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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路見不平

  劉瑾輕輕撥動青花蓋碗,一杯香茗將飲未飲,隻是對著剛進來的丁壽似笑非笑,“壽哥兒,傷勢可好瞭?”

  昨晚上連闖兩關神清氣爽的丁壽,雖納悶這老太監怎麼大清早的跑來自傢,還是實話實說地笑道:“賴公公費心,那頓廷杖已無大礙。”

  “咱傢覺得也是,要不然你能四九城的招搖顯擺,明晃晃地打咱傢的臉!”劉瑾聲音忽然轉冷,將茶盞重重地放在身旁幾案上。

  “公公,屬下已然盡量低調,擒獲的人犯交由順天府處理,未敢露瞭自傢行藏。”丁壽連忙解釋。

  “交給順天府?胡富該怎樣感謝你送的這份大禮?”劉瑾冷哼一聲,揮手止住丁壽接下的話,“好瞭,也算是錯有錯著,昨個早朝咱傢剛把胡富給拱出瞭順天府,如今的順天府是順天府丞胡汝礪代掌,把這案子壓上幾天,便當做他的功績報上去吧。”

  丁壽在腦子裡過瞭一遍胡汝礪的履歷,試探道:“可是前任大同知府的寧夏胡汝礪?”

  “不錯,胡良弼在大同任上敢於任事,治跡頗著,隻當一個府丞實在屈才瞭,借這個案子剛好推他一把。”劉瑾冷笑,“京畿之地,竟有如此傷天害理之事,也該有人好好治理一番瞭。”

  “胡大人是督公鄉黨,才敢兼備,在大同時便繩下以法,早有官聲,當是不二人選。”丁壽雙手托起茶盞,為劉瑾奉上。

  明朝時的陜西承宣佈政使司可不是後世簡單的陜西省,囊括瞭後世陜西、甘肅、寧夏三省和青海、內蒙、新疆各一部,劉公公的同鄉往大瞭說是遍及西北。

  “你小子就是會說話,”劉瑾對丁壽說的話很滿意,一隻手接過茶盞,淺飲一口,貌似不經意地道:“昨個壽寧、建昌二位侯爺在太後那兒把你給告瞭。”

  “啊?!”昨兒一天沒閑著,丁二爺把打瞭人兒子的事情都忘幹凈瞭,焦急道:“太後怎麼說?可要問罪與我?”

  “瞧你那出息樣,幸的有人提瞭醒,咱傢在太後和他們之間別瞭根刺,暫時不會有什麼事。”劉瑾對丁壽沒有城府的樣子很是不滿。

  丁壽提起的心剛要放下,劉瑾又道:“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所謂疏不間親,二位侯爺與太後過一萬年也是姐弟,他們哪天和好,就是你小子倒黴的時候。”

  “督公,那小子該怎麼辦?您得幫幫我啊。”丁壽那顆心又提瞭起來。

  “你小子在京城到處惹事,咱傢四處貼人情,給你擦屁股都忙不過來,怎麼幫?”劉瑾冷聲喝道。

  “您老就不管屬下瞭?”丁壽哭喪臉道。

  “就看不瞭你這德行,”劉瑾貌似不忍,招手讓丁壽靠近,小聲道:“現而今你得用苦肉計,在萬歲和太後那裡裝可憐,先離開京城這個是非窩。”

  “沒問題,卑職立馬告假回宣府,”反正本就打算要回去一趟,丁壽自無二話,倒是另一個問題犯難,“隻是……,這可憐怎麼裝?”

  “你不剛受過廷杖麼?”劉瑾哂然道。

  “可這傷本就不重,如今已好得七七八八瞭。”剛做瞭一夜床上運動的丁壽沒打算隱瞞傷情。

  “好辦。”劉瑾輕輕一笑,倏然出掌,直印在丁壽胸口。

  丁壽猝不及防,倒飛而出,飛到廊下身形一墜,站立不穩,單膝跪地,嗓子眼一甜,一絲血痕從嘴角沁出。

  劉瑾微笑之色不變,緩緩站起,“知道為什麼打你麼?”

  “屬下胡作非為,給……咳咳……給督公添瞭麻煩。”丁壽面色蒼白,胸口鬱悶難言,這老太監真打啊!

  “還有呢?”劉瑾向他緩緩逼近。

  “昨夜行止未能及早稟告公公,咳咳,以至於公公未能提早佈局,措手不及。”丁壽搜腸刮肚,老實交待自己的歷史問題。

  劉瑾緩步走到丁壽身前,冷冷道:“記著,以後再帶皇上去那些煙花柳巷之地,咱傢親手廢瞭你。”

  丁壽艱難地點瞭點頭,劉瑾再度伸出手來,二爺心有餘悸地向後一縮。

  一聲輕嘆,劉瑾扶臂將丁壽抬起,拍瞭拍他的肩膀,“回宣府安分養傷,等咱傢給你把腚眼子擦幹凈瞭再回來。”

  扔下這句話,老太監徑直出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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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向北寬闊的官道上,一行人馬迤邐而行。

  八名錦衣校尉開路,二十名身著圓領甲的錦衣力士緊隨其後,簇擁著八人抬垂掛青幔的豪華眠輿,這便是告病出京的丁壽一行瞭。

  真要較真瞭說,丁大人如今的排場處處逾制,朱八八做瞭皇上把吃喝拉撒所有的規矩都定遍瞭,自然不會放過出行。坐在轎子上以人代畜的事,恨官愛民的洪武皇帝自是不允許,規定除瞭婦女和官民老疾者可以乘轎外,其他人如丁二爺這樣的武官“雖極品,必乘馬”,不過這規定和大明其他法律一樣,越往後越不當回事。朱傢皇帝隻有三令五申,條件越放越寬,弘治七年,孝宗詔令三品以上文官可以坐轎,隻限四人抬,就在今年,小皇帝還專門下詔重申此事,如丁壽這般品級不夠、武臣乘轎、還逾制八抬,活脫挨參的節奏。

  規矩是這麼個規矩,可是架不住丁大人告假時那副臉色蒼白的慘樣,時不時還咳口血出來,著實嚇壞瞭宮中兩位貴人。

  朱厚照心中有愧,內廷禦藥大把大把的賜下來,張太後更是心疼這貼心的小傢夥,暗罵兩個弟弟,人都傷成這樣瞭還不依不饒的,真是不懂事,這京城離宣府雖說不遠,可這身子骨也經不起馬上顛簸之苦啊,幹脆,坐哀傢的臥輿回去。

  憑良心說,丁壽也非有心招搖,他已經低調的把十六人抬的眠輿換成八人抬瞭,反正錦衣衛本就有鑾儀的差事,從中挑選幾個身高體壯的縮減一半人手也還應付得過去,再要減成四人,那幾個轎夫就不幹瞭,大人您開恩,這是活活累死哥幾個啊。

  “咳咳……”丁二爺如今是多愁多病身,斜靠在紅心金邊織絲的座褥上,一臉倦容地看著身前的兩個傾國傾城貌,一身白裙的楚楚正專註地更換腳邊香爐內的安息香,紅裙似火的杜雲娘從轎簾邊剛熬好一碗藥端瞭過來。

  “爺,該吃藥瞭。”

  看著散發著濃濃藥味的藥湯,丁壽還是皺眉一飲而盡,咂咂嘴:“苦——。”

  “良藥苦口麼。”杜雲娘咯咯嬌笑,用香帕幫著丁壽擦凈嘴角藥漬,從一旁的剔紅捧盒內取出一顆蜜餞,送到丁壽嘴裡。

  丁壽緩緩咀嚼,驅散著口中苦澀,探頭伸出眠輿。

  “大人,什麼吩咐?”護衛在眠輿旁的杜星野和錢寧連忙湊上前問道。

  “還有多久到宣府鎮城?”丁壽病懨懨地問道。

  “這個——?”錢寧又不是本地人,他哪兒知道路程,左右看看,招手道:“那個王兄,大人有事詢問。”

  青衣小帽的王六連聲應著,小跑瞭過來,“二爺,您什麼吩咐?”

  “你死哪兒去瞭?”丁壽不滿地問道。

  “剛才在雞鳴驛打尖,小的吃多瞭,在道邊解個手。”王六呵呵傻笑,這幾天跟做夢一樣,二爺真是發達瞭,那麼大宅子住著,許多下人伺候著,身邊的女人一個個都水靈靈的,就轎子裡那二位,年輕的好像天上仙子,讓人不敢多看,最要命的是那個紅裙娘們,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風騷,沖你笑一下感覺骨頭都能酥掉瞭。對瞭,這大轎子叫什麼輿來著,裡面還有床,據說是太後乘坐的,天娘咧,那二爺豈不是和太後在一張床上睡過瞭,到這兒就不敢往下想瞭,暗道幾聲罪過,偷眼打量身邊的護衛,這一個個也都是當官兒的,這幾天個個對自己稱兄道弟,說書的老說什麼宰相門前七品官,雖說二爺這個什麼僉事不知道和宰相差多遠,但估計小不瞭,那六爺今後也該是個人物瞭吧,哈哈,以後再吃雞老子吃一隻扔一隻,就扔丐幫那群叫花子面前,還不許他們撿,王六沉浸在未來生活的狂想中,對丁壽後面的問話充耳不聞。

  丁壽見他眼珠子亂轉,不知在想什麼,惱道:“瞎想什麼呢,爺問你話呢。”

  “啊!?”王六愕然:“二爺,您問什麼?”

  錢寧在王六身旁低聲道:“王兄,大人問還有多久到宣府鎮城?”

  “二爺,咱們過雞鳴驛近四十裡瞭,再有二十裡地就該到傢瞭。”清醒過來的王六腦子反應還不算慢。

  “落轎。”丁壽令道。

  錢寧趕緊揮手,讓前後轎夫把臥輿落地,小心掀起青幔,詢問道:“大人,您這是……”

  “出來透透氣。”丁壽低頭出瞭轎子,活動瞭幾下筋骨,對著身後的二女道:“隨我騎馬走一段如何?”

  “老爺,你現在能騎馬麼?”楚楚擔心問道。

  “屁股傷早就無礙瞭。”丁壽苦笑,劉瑾那一掌讓他內息紊亂,真氣不暢,實際傷情倒是不重,吩咐道:“準備兩匹馬給我,你們在後面慢慢跟隨即可。”

  杜星野憂心他的安危,還要勸解,被錢寧止住,“謹遵大人吩咐。”

  “爺,你隻要兩匹馬,可是要甩下我們姐妹中的一人?”杜雲娘掩唇輕笑。

  丁壽嘻嘻一笑,翻身上馬,在楚楚驚呼中,將她提到身前,“打個賭,你們二人誰後到鎮城,今晚守空房。”

  “老爺和楚楚共乘一騎,擺明瞭要偏袒她瞭。”杜雲娘狀極不滿。

  “爺在幫你,二人一騎,你占瞭大便宜,還不知足,到底賭不賭?”丁壽輕嗅身前佳人體香,調笑道。

  “賭。”話音未落,杜雲娘好似一朵紅雲飄落馬上,那馬立刻四蹄翻飛,絕塵而去。

  “你使詐。”丁壽長笑一聲,攬住楚楚纖腰,一手持韁,輕踢馬腹,胯下馬也是希律律一聲長嘶,緊追而上。

  “為何不阻攔大人?”杜星野不滿地向錢寧抱怨。

  “咱們這位爺的性子哪裡閑得住,這些日子怕是早憋壞瞭,就隨他去吧。”錢寧搖頭道。

  “若是再生枝節,怎生向督公交待。”杜星野肅然道。

  “我說杜爺,劉公公的鈞令的確不能違,可我們也不能抗瞭丁大人的命不是。”錢寧沖著邊上王六一笑:“總之咱們都是奉命行事,說破大天去也是在理,是吧六爺?”

  王六身子一下矮瞭半截,“可當不得官爺如此稱呼,無端折瞭小的草料。”

  “六爺客氣,您是丁大人身邊體己人,非比尋常,有朝一日您飛黃騰達,可別忘瞭提攜兄弟一把。”錢寧挽住王六,摟肩搭背親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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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府原本是朱元璋十九子谷王朱橞的封地,以谷王府為核心,按照“帝九王七”的標準格局,最早設有七座城門,朱八八一統天下後,北元勢力仍存,老朱便效仿春秋尊王攘夷的辦法,從東北到西北分封遼、寧,燕、谷、代、晉、秦、慶、肅九王鎮守邊塞,實行“諸王守邊”,一步步蠶食蒙古。

  實話說朱元璋比李世民幸福的多,不會發出“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感慨,他的這些兒子生於亂世,長於軍伍,有不少還是文武全才,既精詩文擅音律,又弓馬嫻熟、上陣能敵,給敗退草原的北元殘餘添瞭不少堵,也難怪建文帝登基後對這些叔叔不放心,收拾瞭幾個,逼反瞭一個,江山玩丟瞭。

  新上來的朱老四肯定不會給自傢兄弟重走自己老路的機會,將遼王、谷王、寧王等藩王內遷,長城以北的衛所逐漸廢置,朱棣的打算和自傢老爹不同,與其蠶食不如主動出擊,禦駕親征,五征漠北,蒙古各部誰強揍誰,將塞外草原犁瞭個遍,到最後再出兵連對手都找不到瞭,鬱悶地死在瞭北伐路上,再之後仁宗、宣宗早逝,英宗又出瞭土木這檔子事,蒙古逐漸南侵,長城沿線堡寨又暴露在韃子刀鋒之下,太宗皇帝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老爺,這宣府城墻好生厚實,難怪土木之禍能擋得住瓦剌大軍。”杜雲娘看著高大城墻發出感嘆。

  三人兩騎馳到城下便放緩瞭速度,丁壽沒穿官服,可不想被守城官兵當成韃虜進犯亂箭射死。

  “這城墻夯土包磚,正統年間重修過。”丁壽避重就輕地回答,土木之後也先曾挾持明英宗傳諭令宣府開城出迎,巡撫羅亨信持劍於城上道:“凡信降者和犯城者格殺勿論。誓與鎮城共存亡,永保大明江山不移。”使得也先無奈西去。可這樣揭先帝短的話,如今身為公務員的二爺不太好說出口,低頭見身前楚楚因一番急馳雪白面頰上泛起兩朵紅暈,愛惜道:“可是剛才嚇著瞭?”

  楚楚搖搖頭,莞爾道:“老爺盡興就好。”

  丁壽輕笑,翻身下馬,牽著二女馬匹三拐兩拐地才進瞭城南的昌平門。

  宣府鎮城自永樂後便改為四門,各城門之外環以甕城,甕城之外還築有月城。月城呈弧形,兩端與城墻相接,月城門與城門方向相同,與甕城門相錯,使攻城者不能長驅直入,即便入城者也要迂回而進。

  北地重鎮,自然人丁繁茂,楚楚坐在馬上遙望城中有一座高聳城樓,高約九丈,俯身問道:“老爺,那處城樓是何所在?”

  “那是鎮朔樓。”丁壽隨著楚楚手指方向看去,回道:“宣府總兵掛鎮朔將軍印,故有此名。”

  看楚楚面上向往之色,丁壽笑道:“可想登樓看看?”

  楚楚點頭,又馬上搖瞭搖頭,“軍機重地,怕是不妥。”

  “我有錦衣衛牙牌,便是總兵張俊想必也會賣我幾分面子。”二爺在佳人面前口出大言,牽著馬就往城中行去。

  “老爺,前面有人擋路呢。”杜雲娘一直留意周邊,出言提醒。

  “怎麼回事?”丁壽鬱悶,難道有人要給他來下馬威不成。

  “不是沖咱們的,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做些什麼?”杜雲娘坐直身子翹首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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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百姓圍成一圈,對裡面指指點點。

  圈子裡一個華服少年帶著幾個傢丁模樣的人對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不住調笑。

  “姑娘,別著急走啊,相見即是有緣,陪公子爺喝幾杯去。”少年看著不過十幾歲,服飾華麗,嬉皮笑臉對著少女道。

  女子年紀也不甚大,佈帕包頭,一身白底碎花佈裙掩住修長苗條的身軀,一張瓜子臉,薄薄的嘴唇,眉目靈動,神色間怒意倒是大過瞭懼怕,冷冷道;“公子請自重。”

  “自重?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來來來,姑娘,你來抱抱我看看重不重。”少年張開臂膀,作勢欲摟。

  女子連退幾步,扭身要走,又被幾個刁奴攔住,“小娘子,別著急走啊,陪我們少爺樂呵樂呵,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被幾個惡奴逼著連連後退,女子急忙轉身,卻正撞在少年懷裡,少年一把摟住她的楊柳細腰,哈哈大笑:“你不抱我,那換我稱你有多重。”

  女子拼命掙紮,少年隻是不松手,急切間隻聽“啪”的一聲,女子抬手給瞭少年一記耳光。

  少年忽地放手,捂著臉頰,半是驚訝半是惱怒道:“你敢打我?”抬手便要打回去。

  少女嚇得花容失色,緊閉雙眼,卻未等到巴掌落下,睜眼見一個俊秀的錦袍青年將那惡少高舉的手掌一手扼住。

  少年手腕吃痛,高聲叫道:“放手,惡賊快放手。”

  丁壽將手放開,忍不住又輕咳瞭幾聲。

  少年甩著手腕連退幾步,定睛看對面多瞭三人,一個面色蒼白的病鬼,兩個千嬌百媚的美人,不由樂瞭:“公子我今天打獵沒打到黃鼠,卻網到瞭三隻美人魚,真是造化。”

  一個傢丁湊上來,奉承道:“少爺真是艷福不淺,交瞭桃花運呢。”

  少年大喝:“還等什麼,快點把三位美人請過來陪我喝酒。”

  此時楚楚攬住少女臂膀輕聲安慰,丁壽看著沖過來的幾個惡狗刁奴不理不睬,對杜雲娘點瞭點頭,杜雲娘一聲媚笑迎瞭上去……

  九尾妖狐的本事對付幾個傢丁仆役實在大材小用,頃刻間那幫倒黴鬼就躺瞭一地,奇怪的是那位公子哥兒沒有絲毫懼意。

  “打得好,打得好,這位姐姐好功夫,到府裡來教我吧。”少年拍手叫好,看著杜雲娘的眼神裡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杜雲娘看著能當自己孫子的半大小子神色癡迷地望著自己,啞然失笑,求助地看向丁壽。

  丁壽幹咳一聲,宣示自己主權:“貌似——這是我府中的人,閣下似乎越俎代庖瞭吧?”

  少年怪眼一翻,“那就把人讓給我,開個價,公子爺絕無二話。”

  “啪”的一聲脆響,少年臉頰上又挨瞭一記巴掌。

  “敝宅的女子不是貨物,你也出不起價錢。”丁壽與杜雲娘相視一笑,輕聲說道。

  少年眼中俱是驚怒,厲聲喝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麼!你知道我爹是誰麼!”

  丁壽撓瞭撓頭,這臺詞有點耳熟,“這位公子,令尊不是姓李吧?”

  “啊?”突兀的問話讓少年一時錯愕,搖頭否認。

  “那就沒關系瞭。”丁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抬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抽得這小子原地轉瞭一圈,小王八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當街調戲良傢婦女,這是二爺做夢都想卻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怎麼被你搶先瞭。

  少年被徹底打懵瞭,反應過來後,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指著周圍下人道:“他打我,你們眼睛都瞎啦,看著我挨打?”

  這一下倒讓丁壽有些不好意思,剛才自己是不是欺負小孩瞭,看剛才被撂倒的傢丁們勉強爬起幾個圍著伺候那小祖宗,他扭轉身走到楚楚的身前,“這位姑娘,適才受驚瞭,快些回傢去吧。”

  那少女神情甫定,盈盈施瞭一禮,“多謝公子出手相助,隻是這人身份非比尋常,公子此番惹瞭大麻煩,還是及早脫身為妙。”

  丁壽凝神細看,見這女子秋瞳中仿佛有水波流動,容貌也是甚美,不由有些失神,少女被他盯得臉頰發燒,羞赧的低下螓首,他兀自不覺,直到被楚楚輕觸,才緩過神來。

  掩飾地幹咳一聲,丁壽笑道:“多謝姑娘指點,但男兒俯仰無愧於天地,豈有讓姑娘一介弱女子為我擔責。”

  少女心中感動,還要出言相勸,忽聽一陣銅鑼開道之聲,女子焦急催促道:“官傢來人瞭,公子快躲躲吧。”

  丁壽微笑不語,管他來的是誰,即便宣府巡撫車霆到瞭又能如何,自己好不容易占一次理,可不想東躲西藏。

  圍觀百姓左右散開,顯出大隊官兵簇擁著一頂官轎,盔明甲亮的引馬騎從之後,扈從兵丁高舉儀仗牌,一塊上書“總督宣大”、一塊上書“右都禦史”。

  看到官轎人馬,少年哭得更加淒慘,有傢丁撒腿奔著官轎迎去,在轎前稟告一陣後,官轎落地,轎簾掀起,一名身穿錦雞補子常服的官員踏轎而出。

  “何人當街行兇,左右與我拿下。”官員輕撫長須,威嚴喝令。

  未等左右官兵應聲,便有清朗的聲音傳來:“不用麻煩瞭,劉都堂,京城一別,不想宣府道左相逢,你我真是有緣。”

  劉宇聞聲蹙眉,抬眼瞧見來人,微微一笑,舉步向前:“我當是何人如此大膽,卻原來是丁僉事,丁大人不在北鎮撫司納福,何以來此?”

  路過坐在地上的少年時,少年可憐兮兮地叫瞭一聲“爹”,劉宇眉峰緊皺,呵斥道:“孽子,還不起來向丁大人賠罪。”

  少年淚痕猶在,聽得老子竟然訓斥自己,更覺委屈,“哇”的一聲又哭瞭起來。

  劉宇看得心疼,強自扭頭不理,對著丁壽道:“犬子劉仁有得罪大人之處,老夫代為賠罪。”

  “原來是令郎,真是大水沖瞭龍王廟,一場誤會,在下冒昧處還請都堂海涵。”丁壽躬身施禮,劉瑾手頭的人這位官混得最大,面子還是要給的。

  “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處處惹是生非,活該被打。”劉宇皮笑肉不笑,“老夫聽聞丁僉事因與順天府糾葛被施瞭廷杖,不知可曾痊愈?”

  丁壽面色一變,老小子教訓兒子還是教訓我呢,仰天打個哈哈,“多謝大人掛念,廷杖之威豈能輕愈,故而卑職告假返鄉養病,今後在都堂治下,還請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聽得丁壽改稱卑職,劉宇更加確信這小子是失寵被攆出京城,暗暗冷笑,沒瞭聖人和劉瑾的庇護,他堂堂宣大總督收拾一個四品武官還不是手到擒來,打狗還得,嗯不對,打兒子還得看爹呢,怎麼也要幫自傢小子出口氣。

  “犬子雖說悖禮,但鬧市行兇畢竟於法不合,宣府雖是邊城,也是大明治下,當著許多百姓還要將兇犯繩之以法才是。”劉宇笑語晏晏,好似在和丁壽商量。

  “劉都堂的意思可是要將卑職拿問?”丁壽笑意不減,回問道。

  “此言差矣,你我分屬同僚,如此豈不傷瞭和氣,”劉宇連忙搖頭,隻是轉眼看著三女道:“隻是這幾位女子俱都涉案,要帶回衙門細細盤查,望丁僉事見諒。”

  佈裙少女聞言色變,丁壽神色轉冷,“我要是不讓呢?”

  劉宇負手傲然道:“本官秉公執法,若是丁大人拒不配合,便隻有用強瞭。”

  聽完這話,還在地上坐著的劉仁一骨碌蹦瞭起來,大喝道:“來人啊,給我拿下。”

  “誰敢?”丁壽和杜雲娘踏前一步,將楚楚二女護在身後。

  “丁僉事也是公門中人,當知公然抗法罪同謀反。”

  “自然知曉,可你劉至大何時口含天憲,出言就是大明律法瞭。”丁壽冷笑。

  “放肆。”劉宇喝道。

  “大膽。”丁壽寸步不讓。

  兩邊劍拔弩張,忽然又是一陣嘈雜,百姓們又是一陣喧鬧,竊竊私語。

  劉宇惱怒道:“何人喧嘩鬧事?”

  “爹,有人逾制乘坐八人肩輿。”劉仁可不是四六不懂,大明朝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幹門清得很。

  劉宇凝目望去,見一隊錦衣衛抬著寬大臥輿向此處行來,心裡一咯噔,難道皇上來瞭,不對呀,怎的沒有接到京文,況且即便鑾輿出京從簡,也該是十六人抬的,來的到底是誰。

  錦衣衛到瞭近前,便落下臥輿,錢寧快步走近,躬身稟告:“大人,屬下等來遲,還望恕罪。”

  “來得剛好。”丁壽抖瞭抖衣袖,轉身對佈裙少女道:“姑娘請上轎,在下送你一程。”

  “丁大人且慢。”劉宇面色有些難看,隱隱覺得事情不對。

  “劉都堂,下官急著回傢省親,恕不奉陪,若要拿人,某在傢中恭候大駕。”丁壽腳步不停,帶著幾女登上臥輿。

  “丁大人言重瞭,適才不過一番戲言。”劉宇走上幾步,當看到紗幔下輿轎上雕刻的龍鳳花紋時,瞳孔不由一縮。

  龍鳳紋是皇傢禦用,民間倒也不是不許,新娘子的花轎可破例使用,連新郎都能騎馬穿官服稱為“新郎官”,可如今這丁壽怎麼看也不像是娶媳婦的模樣,敢如此僭越,要不是嫌命長,就隻剩一種可能:皇傢恩準。這麼說這小子不但聖眷未衰,還猶有過之。劉宇心中暗暗叫苦,這次踢到鐵板上瞭。

  “戲言?”丁壽將頭探出轎窗。

  “當然是戲言。”劉都堂連連點頭,“大人與我都是劉公公心腹,豈能同室操戈,讓外人笑話。”

  “難得都堂大人還記得這一點,此地巡撫是誰的人您應當比我清楚,令公子這授人以柄的行事做派……”丁壽冷笑一聲,沒說出後半句,下令道:“起轎,給劉都堂讓道。”

  劉宇雙手連擺,“丁大人客氣瞭,理當本官讓路才是。”

  “劉都堂乃是封疆大吏,在下不過是無職無權的閑散之人,豈敢不知天高地厚,惹是生非呀——”丁壽故意拖長瞭聲音,斜視著劉宇道。

  劉宇被他夾槍帶棒的一番話語刺激的面色青白不定,難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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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開路,行人避讓,寬大臥輿平穩地行走在宣府街道上,丁壽靠在座褥上,饒有興致地打量這個佈衣少女,五官並不十分精致,湊在一張臉上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迷人味道,自己在宣府時竟未發現有這樣一個尤物。

  少女局促地縮在輿轎角落裡,偷眼看著處處鑲金帶銀的轎壁裝飾,壁上掛著兩支玉柄拂塵,鎏金香爐內散發著裊裊輕煙,讓她宛如置身夢中。

  “妹妹,別縮在那裡,過來坐。”楚楚伸手相邀。

  少女搖瞭搖頭,見二女服飾華麗,姿容艷麗,頗有些自慚形穢。

  “姑娘,你傢在何處,我送你過去。”丁壽含笑問道。

  “不,不,多謝公子,哦不,多謝官爺和二位姐姐,民女便在此處下轎,自行返傢,免得傢人擔心。”少女慌忙推辭。

  掀開窗簾看看天色,丁壽點頭道:“也好,敝人住城南,若是有暇,敢請姑娘移駕丁宅一敘。”

  “城南丁宅?可是開燒鍋釀”醉劉伶“的丁傢?”少女瞪大眼睛問道。

  “正是。”丁壽笑答。

  少女緊咬下唇,不再吭聲,轎子落地,她默默獨自走出。

  “姑娘……”

  少女扭身,丁壽探頭而出,笑道:“還未請教芳名呢?”

  少女垂首不語,默默向眾人相反方向行去,無人知道她的臉上此時正掛著兩行清淚。

  看著丁壽一副嗒然若失的樣子,杜雲娘嬌笑道:“爺,哪有你這樣心急的,姑娘傢閨名怎能隨便告訴陌生男子。”

  “若是不問,難道她就會說瞭?”丁壽鬱悶道。

  “若是換成妾身和楚楚問,至少她說的可能會大寫。”杜雲娘攀上丁壽肩膀,笑意盎然。

  將手探入杜雲娘裙底,丁壽懊悔道:“浪蹄子,剛才怎麼不想著問?”

  杜雲娘感受到火熱大手已然探觸到身下花園,雖是隔著薄薄綢褲,還是將花瓣摩擦的陣陣酥癢,輕輕喘息道:“妾身哪裡知道爺又動瞭色心……”

  丁壽偷眼看那邊玉面飛紅的楚楚一眼,淫笑道:“那爺就好好動一動……”翻身將杜雲娘壓在身下……

  還未等解開杜雲娘衣裙,就聽轎外王六喊道:“二爺,到傢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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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官兵來到自傢門前,月仙早已接瞭通報,早成驚弓之鳥的她還以為有瞭什麼禍事,心驚膽戰地來到大門前,見到的卻是那個帶著壞笑的小叔子。

  “嫂嫂,一年未見,小弟甚是掛念,未知嫂嫂可曾想念弟——弟啊?”

  語帶雙關,月仙當即臊紅瞭臉,倒是玉奴潑辣回應:“我們倒是想著小頭弟弟,可惜那個大頭弟弟沒個良心,一年多也不知回來看看。”

  丁壽窘迫地舉手告饒,由得眾女取笑,玉奴看著後面錦衣衛的排場,問道:“小郎,你當大官瞭,有多大?”

  “大的不得瞭,看這大轎子沒有,是太後娘娘坐的,剛才連總督大人都不敢擋著二爺的路。”王六從後面轉出,咋咋呼呼比劃道。

  玉奴撟舌,在她們眼裡,宣府巡撫就是天一般的人物瞭,前些日子來瞭一個什麼總督,還管著巡撫大人,那簡直是天外天瞭,連總督都讓著小郎,那豈不是把天都戳一個窟窿。

  那邊倩娘本來笑吟吟的和美蓮站在一起看熱鬧,一瞧王六不由臉色一變,小桃踏前一步,嬌叱道:“王六,你這背主惡奴,還有臉回來?”

  玉奴聽瞭大怒,“原來你就是卷款私逃的那個混賬奴才,你把我們姐妹害得好苦。”這一年多她和月仙幾人姐妹情深,對她們那幾年遭遇大生不平,此時見瞭王六,頓生惡感,上來就給瞭他一巴掌。

  出手倒是不重,可玉奴手上留著尖指甲,一下就在王六臉上留下五道血痕,疼得這小子直咧嘴,又不敢還手,撲通跪倒地上,對著月仙連磕瞭幾個頭,苦苦哀求:“夫人,小的思慮不周,讓您這幾年受瞭委屈,求您大人大量,饒瞭小的一條賤命吧。”

  王六哭得淒慘,月仙面有不忍,又看看臉色蒼白的倩娘,若是饒瞭他,難道還把倩娘推到這火坑裡,為難地瞧向丁壽。

  丁壽在後面踹瞭王六一腳,“說什麼廢話,把東西拿出來。”

  “是是是,”王六連連應聲,膝行幾步,又爬到倩娘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瞭過去,“傢裡的……哦不,那個倩娘,這東西你收好。”

  倩娘接過一看,驚道:“休書?!”

  “我自知德行淺薄,配不上你,今後你就是自由身瞭。”王六話說得那叫一個真誠。

  幾女齊刷刷看向丁壽,丁壽幹笑一聲,“王六自覺背主害妻,難配佳偶,所以寫瞭休書,看在他誠心悔過的份上,就放他一馬吧。”

  話是這麼說,丁壽也暗暗佩服自傢這奴才,這封和認罪書差不多的休書拿出來時,他琢磨還得軟硬兼施一番,誰知這小子連啵兒都不打,上來就畫押,幹脆利落,還振振有詞:媳婦本來就是老太爺給張羅娶的,當初二爺要是直說,哪還需要用強啊,什麼時候興致來瞭,他王六打包給送床上去。這副忠心耿耿萬事不縈於懷的樣子,讓丁壽由衷贊一句:敞亮!

  丁壽如今是這丁宅的主心骨,他既然這麼說瞭,其他人還能有什麼可說的,畢竟一年未見,眾女也是欣喜異常,著人訂瞭酒席,一傢上下開懷暢飲,為丁壽等人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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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歡喜有人愁,丁宅上下歡聲一片,總督府裡卻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不去,他打瞭我,憑什麼還要我去認錯。”劉大公子將一本隨手翻看的古書扔到書桌上,瞪著自傢老子道。

  劉都堂坐在書桌後,苦口婆心地勸著自傢兒子:“此事畢竟因你而起,你過去服個軟,以為父在劉公公那裡的面子,量他也不敢多難為你。”

  “既然你有那麼大面子,還要我去服軟幹嘛,直接把官司打到劉瑾面前,看他護著你這封疆總督,還是偏向那四品武臣。”劉仁倒在湘妃竹編制的躺椅上,翹著二郎腿說道。

  寶貝兒,他身後可不止一個劉瑾啊,劉宇慶幸把這兒子給帶到宣府來瞭,要不然這兒子不知還得在京城給他闖多大禍,劉都堂要是知道“坑爹”這詞,肯定雙手贊成,這貨活脫就是個坑爹的主兒,他深吸口氣,強耐著性子解釋道:“丁壽官雖不大,聖眷正隆,放眼朝中,有幾個能直入宮闈的,你權當吃個蒼蠅,委屈一次吧。”

  有一句話劉宇沒說出口,丁壽身後還有一個張太後,那娘們護短是出瞭名的,而且一哭二鬧三上吊,壓根不跟你講理,惹毛瞭她,別說劉瑾,皇上都捂不住。

  劉大人自認已經把道理掰碎揉爛給兒子講明白瞭,他該曉得自傢苦心,低頭認個錯這事就算揭過去瞭,至於他和丁壽之間肯定有瞭嫌隙,這可以事後慢慢彌補,反正他二人也沒有利益沖突,官場上多交友少樹敵的道理,想必那小子也清楚,可劉宇實在低估瞭自傢兒子的坑爹屬性。

  “憑什麼要我受委屈,不是我說你,你當爹的混得沒人好,兒子受欺負瞭反要我去吃蒼蠅,你怎麼不一頭撞死……”

  劉大少爺躺在那裡嘚啵嘚啵地數落自己老爹,突然覺得情形不對,扭頭看自己老爹翹著胡子在書房裡轉圈尋摸。

  “老頭兒,你找什麼呢?”劉仁很好奇。

  劉宇鐵青著臉,尋找趁手東西,半天找不到,順手就把桌上文刀拿起,正所謂人在江湖飄,誰能不帶刀,君子武備,文人身邊也從不缺刀,什麼茶刀、裁紙刀、拆信刀、文刀等等,至於能不能攮死人,就看您決心瞭。

  劉大人甩掉刀鞘,拿著這把象牙花卉紋的文刀,惡狠狠地朝兒子撲去,劉仁被嚇得從躺椅上翻倒,“老頭兒,你瘋瞭,我是劉傢單傳,你想絕後麼?”

  “宰瞭你這不肖子,老夫活得更長些。”一擊不中,劉宇舉著刀又沖瞭過來。

  一看動真格的,劉仁連滾帶爬逃向花廳,迎面一個身著淺綠紗裙的溫柔女子款步行來,劉仁大呼道:“姐姐救我,老傢夥發瘋瞭,他要殺我。”

  一句話將女子嚇得花容失色,再看到自傢父親果真拿著刀沖出書房,信以為真,將劉仁擋在身後,撲倒在地,哀泣道:“爹,小弟若有過錯,女兒願代為承擔,求您念在母親早逝,饒瞭他這一遭吧。”

  看著一向乖巧溫柔的女兒哀婉淒絕的樣子,怒火頂門的劉宇漸漸冷靜下來,喟然一嘆:“珊兒起來吧,都是我把這小子慣壞瞭,與你無幹。”

  見父親不再對小弟喊打喊殺,少女才在劉仁攙扶下緩緩起身,“爹,您到底因何事要重罰小弟?”少女是劉仁之女劉珊,知曉父親平日對這劉傢單傳有多看重。

  劉宇一聲長嘆,將事情來龍去脈交代一番,劉珊聞言蹙眉,“這丁壽果真得罪不得?”

  “若是君子得罪也就得罪瞭,這丁壽麼……”劉宇搖頭苦笑,“辦事不按章法,睚眥必報,翁泰北參他不成,身陷詔獄;仁和大長公主不過罰他下跪,事後不久便借妖言案構陷齊駙馬父子入獄,十足小人一個,若是得罪瞭這樣的人,今後怕是永無寧日咯……”

  劉珊沉吟一番,“父親說得有理,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若不消弭此事,難保事後不挨算計。”頓瞭一頓,又道:“可父親畢竟封疆一方,位高權重,若是折節下交,人言可畏,對爹爹官聲不利呀……”

  劉宇唉聲嘆氣,“所以為父才想讓你弟弟去,他不在官場,沒有那許多羈絆,可他……唉!”

  劉珊見小弟噘著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也是心疼,“父親,小弟的性子你也曉得,根本受不得委屈,若是賠禮之時再生瞭口角,反倒得不償失,不如——由女兒出面。”

  “你——,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劉宇如同撥浪鼓般連連搖頭,“你一個女孩兒傢,登門謝罪成何體統,將來還怎麼選婆傢?”

  “爹——”劉珊嬌嗔瞭一句,解釋道:“女兒不是去見丁壽,聽聞他宅子裡也有幾個女眷,不若由女兒與她們結成閨中密友,借她們之口道歉賠情,礙著這層關系,想那丁壽也不會再為難父親與小弟。”

  劉宇暗想這倒是個辦法,“也罷,回頭準備幾份極品頭面,借你的手送出去吧,唉,珊兒,你若是個男子,為父會省下不少心的。”

  劉珊淺笑:“小弟年幼,待再年長幾歲,也會懂事的。”

  劉大少爺鼻音哼瞭一聲,把臉轉到另一邊。

  劉都堂卻心中肉痛,為瞭外放花瞭一大筆銀子,本兒還沒回來,又要送出去一批,有這敗傢兒子,真他媽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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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靜更深,楚楚輾轉難眠。

  自從破瓜之後,她算是夜夜春宵,男歡女愛,不知滋味時尚可忍受,一旦初嘗禁果,便食髓知味,甘之若飴,這一夜空閨,感覺便比千萬年還要難熬。

  楚楚暗想爺此時定在杜雲娘房中歇息,自己厚著臉皮上門求歡,被她取笑一番也就是瞭,好過一個人在這裡苦挨,想到這披衣而起,出瞭房門。

  對面杜雲娘的廂房內未見燈火,卻從正房裡隱隱有喘息呻吟的聲音傳出,似痛苦,似歡愉,楚楚初為人婦,自然知道這聲音代表的意思,不由夾緊雙腿,悄悄來到正房窗下,輕輕點破窗紙,向內看去。

  細木雕刻的緋色紗燈高懸屋頂,燈光映照下,玉奴赤裸的躺在床榻上,豐潤柔滑的肌膚上香汗未幹,雙頰紅潮未褪的閉目休歇著;她的身側是尚自輕顫嬌軀的倩娘,一雙美目半開半睜的盡是迷茫之色,如玉肌膚上盡是一片妖艷的粉紅色。

  丁宅的女主人月仙此時正伏跪在一張硬木太師椅上,混身不住扭搖弓挺,將白嫩豐臀向後聳動,迎合身後披發男子的不斷沖擊,口中發出絲絲嬌喘悶哼。

  她的婢女小桃同樣渾身赤裸,隻見她緊咬貝齒不吭一聲,強忍著自己無限激蕩的欲念,推動男子後臀,幫助男子棒槌般的巨物在自傢小姐體內沖刺頂挺。

  男子突然直起身子,將長發向後攏起,露出相貌讓楚楚大吃一驚,竟然是自傢老爺,難道老爺和自傢嫂嫂有奸情,眼前情景讓出身世傢的楚楚不能接受,扭身要走,卻見月光下一個紅裙身影立在身前。

  楚楚剛要驚呼,卻被一隻素手輕掩檀口,定睛看卻是杜雲娘,杜雲娘向窗內看瞭一眼,取笑道:“小妮子,春心動瞭,偷看老爺歡好?”

  楚楚羞惱,低聲道:“杜姐姐,你還胡說,沒想到老爺竟然叔嫂通奸,這幫女人也真不知羞!”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她們也是女人,需要男人來慰藉,隻要老爺對你我好,他喜歡什麼人,和什麼人燕好又有何關系,好妹妹,想想你孤苦無依時的痛苦,你會明白她們的苦衷的。”杜雲娘久歷江湖煙雲,心境自不一般。

  楚楚聞言一震,好似明白瞭什麼,在杜雲娘鼓勵下,雖明知不妥,還是將眼睛又貼向瞭窗前。

  “叔叔……啊……不行……行……要……完瞭……死瞭啊……”

  此時隻見月仙螓首連晃不止,手腳不停的亂抓伸挺,身軀更加狂亂的扭搖不止,口中已開始輕哼蕩語的連呼不止。

  楚楚也看得嬌軀火熱,兩腿間似乎有一股熱流湧過,呼吸聲漸漸粗瞭起來,忽然感覺一隻滑膩玉手探入瞭她的衣襟之中,身子一緊,轉頭看去,杜雲娘眼帶媚意,淺笑吟吟,楚楚心中一蕩,不由放松心神,任由那隻冰涼滑膩的手掌握住瞭胸前玉乳……

  房內丁壽突然加快速度大力抽送,速度快得連小桃也扶不住他的腰身,月仙被這一陣猛頂刺激得渾身亂顫,倏然雙目大睜,玉臀後挺,每次巨物盡根後急急地扭搖玉臀。並且愈挺愈疾,雪臀和丁壽小腹發出的撞擊聲連貫不停,玉臀如石磨般的旋搖,突然間丁壽一聲大吼,火熱粗巨的下體直插深處,噴出一股火燙液體,灑在那深處難言的妙處內,插得月仙美目白眼上翻,全身劇顫,口中尖叫連連,一陣狂顛劇扭,再次泄瞭身子,全身松軟的平墜在椅背上,出氣多吸氣少的顫抖不止。

  強忍著胸中火燒般感覺的小桃,見二爺從小姐體內抽出那根濕淋淋的巨物,忙取過手巾伺候二人下體清潔。

  此時窗外楚楚衣衫不整,在杜雲娘手口挑逗下似已神入大虛,恍惚間聽到爺的聲音:“看瞭那麼久的戲瞭,進來吧。”迷茫中自己被拉扯著進瞭正房臥室,美目半睜間羞望見的是四肢大張的丁壽,瞬間眼中隻剩下在小桃檀口和小手侍候下再度茁壯堅挺的那根勃然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