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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不食嗟來食

  相處日久,丁壽才知當年墜崖時,蕭萬徹雖抱住瞭朱允炆,未及一半就被朱允炆反制,奪瞭他的打狗棒,半空中連戳帶點,消解力道,降到此洞高度時直接把叫花子做瞭肉盾,摔個骨斷筋折,朱允炆倒是毫發無損,隻是被圍攻時內傷太重,還中瞭唐門劇毒,以至於經絡受損,如今雙腿已殘。當丁壽問他為何自己中的毒能夠被逼出時,被老傢夥用打狗棒敲瞭好幾次,你以為唐門毒藥是你那爛大街的砒霜麼,當時內傷在身護住心脈已是不易,哪還顧得及雙腿。

  朱允炆言天魔策為萬象武學總綱,故先從天魔策開始授業,天魔之道,近於天道,介乎魔道,佛求超脫,道法自然,魔念自在,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而不足勝有餘。魔之道,生有盡而滅無窮,所以生滅盡,而有盡化無窮。魔以天道而為之,及不足也;天以魔道而行之,始無窮也。天道長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無窮者。道歸一,天魔生也。天魔心法共分六層,練至最高境界可虛實結合,化雲為雨,參天地之變化。

  一晃已近三年,丁壽天魔武學築基已成,隨後的一個月朱允炆如同填鴨一樣將各種心法秘籍強令丁壽死記硬背,丁壽苦不堪言,埋怨道:“師父,您這是著什麼急?”

  “著急去死,”朱允炆嘆道,“天人五衰誰都躲不開這一關,為師壽元將盡瞭,怕是沒時間再教導你瞭。”

  “師父,您……”丁壽語噎,雖說三年裡被這喜怒無常的老瘋子折磨夠嗆,畢竟在這洞裡是相依為命。

  “無須傷心,朱允炆為君無道,禍起蕭墻,早該去向皇祖父賠罪瞭,喔,還有鄭和,有機會到地下再較高下,倒是你讓人放心不下,時日不多,為師總得用這百年功力做些什麼。”

  “師父,你要傳功給我麼?”丁壽轉悲為喜,百年功力啊,那不是拍誰誰死。

  朱允炆弄清楚丁壽話裡之意的時候,操起綠玉杖又是一頓暴打,“世上真有這樣把內力轉給別人的功夫,那誰還打熬筋骨,費力練武,直接等著師父咽氣把功力一接不就行瞭,少林寺傳承千年瞭,那幫禿驢一個個都是千年功力麼,這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打夠瞭消瞭氣,面色一改繼續和顏悅色道:“天魔策內有載一移玉大法,由少林易筋洗髓二經衍變而出,不同者不是自修,而是對傳承之人運功,打通奇經八脈,助其拓寬經脈,改善體質,今後再修煉內力可收常人數倍之功,任督二脈貫通內力源源不絕,但需施功者功力通玄,受功者福緣深厚,雙方皆有大兇險,可敢與師父賭一把。”

  隻要不拿棒子打我,你現在讓我跳下去都行。丁壽揉著肩膀點頭。

  朱允炆滿意點頭,“傳功之說雖是虛妄,但確有盜人功力之法,傳授你的天魔極樂功便是以采補之法奪人精元,這幾十年來為師困居洞內,由天魔極樂中萌發奇想,雜糅道傢房中術與密宗歡喜禪,新創心法名為天精魔道,借由男女交合增長功力,甚有伐毛洗髓之功,看你這麼聽話,一並傳與你吧。”

  丁壽默默背誦天精魔道口訣,忽覺身上一軟已倒在地上,耳畔隱隱聽到朱允炆聲音,“為師所餘時間不多,這就實施移玉大法,若你能闖過這一關,石壁上留著一些話,你自己看吧。”

  丁壽隻覺得自己身上猛然發熱,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如同扔進火爐,直要化為灰燼,忽而全身經脈如同針刺一般,一口鮮血噴出,暈瞭過去。

  不知多久後,再醒來時隻覺的神清氣爽,丹田真氣源源不絕,竟已將天魔真氣突破至第三層,欣喜叫道:“師父,賭贏瞭”。

  無人回應,轉頭看去,朱允炆已依在壁上,嘴角含笑,撒手而去。

  丁壽跪在地上磕瞭三個頭,想起昏前話語,轉頭看向墻壁,果然刻瞭幾行字,看完之後,稍作沉吟,將字跡全都刮掉。

  又是數月過去,看著腳下雲封霧鎖,丁壽暗暗念叨死鬼師父在天之靈保佑,不想一身武功就此失傳,最好保佑自己這番不會摔成肉醬,丁壽本意倒是真不想這麼著急去搏一把,可目前自身功力有限,無論擒龍功還是控鶴訣,兩種功夫雖說會用,可凌虛取物的本事比起朱允炆差的太遠,整日裡食不果腹,茍延殘喘的,丁二爺可不想繼續遭這活罪,是死是活拼瞭吧。

  丁壽左手拿著油傘,右手持著讓他三年挨瞭不知多少鞭笞的綠玉杖,一咬牙,將天魔無相心法運到極致,縱身躍下,空中將油傘撐起,減緩墜落之勢,先用燕子門燕子飛身法,身似飛燕,翱翔滑落,勢頭將盡,綠玉杖一點崖壁,那竹杖大力之下彎曲欲折,借這一頓之機重新調息運氣,借綠玉杖韌性反彈之勢,變換武當梯雲縱,機變輕靈的一個翻轉再次下落,靠著奇經八脈暢通,丹田內力不斷,無相心法雜糅萬物,丁壽十餘息內運用瞭七個門派十三種輕功身法,終是有驚無險的落到谷底。

  暗自慶幸自己命大,丁壽扔掉油傘,猶豫瞭下,還是將綠玉杖藏到山間藤蔓之中,這竹杖雖好用,但過於礙眼,東西藏妥後丁壽扭轉身形沒入茫茫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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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空谷,寂寥無聲,一陣風起,卷起地上落葉,卻又蕭索落下,幾匹馬栓在樹上,似乎落葉所擾,“希律律”打著響鼻。

  一叢篝火,幾隻野味架烤其上,一名頭發花白的無須老者端坐在青石上,幾名隨從不住翻烤野味,不時撒上各種調料,肉香四溢。

  “有人。”青石後的陰影中一名中年男子抱劍而出,幾名隨從聞言大驚,各自兵器擎在手中,倏忽間呈半月形護住青石上的老者,幹凈利落,竟都是好手。

  丁壽自樹林暗影中慢慢走出,有些驚詫的看著這群人,自修行天魔策以來,五感六識敏銳,自己剛才雖因烤肉香氣所惑,不小心被人發現瞭行藏,可自己竟絲毫沒有發現這個抱劍之人的存在,此人深不可測,這一行人不簡單。

  眼光又從架上野味掠過,再也移不開瞭,這三年吃的都是蛇蟲鼠蟻,飛鳥野果,無滋無味不說,還經常斷頓,怎比上如今這撒瞭香料的烤肉,不由得吞瞭下口水。

  “哪來的叫花子,鬼鬼祟祟的。”一人叫道。

  “叫花子?我?”丁壽低頭自顧,三年來身量有長高不少,原本的長衫早就不夠瞭,何況三年穴居,磨得破破爛爛,衣不蔽體,真有些叫花子的樣子。

  不由哭笑不得,道:“諸位兄臺,在下並非乞兒,隻因路過此地……”

  青石上端坐的無須老者一直低眉不語,此時抬眼看瞭他一眼,“想吃麼?”

  丁壽連連點頭。

  “有錢麼?”老者又問道。

  “呃——”丁壽摸瞭摸身上,原本倒是有些銀子,可跳崖的時候為瞭減輕分量恨不得裸身瞭,哪會帶那些累贅,不由搖瞭搖頭。

  “那你是不是乞兒?”老者又笑問道。

  “哈哈哈”那幫隨從也識趣跟著哄笑起來。

  丁壽心中又羞又惱,若不是忌憚那抱劍之人,真有心當場擊殺瞭這幾人。

  那老者此時卻收起笑容,幾個隨從看主人不笑,也都訕訕的止瞭笑聲。

  “把這個給他。”老者一指一隻烤好的野雞。

  “是。”一名隨從領命,將一隻野雞用樹枝串好,頗不客氣的遞瞭過來,“呶,我傢主人賞你的。”

  “不必,丁某人雖不才,卻也不屑嗟來之食。”說著從頸上摘下一塊玉佩,“此物與諸位換一隻雞應當足夠瞭。”

  那隨從看瞭他一眼,將那玉佩呈給老者。

  老者輕捏瞭一下,玉質堅硬,是塊硬玉,轉過細看,不由“咦”瞭一聲,玉佩紋理細膩,竟隱隱構成一個“壽”字。

  “雖非上品,卻寓意吉祥,也算萬中無一,你從何處所得?”老者問道。

  “自幼就佩在身上,據先父所言,在下名字便是由此而得,還請長者將尊府相告,來日在下必百倍贖回。”

  “呵呵,你就不怕老夫隨口編個住處,誆瞭你這塊玉去。”

  見丁壽一臉窘況,老者笑道:“老夫不占你這便宜,你且將出身來歷講清楚,隻要證明這玉果真是你的,老夫就權且替你保管一陣。”示意丁壽坐在自己對面。

  丁壽便將自傢身世一一表來,隻是略過平陽及山洞中的經歷,自言外出遊玩,不慎墜崖,幸喜無礙,卻將隨身行李銀兩丟失,大難不死,準備返傢等等。

  老者邊聽邊把玩那塊玉佩,不時點頭,身邊從人送上烤好的野味,老者讓丁壽邊吃邊說,自己卻拎著一隻肥雞將腳下一個藍佈蒙著的鐵籠打開,隻見籠內一條玄狐,毛色艷麗,四肢細長,絨毛蓬松,狐尾一晃好似九條,宛如一團雲霧,一雙狐眼宛若含淚,楚楚可憐的瞧著丁壽。

  老者將手中肥雞放入籠中,重新將藍佈蒙上,看著丁壽似乎面色不忍,提醒道:“莫要心軟,這九尾玄狐最是狡詐,我等在遼東捕捉瞭這畜牲三月,屢次被誘入陷阱,折瞭七八個人,才捉到它。”

  “抓它作甚?”雖說老者如此說,丁壽看那玄狐,還是覺得有些可憐。

  “我傢小主人想要,我等就想辦法弄到,至於主傢要死要活就不是我等能決定的瞭。”那老者用樹枝挑瞭挑篝火道。

  “哦?”丁壽有些驚訝,看這老者氣度必是久居上位,竟然還是奴仆,他傢主人真不知道何方神聖。

  忽聞馬蹄聲急,由遠而近,周邊隨從遠眺瞭下,“是咱們的人。”

  馬上騎士遠遠就滾鞍下馬,向迎上來的隨從掏出一封信,那隨從將信呈給老者,老者取出信來看瞭一眼,霍然站起,“收拾東西,馬上回京。”

  轉頭對丁壽道:“小子,你若想贖回自己這塊玉,就到京城保大坊十王府大街來。”

  又對身邊隨從道:“給他留下五百兩銀子,無三,你的駕帖給他,這小子或許用得上。”

  一名隨從從馬上包袱內取出一包銀子放在地上,那抱劍中年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札,手指一彈,信札猶如利刃,向丁壽身邊激射而來,丁壽二指一夾,信已在手,那中年人眉毛一挑,贊許的點瞭點頭,隨後一行人紛紛上馬,快馬加鞭,揚塵而去。

  丁壽無暇去看,他的眼中隻是看著手中的信札,上書“駕帖”二字,一方朱漆金印在信札之上,“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關防”十四字猩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