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落魄的心

  “天哪!”

  周潼做夢也沒有想到,文秀竟然如此的心機重重,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她醞釀多年的,而自己竟然一步一步地走入瞭她精心編織好的網,像一隻可憐的飛蛾,莽撞地闖瞭進去,不知死活,他仿佛感覺自己的體液正被文秀一點一點地蠶食,最後隻剩下一具軀殼。

  怎麼辦?自己的大好前途,自己深愛的美玲,可愛活潑的彤彤,這些,難道真的將化為虛無嗎?難道真的要被文秀毀瞭嗎?不!決不能這樣,如果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去死。失去瞭美玲,我將一無所有,形同廢人,像一個罹患重病的乞丐,茍延殘喘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

  “讓我想想好嗎?”

  周潼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看著居高臨下的文秀說。

  “當然可以,這麼大的事肯定要仔細考慮,但時間可不能太長,我能等,孩子可等不瞭。”

  文秀把手放在小腹上,來回撫摸著。

  “你難道真的不想摸摸咱的孩子嗎?”

  文秀看著兩眼呆滯的周潼。

  “摸一下吧,畢竟是你的骨肉,他還小呢,又不會咬你。”

  文秀輕輕地笑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顏色,似乎那潔白的婚紗已經穿在瞭自己的身上。

  周潼顫巍巍地把手伸瞭過去,輕輕地放到瞭文秀的肚子上。

  “什麼感覺?”

  周潼搖瞭搖頭,“沒什麼感覺。”

  “現在當然不會有什麼感覺,等再過兩個月估計就會有感覺瞭,等小傢夥在肚子裡踢我的時候,我再讓你摸好嗎?”

  文秀把衣服放瞭下去,眼睛看著周潼臉上的表情。

  “好,好的。”

  周潼尷尬地說,抽回手,放在自己的頭上,用力抓著。

  文秀走出瞭辦公室,屋裡的空氣變得異常的壓抑,使周潼有些喘不過氣,他打開瞭窗子,屋外的熱浪不失時機地湧瞭進來,像沒頭的蒼蠅在他臉上、身上亂撞,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瞭,急忙把窗子關上,拿起遙控器,把空調的溫度調到瞭最低,白白的霧一樣的冷氣從出風口吹瞭出來,像雪,像霜,把他那顆冰冷的心凍結瞭,血液的凝固,思維的暫停,他像一個木質的玩偶,在屋子中央機械地站著,手腳冰涼,如同僵屍。

  殘陽餘暉被烏雲遮住,外面下起瞭雨,周潼獨自一人,踽踽獨行,他不想回傢,確切地說他沒有勇氣回傢,沒有勇氣面對溫柔善良的美玲,沒有勇氣面對天真無邪的兒子。

  這是一場小雨,雨絲輕柔而纖細,纏綿地落在他的頭上、身上,但依然無法溶化他那顆冰凍的心。

  他無處可去,也沒有地方或人可以傾訴,他隻能這麼走著,漫無目的,孤獨而又可憐。

  轉過一個街角,他抬起頭,看到路上的行人和車輛越來越少,自己的正前方不遠處,是一片白茫茫霧蒙蒙,雨比剛才大瞭,風也沒有先前那麼柔和瞭,卷起地上的枯葉和雜物,在地面上空飛舞著,整個城市陷入一片荒涼寂寥。

  突然一絲可怕的念頭在自己的腦海裡閃過,並牢牢地印在瞭那裡,揮之不去,又反反復復,他渾身打瞭個冷戰,用力晃瞭晃自己的頭,他覺得自己出現瞭幻覺,為什麼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想法,一個蒼涼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惟有如此,惟有如此。

  他抬起頭朝四周看去,除瞭空落落的街道和稀落的行人和車輛,什麼都沒有,聲音從哪兒來?他對每一個經過自己面前的人仔細觀察著,但都是形色匆匆,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從他身邊像風一樣掠過。

  他惶惶地朝前走著,眼睛不停地朝四周觀察著。在一個咖啡店門前伸出的寬大的遮陽篷下站住瞭,他抹瞭一下臉上的雨水,靠在瞭咖啡店的外墻上。

  這時,那個蒼涼的聲音又再次傳來:惟有如此,惟有如此。他渾身打瞭個冷戰,急忙睜開眼睛朝四周看去,依然空空如也,這次甚至沒有人從他身邊匆匆走過,篷子下面隻有他和一條流浪狗。那條狗正用一種期盼而無助的眼神看著他,渾身的毛濕漉漉地粘在一起,營養不良使它的軀體看上去瘦骨嶙峋,像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四肢顫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告訴他,帶我回傢吧,或給點吃的也好。

  這時,驀地又有一個聲音傳來,不是剛才的那種蒼涼,而是刺耳的,甚至有些在尖叫或者說在尖利的吶喊:殺瞭她,不然她會毀瞭你,毀瞭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你的前程,你的傢庭,你所有能為之驕傲的東西,接著,那個蒼涼的聲音又再次傳來:惟有如此,惟有如此。

  周潼回過頭往咖啡店裡看去,寬大的落地窗上一片霧蒙蒙,隱約可以看到靠近窗子坐著一對看似情侶的男女,咖啡杯裡冒著熱氣,兩個人低聲絮語,時而竊笑,時而含情脈脈地望著對方,雙方的手在冒著熱氣的咖啡杯上面交錯握著,手指和手指彼此環繞,擰成瞭數個結。

  周潼回過頭,嘴角是一縷慘笑,這美好的一切本也應屬於他的,屬於他和美玲的。他低下頭朝那隻流浪狗看去,但已沒瞭那狗的蹤影,在狗呆過的地方,隻剩下積水一灘。

  他哭瞭,連一隻卑賤的流浪狗都不願與他為伍瞭,是的,此刻的他還不如那隻狗,那狗雖然卑賤,也在為瞭能填飽肚子而發愁,但它的精神是快樂的,至少比現在的他快樂。

  他聽到電話鈴響,他從兜裡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自己傢的電話號碼。他猶豫著摁下瞭接聽鍵。

  “在哪兒呢周潼,外面下那麼大的雨,你出門的時候也沒有帶傘,我去接你吧。”

  是美玲的聲音,溫婉而又深情,那是一種心底的自然流露,是真切樸實的,不摻雜一絲的虛偽和言不由衷的關心。

  周潼止住瞭哭聲,但聲音依然有些變調:“我在咱傢不遠的那個咖啡店門口避雨,你不要來瞭,視線不好,等雨小瞭我就回去。”

  “你怎麼瞭周潼,你哭瞭?”

  “不,沒有,我沒有哭,隻是有些傷感,這樣的雨是會讓人感到傷感的。”

  美玲沒有再說什麼,放下瞭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