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先前對那六位美人,都是費盡瞭心機假扮女人才得到手,可是第七位佳人卻算是他在無意中遇到,這頭姻緣或許比較起來,比前幾個又有不同,原來這第七位美人姓蔣,芳名叫月琴,乃是一位小傢碧玉,自幼聰明,出落得美麗絕倫。
門第雖不甚高,身世卻很清白,歷代下來都是耕讀傳傢,她與父兄也是過著半耕半讀的生活,那一夜,伯虎從秦淮河回到南京城時,經過她傢時引起狗狗的狂吠,月琴到院子裡安撫狗狗時,竟讓伯虎的處女風向雞給感應到瞭。
從秦淮夜遊回來的第二天,接近午時伯虎順著前一天的印象,走回到那幾傢村舍,但望城西南伶仃獨步行去,亂巖合沓,空翠爽肌,一路上寂無人行。遙望平野、穿花漫步,在叢花亂樹之中,隱隱看到小裡落。入村之後,但見舍宇無多,皆為農舍茅屋,然而意境甚為修雅。北向之一傢,門前皆植楊柳,竹籬內桃杏尤繁,間種以修竹;野鳥鳴叫其中,其後有園半畝,細草鋪氈,楊花糝徑;有草舍三楹,花木四合其所。裡面養瞭隻狗狗,見到生人來,上前吠瞭幾聲,見那生人無惡意,自己也吠得無趣,就不叫瞭。
正是:
“紅樹黃茅野老傢,日高山犬吠籬笆;
合村會議無他事,定是人來借花時。“
伯虎認出這就是昨夜經過那戶人傢之庭園,不敢冒然遽入。回顧對面,有一巨石光潔平滑,於是據其而坐以少憩一番。
正在籬外休息中,卻讓唐寅在瞥見瞭,門前籬落內有位絕色女子,提瞭隻水桶過來灌溉園蔬的,隻見到她眉長而彎、眼如銀杏、臉頰豐潤、口輔雙渦、唇紅齒白、鬢鬟娟媚,於艷麗之中,另有一股英俊之氣,雖是荊釵粗佈,表面未妝,仍頗有綽約之態,膚色則因日曬較多,較尋常女子健美。
伯虎先是偷偷放出那處女風向雞;赫!怎的那位公子爺居然偷拔瞭根好大的蘿卜,藏在褲裡還藏不住呢!伯虎心想:沒的說,這位美女元陰果然豐沛。大蘿卜還是先收好瞭。
伯虎見到她庭院清幽,一半兒花,一半兒菜,於是假意在花兒那一邊賞花吟詩,藉以提起美人註意,美人則是有意無意抬起頭來,隨意看他一眼。那女子見伯虎少年美質,也似有眷顧之意,毫不閃躲。伯虎隻做看玩籬邊桃花,步來步去,賣弄著許多風流態度。伯虎貪看自不必說,一個時辰間,四目相視倒有半個時辰。
俄兒聞墻內有女子,長呼“琴兒”。這嬌俏女郎於是應聲而入。
過瞭一會兒,有位牧童騎在水牛背上緩緩步來,那童子在路上跳下牛背,將牛系在路邊樹枝上,像是要進入那傢之中,伯虎忙止住他道:“這位小哥兒請留步,有句話相問,這戶人傢姓誰,裡面住的姐姐芳名為何?”
牧童道:“這兒是蔣老丈傢,蔣傢姐姐小字月琴。”
伯虎問:“這蔣傢姐姐可曾許配人傢,堂上還有何人?”
牧童道:“蔣傢姐姐沒聽說許配過人,她傢裡現下隻有她媽媽,蔣老丈及她哥哥現正在田裡忙,我就是過來要替他們送中飯的。”
伯虎取出一吊錢道:“多謝小哥賜知,一吊錢給你買糖吃。小生乃新科舉人唐伯虎,千萬勞小哥在姐姐面前,說唐舉人多多致意。”
牧童見瞭孔方兄,一把收瞭一溜煙就跑瞭進去,在門上用力敲瞭敲,隻見那俏女郎開門,牧童興高采烈道:“蔣姐姐,今日真個好運道,方才門外一位呆頭呆腦姓柯的舉人在那裡張望,見著我時,問起姐姐姓名,以及是否許配人傢,問完又給我一吊錢買糖哩。”
原來這牧童本沒有什麼見識,怎知道何謂新科舉人,隻道是姓“柯”的舉人,倒讓蔣月琴誤會伯虎姓柯瞭。那蔣月琴一聽伯虎向牧童問起自己,面兒一紅,向籬笆外瞄瞭一眼道:“說輕些,看那人還在籬外,若是惱瞭他可就收回你的錢。”
牧童一聽伸瞭伸舌頭,那月琴交待他一些物事後,便放他出去牧牛送飯瞭。
如今一籬之隔卻變成瞭咫尺鴻溝,讓像唐寅就是無法無緣無故的跨過去。從此一心隻放在蔣月琴的身上,連日來這籬外探頭望腦,做出些風流猴急之狀,時常兩下相見,偶爾聽他興起吟上一首詩,也十分風雅好聽,看那俊俏呆呆之狀,也很有趣。而這月琴也有些失魂落魄的,心裡掉那少年書生不下,然而見著那書生穿著頗體面,隻感到與自己是齊大非偶,也不敢妄自與他說話,隻是眉來眼去彼此有意。連續著二天皆是如此。
到瞭第三天,伯虎又來到蔣傢門外,怎知在這春日裡的風和日麗,一路走來時留瞭些汗,來到蔣傢已是口幹舌燥,再加上盯著籬內嬌美俏麗的蔣月琴,也放出一些若有若無的勾引眼神,這伯虎被這外熱加內火雙重煎熬,人都快要冒煙燒起來瞭。實在是不得已,隻得向籬內的佳人討點涼水來喝,以解身體之熱;一方面也心存僥幸,若是能夠趁機來個順水推舟,向這位俏姑娘討點淫水來,那才是澆息欲火之良方。
“請問裡面的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伯虎走近圍籬低處,露瞭個頭肩在那兒搭訕。
正在澆水耘草的蔣月琴聽到瞭,心裡想著,在這籬外呆呆站瞭三日看著自己的俊俏書生,終於對自己開金口瞭,真是難得啊,原先以為他太過害羞,不敢與女子說話哩。心裡有些暗暗歡喜,但是總還要得弄清楚,以免表錯情,於是轉過頭來說道,一副俏皮模樣微笑的指著自己胸口道:“公子在叫我?”
伯虎看著她嬌俏微笑的模樣,心都酥瞭一半,心裡想道,隻要她笑著應答我,事情就好辦多瞭,於是急急接口道:“正是、正是,小生一早從南京城行來,到瞭這口兒喝極,想要與你傢討碗涼水喝,請小娘子行個方便則個。”
“好哇,一碗水有啥問題。”於是纖腰一扭,轉進房裡,不一會兒就捧著碗涼水出來,到瞭竹籬邊,也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直接就遞給瞭伯虎。
伯虎欣喜的雙手捧著這水兒,先感受一番這碗上留有月琴姑娘手上餘溫,然後對著碗深深吸一口氣,吸進些碗兒邊留有月琴香汗轉成之幽香,然後慢慢飲入一口,這平常之涼水,經過美人捧來,此時竟如同瓊漿玉液一般,甘涼沁心脾,整個臉上的表情,由原先因幹渴糾結起來像包子一般,全部舒展開來。
站在一旁等著收碗的月琴姑娘,見他那表情神色由痛苦轉變為喜悅、安詳,也是十分入神,心裡暗自歡喜自己小小一點心意,可以解人之困厄,臉上表情由原先之同情,轉為欣慰。
伯虎見這月琴似乎不急著回去幹活兒,就在眼前等著自己手上的碗兒,於是也就裝做喝東西十分斯文狀,故意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趁著美人就在面前,一雙賊眼自碗邊偷瞄著月琴嬌媚的人兒。
她的臉兒因常在戶外農作,露出肌膚呈淡蜂蜜色,然而肌膚天生麗質,雖經風吹日曬,仍是極為細膩,嬌艷的五官表情十分誠樸,沒有城中女子之造作。一頭秀發盤起叉著一支木雕之釵兒,鬢角上還留著因農作留出滴滴香汗,雖是粗佈衣裙,卻是十分整潔,同時毫不保留的現出她美好的身段,真美啊!
月琴見這文弱書生,不僅長像比女人還俊美,怎的動作比姑娘傢還斯文,然而到底在鄉下地方,不常見到這般讀書人,心中倒也有些好奇,不要說伯虎在看她,她也倒是大剌剌的,毫無忌諱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眼前的俏伯虎,反正是借人一碗水喝,正在等人還碗,閑著也是閑著,光明正大的看看有啥關系。
不過隻是這樣看來看去,似乎有些悶,於是月琴就好奇問道:“聽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知你來此有何貴幹啊?”
伯虎一面小口慢喝,心裡正在琢磨著,該用些什麼言語引起話頭,這位知趣的俏姑娘就先問起話來,於是放下瞭口邊的碗兒,做出一副自認最為瀟灑的模樣,清瞭清喉嚨,慢條斯理的答道:“小生來自姑蘇,敝姓……”
“啊你是蘇州人,小牛兒前是告訴我說你姓柯,還是位舉人哩,說到那吳門才子,不知您識不識得唐伯虎、祝枝山這兩位呀?”
沒想到這蔣月琴是為心直口快之人,話匣子一打開如同連珠炮一般,話講得是又快又清脆,咬字十分清楚,伯虎一句話沒說完,她就已經接過去瞭。
伯虎一聽,怎的曾幾何時自個兒的姓都換瞭?回想一下自稱新科舉人,顯然那牧童不曉事,將新科變成姓柯瞭,那也無妨,現在當面再解釋一番就沒問題啦,於是回道:“小生自然識得這唐伯虎、祝枝山……”
唐寅正待思量,要如何介紹眼前在下、敝人、我,就是那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才子,新科解元、四絕居士,用以取得最好印象,以驕人妻妾。沒想到這蔣月琴哇啦哇啦的又切瞭進來道:“我聽爹爹說啊,這唐祝二人,許多人稱他們是斯文敗類,不思長進以求取功名,一位貪花好色,一位嗜財如命,真是可惜瞭一身的好文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呀呀呀,好厲害啊,這伯虎還沒說上幾句,這蔣月琴已捯瞭一籮匡,而且將伯虎的口兒都堵住瞭,才喝進去的一小口水,居然將他給嗆到瞭,幹咳瞭幾聲才止住,於是一股心思打瞭好幾轉,連忙將自己就是唐伯虎的話給收進去,換瞭個說法道:“小娘子說的極是,說到這兩位文人無行之事,小生真是羞於啟齒,講多瞭會嗆到,不談也罷,小生姓柯,單名仁,正在南京依親讀書,為瞭每日鍛練身體,便出城來走走,這幾日走到此處,隻覺得地靈人傑,風光極佳,便多駐足一番。”
這些話說起來也看似合情合理,這“柯仁”也就是“客人”的諧音,隻是每日一駐足就一個多時辰,未免也太久瞭吧?而且地靈人傑、風光極佳,怎的看都是指著眼前的蔣月琴姑娘,隻是月琴性情率直,倒也沒有懷疑伯虎一番搗鬼的話,於是就被唬咔過去瞭。
一碗水也能喝上一柱香的時間,也算是破瞭伯虎喝水之紀錄,依依不舍的將碗還瞭回去,同時嘴裡文謅謅道:“感謝小娘子盛情解我枯渴,人稱受人涓滴,當湧泉以報,小生日後必有重報。”
月琴聽他吊文的書呆樣,不禁嫣然一笑道:“不過一碗涼水,不必掛在心上。”
說完取回那隻碗,轉身回去繼續在園中幹活瞭。
她可知道,伯虎這番話可是有深意的,他嘴裡所謂湧泉以報,就是打開下身那條水管,嘩啦嘩啦的像湧泉般灌入她的花房,這才真的能夠一解自身之渴望,因此怎能不時時放在心上呢?
伯虎眼見今日能與蔣月琴說上些話,已較前兩日大有進展,隻是看起來蔣傢一傢人對自己及祝枝山都有誤解,若是此時放出真名來,不但成不瞭事,反而要誤事,看起來得要改轅換轍,另行使用計策才行。於是在籬外又往裡面貪看瞭一番,便高聲向蔣月琴道別,月琴則是抬頭綻開燦爛的微笑,向他揮瞭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