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的聲音很慢,但卻很有節奏,一下一下的,在這掉根針都能聽見的夜晚,在這滲透著腥咸的潮濕屋內,顯得特別突兀刺耳。
楊書香睜開瞭睡眼,迷迷糊糊聽瞭下動靜,兩秒之內就從床上跳瞭下來,肚子裡悶雷似的響徹著,由不得他過多思考去研究那道奇怪的聲音出自哪裡,甚至都沒來得及穿上褲子就奔到瞭門外。
涼風習習,一通豪爽,生蠔和啤酒就從谷門傾瀉出來。
當晚吃的是海鮮,本來沒喝過酒,但啤酒還是專門給他來瞭兩紮,那是他大大特意給他點的,說是「紮啤不叫酒」,當冰鎮白開水喝。
而那個所謂的一紮,楊書香看瞭,他也說不好到底有多少,就看一個大號罐頭瓶子那樣的杯子被服務員端到自己身邊,斟滿瞭發瞭黴又冒著泡的尿液,一旁忙碌的老板還說這酒是這裡的特色,但喝起來的味道卻澀澀的,印象中還不如喝茶味道好呢。
不過這場合可不是喝茶的日子口,白天玩得大汗淋漓,洗過澡之後嗓子眼都冒煙瞭,口幹舌燥之下還管你到底是啤酒還是馬尿,喝起來看吧。
「涼陰兒的一喝,多痛快,大不瞭一泡尿就解決瞭。」
端起紮啤杯子楊書香咕咚咚就灌瞭一大口,感覺涼刷刷的,聽大大一說還真有那麼一絲道理。
三個人圍在一張小圓桌前說說笑笑,稍待片刻,燈影竄動下一道道誘人脾胃的白霧瞬間繚繞起來,四周圍穿插著笑聲、碰杯聲、吆喝聲,就看那穿著竹簽子的八爪魚一排排地碼在瞭鐵板上,過瞭油,呲啦呲啦的,這就是所謂的鐵板油炸,隨後毛豆、煮花生、海鴨蛋,碗口大的海貝依次端瞭上來,擺在桌子上。
「三兒這一天可玩瘋嘍,來,喝一口再吃。」
這登山玩水已經不是第一次瞭,上回跟大大去的是首府,爬瞭長城,這次說是爲瞭消夏,又來到瞭北戴河戲水。
「海水夠澀的,苦咸苦咸,我在海邊淺水區打瞭個底,差不多有七八米深,再往裡沒敢去。」
灌瞭一口啤酒,抹瞭一把嘴頭,楊書香拿起墨鬥魚邊嚼邊跟楊剛說:「還別說,大,這玩意嚼起來還夠得勁兒!」
「滑溜溜的東西就是得勁兒,耐吃咱就多吃!」
看著自己的親侄子大快朵頤,楊剛一臉興奮:「你盡顧著玩瞭,喊你過來跟你娘娘拍合影都沒工夫。」
楊書香吃得滿嘴流油,嘻嘻哈哈地說:「這不得玩好幾天,還跑得瞭?是不是娘娘!」
說著話,楊書香挪著凳子就湊到瞭陳雲麗的身邊,抓起竹簽子把魷魚送到瞭她的嘴裡,問道:「我大來時跟我說的一百邁車是個啥意思?」
陳雲麗是個高個子女人,沒有書香媽媽高也差不太多,聞聽此說,眼睛笑成瞭月牙:「我的傻兒子呦,咋啥都信你大的話。」
「來的道上都跟我說不下十遍瞭,我能不問嗎!」
楊書香一擡頭,大大正饒有興致盯著自己,就嬉皮笑臉地問:「大,那你給我解釋那一百邁是個啥意思?」
楊剛忽而一笑,指著自己婆娘,說:「雲麗,這個問題我覺得由你來解釋更好!」
這說的就有些顧左右而言他瞭。
「凈拿我們傢三兒開涮。」
這話落到楊書香耳朵裡時,他這身子便靠在瞭陳雲麗的身上,滑溜溜的身子香滑一片,聲音也是說不出的媚人:「三兒你少喝點,喝多瞭可別尿炕。」
「你以爲還是小前兒紮你被窩裡呢?你要是怕三兒尿炕,要不今晚上咱爺仨擠一張床上得瞭,我看那地界也富餘,睡得下仨人。」
楊剛喝瞭口酒,吧唧著嘴顯得很舒服,他提瞭這個建議後,看到侄子跟自己的婆娘說說笑笑的樣子,又指著楊書香笑瞇瞇地問:「三兒,還記得你小前兒跟你娘娘一被窩睡的事兒嗎?」
楊書香卜楞著腦袋點瞭點頭,其時一天下來他這胳膊早就酸瞭,下腹也是緊緊巴巴,不過玩心上來之後早就把那些東西拋到瞭腦後頭,見陳雲麗端起瞭白酒,照貓畫虎也把身邊的紮啤端起來瞭:「娘娘,我跟你喝一口。」
「咕咚咚」
好幾口酒下來,楊書香的臉就成瞭染佈,尤其倆眼圈。
他這剛落下罐頭瓶子,耳邊就響起大大的聲音,「你娘娘穿的這身衣服漂亮嗎?」
「啥衣服?比基尼還是這透紗裙子?」
楊書香不知道大大問的是哪一件,見他喝得挺美,趕忙把臉轉過去上下打量陳雲麗,見其身上那條若隱若現的及膝短裙,笑嘻嘻地用手摸瞭摸。
見侄子膩乎在自己媳婦兒身邊,楊剛的眼睛瞬間瞪大。
陳雲麗掃瞭一眼自己的丈夫,抖瞭抖披掛在脖子上的防曬圍巾,解下來給楊書香擦汗,擡頭去看楊剛時,見他瞳孔都放大瞭。
「你娘娘漂亮嗎?」
剛要說一聲,「我己個兒來吧。」大大又問瞭一句。
楊書香不解他話裡的意思,絲巾在手香氣繚繞,滿是娘娘身上的味道,就把那絲巾放在鼻子上聞瞭聞,揚起嘴角時哼瞭句:「真香。」
擺弄著絲巾反過來給陳雲麗擦拭額頭上的汗時,沖著楊剛說:「我娘娘向來不都挺漂亮嗎,這還用問?」
又恰巧迎上瞭楊剛的目光,那如炬的眼神又精又閃,獅鼻闊口嗓音也是特別響亮:「三兒,你娘娘身子更香,哈哈。來,跟大喝一個。」
那第二杯酒可就半杯沒瞭,說話間楊剛把魚串海鮮往楊書香跟前遞瞭遞,用手點指著楊書香,笑呵呵地問:「大大疼不疼你?」
楊書香嘻嘻一笑,卻把臉對著陳雲麗:「那還用我大說嗎!」
看著侄子和自己媳婦兒之間幾乎肉挨著肉,楊剛急忙掏出煙來,叼在嘴裡拿起火機「吧吧」
點瞭好幾下,猛地嘬瞭一口之後,他又把目光盯瞭過去,隻覺得這口煙特別舒服,充斥於肺腑之間就跟那酒似的順著自己的血液流淌全身,噴出煙花時好像自己一下子就年輕瞭,瞬間就變成瞭二十歲。
二十歲是個什麼概念?那是一夜七次郎不知啥叫累的歲數,趴在媳婦兒身上能把她肏服瞭的概念。
不錯眼珠地盯著妻子和侄子,見他倆舉手投足間融入到瞭一處,楊剛心裡撲騰撲騰亂跳,心靈深處也在蠱惑著他,冒出那個念頭:「三兒這身子板跟我年輕時不差分毫,這要配他娘娘,還不得把雲麗肏美瞭。」
當他看到侄子把臉扭轉過來時,急忙端正身子,指著楊書香說:「三兒啊,大問你,你娘娘愛不愛你?」
楊書香順勢一摟陳雲麗的身子,脫口而出:「除瞭我媽,就得數我娘娘疼我瞭。」
陳雲麗摟住瞭楊書香的身子,捏著他的鼻子寵溺地說:「這嘴兒真會哄人,叫你大一攛掇,這小臉兒喝得都紅啦。」
楊剛端起酒杯悶瞭一口,開懷大笑道:「疼你還不跟你娘娘碰一個?你幹瞭,你娘娘來一大口。」
楊書香知道大大能喝,也知道娘娘會喝酒,見陳雲麗已經喝瞭一杯白的,汆著酒嗝問瞭句:「娘娘你還行嗎?」
陳雲麗二目盈亮,璀璨夜空般忽閃著說:「喝不過你媽,跟你喝娘娘還是有根的。」
娘娘的話音剛落,這邊又聽到大大說:「聽見瞭嗎?你要是不陪你娘娘喝,她都不樂意。」
酒隨話至,陳雲麗身前的第二杯酒滿上瞭。
楊書香似乎忘記瞭,這是自己第一次碰酒,兩紮啤下去肚子裡就咣當當的,走路都晃起來瞭,那心口處怦怦亂跳,而且耳朵裡跟塞瞭棉花似的,嗡嗡的盤繞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這南巡貫徹瞭思想,咱就得跟著時代節奏走」、「比基尼給你娘娘穿身上,要哪有哪,別提多豐滿瞭」、「三兒,大大拿你當親兒子,你就告大,一筆寫得出倆楊來嗎?」
「你把三兒摟緊著點,對,搭緊著點。」
模糊著雙眼,楊書香覺得腦袋快紮褲襠裡瞭,踉踉蹌蹌走出去,高一腳低一腳也不知到哪瞭,忽覺得自己的手給人抓住,就隨著那股子勁抱起瞭什麼,鼻子聞道一股香噴噴的味兒,手心上也是軟綿綿一片,好像還聽到瞭娘娘發出來的笑聲,清脆悅耳。
「你看他摸……我就說絕對……」
手不知抓在哪裡,又軟又滑,白茫茫的一片楊書香就又抓瞭兩下,抓揉著感覺衣服被脫瞭下來,他哼哼兩聲照著那軟翹的地界兒來回胡擼幾把,也不知現在是幾點瞭,再往後似乎躺在什麼地界上,來回翻滾著身子,意識漸漸模糊。
……
從廁所出來後,楊書香晃悠著暈乎的腦袋瓜子,心說這大半夜亮著燈不睡覺,大大和娘娘在幹啥呢?一步三搖走回臥室,那奇怪的聲音再度響起,或者說始終就沒停下來。
「啪」的一下,伴隨著哼唧,振聾發聵。
楊書香心說話,抽嘴巴子呢?怎麼那麼響!不解之下楊書香就湊到門前聽瞭聽。
「真肥!」
聲音低沉渾厚,這道聲音發出來幾乎能夠讓人瞬間想到海螺號,不,應該是那種悠長嗡鳴的海螺號聲,很奇怪,而那真肥又不免讓人惦記起吃過的墨鬥魚,又彈又勁道。
「啊——嗯」
其間夾雜另一道淙淙流水的聲音,遲緩悠揚,像伸懶腰時發出來的,慵懶無力。
可能有一分鍾,也可能不足一分鍾,隨著啪嘰之聲的再度響起,清脆的碰撞便忽扇出來,變得密集,而最令人感到困惑的是,密集的碰撞聲中還夾雜著篤篤之音不時打著拍子,肯定是有誰在嫌竈火不旺,拼命拉起風箱,於是哮喘聲便隔著門縫泄瞭出來。
「早就濕瞭吧!」
就在楊書香納悶之時,他聽到裡面傳來瞭大大的聲音。
大大的音兒很怪,楊書香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從來沒聽過大大說過這樣的話,那喘息間問得很急,不過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用那種尖銳調子說出來讓人總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拍擊聲停止後便是連續的嘆息,像是將死之人吐出瞭最後一口氣,死沉壓抑,最終化作水霧在劈開的縫隙中消弭於無形。
他們在幹什麼?楊書香的心底不禁産生出一絲疑問。
接下來是斷斷續續有如拉面一樣的擊拍案板聲又悄然響瞭起來,同樣斷斷續續的還有呻吟,從娘娘的嘴裡發瞭出來:「嗯——啊,好硬……加油,愛死你瞭。」
好硬?菜刀好硬還是搟面杖好硬?娘娘的聲音聽起來抽抽搭搭的,說哭不哭說笑不笑,哼唧起來像發燒似的透著一股酸軟,仔細一聽好像還不止,還有言語上的鼓勵,像是在幫著大大吶喊助威。
「啪」的一聲重擊,突如其來下娘娘婉轉清脆而又嘹亮的聲音沖天響起:「啊——」
緊接著就是大大的一道厲聲喝問:「他——摸——你——咂兒——瞭。」
回應他的是娘娘的尖叫聲,怪異絕倫,而大大所說的話更像是從他喉嚨裡摳出來的,一字一頓、崎嶇顛簸,瞬間切斷瞭楊書香的思考,也把他的盹兒給攪和沒瞭。
這院落不大,改造一番就成瞭帶有兩個臥室一個茅廁的獨門獨院。
兩個臥室中間給一道門隔開,盡管木頭門上的小窗戶給報紙糊裱上瞭,仍在邊角泄出瞭一縷刺眼的強光,同時印透出報紙上的一行黑字「老槍今年滿六十」,是那樣的黃,黃得沒有根據,黃得沒有道理。
「這大肉屁股!」
聲音急促低沉,像是剛沖刺完一百米,猛地剎住瞭車,倒著氣喊出來的。
楊書香揉瞭揉眼,隻覺周身從裡到外憋著股氣,那莫名其妙的聲音讓他心裡膨脹,五脊六獸。
遲疑中,尋脧著報紙縫隙朝裡張望起來。
屋子裡確實黃茫茫一片,那模糊的玻璃極度礙眼,叫人看得不是特別真處。
凝神仔細打量,好半天才看瞭個朦朧,當那景致盡收眼底時,楊書香倒吸瞭口冷氣。
另一間屋子裡,娘娘的裙子掛在腰上,上面扒脫下來的裙領隨著胸前兩團大肉的晃擺不斷摩挲著床鋪,下面的裙擺幹脆直接給撩到瞭屁股蛋上,腿上還套穿著洗過澡之後的那條黑色絲襪,整個人撅起大屁股,胳膊肘撐著床鋪,正在那裡哼哼唧唧,而那個篤篤之聲原來是因爲高跟鞋來回錯位所發出來的。
目瞪口呆之下,楊書香還看到瞭自己的大大,他渾身赤白,兩隻大手掐住瞭娘娘的腰,像磨埝子一樣正對著她那碩大的屁股來回蹭著。
「嗯?」
大大和娘娘擠在一起在幹啥?崩鍋兒?他們在崩鍋兒!楊書香的心裡大吼一聲,屋內也大吼一聲:爽不爽?
「就知道你……來,使勁……」
「難道不刺激?」
後面說得支支吾吾聽得含糊,不過這卻印證瞭楊書香心裡的猜測。
「哎呦,雲麗你卡得真緊。」
急促的碰撞聲再度響起,就看朦朧中大大挺著身子猛地碓起瞭娘娘的屁股,瘋狂撞擊起來。
原來他們真的是在肏屄,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楊書香聽到大大又喊瞭一嗓子:「他摸瞭你的……」
……
感覺誰在碰著自己,楊書香睜開瞭惺忪睡眼,猛地驚覺:我怎麼睡著瞭?胳膊肘支著浴缸,坐起身子。
他看到媽媽穿著背心褲衩站在自己身前,嚇瞭一跳。
跳肯定不是真跳,隻是心裡覺得太過突然,與此同時發覺自己褲襠正硬撅撅挑在身前,就急忙用手遮攔自己的襠下,而自己下面的狗雞越發堅挺,較著勁似的對抗,這讓楊書香覺得特別尷尬。
「我給你搓搓澡吧!」
觀察兒子足足有半分鍾瞭,泡澡睡著瞭不說也不知他都夢見瞭啥,那不害羞的樣子,睡夢裡都不安生。
楊書香嘿嘿瞭兩聲,偷偷看瞭媽媽一眼,眼神碰撞急忙躲閃,老老實實挺直瞭腰板。
他說不清楚自己這陣子爲何總做些稀奇古怪的夢,覺得挺不是滋味,咧瞭咧嘴:「媽,你說懷孕是咋回事?我又是怎麼來的?」
話說出口,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睡懵瞭,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問這些糊塗話。
柴靈秀站在兒子身旁,摸著他後背上的抓痕印記,問道:「後脊頸怎麼破瞭?」
「啊?哦,後院炕上有蛒子(跳蚤),我撓的。」
「瞎說,哪來的蛒子。」
搞不好兒子後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也不知他爲什麼會問懷孕的事兒,「咋想問這個事兒,」
稍作遲疑便笑道:「你是媽從三角坑撿上來的。」
那扶搖略晃的樣子令楊書香沒法定住心神,明知此時不該去看、不該去胡琢磨,卻怎麼也經不住考驗,看瞭再看就亂瞭分寸。
空氣裡蘊含著一股濃鬱的母性氣息,柔柔的、黏黏的,隨著那白色緊繃彈來彈去,飄進楊書香的鼻孔中,被眼睛放大。
「這腦子成天都琢磨個啥?老實點!」
偷窺被媽媽逮個正著,還給她戳瞭一指頭,這叫啥事,不過這吧唧著媽媽嘴裡所說的話,怕她追問,就拐瞭個彎,心口不一地說:「我就隨口一問,也沒別的事兒。」
「咱們都是普通人,做人做事要腳踏實地。」
這句話暗含瞭「十六字真言」,被柴靈秀搬出來,她在說教,內心期許著,望子成龍但不好高騖遠。
「媽,一會兒我也給你搓搓吧,就手給你把頭洗瞭。」
費盡心思擡起頭來,看著媽胸前印透出來的兩個點,楊書香抽搭著吸瞭下鼻子,點在媽媽的奶頭上,「一棵樹上長倆梨,小孩見瞭笑嘻嘻」。
柴靈秀躲著身子嗔怪:「越大越沒出息,見天摸也摸不夠,叫人看瞭不臊得慌?」
「他摸瞭你……的一百邁車。」
冷不嘰從腦子裡蹦出瞭大大所說的話(大大所說的「一百邁車」
意思指的是,摸娘娘咂兒的感覺就和汽車行駛一百邁時手伸到車窗外的感受一樣),不知爲何,楊書香這心裡咯噔一下。
「好瞭,就著水沖沖吧!」
就在這時,柴靈秀推瞭推兒子的身子,楊書香「啊」瞭一聲,趕忙撲騰著從浴缸裡站出來,他赤著腳來到媽媽身後,見那浴缸裡也有污垢,沒頭沒腦說瞭句:「媽,你身上也有皴兒(泥)。」
這不廢話嗎,說得柴靈秀直翻白眼:「傻兒子啊,你媽也是人。」
「那我給你把頭洗瞭吧!」
白膩膩的膚色透著紅潤,楊書香咬著牙忍住瞭臉紅心跳,他這勤快讓柴靈秀有些慌亂,轉身下意識掃瞭一眼,心裡一松:還以爲他又要對我…於是楊書香擰開瞭水龍頭,手腳麻利地給媽搬把凳子落座,掬一捧水揉搓在那頭秀發上,打過瞭洗發水後,滿臉柔情:「媽,路上你也不說給我唱首歌聽,要不趁著這前兒你給我唱一曲‘媽媽的吻’吧,兒子想聽。」
「不唱。」
「兒子想聽也不給唱?」
「我嗓子幹。」
「哼哼兩聲兒也成。」
「就是不給唱。」
這娘倆就跟過傢傢似的,說說笑笑,一直到九點半左右,澡也洗瞭頭也理瞭,一身輕松。
而後柴靈秀帶著兒子來到瞭東方紅照相館,哪知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事兒媽媽似的站在佈景樓梯上晃來晃去,攪得人心亂。
「緊著點吧,還得去華聯給顔顔買身衣裳吶!」
「誤不瞭事兒。」
楊書香鼓秋著身子挨在柴靈秀的身邊,總覺著差瞭點啥,見拍照師傅舉起相機直示意,就往媽媽身邊擠瞭擠,隻覺香氣繚繞中那一抹櫻桃分外惹眼,心裡頭一陣發空,就把臉扭瞭過去。
給兒子弄得心神紛擾,正要說他兩句,一張細呼呼的臉貼瞭上來,她也在這時扭過臉來。
快門咔嚓一聲響起,柴靈秀的腦子一蕩,飛彩含春明眸善睞,溫熱中她瞪瞭兒子一眼,聲音幾不可聞:「胡鬧!」
那猴子卻沒羞沒臊地挽起瞭她的胳膊:「媽,咱再拍一張,你坐著,兒子站著。」
兩張相片最終拍瞭下來,時間永久地定格在一九九四年的一月二十六號。
往後的歲月裡,那一罕見又難得的親吻照被楊書香珍藏起來,他還給弄瞭個塑封包上,一直帶在身邊,用他的話說:「有媽在我就有傢!」
伴隨著他頭半生乃至到瞭異國他鄉。
華聯商廈是繼第一百貨公司之後,在良鄉鬧街戳起來的第二個醒目的標志性建築,上下攏共三層樓,帶電梯,總部就設在省城渭南,楊書香記得四年前還跟媽去過呢,那外國品牌琳瑯滿目,東西是好,但一件衣服動輒就一二百塊,難免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接受得瞭的,不過這裡沒有省城繁華,價格相對來說也便宜瞭一些,跟外貿轉內銷的商品不相上下,據說偶爾促銷,爭搶而來的人還不少呢。
「顔顔穿這件衣服一定鮮活。」
櫃臺前,柴靈秀用手比劃著童裝,付瞭款,挽上兒子的胳膊邊走邊說,走進電梯時又尋思過年該給自己男人買件襯衫裝點一下,這打晃兒的功夫,似乎看到個背影,柴靈秀忙沖兒子比劃:「快看,那是不是你爸?」
電梯的門都合上瞭,人來人往哪看得到,楊書香就說:「離著文娛路那麼近,要不咱先去一中看看,省得你惦記。」
甭看這話他說得輕松,卻在失重的瞬間腦子裡跳出瞭個北伐夢,楊書香很想把夢裡的東西告訴給媽,可船上的那段鏡頭又讓他臉紅心跳,實在張不開嘴:怎能把我和媽一起睡覺的事兒抖露出來,她還不把我的「裡簾兒」
擰爛瞭?從電梯裡走出來時,差不多快十點瞭,柴靈秀朝著門外一指:「先去你大大傢吧。」
她這心思楊書香不明白,卻另有計較,若不是母親提到瞭父親,他甚至都把楊偉這個人給忘瞭,隻覺得此時跟母親在一起是自己人生最快樂的事情,如果可能,如果再加個條件,他希望永遠永遠,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怎麼又不言語瞭?」
見兒子總一副神神道道、心神不甯的樣兒,柴靈秀碓瞭他一下。
楊書香摸瞭摸脖頸子,下意識把手放在瞭柴靈秀的腰上,見她臉上飛閃出一抹浮霞,楊哥的嘴角就輕揚起來:「媽,咱們走吧!」
於人來人往的鬧街之中把車子取來,少年拍瞭拍後座,雖然媽沒有給他唱,他卻哼哼起來:我要實現一生的包袱,摘下夢中滿天星,崎嶇裡的少年擡頭來,向青天深處笑一聲。
我要發誓把美麗擁抱,摘下閃閃滿天星,俗世偏偏少年歌一曲,把心聲唱給青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