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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庸醫

  天氣開始轉涼,夏蟬偃旗息鼓也有些日子瞭,更顯得天清客棧的後院寧靜非常。陽光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輕手輕腳地爬上屋前幾道已經褪瞭色的樟木臺階,伸長脖頸,把一束好奇的目光探進虛掩的門內。

  這間屋子僅有一扇窗格,卻關得嚴嚴實實,難道屋內之人是個見不得陽光的亡魂幽靈?或是一窗之隔,便要將大千世界所有的喧囂和煩惱都關在外頭的憤世之徒?

  桌幾陳舊而整潔,一對兒臂粗細的蠟燭,竄起半尺高的火焰,閃動搖曳,如兩條吞吐的蛇信。燭光水波般輕輕蕩漾,濃厚的藥香彌漫在屋內的每個角落,它們是這裡最強橫的兩個軍閥,一個割據著人們的視覺,一個霸占瞭人們的嗅覺。

  屋內寂靜而沉悶,燭火不住跳躍,紅色的光芒映在眾人嚴肅的臉上,如踩著紛亂的碎步在那翩翩起舞。方學漸老老實實地坐在門邊,手捧木箱,頭靠椅背,似睡非睡。薄荷清涼的味道飄在空中,在他敏感的鼻腔之內,醞釀著一個酣暢淋漓的噴嚏。

  蚊帳撩起瞭一半,一個年輕男子躺在床上,二十上下年紀,長方臉上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印堂發黑,闊口之中呼呼喘氣,如一個不住抽動的小型風箱。

  男子的右腿露在床外,腿彎處紮瞭一塊佈條,整條小腿腫成海碗粗細,漆黑發亮。腳掌下面墊著一個凳子,中間懸空,傷口流膿,不時有黑色的毒血溢出,積得沉瞭,滴落下來,砸在木盆之中,便發出清脆的叮咚一聲。

  一日不見,譚鐵青的面容更加蒼白,幹瘦的臉上綴滿瞭細密的汗珠,一雙血紅的眸子一會看看床上的兒子,一會看看站在床邊檢查傷口的龍紅靈,額上青筋突突跳動。

  “唉……”檢視良久,龍紅靈終於從椅上站起身來,長嘆一聲,一臉悲戚和無奈地望向湘西譚門的當傢老大。

  譚鐵青隻覺身子一陣發冷,胸膛裡空落落的,變成瞭一個漆黑的大洞,自己的心臟正在往下滑落。

  “龍…龍小姐,我兒子他……”

  “唉……”龍紅靈又是一聲長嘆,連帶著搖瞭搖頭。

  譚鐵青的面孔一下變得鐵青,定定地站在床前,瘦長的身子瑟瑟發抖,眼睛潮紅,幾乎便要當場流下淚來。

  “龍小姐,真的沒有辦法嗎?你可一定要救救大少爺啊!”譚門老管傢一臉哭腔,眼巴巴地瞅著嬌艷如花的美女,隻差沒有給她跪下磕頭瞭。

  “唉……很難。”又是一聲長嘆,不過,最後一個“很難”,無疑像一粒火種,點燃瞭病人傢屬心中的希望。

  弓腰駝背的老管傢已經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起頭來。譚鐵青也是喜形於色,露出一臉的懇求和期盼,道:“龍…龍小姐,有什麼要求你隻管提,隻要你能救活桂兒,再難我也答應。”聲音顫抖,心中激動可想而知。

  龍小姐粉臉一紅,急忙扶起地上的老管傢,轉頭面對譚鐵青,正色道:“譚門主,譚公子所中之毒十分奇怪,血液之中竟然混著九種不同的毒性,在我記憶之中,咬傷令郎的應該是苗疆一種非常罕見的毒蛇‘九幽黑閻王’。此蛇體內有九種毒性,互相克制,所以被它咬傷之人不會毒發就死,一定要過上九天,這才從內臟腐爛出來,惡臭無比。爛足九天九夜,這才最後斷氣。”

  “還來得及,還來得及,我傢公子才過瞭八天。”老管傢喜極而泣,眼淚鼻涕泉湧而出,抹瞭一把又一把。

  “龍小姐,你說很難,可是有什麼藥物特別難找麼?”譚鐵青畢竟是一門之主,很快想到瞭癥結所在。

  龍紅靈臉色鄭重,點瞭點頭,道:“九種毒性便需九種解藥,再加調和緩沖的,共需一十五種之多,我這裡有一十三種,隻兩味沒有,一樣是天山雪蓮、另一樣是苗疆介子草,不知道這玉山縣城裡有沒有?”

  天山雪蓮在北,介子草在南,一樣極其珍貴,一樣極其普通,這兩樣東西不要說玉山這樣的小城,便是安慶這樣的中等城市也極難找到。

  譚鐵青的臉色又恢復瞭蒼白,隻是蒼白得近乎透明,蒼白得沒瞭一絲人色。

  老管傢看著譚鐵青的面色,心如刀絞,牙齒一咬,決然道:“門主,少爺是我看大的,老奴就是拼瞭這條老命,也要把這兩味藥找到,如果我明日此時還沒有回來,門主也不用惦掛著老奴瞭……”說著,便要奔出門去。

  方學漸早看不下去瞭,一把抱住老管傢瘦弱的身子,回頭沖龍紅靈喊道:“大小姐,你還猶豫什麼,青眼冰蟾雖然昂貴無比,是山莊的鎮莊之寶,但是現在,人命關天啊。”

  龍紅靈轉過頭來,狠狠地瞪瞭他一眼,怪他泄露瞭山莊的秘密。

  “龍小姐,外界宣揚,青眼冰蟾原產於天山絕頂的青玉池中,治傷病,解百毒,靈驗無比,小姐不肯輕易動用,可是怕令父母責怪麼?”譚鐵青聽聞有此寶物,馬上像打瞭一劑強心針,臉色和暖,笑對佳人。

  龍紅靈沉吟片刻,抬頭道:“譚門主,青眼冰蟾是神龍山莊的鎮莊之寶,能解百毒確有其事,隻是這冰蟾是極稀罕之物,流傳至今,山莊總共才剩瞭一隻,如果被令郎服用,要想再找,卻是極難的瞭。”

  “咚、咚、咚、”老管傢連磕三個響頭,跪在地上,臉上老淚橫流,哭喊道:“大小姐,你行行好,就當可憐可憐我老人傢,救救我傢少爺吧,我一大把年紀……再給你磕三個頭。”說著,俯下腰去,又要磕頭。

  方學漸一把將他抱起,歪著脖子,道:“大小姐,這可是一條…不,兩條人命啊。”

  譚鐵青也是一臉鄭重,望著龍紅靈,道:“龍小姐,隻要你肯用冰蟾救活桂兒,我譚門一定不會忘瞭你的大恩大德。”

  龍紅靈見他說的認真,低頭沉思片刻,突然一咬牙,道:“好吧,譚門主,我拼著受父母責怪,傢法鞭打,也決定救上一回。隻是,須要依我一條。”

  見她開口答應,譚鐵青心中欣喜若狂,爽快說道:“但憑小姐吩咐。”

  龍紅靈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傢門之秘,救治之時,外人最好能回避……”

  “好,好,我們出去。”不等她說完,譚鐵青呵呵一笑,邁開腳步,朝外走去。

  看著老管傢也出瞭房門,方學漸走上幾步,把木箱放到桌上,回頭嘻嘻一笑道:“大小姐,要我幫忙麼?”

  “去去去,你能幫什麼忙。”龍紅靈粉面含春,連推帶搡,把他攆瞭出去。

  “砰”的一聲,房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方學漸轉頭過來,正對上譚鐵青溫和的笑容,他趕緊亮瞭亮牙齒,回瞭一個笑容。

  “方公子,年輕的女孩要麼不玩,一玩起來都是很瘋的,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譚鐵青臉露微笑,銳利的目光停在方學漸的兩隻“熊貓眼”上。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再見,卻是眼睛浮腫,眼圈烏黑,昨天晚上肯定沒有休息,操勞瞭一個整夜。說不定,在趕來玉山的路上還在補交傢庭作業呢。

  方學漸愣瞭一愣,見他的笑容有些別樣,隱隱猜到怎麼回事,卻又不敢十分確定,心中有些不悅,隨口答道:“是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譚門主是一傢之主,更要好好保重的。”

  譚鐵青見他一副病懨懨的疲塌模樣,心中突然一動,伸手從懷裡掏出一隻鑲珠嵌玉手工精致的黃金盒子,笑得更甜,道:“我已是半個身子進棺材的人瞭,保不保重無甚分別。方公子年紀輕輕,日夜操勞之下,難免長力不繼,如果沒有一、兩樣神物防身,長此以往,虧空多多,如何得瞭?所謂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我這裡有一枚隋侯珠,對男女行房極有好處,這便送與公子吧。”

  錦盒精巧而別致,單是上面的珠玉裝飾,就是價格不菲之物,盒中所藏的隋侯珠,料來更加非比尋常瞭。方學漸聽他言語,眼睛登時一亮,喜動眉梢,道聲多謝,伸手接過。

  盒子入手,微微一沉,盒子雖小,所裝之物居然有四兩輕重,也不知這隋侯珠是什麼奇異好玩的物事。方學漸隻覺臉上一陣發燒,呼吸艱澀,心臟狂跳,喜悅得似要從裡面開出花來。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溫柔地撫摩鑲滿瞭珠玉的盒子外殼,如同撫摩小昭光潔的臉龐。

  “古語有雲:隨珠和璧。這隋侯珠和名滿天下的和氏璧並列,都是天底下最最稀罕的寶貝。龍小姐肯用青眼冰蟾救我兒的性命,我用這顆寶珠相贈公子,也算可以抵得過瞭。方公子,打開瞧瞧吧。”譚鐵青望著方學漸手中的錦盒,目光中的笑意潮水般退瞭下去,湧上來的是嚴肅和一點點的不舍。

  方學漸抬頭笑瞭一下,很明顯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瞭。屈指拉下鎖扣,慢慢推開一線,意料之中一道能晃花眼睛的絕世光華沒有出現。盒子還是那個盒子,心目中的價錢卻已經掉瞭不少。

  方學漸深吸口氣,心中不停安慰自己,不是每個珠子都會發光發熱的,世上發光發熱的珠子太多太多,隻有不會發光發熱的珠子才是特別珍貴的寶貝。

  盒子慢慢打開,方學漸的兩隻熊貓眼睛也隨之慢慢睜大。在盒子完全打開的時候,他的兩個眼眶已經撐到一個活人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兩粒黑白分明的眼球掛在外面,搖搖欲墜,仿佛隨時要掉下來一般。

  盒子裡面鋪著一方腥紅色的湖州綢緞,綢緞中間躺著一粒灰不溜秋的泥丸似的東西,非金非木,倒像一個用焦碳塗黑瞭的鴿蛋。這就是和那塊價值十五城的和氏璧齊名的隋侯珠?拿根雞毛當令箭,拿顆鳥蛋充寶珠,當我是三歲孩童,真是不想活瞭。

  如果不是顧忌對方是一門之主,武功很可能比自己高那麼一點點,方學漸早把手中的鳥蛋砸過去瞭,不過話說回來,萬一砸傷人瞭怎麼辦,就算沒砸到人,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嘛。

  方學漸心中有氣,臉上燦爛的笑容難免打瞭一些折扣,瞇著眼睛,道:“譚門主,這顆寶珠,長得還蠻奇特啊。”

  “方公子果然見多識廣,神眼如炬,這麼快就看出瞭它的奇特之處。”譚鐵青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佩服。

  方學漸被他“崇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搔瞭搔頭皮,聲音微微發澀,道:“這鴿……寶珠還有什麼奇特之處?小子眼拙,愣是沒有看出來,還請譚門主指教一二。”

  譚鐵青呵呵一笑,道:“天下人隻知和氏璧,卻不知這隋侯珠,方公子,你道為何原因?”

  他見方學漸搖頭,清瞭清嗓子,繼續道:“同是王傢之物,和氏璧是君王身份的象征,自然名聲在外,隋侯珠乃後宮神器,是每代帝王必欲得之而後快的寶貝,意在閨房尋樂,自然知者甚少。你想啊,每朝皇帝都有三宮六院,佳麗上千,如果沒有什麼利器防身,皇帝老兒就算健壯如牛,三年五載下來,也被抽空吸盡,挺舉不得瞭。”

  “難道這寶珠能助男子固本培元?”方學漸畢竟翻過幾頁《天魔禦女神功》,知道行房之時,男子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吸吮女子動情時口中分泌出來的津液,這對男子固本培元,盡早重振雄風具有神效。

  “不僅固本培元這麼簡單,”看著方學漸的眸子又開始發亮,譚鐵青心中得意,眼望寶珠,娓娓道來,“這隋侯珠隨我已經十年,那年我在江都城外,挖一座……咳咳,方公子,我們譚門以趕屍為業,這挖墳之事,有時候,迫不得已,也是免不瞭的。”

  方學漸連忙點頭,一臉的理解和贊同,心中卻想,你們譚門多半挖墳盜墓才是正業,趕屍隻是騙騙江湖人的幌子。這種生意也未免太好做瞭,讓那些不知疲倦的僵屍挖墳,你們翹著二郎腿坐收漁利,從唐朝挖到宋朝,從宋朝挖到元朝,腰包裡的寶貝自然是不會少瞭。

  譚鐵青又幹咳兩聲,這才繼續道:“那是一座郊外荒墳,年代久遠,幾不可辨,我讓兩個僵屍掘瞭半天,從裡面挖出一具斷頭的男子屍體,心中好不失望,正想填回原地,突然發現一件奇事。”

  “什麼奇事?”方學漸睜大瞭雙眼。

  “那屍體顯然已有好些年頭,身上的衣衫盡皆腐敗不堪,他的肉身卻依舊保存完好,更加出奇的是,那屍體的下身居然還筆直挺立,形狀巨碩,劍拔弩張,和活人興奮時勃起的陽具竟然一般無二。”

  “有這樣的事?難道這人死時正在行房不成?”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後來腦中突然靈光一現,用刀剖開那人的肚子,在胃腔之中發現瞭這顆珠子。當時,我還不知道這珠子便是隋侯珠,直到我回傢以後,查閱瞭大量的經書典籍,這才找到瞭一絲頭緒。”

  “什麼頭緒?”

  “那個無頭屍體就是九百年前,在江都被反叛的禁軍將領宇文化及殺死的隋煬帝楊廣。楊廣號稱千古以來第一荒淫好色之徒,做瞭一十五年的皇帝,玩過的女子沒有十萬,也滿八萬。他在位之時,不理朝綱,專心荒淫,日日洞房,夜夜新郎,每天晚上非得連禦十女而不樂。白天更是過分,讓一大堆儐妃、宮女光著身子在花園裡奔跑,像捉迷藏,逮誰就上誰……”

  “靠,他那裡是鐵打的嗎?”方學漸搖著腦袋,一臉的難以相信。

  譚鐵青嘿嘿一笑,伸出一根瘦骨嶙峋的細長手指,指向錦盒中的鴿蛋,道:“隋煬帝的身子當然不是鐵打的,但是有瞭這顆寶珠,再沒用的男人也都會變成鐵打的瞭。”

  珠子還是那珠子,灰不溜秋,毫不起眼,但在方學漸此刻的心目中,拿一百顆閃閃發光、亮如星辰的夜明珠來換,他也肯定一口拒絕。

  方學漸的眼角眉梢洋溢著有生以來最開心的笑意,兩條慈愛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的鐵粉,牢牢地釘在隋侯珠上,過瞭好久好久,這才籲出口氣,仰起頭來,嘿嘿一笑,道:“這禮實在太重瞭,譚門主如此厚愛,小子臉薄,如果再和你講客氣,那是狗坐轎子——不識抬舉瞭。”當下眉開眼笑,小心蓋好盒子,喜滋滋地收入自己的懷中。

  譚鐵青心中痛惜不已,面上掛笑,卻是依舊紋絲不動,等他收好盒子,這才開口道:“大丈夫存於天地之間,所爭之物無非兩樣,一樣江山,一樣美人。自古風月江湖路,是真英雄真豪傑,才是真風流。所謂愛江山更愛美人,和氏璧雖然價值十五城,卻又如何比得上能贏天下美女芳心的隋侯珠?”

  “說的好,盡說到我的心坎裡面去瞭,譚門主真好見識,不愧是稱霸一方的當代豪強。小子學淺,今天真是領教瞭。隋珠和璧,一個好比美人,一個好比江山,古人將美人放在江山的前面,果然有道理。愛江山更愛美人,這才是男兒本色。”聽瞭譚鐵青的一席言語,方學漸心中豪氣翻滾,大起知己之感。

  時光匆匆,人活百歲,轉瞬即過,如果有機會能像嶽飛、文天祥等人精忠報國,青史留名固然是好,但娶妻生子,延續香火,享受天倫之樂也是做人所必不可少的。

  譚鐵青受他吹捧,心中不免得意,有些飄飄然起來,猛然憶起還沒有把隋侯珠的具體用法告訴他,正欲張口,突聽“吱呀”一聲輕響,急忙轉頭回望,隻見房門徐徐打開,一個全身紅衣的美貌女子從裡面走瞭出來。

  譚鐵青心頭一緊,邁步上前,急切地道:“龍小姐,我兒身上的毒,全解瞭麼?”

  龍紅靈面色凝重,緩緩搖瞭搖頭,道:“‘九幽黑閻王’的毒性實在太過厲害,再加上譚公子一路顛簸,中毒已入肺腑,一隻冰蟾服下,竟隻解去大半,還有一些餘毒留在體內。安危現在應該無甚大礙,隻是以後還須用藥物多加調理,大概修養半年之後,才能完全康復。”

  譚鐵青面色發白,聽到最後一句,緊張的神情才松弛下來,長籲口氣,連連稱謝,想起還要用“藥物”多加調理,具體的事宜無疑還須依靠這個神龍山莊的大小姐點撥,登時彎下腰身,臉上堆滿親切的笑容,道:“龍小姐,這調理的藥物,你能不能能給開張藥方?”

  龍紅靈轉動目光,瞟瞭方學漸一眼,見他的臉上眉花眼笑,一副喜悅無限、心滿意足的樣子,當即低低應瞭一聲,回轉房內,攤開筆墨,無須思索,揮毫而就。

  譚鐵青湊眼一看,字跡娟秀,透著一股勃勃的英氣,上面所寫,無非是些熊膽、首烏、茯苓、紅花等去毒消炎類的藥物。

  治病之事告一段落,賓主相送。臨出門時,龍紅靈還在諄諄告誡:養病期間千萬戒酒,多出汗少生氣,多飲水少見風。苦口婆心,求善向仁,也算有些名醫風范瞭。

  午時已過,太陽火辣辣的目光投在後院的小徑上,瑩白如玉的鵝卵石密密匝匝,於茂密的花叢灌木之間,鋪出瞭一條通往成功和勝利的金光大道。

  方學漸當頭前行,心中躊躇滿志,意氣風發,想著自己身懷稀世珍寶,從此一柱擎天,金槍不倒,縱橫花叢無敵手,風月場中堪稱魁首,勾欄院裡可以做大王。千嬌百媚圍著自己團團亂轉,千般奉承,萬般討好,為的是能和自己良宵一度,好不稱心寫意。

  方學漸心思所至,那一個個嬌滴滴的美女仿佛都成瞭自己腳下的鵝卵石,任他踩踏、親撫、蹂躪。

  師娘柳媚娘騷得入骨,花房之中似乎永遠綴滿著清澈滑膩的蜜露,適合一桿到底,直沖花心,前赴後繼,大力抽提,走完水路之後,切記還要走一趟緊窄火熱的旱路。

  荷兒清純善良,骨碌碌的大眼睛看過來讓人心跳氣喘,一條香舌溫潤濕滑,再加上兩片玫瑰花瓣似的嬌艷紅唇,輕輕含住,細細纏繞,慢慢挑逗………流鼻血,流鼻血,想想就讓人受不瞭瞭。

  小昭溫婉可人,一雙白嫩綿軟的小手靈巧無比,輕輕一握便讓人血脈賁張,血壓高升,如果十指俱動,輕捻慢挑……自己有瞭寶珠護身,應該不至於像上次那樣狼狽,不過片刻工夫便全線崩潰,丟盔棄甲?

  龍大小姐胸前的一對大白兔子高聳巍峨,微一喘息便波濤洶湧,豪情澎湃,山巒疊翠之中,如果把火燙的陽根埋進深深的山谷裡面……

  “啊!”方學漸慘叫一聲,右耳朵上一陣劇痛,做到一半的好夢硬生生斷成兩截,上半截“嗖”地縮回腦中,下半截子卻跑得無影無蹤,不知什麼時候才揀的回來瞭。

  龍紅靈一手拎著他的耳朵,另一隻手向前一伸,攤在他的面前,嘴巴湊到他的耳邊,吹氣如蘭,道:“拿來。”

  方學漸疼得齜牙咧嘴的,歪瞭半個腦袋,斜眼看著紅衣美女,奇道:“拿什麼?”

  “診金!我雖然答應給你半成的分紅,卻不是讓你一個人獨吞。”龍紅靈見他現在還和自己裝傻,心中生氣,呼呼喘息,胸前登時波瀾壯闊起來,手上用力,卻是一點不加客氣。

  “大小姐,我隻答應配合你演戲,說神龍山莊有一隻青眼冰蟾什麼的,可不負責問病人傢屬討要診金啊。”方學漸耳上吃痛,面孔一陣扭曲,又不敢大聲叫喊,隻是懇求般地哼哼唧唧。

  龍紅靈哪裡會信他的鬼話,一咬銀牙,睜大一雙丹鳳美目,死死地瞪著方學漸,一字一句道:“難道那個趕屍的傢夥一兩銀子都沒有付給你?”

  “沒有,我敢向佛祖起誓,他真的一兩銀子沒付。大小姐,我的耳朵兩個月沒洗瞭,為瞭避免弄臟您高貴無比的玉手,請註意保持相當的距離。啊!”隨著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方學漸的耳朵突然暴長半尺。這是人類在耳朵領域,第二次和豬正式接軌,第一次應該是傳說中的豬八戒。

  方學漸一臉痛苦,兩隻熊貓眼睛露出乞求之色,眼淚“嘩嘩”而下,一路跌撞,被龍大小姐扯著耳朵,拉進瞭訂好的客棧上房。

  譚鐵青聽見院中異響,飛步趕瞭出來,遠遠望見這悲慘的一幕,搖瞭搖頭,心中倒也頗為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隻是來不及教他使用寶珠的法子,不免有些遺憾。臨陣磨槍,靈與不靈,也隻能看個人的福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