間雜著絳色與紫色,絲毫不妨礙夜間行事之外,還頗有個人風格。聯想至她初至吳府之時腳踝邊紋著的那隻五彩斑斕的翠鳥,可知她極為愛美,且小心思甚多。雖不知祝雅瞳因何對她特別信賴暗中遣來押陣,想來以祝傢主的眼光是錯不瞭的。

  “師妹辛苦,坐下歇一歇。”祝雅瞳溫婉一笑,又向吳冷二人道:“沒受傷吧?”

  “沒有,也不易。為瞭晚輩的事情勞動諸位當真過意不去,傢主沒受傷罷?”

  吳征大口大口地灌著熱茶,激戰瞭一場不說,還看瞭場春宮,實在是渴得很瞭。

  “他們傷不瞭我,他不聽話?”祝雅瞳見事極準早已猜出個大概,正好奇地打量著劉榮。吳征入府時已喚仆從取瞭衣物給他穿上,否則實在有礙觀瞻。

  “被迭輕蝶那妮子迷瞭心智瞭。”吳征恨恨地道,又解開劉榮穴道遞過一杯茶道:“喝瞭解解渴,能說兩句瞭麼?”吳府高手雲集,劉榮就是長瞭翅膀也飛不出去。

  “吳公子。”劉榮哽啞著喉嚨,低著頭不敢正視吳征。

  “哼!還想問你怎地被迭輕蝶抓去瞭。現下看來八成是你蠢得自投羅網的吧?”

  吳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越說越氣。

  劉榮滿面通紅,自知理虧默不作聲。吳征嘆瞭口氣問道:“當年累得你被迭輕蝶斷去手臂,本想尋機讓你上昆侖山,你又自顧自地離去亡命天涯。真是……哎,上回匆匆一別也不知你碰到瞭多少事。現下把你從藥鋪離去之後至今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說給我聽。”

  “好。”劉榮意興蕭索地起身仰頭望天,似在回憶舊時之事。

  “且慢。時辰不早瞭我不想浪費時間,這人現下信不過,說瞭假話又需辯駁半日。”祝雅瞳重重放下茶碗,咣當一聲引得劉榮側目望來,正巧看見這名天仙下凡般的美婦一雙點漆美眸精光大放。

  劉榮隻覺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束縛著離地飛起,穿過屋頂透過雲層,直達無窮星漢,四周漫天的點點繁星燦爛輝煌,卻又每一顆都像是方才美婦的眼眸,正以一股龐然無盡的巨大壓力直視他的內心,無法抗拒,無法隱瞞。

  “現在你可以說瞭。從藥鋪離去之後,發生瞭什麼?你的武功從哪裡來的?”

  空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透徹心扉。

  “吳征留瞭些銀兩,我當做盤纏一路向東打算去江州。途中遇見一名高人,他問我怎生認得迭輕蝶。原來我在林間休憩之時不住夢囈這個名字被他聽見,他下手極重手段毒辣,我吃熬不住將被迭輕蝶砍斷手臂一事說瞭出來,他聽完之後反有喜色,又測瞭我的根骨就逼我拜師,傳我《玄元兩儀功》。”

  “你的根骨不算太好,又錯過瞭幼時打熬根基的時光,為何修為進展如此迅速?”

  “《玄元兩儀功》本就進境極快,師傅又捉拿瞭不少女子供我采補……我不想害她們的,可是師傅也不會放過她們,想想還是死在我手上有用些,她們也死得不那麼難受。”

  兩人一問一答,直說到劉榮鬼迷心竅返回成都城隻想再見迭輕蝶一面,終致再次強暴瞭她,卻也從此身陷囹圄,並供出所學《玄元兩儀功》與之雙修。這也讓吳征松瞭口氣,若是任由劉榮自顧自地說下去,昔年在江州荒園的事情可得被倪妙筠與冷月玦聽瞭去,暗贊還是祝傢主做事靠譜,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周全。

  至此解開瞭大部分疑團,祝雅瞳便依著吳征事先寫在紙上的字跡問道:“在雨霽山上看你渾渾噩噩,神智不清是什麼緣故?”

  劉榮在璀璨星空之中忽然心中一激記起一件事來。被囚禁在迭輕蝶私宅裡一年之後,忽然一名頭戴鬼面的男子神明一般出現他被囚的禁室裡。劉榮沒見過這名男子,卻在傳聞中知曉這張鬼面所屬。那深入神魂的恐懼讓他五體投地拜服,戰戰兢兢,汗流浹背。

  “你就是賀群的弟子劉榮?”

  “屬下……屬下劉榮……見過……過……尊主。”鬼面人問得溫和,劉榮驚恐萬分的心情卻未半分放松,說話時牙關都在打顫。

  “你過來。”劉榮的表現讓鬼面人十分滿意,向他招瞭招手。

  劉榮心中雖怕,對鬼面人卻不敢絲毫違抗,忙跪著膝行向前匍匐於地。鬼面人撥開劉榮腦後長發細看瞭一陣脖頸與肩頭的針孔道:“青城派的迷途知返針!你能熬得到現在沒死也是不易!本尊觀你根骨不算太佳,但耐受力倒是甚強,倒也是奇才一名。”

  “屬下力有不逮無力逃脫,求尊主網開一面。”聯想到私自泄露教中武功要承受的教規,劉榮渾身抖如篩糠,那並非人力所能承受,耐受力再強也吃熬不住。

  “嗯。你且不必驚慌,聽聞你和昆侖派吳征有舊?”鬼面人輕拍劉榮肩膀溫言安慰道。

  “是,吳征與屬下有些恩怨糾纏,他放瞭屬下一條生路也算熟識。”

  “天降大任於你啊!也好,也好。你授予迭輕蝶《玄元兩儀功》的事情,本尊既往不咎!她若要學,你便教。賀群那裡隻有前半部功法,本座這裡再授予你後半部,你與她一同修習即可,另外你練過《鬼影魔爪》,也可以交給她,就說是《玄元兩儀功》即可。本尊再秘授你一套心法,平日裡暗自修習絕不可展露於任何人之前!”

  劉榮至今不敢相信能逃過一劫,未得尊主允可私傳教中功法本應受“蟻噬”

  之刑,乃以小刀在罪人身上割出千瘡百孔,卻又因傷口淺不致殞命,再在傷口上塗滿蜂蜜,糖水等物。再釋放出教中飼養的紅螞蟻,螞蟻喜甜食,紅螞蟻更是肉食種。被蜂蜜糖水勾引來的紅螞蟻會慢慢將罪人吞食至一具骨架,其過程之慘烈痛苦難以言喻。

  其後鬼面人又來瞭五回,在教導劉榮記全瞭《玄元兩儀功》之後便不再出現。

  直到兩月之前他又再次如履平地暢通無阻地出現在禁室裡,即使劉榮也能感覺到他的興奮!鬼面人一邊考校劉榮秘授的心法,一邊詳實地瞭解迭府的點點滴滴。劉榮不敢違抗,將發生的一切據實已告。此後鬼面人每隔五日就來一回,而最近的那一次更是交代瞭許多事情。

  “迭傢要你做什麼?”

  “迭輕蝶要帶我露面,引吳征來救我走。”

  “哦……甚好!依他們的計策去做,到瞭吳府之後與本座如此如此!可記得牢瞭?”

  “屬下記得瞭!”

  “本尊秘授你的心法有強固神識之奇效,你也當發覺近來迷途知返針已不能迷你神智!嘿嘿,青城派如此作為倒是省瞭本座許多手腳!記住!到瞭吳府,天陰門祝雅瞳必然對你施展離幻魔瞳!你大可將迭府一事全數告知,隻關於本座之事一絲一毫不可泄露!若有違令,教中當對你下三罪之刑,天涯海角永世不絕!”

  劉榮修習那怪異的心法許久,本已心性沉穩大多時波瀾不驚,聞言仍是心驚膽戰道:“屬下萬萬不敢!”

  回憶至此,劉榮打瞭個激靈,周天滿佈的星光美瞳施加的龐然壓力讓他腦中鼓脹欲裂幾乎崩潰。他奮力抵抗,令他在此時此刻最為擔憂的還不是三罪之刑加諸自身的可怖,而是迭輕蝶從他身上修習瞭《玄元兩儀功》,已被認為是教中弟子,還是他的親傳弟子。教中獲罪者株連,劉榮自知驃騎大將軍的能耐,可就怕賊惦記,迭輕蝶若是有半點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迭輕蝶每隔三日以針刺我脖頸背脊,每回被刺之後我便什麼都不知道瞭。”

  吳征與祝雅瞳對視一眼,又問道:“迭輕蝶的武功怪異,我們與暗香零落也交手多次,未曾見過如此怪異的武功,也不是《玄元兩儀功》,她怎麼練的你知道麼?”

  “是教中的武功,我以前練過教她的……”

  “有趣!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想好瞭再回答!”祝雅瞳提起手掌按在劉榮頂門道:“你們暗香零落的賊首,就是那個帶著鬼面具的人,是誰?平日在哪裡?”

  劉榮隻覺滿天繁星射下無數劍光穿透瞭身體,一身篩糠似得大汗淋漓抽搐起來,顫抖著答道:“我……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