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弱水三千

  許加剛進來時,楊書香舉著雪糕剛好低頭去吃,他虛微抬瞭下頭便沒再理會。因為之前兄弟趙煥章的表現落在他的眼裡,盡管個人沒有表態心裡卻著實替琴娘高興瞭一把,不難看出,這和他個人潛意識裡的某些想法完全重合在瞭一起,所以註意力自然而然也就轉移到別的地方。

  「寒假作業啥時給我拿回來?」煥章語不驚人死不休,倒是讓書香再次意外瞭一下下。

  「我還沒抄完……」許加剛的臉一紅,「從那院我聽見喊聲,特意的過來說一聲的。」其中的細理事後楊書香才知曉,原來是因為煥章怕琴娘嘮叨拿著作業跑出來寫的,而後被許加剛得知才有瞭後面的插曲,不過當時楊書香一門心思想跟煥章取取經,自然又忽略瞭一些於他而言五內俱焚的事兒。

  「那你媽屄還不趕緊回去抄介?後兒可就返校瞭!」轟著許加剛,趙煥章戳戳點點道,「心怎這麼大,沒點事兒瞭。」轉頭沖著另外哥幾個比劃著,說話間幾口就把雪人吃瞭,哈著涼氣又建議起來:「是不是給勁兒?!」目光掃視著,把捅臺球的事兒又說瞭一遍。這回楊書香倒沒拒絕,吃罷瞭雪人他讓柴鵬去後面把沈怡喊回來,說走就走,小四人就溜達著走出屋子。

  烏蒙蒙的天有些上臉兒,但並非是艷陽高照,冰渣飄舞著仍舊在下,絲毫間斷的意思也沒有,這般唱和,街道兩旁的樹跟著就變得有些發黑,印成和地面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顏色,遙相呼應,於是肺在此時跳躍起來倒顯得愈加舒坦。

  「那就走吧!」跟媽媽把事兒交代完,楊書香一卜楞手,四個人齊頭並進,迎著冰雪朝著東頭紮瞭下去。

  「我去趟廁所。」沈怡跟柴靈秀交代著,反身走向茅廁,「小妹,晚上甭回後院瞭,咱娘倆好好絮絮。」柴靈秀呵呵一笑,沒答應也沒反對。上次來時就從前院睡的,當時大侄子還在外地,此時不一樣瞭,便猶豫起來。再說,爹媽都在後院住著,來這麼一回不陪陪老兩口說不通。

  隔著墻垛子看著柴靈秀和沈怡走過來,又看著四個人朝著東面走下去,許加剛打瞭個突,黑黝黝的雞巴上下抖動就又擠出兩滴尿液。而他,為瞭保持平衡,迅速把手托在瞭雞巴上,於是那耷拉的玩意便倔強地揚起頭來,哪怕是在近乎黑暗的茅廁裡,也能如此壯觀地展現出自身的優勢——又黑又長,帽大而且彈性十足,簡直令人嘆為觀止。可還沒等他把目光徹底從磚縫裡收回來,沈怡便闖瞭進來。

  「哎呀,這孩子,」徒見許加剛紮在裡面不聲不響,嚇瞭沈怡一跳:「咋不咳嗽一聲呢?」後退著身子,避到瞭門口。

  被沈怡這麼一喊,許加剛也嚇瞭一跳:「不道你來呀。」下意識甩瞭幾下雞巴。「好瞭沒?還不提溜褲子出來!」不尿還不想,這片刻功夫沈怡還有點急,又見許加剛孤零零一個人,她咦瞭一聲:「他們怎沒帶你?」

  「怡別急。」許加剛還沒從廁所裡走出來,沈怡就撩瞭進去,把他生拽瞭出來:「姨啥沒看過?去外面系吧!」手忙腳亂地解開腰帶,褲子一脫蹲瞭下去。在嘩嘩聲中許加剛把腦袋探瞭進去:「我不去瞭,我的回去跟我姐做飯。」

  「去去去,」沈怡遮擋著下身,笑罵起來:「快滾雞巴蛋。」

  那茂盛的下體早就給許加剛看在眼裡,他心說,我睡都給睡過瞭,又不是沒看過沒吃過,呲牙叫瞭聲「怡」,鬼催命似的奔回瞭傢。隔玻璃看到大姐和馬秀琴在炕上正嘮叨著,於是許加剛偷偷喊瞭聲「琴娘」,他覺得這個稱呼很過癮,瞬息間也覺得自己變得高大瞭許多,在暗暗得意中便又叫瞭一聲「琴娘」。

  進瞭堂屋,馬秀琴糯軟而又甜甜的聲音一下就擊中許加剛的心臟,叫他情不自禁地用鼻子嗅瞭嗅空氣裡的味道,然後一臉陶醉,嘴裡嘀嘀咕咕地念叨起來,「一米六五,一百三十多斤」,眼珠子裡透出一股貪婪之色,而當他湊到門口近距離看馬秀琴時,馬秀琴也把目光送瞭過來:「你沒去玩?」

  許加剛把個嘴角一揚,搖晃起腦袋時臉上洋溢起笑容,他走到桌子前,透過鏡子掃瞭兩眼馬秀琴:「秀琴~姑奶,我再給你續杯水吧!」顫巍巍地端起茶壺,轉身朝著這個豐滿的女人走瞭過去。

  「快歇會兒。」馬秀琴本想拒絕,見人傢把水都給端到瞭面前,忙欠起身子把茶杯舉瞭起來:「這半天凈喝水瞭。」頭略微朝下,註視著手裡端著的茶杯,哪料到許加剛眼裡暴露出來的兇光。「喝多點水,身子暖和呀。」倒水的間隙,餘光自然不自然就掃向瞭馬秀琴的胸口,這對喜人的物事他在年前洗澡時曾偷窺過,居高臨下這麼一看,又白又肥,咂兒頭還大,若不是當時準備不足,他都差點隔墻跳到另一間屋,把馬秀琴給就地正法瞭:這個白虎屄,床上也不知表現咋樣,也這麼溫柔是不是?越想心越慌,斟茶時雞巴就撅瞭起來,好在沒人留意,不然非得暴露目標。

  「姑奶晚上就別走瞭,」等馬秀琴把杯子放在炕沿兒上,許小鶯忙拉起瞭她的手,打量的同時,又掃瞭一眼自己的兄弟。

  見馬秀琴笑著婉拒起來,許加剛臉上頓時掛滿瞭笑:「對的,聽我姐說就別走瞭,留下來一起吃。」目光遊曳瞳孔渙散,一閃而過的樣子哪像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分明就是個潛伏的獵殺者……

  ……匆匆,兩天的時間眨眼就過去瞭,初三的那群桀驁不馴的學子們積極備戰中考,在迎接正月十五來臨前已提前一周拉開瞭序幕,而初二這幫蛋子們啥意識都沒有,返校時交瞭寒假作業,除瞭打掃衛生便沒別的事兒瞭。三班的同學——球隊成員呼和著湊在一起,肉也吃得差不多瞭、炮也都快放利索瞭,是時候該運動一下,於是大傢夥換瞭球鞋,抱著皮球來到瞭東面的操場上。

  踢足球的人擅跑,他們依靠腳頭發力,是故大腿肌肉要比打籃球的人健碩許多,畢竟場地在那擺著——四百米跑道南北一百多米長,東西還幾十米寬呢,沒個勁兒可盯不住。球場上,寒假即將開學前,這一通春風吹戰鼓擂,人群裡不知誰就吆喝著喊瞭一嗓子:「誰怕誰王八怕大錘!」場下一群好熱鬧的女同學們也跟著起哄喊瞭起來,烏泱泱的說啥都有,其中不乏三美,自然也少不瞭趙煥章的女伴吳鴻玉瞭。

  有女生在一旁給吶喊助威,趙煥章心氣就很高。來時騎著嶄新的山地車,此時再給這麼一拔,更覺高大起來,吹瞭聲口哨,他昂首挺胸卜楞起楊書香的胳膊,這大拇哥一比劃,扭頭示意:「楊哥,看到沒?」

  楊書香早就看到瞭場下的啦啦隊,可無論是私底下的鬧還是煥章的蠱惑,他對班裡的那些個女孩半點興趣都提不起來。沒興趣怎麼提呢?隨之幹笑一聲:「我看算瞭,算瞭吧。」

  「你…楊哥你可氣死活人啊…」他是真拿楊哥沒半點脾氣。而對面陣營裡的許加剛氣色看起來也很不錯,一副捋胳膊卷袖子要大幹一場的氣勢。小樹林還是小樹林,昨天摘掉口罩的事兒似乎跟他沒有絲毫聯系。時間治愈著一切,輕舞飛揚下人與人之間的交集就是這樣產生出來的。

  站在人群中,楊書香微微欠瞭下身子,隨之左手勾起食指塞進嘴裡,把個身子一挺,一聲長嘯沖破喉嚨直擊天際:我這到底算啥呢?

  人有七情六欲,不可避免,但誰臉上也不會刻下「發配滄州」這樣過於直抒情懷的印記,當然,那都是因為沒供事所必然產生的結果。這話是徐瘋子跟楊書香講的,而且他還講,真正供事之後,對方的性格、人品、作風都將會一目瞭然被你掌控在心裡,還有,對方到底是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還是說他們是真的妖魔鬼怪,也必將都會在「供事期」一一展現出來,擺在你的面前。關於這方面,對應的詞語可以用「吃人飯拉人屎」和「吃人飯不拉人屎」這樣朗朗上口且通俗易懂的泰南傢鄉話來簡單概括,於此楊書香頗為認同,也找不到任何否定它的理由,所以他再一次質疑徐瘋子——這個在運動時期被折磨過的老人,精神上是否真的存在問題——不然那些個富有哲理性的東西不可能從一個瘋子嘴裡說出來。而關於溝頭堡被破瞭「風水局」一說也是出自徐瘋子之口,玄之又玄的東西楊書香不懂,盡管百魔大三角有無數個看不見的漩渦、盡管外星人偶爾登上UFO 來到地球逗你玩一次。他信那些個千奇百怪存在的東西,卻並不迷信也並不害怕,甚至後街皮包骨頭、身體發綠的李奶奶被人揚瞭二斤黑豆——眼珠子瞪起來有如銅鈴,幹癟的嘴裡發出貓一樣的慘叫時,他都滿心好奇地往前竄瞭竄,想直面看看傳言中的「狐黃白柳灰」是個怎樣一個存在,真否能像封神演義裡說的或者是聊齋志異裡講的那樣,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或許每個人年少時都是這樣子,好奇、膽大甚至不計後果,正因為這樣,缺瞭這些便不再是完整的青春瞭吧?!

  徐瘋子的怪或者說瘋別具特色,春天秋後總有一段時間會上演這樣持之以恒的一幕,那時他不再提著蛇皮袋子四處拾破爛瞭,也不會鬼鬼祟祟蹲女廁所外面「思考人生」瞭,而是選擇沉默,簡直令人匪夷所思——怪異和沉默竟如水火共存,荒誕得離譜,一方面是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又非常融洽地融合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一點楊書香說不清楚,但徐老劍客的神出鬼沒他早已領教過,如風、如雪——冰渣,幾時停下來誰也說不好,不過,在唱完「沙傢浜版溝頭堡」之後,他偶爾也會即興來一段「林海雪原」,以此來懷念曾陪伴過他成長的徐老劍客。

  吃罷晚飯,冰渣早就不翼而飛,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次楊書香並未參與打牌,他想靜靜,因為明天就要走瞭——回到那個令他既愛且恨的傢裡。站在當院,楊書香抬頭凝望寄在半空中的如鉤彎月,如此晶瑩剔透,又如此婀娜妖嬈,於是楊書香稚嫩的臉上便被擦抹瞭一層銀白色的粉,精雕細琢之下劍眉看起來更為英氣,星目看起來更加炯炯有神,整個身體隨之蕩漾在整個水銀的世界裡。

  嘴裡哈著涼氣,這水銀色的少年把手插在兜裡,他仰望起星空來。浩瀚的宇宙到底藏著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星星可見,人心呢?

  楊書香不禁又把目光盯向瞭月亮上:你睡瞭嗎?問瞭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想到年前自己曾跑去隔壁打的電話,此刻他也想打電話過去問問,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矯情瞭:總這樣兒——自己下套自己鉆——好嗎?低吟著「涼風有信,風月無邊。」腿便動瞭起來,走進堂屋時,人還沒到話可打瞭過去:「媽,你從哪睡?」

  柴靈秀沒吱聲,倒把個陪著四閨女說話的老兩口都給逗笑瞭,「從哪睡?從這院兒睡唄!」一撩簾,楊書香從堂屋現出身形,對影成三人的臉上漸漸笑瞭起來:「那我也從後院睡。」

  似是受瞭感染,前院打牌的人也在笑,男男女女湊在一起,兩個男孩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兒,幾個女性則都是四十許左右不一的中年模樣。一把牌打完,其中一個少年伸手摸瞭過去,在把散落在炕上的撲克牌撿起時,不經意間碰瞭一下女人的腳丫,他臉上笑著,嘴裡說著一些逗笑話,表面上看不出有啥大的動靜,不過其內心的情緒卻波瀾起伏難以平復:腳丫也這麼肉乎,要是用它給我搓搓雞巴……

  夜色籠罩四野,長空皓月瞇縫起眼睛,在初春的日子裡,每一個院落都顯得那樣安靜,而每一個房子裡又都在上演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當他們開始有所意識,新的一天又到來瞭。土黃色的街道中人們臉上笑意盎然、動作嫻熟,難得趕上一回無風凈亮的好天氣,在鑼鼓被敲得震天響時,陸傢營的長堤也就跟著它們噎起脖子一起嘶吼起來。

  登上趙伯起的面的,楊書香沒唱「沙傢浜」,也沒看到自己的兄弟趙煥章,據琴娘說煥章又「失蹤」瞭,是騎著山地車失蹤的,趙大就笑罵起來。聽得出來,趙大的笑聲多少還有些鼓勵兒子的味道,楊書香就也跟著一起笑瞭起來,他笑的原因是因為煥章著瞭魔——又去小王莊瀟灑走一回瞭,為此他唏噓不已,同時又心生異樣。

  揮手跟姥姥姥爺道別時,他看到表嫂依依不舍地在跟媽媽說著什麼,四舅似乎也在叮囑著啥,看到媽媽擺手跟姥姥姥爺說:「趕緊回介吧,怎麼回回都要你們送呀?」這一幕幕落在他的眼裡,仿佛看到瞭多年前媽媽出嫁時的樣子,這心裡就有股子迫切。回頭撩瞭一眼馬秀琴,心跟被棒子敲瞭似的撲通通的一陣亂跳,於是楊書香沖著趙伯起笑瞭笑:「趙大,我琴娘可夠時髦。」

  「就說嘛,給你琴娘買來之後,她還不好意思戴呢。」

  這話到底什麼意思楊書香不太清楚,不過當著趙大的面去誇琴娘,他覺得既新鮮又刺激,而且心裡朦朦朧朧,由此他開始懷疑,這樣講自己有沒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呢?在猜忌中琢磨著,很快就否定瞭自我:趙大拿我當個孩子,就算是做夢恐怕也不會夢到我和琴娘睡在一起。

  長堤之上,車子緩緩行駛起來,趕回溝頭堡時,鑼鼓聲擊打在心頭似乎從未間斷過,楊書香不知這是不是錯覺,下車時似乎聽到琴娘召喚自己,他下意識「嗯」瞭聲,等車走瞭才意識到沒聽清琴娘說的是什麼。

  挪著步子走進胡同,本想沖進去卻變得磨磨蹭蹭,好不容易來到門前,這一腳才踏進門裡,又撤瞭回來。不知兒子琢磨啥呢,柴靈秀支喚一聲:「不進屋換身衣服?」

  楊書香楞瞭下,他搖瞭搖腦袋,腳一搓,連續幾個滑步便退到瞭房山根底下,朝著胡同裡面一掃,見後院的門開著,便呼瞭一聲:「我先上後院看看……」不等柴靈秀回音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後院的門口,站在燈籠底下,他反倒有些膽怯,疑神疑鬼不敢朝裡走瞭。

  「幹啥呢香兒?倒把東西捎過去呀。」柴靈秀喏瞭一聲,揚起手來提線兒似的又把楊書香的註意力給拉扯回來。楊書香嘿嘿一笑,嘴裡答應著,顛顛地上前把東西接在手裡:「正惦著問我奶給我譜曲沒?」說的倒也不是瞎話,因為那首彩雲追月直到現在還沒找落。

  「去吧,一會兒我也過介。」

  「哎。」聲音貫穿在胡同裡,回響的那麼一刻,楊書香懷疑自己已經成瞭黃花魚,貼在墻根上開始遊瞭起來。他希望能聽到點動靜,又打心眼裡討厭任何響動。倘使真要聽到動靜該怎麼做?楊書香瞅瞭瞅貼著年畫的套間玻璃,用手捶墻的傻事兒是不能再幹瞭,但他不介意拾起個磚頭之類的東西扔過去,讓碰撞來得更猛烈一些。

  楊書香提溜著東西走進裡屋,楊庭松正端著本書在午後享受著時光的消遣。他叫瞭聲「爺」,楊庭松就張望過來。那一刻他不免為爺爺臉上慈祥的笑而感到費解疑惑。在他眼裡,彼時的爺爺狀若瘋狂儼然就一魔鬼,此時又成瞭孜孜不倦讀書的老先生。這,這還是我爺嗎?至於什麼彩雲追月早就給他拋到瞭耳臺子後面瞭。

  「啥也不缺,留前院吃吧。」看到楊書香滿手零碎,楊庭松放下手裡的書,老懷暢慰地擺手示意讓孫子把東西提溜回去。

  楊書香舔起嘴角幹笑一聲:「留瞭。」把東西放到桌子,走過去挨在炕沿兒這麼一坐,便跟針紮屁股似的,又貓爪撓心般來回嘀咕,哼哼唧唧的樣子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我又沒做虧心事,害怕啥?要說害怕也應該是他們!徑自站瞭起來,走到茶幾前:「這麼多書?」

  楊庭松「哦」瞭聲,念叨起來:「你老爺還回來的。」楊書香撿起一本,正要翻看。「你不去看秧歌?」他看到爺爺在盯著自己,目光所在,那張臉足以用慈眉善目來形容,也真沒有刻著什麼,就回瞭句「等會兒我媽。」又把書放瞭回去,然後整個世界變得蒼白乏味,令人提不起半點興趣。

  「人最大的敵人是誰?是我們自己!」多麼善解人意的話,從柴靈秀嘴裡說出來後,楊書香點頭如搗蒜,抓起她的手便奔出院子。來到外面的世界,風和日麗馬上席卷過來,吹拂著楊書香的心,似乎也吹起瞭媽媽飄逸的發,整個世界又變得心曠神怡起來。

  地表在紅磚碧瓦的映襯下舞動著,在漸行漸近的腳步中它充分發揚瞭其震顫的節奏,趕著咚咚咚的點兒,讓娘倆的步子不由得跟著它一起輕快起來。

  這裡是熱戀的故土,這裡是他們的傢,融入進來顯得格外親切,又很熨帖。娘倆行至陳秀娟的小賣鋪時,熙熙攘攘的人群拉成瞭長龍正大規模進行騷動著,打老遠一看,盡是搖晃的後腦勺瞭。

  溝頭堡像其餘村落那樣,也擁有一群自己組建的秧歌隊,同時也有一群不分年齡性別的擁躉者,他們或叼著煙卷、或揣著手,哪怕隻是觀眾,仍舊表現出一副熱心腸來,臉凍紅瞭都舍不得離開這騷動的氛圍。賣冰糖葫蘆的老師傅自然不甘居於人後,他推起架著血紅色哭喪棒的自行車尾隨在人群外,手裡抓著個「筆筒子」也跟著一起吆喝著,還不停示意著眾人在其手裡抽一支簽,興許買一贈一就能多吃一支糖葫蘆。

  看到琴娘也在人群裡,楊書香就左右環顧起來,人實在多便貼近瞭媽媽的耳朵:「媽,我去買支兒糖葫蘆,喏,我琴娘也來瞭。」

  順著兒子的手指方向,柴靈秀在人群中看到瞭馬秀琴,同時也看到瞭賈鳳鞠,不禁沖著兒子笑笑:「去吧!」心道,秀琴下車時明明告他一起去看秧歌……

  「媽,你還去艷娘傢嗎?」

  「沒準兒,咋啦?」

  「捎回來的東西這不掂著給她拿過去嗎!」

  湊到賣糖葫蘆的近前,楊書香問好瞭價,他正掏錢,趙保國就從人堆裡鉆瞭出來。哪有心思哄保國玩,楊書香把糖葫蘆一股腦塞到他的手裡,隨之拍瞭拍他的脊背:「去,把糖葫蘆給她們拿過介。」揚起脖子在人群裡裡來回張望瞭起來。舞動的人群雙腳如輪,他們揚起手臂做出或指斥揮逑、或指點江山的動作。

  「楊哥你內?」

  「我?我去南頭找胖墩有點事兒……」

  此時日頭正好不冷不熱,活泛的心像活泛的腿,楊書香漫步在人群中,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就紮進瞭東面的胡同裡,然後脊背像長瞭翅膀,回到夢裡一般飛瞭起來,當然也許並沒有展翅高飛,隻是腳底下拌瞭蒜,這種事情真不好說,但塵埃在彌漫的鼓點中不停遊曳肯定是避免不瞭的,就連近處的樹木都把手伸瞭出來,一起給這個午後註入新鮮活力,給行走的人灌輸著勇氣。

  這一段百十多米的路如西行取經,在億萬塵埃中穿行而過時脊背上背瞭口熱鍋,手裡沒有棒子但那種感覺應該與誇父追日同樣精彩,轉過墻角來到石墩前,楊書香終於吐瞭口大氣。做瞭連續幾個呼吸的動作,他迅速回頭看瞭一眼,還好身後沒人,這才從口袋掏出煙,點著後嘬瞭兩口,清氣上升之際面對著遼闊的平原大地,他又趕忙嘬瞭兩口,左顧右盼之下不等把煙抽完就扔到瞭地上,一邊吐著濁氣,一邊朝著兩扇門中的西門跑瞭過去:翻山越嶺也不過如此吧,去他媽的不管瞭,我胡漢三又回來瞭。

  「你看,這說曹操曹操就到瞭。」楊書香沖將進去,一把撩開裡屋的門簾,虛空中就跳出這麼一個人物,於是一個急剎車,倒是讓楊書香得以在百米沖刺之後有瞭喘息的餘地。目光遊曳,楊書香從陳雲麗的笑臉上錯開盯向李紅照:「啊,」頓瞭下,「我,我顧哥內?」

  「啊什麼?眼裡沒別人瞭!」李紅照指著楊書香,臉卻對著陳雲麗,「瞅瞅,拜年話不說也就罷瞭,連招呼都給免瞭。」

  陳雲麗舒展著柳眉,笑道:「你當自己是外人?」

  這一唱一和無疑是歡快的,以至於後面楊書香要問的「我大他們」也都給一並省卻瞭。

  「看他這風風火火勁兒定是有事兒要跟你說,我就別摻和瞭,」李紅照站起身子,從一旁拾起外套罩在身上,一邊沖陳雲麗笑,一邊朝著楊書香甩過巴掌,「跟你娘娘說完私房話記得過來玩,可別說紅照姐沒提醒你。」踩著雙紅色細跟單皮鞋,頭也不回走瞭出去。

  真是想吃冰下雹子,多麼令人愉悅的事兒,然而楊書香又有點犯愁,這正不知該怎樣開口去說,忽聞陳雲麗念叨瞭一句:「你哥他們昨兒還提來著,說三兒這一猛子紮下去就見不到人瞭。」見娘娘近在咫尺,想也不想他就一把摟住瞭她,望著嬌艷的紅唇和迷離的雙眼,腦子裡一懵,嘴角像是掛著磁鐵,不管你樂不樂意想不想,都被吸瞭過去。

  笨拙的口技如瘋長的年紀,哪怕刻意裝出一副成熟,免不瞭仍舊帶著些許稚嫩。這樣的環境下,楊書香還能怎樣?親唄!透著火熱和焦灼他就把體內的躁動傳遞瞭過去,釋放著熱情和洋溢,氣盛又怎樣?傲慢又如何?怎也抵不住唇齒咬合在一起來得快意,怎也敵不過舌尖纏在一處來得舒心,那麼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沒有人去解釋,也沒有人去追問,彼此的身體徜徉在火熱之中,讓這個冬日裡的下午顯得漫長而又跌宕,幾乎可以媲美雲中漫步,妙不可言。

  不知過瞭多久,或許是因為口水過於太多,又或許是因為心跳過於快速,咻咻的喘息聲中汁水吧唧吧唧終於四溢出來,儼然噴泉勃發,擲地有聲。

  「門還沒關呢。」悠長地喘息中,陳雲麗忍不住「呼」瞭一聲。楊書香氣量大,吞咽口水時也免不瞭「呼」出聲來,剎那間的面紅耳赤換來更為熾烈的擁抱,胡漢三來瞭就要有胡漢三的樣子,於是在漫長的等待中他爆發出來:「套子在哪?」抓住陳雲麗的屁股一邊揉捏,一邊催問。

  這一通亂棍下去,騷得是陳雲麗又羞又喜,咯咯笑瞭起來:「還怕娘娘跑瞭?」

  這話未免不合時宜,刺激著神經登時令楊書香急赤起來:「就是怕你跑瞭,咋啦?」解開褲帶,呼和四起:「避孕套呢?」勢如破竹一般,手也跟著一起動作起來,他越摸越有感覺,越摸就越控制不住心裡的激動。

  雞巴彈出來時,陳雲麗一把摟緊瞭楊書香:「晚上再給行嗎?」幸福來得太突然,總要醞釀一下,分享一下。

  「不行,就現在要!」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而且一鼓作氣推倒瞭陳雲麗,把她腿上穿的黑色健美褲也一並給拽瞭下來:「套兒呢,避孕套在哪?我現在就要崩你!」這話就是這麼說的,在日思夜想之下解構著一切他所不清楚的東西總結而出,簡單明瞭強勢霸道。

  是雙贏嗎?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道理說不清,然弱水三千取一瓢飲他還略微知道一點,畢竟這不同於崩琴娘,再如何喜歡,當間兒畢竟隔著煥章呢!

  在這股霸道的氣息包圍下,陳雲麗的雙目含情無疑成瞭默默催情的良劑,半嗔半慍扭動的腰肢則加劇瞭楊書香體內燥火的燃燒,後生可畏這個詞果然非同凡響,何況是在如此曼妙的胴體面前。「咋那麼急?」香氣繚繞熏人臉頰,不難看出陳雲麗所展現出來的母性味道,羞羞怯怯中勾魂蕩魄。

  扯去遮羞佈的一剎那,楊書香執拗地回瞭句嘴:「再不急你就跑瞭。」他低著個腦袋,在陳雲麗劈開的大腿內側巡視著,雖說這裡並不陌生,卻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光禿禿的肉穴上如今已經長出瞭一層黑秘秘的青茬兒,肉體上的飽滿還是如此飽滿,私密之處的褐嫩還是如此褐嫩,滄桑過後就是不知親過去會不會被它紮瞭嘴?誰知道呢!死死地盯著眼下另一張嬌艷欲滴的嘴,反正他就不抬腦袋。

  空氣中泛著一股股窒息難言而又無比振奮的味兒,這難免會令人心馳向往在那羞澀連連的池水面前忍不住高高竄起身子,然後奮不顧身一腦袋紮進去,張大嘴巴去叼。事實上楊書香就是這樣做的——一腦袋紮進陳雲麗的褲襠裡,毫不拖泥帶水。很快,清脆而又明快的吸溜聲從陰暗的深處傳瞭出來,像極瞭某種哺乳動物汲水時所發出的,酣暢,真的很酣暢。

  當屄被嘴堵上時,體內潮熱如火,陳雲麗就半撐起身子。她看到胯下晃動的黑發,也看到自己小腹上抱攏的雙手,那雙手死死地按壓住她的臀胯,她伸手夠瞭夠,抓住那雙手時,她夾緊雙腿呼喚起來:「慢些別急。」嗚咽起來的聲音悠長、顫抖,和身下赤急啃咬的聲音幾乎同步在瞭一起,分不清誰先誰後。

  腦袋被陳雲麗的大腿所夾裹,為瞭擺脫束縛,楊書香含住她的肉翅拼命吮吸起來,七八個月大的孩子吃奶時的樣子也不過如此,發出嗚嗚的響動,他拒絕與人分享,瘋狂起來排斥著所有可能出現的一切,剩下的隻有溝堡兒的男兒本色,要就要在這搏擊亂流的席卷下取一瓢水引,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