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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天無絕人路

  陰山小道,逶迤曲折,細雨蒙蒙,春意陡峭。

  十餘輛大車載著貨物迤邐前行,離車隊後面不遠一老一少安步當車,尾隨而行,那少年長身玉立,一襲青衫,一手支著把油紙傘,將自己與老者罩在傘下,不是丁壽是誰。

  那老者轉頭緩緩道:“人老瞭毛病就多,這幾日窩在車裡時間久瞭氣血不暢,隻得下來走走,還勞累丁公子撐傘,小老兒罪過瞭。”

  “您老哪的話,坐車時間長瞭在下腿腳也有些酸麻,又不好誤瞭大隊行程,此時正好借機下來溜溜,實是借瞭福伯您的光瞭。”

  原來這老者正是張恕管傢張福,也不知是不是丁壽種子太好,兩個多月的功夫,瑞珠紅信未至,請瞭大夫號出喜脈,張恕大喜過望,擺酒慶賀,席間就說賢弟離傢日久,怕是傢中想念,近日正有門下商隊出關采買,回程恰好走宣府,可與老管傢同行,如何如何說瞭一通,丁壽如果還沒明白這是讓他這便宜爹趁早走人的意思,兩輩子可算活到狗身上瞭,於是賓主兩歡,本來丁壽還想臨行前與瑞珠告別,再好好體會下溫柔鄉,怎奈張府臺防他同防賊一樣,連內宅都進不去瞭,到日子隻好灰溜溜上路。

  丁壽眼見離車隊越來越遠,道:“福伯,我等要快些瞭,莫要與車隊差瞭過去。”

  “無妨,這陰山小道一面懸崖,一面峭壁,隻有這一條路可走,斷不會錯過去的。”說著張福從腰下摘下一個酒囊遞給丁壽,“風寒露重,且飲一口驅驅寒氣。”

  丁壽道謝接過酒囊,將傘遞給張福,擰開蓋子喝瞭一大口,頓覺火辣辣的一股熱氣直通胸腹,周身也暖瞭起來,贊聲好酒。

  “自是好酒,”張福笑道,“丁公子十五瞭吧,平日閑聊覺得公子自小嬌生慣養,沒受過什麼罪,在這世道裡比太多活到五六十的人都快樂的多。”

  丁壽聞言有異,再看張福的笑容有些古怪,“福伯此言何意?”忽感到腹內一陣絞痛,手按腹部,“你,酒裡有毒!”

  “呵呵,公子莫要怪我,隻能怨你涉世未深,有些事情還是死人的嘴更嚴的。”原本慈眉善目的張福臉上露出瞭兇相。

  “我,做鬼,也放不過你們。”丁壽慘叫。

  “公子且先去,見瞭閻王隻告小老兒一人即可,再過個十年八載,老朽下去陪你。”說著張福抬腿將丁壽踢下瞭懸崖,抬頭看雨已收住,順手把油傘也扔瞭下去,然後轉目四顧,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啊,不好瞭,丁公子酒醉落崖瞭。”

  丁壽從空中墜落,隻覺耳中呼呼風響,耳目鼻都被吹得疼痛起來,下墜越來越快,隻感覺人都要暈厥過去,連腹內絞痛都暫時不覺瞭,張嘴強呼叫“救命”就真的暈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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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睜開眼睛,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渾身疼痛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丁壽覺得自己八成進瞭地府,剛好可以跟閻君爺好好聊聊,別人穿越都是種馬,自己被雷劈穿瞭一回剛撒點種子還沒見收成就回爐瞭,總得討個說法。

  “小子,醒來瞭就別再裝死,起來回話。”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丁壽眼睛漸漸適應瞭黑暗,看清自己似乎在一個山壁上的洞裡,山洞盡頭模糊坐著一個人影,山洞裡散落著一些東西泛著白光,天,竟著一具白骨。

  “你到底是人是鬼?”丁壽大駭,原本和閻王盤道的心思早就拋到九霄雲外。

  “本座非人,因為世間無人如我;本座非鬼,因為地府鬼都怕我,本座乃自在天魔,魔中之魔。”那人傲然道。

  丁壽定瞭定神,暗掐瞭自己一把,疼,說明沒死,放下心來道:“在下可是前輩所救,大恩不言謝,請問前輩尊姓大名,小子必銘記於心,日誦夜禱為前輩祈福。”

  “呵呵,我尊姓大名,哈哈,我是誰,桀桀,誰是我……”那人怪笑不止。

  “遮莫是個瘋子。”丁壽暗想。

  笑聲戛然而止,怪人摸著墻上被他畫出的印記,數瞭很久,“一萬九千二百三十八天瞭,五十多年瞭,朱祁鎮小兒可還活著?”

  “哦,現在是弘治十五年,英宗皇帝已經駕崩瞭近四十年。”丁壽隱隱覺得知道這人是誰瞭。

  “那小子連四十歲都沒熬到,我卻熬瞭這麼久,哈哈,哦,英宗麼,還混瞭個不錯的廟號。”

  “晚輩鬥膽請教,前輩可是當年的天魔溫玉柱?”丁壽硬著頭皮問道。

  “嗯?你這娃娃怎麼知道本座的名字,方才與你驅毒時明明感應到你並無內力,不是江湖中人。”

  丁壽於是把如何聽聞到關於天魔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講瞭一遍,連溫玉柱被人懷疑蒙古奸細和自己給人播種被暗算這些事都沒瞞著,客觀陳述就講究個實事求是麼,爺就不信這個老瘋子費勁把我救活會為瞭這點事再把自己扔出去。

  “你小子也是個妙人,借種這樣的事想都不想就幹瞭,視禮義廉恥如無物,有意思,”怪人連連點頭,頗有“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年輕時的風采”的認同感,“就是事情辦得不長腦子,唔,本座的事你說對瞭小半,至於大半麼,嘿嘿,本座五十年前叫溫玉柱,一百年前的名字應該倒過來,朕喚作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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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山麓,松柏蒼翠,花卉繁蔭,正是怡人踏青時,此時卻隻見人影紛飛,刀光劍影交錯,忽聽一聲大喝,七八條人影倒飛出去,居中站立一人三縷長髯,峨冠博帶,負手而立。

  “燕逆鷹犬,不知死活。”

  倒飛出去人中唯一能踉蹌站定的一人抹去嘴邊血跡,“方孝孺,天下歸一已是定局,你們這些建文餘孽不識天命,我紀綱必拿爾等歸案,到時恐怕你九族不保。”

  方孝孺一攤手道:“十族又如何,你有本事隻管來拿。”

  “哈哈,久聞方大學士”浩然正氣“功力淳厚,今日咱傢請學士指點一二。”一名三十多歲的魁梧宦官甩手將身上猩紅大氅扔給身邊番子,踏進場來。

  “早聞燕逆座下三寶太監武藝高強,戰功赫赫,今日正好領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淵渟嶽峙。

  鄭和微微一笑,揉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緩實急,鄭和身形一晃,又從另一面攻入,方孝孺側身再度拍出一掌,隻見鄭和身形再變,如同鬼影繞著方孝孺四下紛飛,翩若驚鴻。

  方孝孺不變應萬變,身似陀螺般旋轉,隻是揮掌退敵,浩然正氣充斥方圓數丈內,不給鄭和靠近之機,轉眼間已過百招,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絕快不過鄭和,如此耗用真氣退敵,時間久瞭必是自己支持不住,隻有速戰速決,抬手再次將鄭和逼退,身形一轉,露出肋下空門,鄭和果然出手,變轉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襲來,方孝孺叫聲來得好,倒轉陰陽,身子已然倒轉而起,頭下腳上將浩然正氣運到極致,雙掌向鄭和頭頂拍去。

  鄭和嘴角向上微微翹起,兩掌舉火燒天,“咱傢遂瞭你的願。”

  隨著兩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發而出,一股股無形的氣流激蕩碰撞,激得站在一邊的廠衛番子衣袂飛揚。

  待得四掌接實,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沖天巨響,“波”的一聲好像空氣撕裂,四周蒼松翠柏落葉如雨,周邊的廠衛番子紛紛站立不住,功力淺的甚有暈厥,紀綱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噴出,轉瞬間方孝孺已被凌空震開,倒飛出去,直至背後撞到一顆兩人環抱的大松樹才停止,嘭的一聲,那棵松樹晃瞭幾晃如同要折斷一般,反觀鄭和雙足入地足有半尺,臉上青氣三現,便又恢復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不知閣,閣下使得何種武功?”方孝孺臉色灰白的斷斷續續問道。

  “葵花寶典。”鄭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寶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會死去。

  “天地為我而生,萬物為我所用。”鄭和耐心的講解,仿佛私塾裡跟一個啟蒙學生講授做人之道。

  紀綱在一旁卻無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識相的快說出建文下落,否則我錦衣衛詔獄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鮮血,“果然是走狗,現在就開始狺狺狂吠,你們都上當瞭,老夫在此拖住你們,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將來召集忠義之士,奪回社稷,看你們這些逆賊走狗是何下場,吾善養吾浩然之氣,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聲音漸熄,一代名士闔然而逝。

  鄭和此時已在身邊番子伺候下系上大氅,輕喝:“回廠復命。”

  眾番衛躬身應命,紀綱急道:“慢,鄭公公,方孝孺臨死說辭不足為信,那建文很有可能還在這山中,不如我們大舉搜山,實在不行舉火燒山,斷不能讓欽犯逃瞭。”

  “紀大人,萬一方孝孺臨死吐真言瞭呢,咱傢還要調集水師出海尋覓,不能在此耽誤瞭。”

  看紀綱還要再言,鄭和聲音轉冷道:“東廠做事自有東廠的規矩,紀大人若要搜山請自便,恕不奉陪。”

  紀綱暗罵若不是錦衣衛高手此番損失殆盡,誰會低眉順眼的求你這個閹人,若建文身邊再有個把方孝孺這般武功的,自己死都沒地埋去,偏偏陛下對這個閹奴甚是寵信,這個仇又沒地報去,當下陪著笑臉道:“紀某自然唯公公馬首是瞻。”暗罵回去就找幾個奴才閹瞭,好好炮制一番就當出這口惡氣。

  鄭和待錦衣衛與東廠番子帶瞭方孝孺的屍身撤下,自己卻沒有急於下山,而是向東走瞭數十步,對著一叢灌木躬身施禮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輩不敢逆天行事,貴人須知天下一傢,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言罷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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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壽腦子有點亂,葵花寶典,鄭和,這哪跟哪啊,遲疑道:“您當時……?”

  “不錯,當時本座正是在那處密道內,不想他早已發現,觀其與方師傅生死之戰,慨念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所幸從宮中逃出時帶的寶物裡有一部奇書……。”

  “可是《萬象秘籍》?”丁壽眼睛一亮。

  “正是,當年蒙元皇帝編纂出此書後,不過數十年便江山易主,十一位皇帝卻無一人練成此書中武功,書中所載的武功浩瀚繁雜,練氣之法不一,兼學極易走火入魔,幸好此書由八思巴等人編纂後,又經瞭一位奇人校對,他發現瞭其中奧妙,於是去蕪存菁,創出一部附錄名為《天魔策》,內載多種武林奇功,其中一套天魔無相神功,運氣法門獨特,可任意施展各門派武功,可惜韃子皇帝們隻知貪練其中的天魔極樂心法,墮入肉欲不知自拔,紛紛早亡,於是此書被列為元朝內廷禁物,中山王徐達北伐大都此書遂落入明宮,皇祖鑒於蒙元之禍,禁令朱明子孫習之,社稷傾覆,吾命何所惜哉,遂不顧皇祖禁令,修煉其所載武功,十年間已有小成。”

  “不知那位奇人是哪個,竟然一人為三位高人拾缺補遺。”

  “那人叫劉秉忠,字仲晦,道號藏春散人,入釋法號子聰,身兼儒釋道三傢之長,武當祖師張三豐與其是忘年之交,張真人年輕時多受其提點。”朱允炆繼續道,“待某神功有成,吾便去尋鄭和那閹人的晦氣,若勝不過他,也無談殺燕逆謀復國,誰知結果……”

  “敗瞭,”朱允炆苦笑道,“於是又勤練十年,還是敗瞭,直到第三次比武,此時燕逆已死,復國之心也淡瞭,隻是心中的執念仍在,於是在他第七次出海前再度比試……”

  “難道這次也敗瞭?”丁壽鬱悶的問道,如果三戰三敗,那幫武林人士當年打出狗腦子搶什麼武林秘籍,直接切瞭進宮不就得瞭。

  “這次勝瞭,鄭和重傷,在此次出海不久就亡於途中,”朱允炆臉上神色開始不對,“可三十年來鄭和七下西洋,揚威異域,死後哀榮,修廟立祠,我朱允炆被人謀朝篡位,不能保全妻兒,功業不及一閹人,此身何用!”

  “天下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鄭和之言壯哉,於是我搜羅靖難舊臣遺孤,按其資質傳授武藝,創立天魔宮,一統江湖,為止戈武林,於泰山訂約制止門派私鬥,哈哈,這也是前無古人吧。”朱允炆陷入自身的成就感裡狂笑不止。

  “那可未定,堵不如疏,這樣強加的和平未必不是此後混亂江湖的隱患。”丁壽不自覺道。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朱允炆厲聲喝道,任誰自以為是的功績被人臧否都是難以忍受,何況朱允炆帝王之尊。

  媽的,拼瞭,大不瞭被這瘋子扔下懸崖,繼續找閻王聊聊。丁壽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多瞭就成江湖,強令江湖止戈隻不過把恩怨隱藏更深而已。三月之間,滅門二十一個,難道全是天魔宮一己之力麼,此後幾十年血雨腥風,不過是把前些年未瞭的仇怨報個幹凈,因為有恩怨,江湖中人才能苦心練武,各派武學才有精進,正所謂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丁壽顧不得提前照搬達爾文理論,反正也是得罪瞭,所幸得罪個夠,“反之朝堂之上更應一力求穩,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倘若當初削藩能徐徐圖之,不逼人太甚,以燕王府八百餘護衛,怎敢橫心做博浪一椎……”

  丁壽還沒說完,朱允炆一聲大喝,丁壽頓感胸口如被錘擊,暈瞭過去。

  良久,丁壽再次睜開眼睛,胸口煩悶欲嘔,眼前金星直冒,耳邊響起的聲音蒼老無力,“你醒瞭,我的故事還沒講完,你還願意聽麼?”

  “晚輩洗耳恭聽。”丁壽不怕死,可這老傢夥明顯有點精神失控,這麼著老活受罪可挺不住。

  “土木之變,朱祁鎮小兒被擄,朱明子孫豈能淪落異族,於是本座隻身潛入大漠,闖入汗帳,救出瞭那小子,帶返京城。”

  “這麼說,五十年前在陰山被伏時那個蒙古貴人就是……”

  朱允炆點頭,“就是那小兒。”

  “呸,什麼武林正道,江湖前輩,一群沽名釣譽厚顏無恥之徒,那您當時為何不解釋?”

  “對他們解釋何用,他們又何須要解釋,本座又何必對他們解釋。”

  丁壽無言,人傢當時就是沖著秘籍去的,說出來會不會信不知道,保不齊直接把那個倒黴皇帝滅瞭口。“那您可知當初是誰投送的密信?”

  “天魔宮上下都有可能,”朱允炆見他張大瞭嘴驚訝,笑道:“天魔宮都是建文遺臣之後,受盡燕逆迫害凌辱,這也是本座隻身潛入大漠的原因,說來可笑,向朱祁鎮小兒道明身份後那小子竟然向本座行傢禮,提出回京後釋放吾兒文圭,本座問他擔不擔心將來取其江山,他竟然答”有天命者,任自為之。“這小子雖是荒唐混賬,帝王風度可見一斑。”

  丁壽見朱允炆忽然轉頭看他,已知其意,“英宗奪門復辟後,已釋建庶人一系。”

  “還算說話算話。”朱允炆點頭。

  丁壽隻覺腹中一陣轟鳴,不好意思道:“不知前輩這幾十年食用何物?”

  朱允炆一指那具白骨,“以前靠這叫花子,現在就要靠你瞭。”說著伸出猩紅的舌頭一舔嘴唇。

  丁壽渾身一哆嗦,“陛下是開玩笑麼?”

  “君無戲言。”朱允炆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已中丁壽身上,丁壽登時動憚不得。

  丁壽此時真要哭出來瞭,早知道會被人吃還不如掉下懸崖粉身碎骨來的痛快,“前輩,不,陛下……”指風再至,話也說不出瞭,連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隨後感到一股大力推動,身體已經到瞭洞口,原來此洞是崖中縫隙,有三尺多的石棱伸出洞外,現在丁壽的半截身子就是在懸空搭著,山風吹來,丁壽隻覺自己隨時會掉下去。

  不知懸瞭多久,忽聽一聲鷹鳴,眼見一團黑影向自己撲來,眼見及面忽然一股吸力將自己和那隻鷹一同吸瞭進去,丁壽到瞭朱允炆腳邊,而那隻鷹已然到瞭朱允炆手裡咽瞭氣。

  隨後清風拂體,手腳立刻能動瞭,丁壽翻身而起,“陛下就是這麼救得我?”

  “沒錯,還有這把破傘也是這麼吸進來的。”朱允炆將那把油傘和死鷹順手扔瞭過去,“去崖邊清理幹凈,就當成拜師禮吧。”

  “是……什麼,拜師?”丁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朱允炆眼睛一翻,“怎麼,你不願意?”

  願意,一萬個願意,丁壽屁顛屁顛的跑到崖邊拔毛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