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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不速之客

  京師,丁府。

  後宅花園占地廣闊,富麗堂皇,四面抄手遊廊圍繞,奇花異草間點綴著采自江南的奇峰怪石,一汪池塘引的是城外活水,滿池栽種著荷花蓮蓬,微風襲來,水波蕩漾,遊魚徜徉。

  臨池一座水榭內,一身素凈衣裳的譚淑貞靠在欄桿處做著女紅,旁邊一張湘妃竹榻上徐長今大小姐捧著一碗冰酪吃得不亦樂乎。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二人衣衫穿的輕薄,可也難耐酷暑,譚淑貞鼻尖已有瞭微微細汗。

  “媽,你來吃一口。”心疼幹娘的小長今蹦到譚淑貞身前,舀起一勺奶酪遞到唇邊。

  拗不過小丫頭的譚淑貞淺淺吃瞭一口,不由皺眉:“你放瞭多少糖霜,膩死人瞭。”

  小長今嘻嘻一笑,“甜的才好吃嘛。”

  “你呀……”譚淑貞愛憐不忍多責,將繡花針在鬢發間蹭瞭蹭,繼續低頭做工,隻是道:“成天變著法兒吃吃喝喝,等你變成一個小圓球,看爺回來怎麼說你。”

  長今鼻子一皺,撲到竹榻上,輕薄的翠綠綢褲滑下,露出兩截粉藕般光滑小腿,不滿道:“誰教他不疼我,出門也不帶著我,胖死給他看。”

  “啪”的一聲脆響,長今一聲驚叫,捂著火辣辣的小屁股跳瞭起來,驚恐地看著面色不善的丁壽。

  “不疼你?今天讓你好好疼疼。”二爺向來說一不二,將小長今按到膝上,又是一巴掌,打得小傢夥嗷嗷呼救。

  “爺,孩子小,您別打壞瞭她。”譚淑貞緊著相勸。

  “讓你在傢好好練功讀書,卻整天隻知道吃喝,不抽瞭你這根懶筋,將來還得瞭。”丁壽冷哼,又是一下,嗯,最近小丫頭屁股肉又多瞭不少,手感不錯。

  長今眼淚都飆瞭出來,撲騰著小腿哭喊道:“救命,救命,師父救命。”

  丁壽納悶,此時叫“師父饒命”不是更貼切麼,來不及多想,再多打幾下過過手癮。

  舉起手掌還未落下,便被一柄玉扇擋住,“丁兄,適可而止。”

  丁壽訕訕收手放人,長今過去抱住白少川大腿,抹著眼淚,“白哥哥……”

  “童言無忌,丁兄何必苛責太過。”

  “白兄有所不知,正所謂不打不成材,棍棒出孝子,你且等等,我再找根棒子去。”丁壽一本正經道。

  他這半真半假的樣子嚇得長今花容失色,一聲尖叫,沿著水上曲橋跑瞭出去,直到撞瞭人才止步,仰頭看見來人樣貌,頓時委屈大哭:“師父……”

  怎麼出門月餘,徒弟都搶走瞭,哪個不開眼的和爺們嗆行,丁壽火氣上沖,待看清來人模樣,一腔怒火卻又發不出來。

  來人一身蜜色衫裙,滿頭青絲盤著婦人發髻,約莫三十來歲年紀,一張雪白鵝蛋臉,彎眉鳳目,也是個美人。

  “這個,那個,請問夫人……”自傢冒出一個不認識的婦人,丁壽一時竟有些口拙。

  “這位想必就是東主瞭,妾身談允賢,受梅師兄之邀前來。”婦人斂衽施瞭一禮。

  “哦哦,原來是談先生,適才失禮瞭。”丁壽連忙回瞭一禮,看著躲到談允賢身後的長今苦笑:“勞煩先生撥冗北上,敝人感激不盡,怎奈小徒頑劣,怕是給先生添瞭麻煩。”

  “東主客氣,長今聰明靈慧,勤勉求學,確是可造之材,妾身所學後繼有人,當承東主之情。”談允賢輕撫長今丫髻,輕聲說道。

  聰明靈慧也就罷瞭,勤勉?她這樣的?丁壽看著躲到談允賢身後沖他吐舌頭做鬼臉的小丫頭,不由苦笑,自己真把這丫頭寵壞瞭。

  聞得身後白少川輕咳一聲,丁壽省起自己還有事要辦,“談先生暫請安歇,敝人還有些俗務待辦,稍時再向先生求教。”

  談允賢微笑頷首,丁壽招手換過譚淑貞,“從宣府帶回些人,你幫著安頓一下。”

  譚淑貞應是,見丁壽要走,忙取出一張紅帖,道:“前幾日有人下帖夜間擺宴,因不知爺幾時回來,便給爺回瞭,不想爺恰在今日回府,去與不去還請爺拿個章程。”

  丁壽隨手接過,呦呵,還是喜帖,打開一瞧,臉色突變,抬腿要走,眼前白影一閃,白少川已經擋在身前。

  “哪裡去?如今傢小安頓已畢,隨我去見督公。”

  丁壽一臉苦色,“白兄,小弟有要事待辦,可否打個商量?”

  白少川搖頭:“見督公,沒商量。”

  丁壽無奈咬牙跺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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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墻環護,綠柳周垂,雖有前院的絲竹之音隱約傳來,卻更襯得小院幽雅寧靜。

  穿過月亮門,甬路銜穿錦簇花園,直通一座二層小樓,樓上香閨甚是素潔,佈置卻堪稱奢華,靠墻一座紫檀博古架上擺放著七八件古玩玉器,邊上青花大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的佛手,東邊拔步床上懸著蔥綠花卉紋的湖羅幔帳。

  靠西側妝臺上擺放著一個豆柏楠減妝,旁邊豎著兩尺多高的以水銀雜錫打磨光潔的鎏金銅鏡,鏡內玉人剛剛放下手中象牙梳子,以沾瞭鳳仙花汁的唇筆輕描絳唇,隨後又以纖秀玉指將櫻唇塗點的更加嬌艷欲滴。

  “姐姐,你真美!”一身紅羅衫子的雪裡梅由衷贊道。

  “死丫頭,就你嘴甜。”蘇三扭頭嗔道。

  雪裡梅湊上前摟住蘇三,霎時一對如花嬌顏同時呈現在一面銅鏡內,“姐姐,你真的就這樣嫁給三公子?”

  幽幽一嘆,蘇三輕聲道:“還能如何,咱們這樣的出身,還能強求什麼匹嫡之禮麼?”抬首強顏道:“何況這些日子交往,三郎的人品才學俱是不俗,又肯真心待我,莫如就遂瞭這段因緣,也算終身有靠。”

  雪裡梅回身四顧,點頭道:“他對你確是不錯,這南北二樓,滿屋傢私,怕不下萬金之數,院子裡其他姐妹可艷羨得很呢。”

  “我的不就是你的。”蘇三調笑道:“當年姐妹盟誓,嫁則同夫,一仙已與他有瞭白首之約,待你大的幾歲,還不是要和我一樣,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雪裡梅連連擺手,“當年我年紀小,糊裡糊塗地摻瞭一腳,做不得數的,你們休要裹上我。”

  “何事要裹上姑娘啊?”折扇輕挑竹簾,一身襴衫的王朝儒微笑而入。

  蘇三故作嘆息狀,“妾身自知福薄,無緣獨享三郎厚意,正苦心做媒,這婦德可還使得?”

  “三姐夫,休要聽姐姐胡說。”雪裡梅羞惱頓足,扭身向樓下跑去。

  王朝儒面含笑意,目送雪裡梅聘婷身姿,這妮子年紀雖小,卻身段妖嬈,更有一身冰雪玉肌,著實勾人。

  “可是動心瞭?”

  王朝儒聞聲回首,見蘇三眼中嘲弄之色,曉得自傢失態,連忙躬身道:“三姐哪裡話,小生能得你姐妹二人垂青,已是前世福報,豈敢得隴望蜀,貪心不足。”

  “口不對心。”蘇三玉指攔在王朝儒唇邊,口中調笑,人卻依偎在瞭他的懷中,“怎地不在院中吃酒?”

  軟玉溫香抱滿懷,王朝儒早不知身在何鄉,輕吻著懷中玉人秀發,自顧道:“良辰美景,豈能讓三姐你獨守空閨。”

  “你就不怕在士林中留下見色忘友的污名。”蘇三螓首微揚,鳳目含春。

  春宵一刻值千金,此刻哪怕孔夫子在側,也擋不住王朝儒急赴陽臺,矮身將蘇三橫抱而起,向那邊雕花拔步床走去。

  羅裙小衣一件件飛落,當那件粉緞繡花肚兜也丟在一旁時,玉堂春已好似白羊般赤裸仰臥在牙床上。

  粉嫩嬌軀一絲不掛,一雙玉乳雖不豐碩,卻堅挺飽滿,猶如一對玉碗倒覆在微微起伏的潔白胸膛上,兩顆紅豆般的乳珠迎風挺立,與周邊粉紅乳暈相映成趣,柳腰一握,香臍淺陷,兩條玉柱般的修長美腿線條優美,交匯之處陰影稍凸,隱約可見一條細長肉縫,一叢柔順芳草覆蓋其上,難窺全貌。

  暈生雙頰,將一雙藕臂環擋胸前,兩條修長玉腿緊緊交織在一起,蘇三羞嗔:“看個什麼,還不把燈熄瞭。”

  “燈下賞美人,果然別是一番意境。”口中喃喃,王朝儒卻未有動身之意。

  “那你就呆看一夜吧。”蘇三半怒半羞地扭轉嬌軀。

  光潔玉背和渾圓挺翹的玉臀剎那間呈現眼前,王朝儒頓時驚醒,連忙起身吹滅蠟燭,脫衣上榻。

  “嗯——三郎……”情郎火燙的身軀貼近,使得美目羞閉的玉堂春全身輕顫,感覺到一根火熱跳動的肉棒緊貼香臀,雖是清倌,但身處青樓耳濡目染,也知悉那是何物,更讓她心中慌亂,口中夢囈。

  王朝儒年紀雖輕,絕非歡場青雛兒,年幼時便和屋裡丫鬟偷嘗禁果,待大些又流連秦淮風月,對自傢手段和本錢頗為自信,如此美人若不細細品嘗豈不暴殄天物。

  一手輕輕撫弄身下玉人白皙胴體,由足踝直到大腿盡頭,手指撥弄梳理著飽滿陰阜上的柔滑毛發,偶爾才在那粒相思豆上挑撥一下,便引得身下美人嬌軀顫悸。

  另一手則把玩著那對堅挺椒乳,將那粒粉紅櫻桃輕輕拉起,再緩緩按下,不到片刻玉堂春已在王朝儒調情手法揉弄下神智漸迷,一對渾圓修長的白嫩玉腿緩緩分開……

  “三郎……奴傢那裡好……好癢……好熱……”

  蘇三全身酥軟無力,迷茫中玉手下探,握住瞭那根火燙肉棒,下意識感覺這與一秤金教導自己時所用的木刻之物有些不同,卻未及細想,將愛郎的火熱分身引向已是小溪汩汩的幽秘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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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上燈火初熄之時,便讓在院中涼亭內翹首以望的劉鶴年與韓守愚失望不已,二人相視一眼,一聲輕嘆,看看周邊院中佈置,隻能自我安慰誰教自個兒老爹是清水衙門官兒,財力不及,人傢抱得美人歸,他們隻能在下面幹瞪眼。

  回身入席,又見那邊幾案邊與雪裡梅說笑的楊慎,二位公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錢沒王朝儒多,才學又不及楊用修,無錢又無才,難得美人睞,這京城風月場真真氣死人個也麼哥。

  “二位賢弟,請酒。”焦黃中一旁好心勸酒。

  酒入愁腸,更添煩惱。

  韓守愚沖著楊慎道:“用修,今日是順卿大喜之日,你乃川中才子,怎可無詩應和,且為他二人作詩一首,以酬此宴。”

  楊慎抬首笑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好,”雪裡梅登時眉花眼笑,“公子,奴傢為你研墨。”隨即在案上鋪上產自嘉州的薛濤箋,又取來松江府購得的頂煙老墨,加入硯滴清水,邊研墨邊含情脈脈地覷著楊慎。

  楊慎取過一隻紫毫湖筆,蘸墨之際向著雪裡梅抿唇一笑,將個小妮子笑得心如鹿撞,磨墨玉手都加重瞭幾分力氣。

  本意隻想為難這位小老弟一下,作詩不成便罰酒瞭事,不想又被喂瞭好一口狗糧,韓守愚好生無趣,“既然作詩,便要幾分急智,便限時……”

  韓守愚還在考量多長時間合適時,忽聽得繡樓上一聲女子鶯啼哀鳴,在這靜夜園中,分外清晰。

  幾個歡場老手自知何故,相互一笑,頗為曖昧,便是雪裡梅在初聞驚訝後,也是脖根紅透,粉腮通紅,輕輕羞啐瞭一聲。

  倒是手提紫毫的楊慎眉峰盡展,筆走龍蛇,須臾間一首詩作已躍然紙上。

  “流盼轉相憐,含羞不肯前。

  綠珠吹笛夜,碧玉破瓜年。

  滅燭難藏影,洞房明月懸。“

  焦黃中展開紙箋,輕誦一遍,點瞭點頭,又微微皺眉,“用修,這首詩似乎過於綺艷瞭些?”

  “風光旖旎,不正應今夜此情此景麼。”楊慎眼神示意,展顏笑道。

  “不錯不錯,的確應情應景。”焦黃中看瞭看繡樓,連連點頭。

  “幾位公子,何事應情應景,且說與奴傢聽聽。”帶著一襲香風,一秤金款步而來。

  “不可說,不可說。”焦黃中故作高深道。

  劉鶴年倒是關心另一件事,“蘇媽媽,聽聞順卿將十餘個行李箱籠都存在貴院,此番你想必是財源廣進瞭。”

  “哎呦,劉公子話從何來,三姐夫體諒我們娘幾個日子辛苦,將銀子放在櫃上是方便三姐日常采買用度,奴傢豈會黑瞭心貪圖自傢女兒銀子。”一秤金揮著團扇,大呼小叫道。

  幾人一笑,誰若將鴇兒的話當真,那這些年真是白活瞭。

  這幾位不再糾纏話題,一秤金倒是話鋒一轉,“說起來,上次出手闊綽的兩位公子怎地再也不見?”

  焦黃中不以為然道:“那朱公子是丁兄臺的表弟,隻是偶然得識,至於那丁兄嘛,這段日子告假歸省,不在京中。”

  “不在也好,那人不過緹騎武臣,這吟風弄月之事想也不擅,沒得壞瞭心境。”韓守愚撇嘴道。

  “錦衣衛?”一秤金眼睛一亮,“奴傢聽聞如今京中風頭正盛的便是一位叫丁壽的錦衣衛僉事,深得萬歲爺恩寵,宜春院想攀附這座大神,不知咱們這位丁公子和那位同宗能否說得上話?”

  話剛說完,一秤金便見幾人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怎麼,可是奴傢說錯話瞭?”

  “蘇媽媽又何必多此一舉,這二人本就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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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廠,內堂。

  劉瑾一身蟒袍貼裡,立在書案後提筆寫字。

  “卑職見過督公。”丁白二人入堂行禮。

  微微蹙眉,劉瑾放下筆,狐疑地打量丁壽,“壽哥兒,你內息紊亂,功力不進反退,難道那點傷還沒好利索?”

  老太監眼睛好毒,竟從自己進門一句話就聽出內息紊亂,丁壽心中暗道,嘴上還是回道:“前陣子遭逢變故,一時岔瞭真氣,還未痊愈。”

  “可是為瞭你那新婦之事?”

  是因為你個老人妖拍我的一掌,要不是李鳳,老子現在非癡即傻,丁壽腹誹,口中卻道:“與她有些關系。”

  “你啊……”劉瑾搖頭:“習武之人最忌心緒不寧,一旦走火入魔萬劫不復,你卻為瞭一個娘們進退失據,這心境修為著實不堪。”

  “督公教訓的是”丁壽乖乖地束手挨批。

  “說歸說,東廠丟不起這個人,咱傢已經吩咐下面找人瞭,小川,你盯著點,別讓十二顆這些猴崽子偷懶。”數落夠瞭,劉瑾靠在椅背上輕聲吩咐。

  “勞督公為小子費心。”丁壽一副感激涕零模樣。

  劉瑾擺擺手,上下打量著丁壽:“原打算讓你小子遠離是非窩,咱傢也清凈一陣子,沒想你這惹禍精又揪出車霆這檔子事,如今朝堂內外眼線都在盯著咱們爺們,今後做事都小心些。”

  “卑職給督公添麻煩瞭。”丁壽也覺委屈,天知道一個車霆,竟扯掉瞭一個劉大夏,他當初真沒想搞這麼一個大新聞。

  “麻煩嘛,添也就添瞭,惹瞭事不怕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和咱傢鬥,倒是還需要點道行。”劉瑾一字一頓,陰狠說道。

  略一思忖,丁壽試探問道:“建昌、壽寧二侯那裡……”

  “如今怕人傢借機生事瞭,沒出息。”劉瑾笑罵,“那二位沒心思搭理你,前幾日有人敲瞭登聞鼓,告那哥倆圖謀不軌。”說著將案上一張訴狀扔瞭過來。

  丁壽接過一看,好麼,第一條就是謀逆大罪,後面什麼強奪人田,草菅人命,林林總總,怕是夠那二位來來回回上十幾次法場的。

  “二位侯爺謀逆,怕是……”二張在朝中跋扈不假,可他們要造反,誰跟著啊。

  “假的。”劉瑾答得幹脆,“除瞭第一條,都是真的。陛下震怒,罷瞭二張朝參,如今那二位正在傢裡哆嗦呢,銀子都使到咱傢這兒瞭。”

  “哪一位壯士夠膽擊登聞鼓狀告二侯?即便勝瞭,太後震怒,怕也難逃一死吧。”丁壽真想見識一下這位一心找死的猛士。

  劉瑾輕揉眉心,眼神示意白少川來說。

  “壯士未必,不過是一妄人。”白少川輕笑,“丁兄可知壽寧侯府有一喚曹鼎的奴仆?”

  “知道。”丁壽點頭,這位還和小皇帝在宜春院爭風過呢。

  “曹鼎與其父曹祖相處甚劣,這曹祖曾數其惡行,求告督公,不過督公觀此人神志不清,言多虛妄,著人將他押回原籍。”白少川娓娓道來,“曹祖認為無人懲治其子,是因壽寧勢大,連帶恨二侯入骨……”

  這算是恨屋及烏吧,兩輩子總算看見坑兒子的瞭,丁壽為這位曹爺點贊。

  “督公當年雖未理其事,但也暗中差人打探二侯劣跡,既逢丁兄與之交惡,督公便想起瞭這顆閑子。”

  劉瑾接過話頭,“小川快馬南下,那曹祖心中早有執念,要他擊鼓告人,自無不允。”

  聽完其中糾葛,丁壽躬身向二人道:“謝督公費心,勞白兄辛苦。”

  劉瑾一笑,不置他言,白少川卻側身避過,“區區小事,隻望革兒孛羅死訊傳來,丁兄莫要尋白某的晦氣才是。”

  丁壽勃然變色,戟指白少川道:“什麼,你殺瞭革兒孛羅……”

  白少川神色淡淡,“怎麼,丁兄莫不是要為那韃子與白某反目不成?”

  丁壽指著白少川,“你二人無冤無仇,為何……”自己還騎著人傢送的寶馬呢,這叫什麼事啊。

  “為瞭你。”靜觀二人的劉瑾突然發聲,“革兒孛羅在京時雖處處裝癡賣傻,憨態示人,可其面相卻鷹視狼顧,有梟雄之姿,此人不除,將來必為大患,他若是借你二人勾連之事要挾,你如何自處?”

  “面相之說,終是虛妄,以此便下殺手是否太過?”丁壽對那個外表魯直的漢子頗有好感,忍不住為之辯解。

  緩緩起身,劉瑾來到堂中,“退一萬步,即便他果真表裡如一,是一憨魯之人,你與他謀劃車霆之事怎能不保泄露,又怎保他人不會利誘其作為攻訐你之口實,萬全之策便是殺瞭滅口,一瞭百瞭。”

  拍著丁壽臉頰,劉瑾陰聲問道:“聽懂瞭麼?咱傢就是怕你優柔寡斷,和這韃子糾纏不清,才叫小川幫你一把,哼,處處授人以柄,你真是嫌命長瞭!”

  若真如劉瑾所言,後果不堪,丁壽聽得冷汗淋淋,“是,可要小子做些什麼?”

  “什麼也不做,這陣子除瞭上朝點卯,就老實在傢呆著。”劉瑾似乎又想起什麼,“對瞭,閑暇時隨阿音習琴,好好磨練一下心境,對你有好處。”

  丁壽垂首應是,劉瑾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你——今年二十瞭?”

  “啊?”話題突然又扯得有些遠,反應過來的丁壽點瞭點頭。

  “到瞭加冠的時候瞭,怎麼也沒個表字?”劉瑾聲音很輕,更像自語,好在丁壽耳力還不差。

  “先父早逝,未承庭訓,小子又自幼頑劣,為黌門所不容,故未得師長賜字。”丁二爺老實交待,慨嘆若不是丁鶴平日嚴加管束,大棍教學,這具身子隻怕隻剩一肚子草包瞭。

  劉瑾踱到書案前,取瞭剛剛書就的那張宣紙,“咱傢為你取瞭個字,看看可使得?”

  “南山?”丁壽看著墨跡淋漓的兩個大字,疑惑道。

  “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劉瑾微笑,“呵呵,便取這好彩頭吧。”

  “小子謝督公賜字。”丁壽恭敬行禮。

  “罷瞭罷瞭,咱爺們有日子沒見瞭,來陪咱傢手談幾局。”劉瑾今晚興致頗高。

  隨即二人擺下棋盤對弈,卻未留意立在廊下的白少川,雖然面上平靜,籠在袖中的十指正緊緊扣著中衣,指尖幾已陷入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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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犄角不要瞭?”劉瑾以手托腮,對著丁壽的一記臭棋大搖其頭,“怎麼心不在焉的,有事?”

  懷裡揣著王朝儒今晚上梳籠玉堂春的喜帖,丁二爺早已神飛本司胡同,怎奈不敢明說,和沒有小雞雞的劉公公談青樓有約,這不是找打麼。

  “沒得什麼,隻是吏部侍郎焦孟陽的公子焦黃中下帖邀瞭小子今夜赴宴,”丁壽邊說邊小心觀察劉瑾神情,“這焦孟陽頗有依附督公之意……”

  “焦泌陽?”劉瑾點瞭點頭,落瞭一子,道:“天順八年的進士,在朝資歷倒是不淺。”

  “督公說的是,不過焦泌陽在朝中頗受排擠,名聲不佳。”

  劉瑾嗤笑一聲,“名聲能當飯吃?焦泌陽為鄉梓謀福,豫人受惠良多,可以一交。”

  丁壽喜不自勝的站瞭起來,“那小子就去赴宴瞭?”

  “坐下。”劉瑾不滿地掃視丁壽一眼。

  無奈,丁壽又垂頭喪氣坐瞭下來。

  “若是誠心投靠,今夜不去赴約他父子也會尋找別的機緣,若隻是虛與委蛇,你貼上去又有何用,無端被人小瞧罷瞭。”

  花白眉毛微微一抖,劉瑾拈起一顆棋子輕輕把玩,飽含深意地笑道:“就如同請客,有的客人千般敦請也是不至,有的客人卻是不請自到……”

  話音剛落,劉瑾屈指一彈,手中棋子便掛著一聲厲嘯直沖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