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 師徒重逢

  良宵苦短,一夜纏綿後,墨玄被召到正殿來,三清道尊的雕塑之下,正端坐著兩個人,分別是靈境、雲若溪。

  墨玄望瞭四周一眼,未發覺有其他人,正殿之內就隻有他們三人,雲若溪道:「元天,召你前來是有事問你!」

  墨玄不由得生出一絲不祥預感,應道:「請二位宗主發問,元天自當如實回答。」

  雲若溪道:「跟我們分別之後,你是什麼時候回到烏壘的?」

  墨玄道:「子夜時分便到瞭。」

  雲若溪道:「中途可遇上阻截?」

  墨玄道:「當時魔闕和妖王都被引走,弟子並未遇上任何阻撓。」

  雲若溪粉面一寒,道:「那為何城內有過半百姓會毒發身亡?凈穢根你是何時種下的?」

  墨玄如實稟報道:「第二天子夜!」

  雲若溪柳眉一挑,面罩慍色,聲音也抬高瞭幾度:「當初我分明叮囑你要盡快救人,你為何要拖到子時才種樹,難道不知如此怠慢會害死許多人嗎!」

  墨玄抿瞭抿嘴,長嘆一聲道:「其實這都是弟子同賈先生所商定的種樹時辰,為瞭讓妖王安心入墓,並和魔闕邪人窩裡反。」

  他便將賈詡的佈局一一道出。

  靈境蹙眉問道:「這賈先生又是何人?」

  墨玄道:「是一名心思縝密的智者,烏壘能得以保全也是出自他的計謀。」

  雲若溪寒聲道:「保全?現在死瞭半個城的人,這也能叫做保全!」

  墨玄忙改口道:「但心腸也較為歹毒!」

  靈境道:「師妹,你舊傷未愈,切莫沖動,事情緣由還得調查清楚!」

  雲若溪道:「既然如此,元天,你便帶我們去拜訪那位賈先生!」

  墨玄點頭道:「弟子遵命。」

  他領著兩位宗主趕到太尉府,隻見張太尉正在指揮手下進行戰後處理,又對前來助拳的豪傑熱情款待,滿臉春風。

  墨玄暗忖道:「文遠兄弟跟呂壯士離去,這廝卻是撿瞭個老大便宜,獨占瞭這偌大功勞。」

  張太尉見瞭墨玄,連忙笑臉相迎:「墨公子,這回可真是多虧瞭你,快快請進,張某要敬酒三杯,聊表謝意!」

  墨玄搖頭道:「太尉客氣瞭,在下此次前來是有急事尋密使一談。」

  盡殲妖兵,擊退魔闕和黃巾賊,此乃大大功勞,張太尉早已心花怒放,料想日後加官進爵已是不在話下,心情極好,笑呵呵地親自引路:「密使還在後院歇息,公子請隨我來!」

  來到後院廂房,張太尉敲門道:「密使大人,墨公子來尋您瞭。」

  靈境眉頭一皺,道:「裡邊沒人!」

  張太尉愣瞭愣,立即推開房門,果真不見賈詡蹤影。

  墨玄也是暗吃一驚。

  雲若溪走入屋內,星眸環視瞭四周一拳,清秀的柳眉漸漸皺瞭起來。

  靈境衣袖一揮,使瞭個昏睡咒,張太尉打瞭個哈欠立即倒頭大睡。

  墨玄奇道:「師叔,這是何故?」

  靈境道:「屋內尚且殘餘著絲絲法能,顯然是有高手潛入施法,看來你那朋友已經被人擄走瞭!」

  雲若溪接口道:「而且施法之人有兩個,他們曾在屋內起瞭沖突!」

  墨玄愕道:「兩股法力沖擊,為何屋裡沒有一絲痕跡?」

  靈境道:「所以我才說他們是高手,這兩人將法能控制在毫發間,既能傷敵又不波及四方,其修為深不可測!」

  雲若溪在屋裡走瞭一圈,忽然在床邊彎下腰,拾起瞭些什麼。

  靈境問道:「雲師妹,可有發現?」

  雲若溪攤開玉掌,掌心捧著一鱗片。

  看見鱗片,墨玄立即想起銀面女子身邊的那條青蛇,道:「莫非是條蛇妖作祟?」

  雲若溪搖頭道:「這不是一般的蛇鱗,而是虺鱗!」

  墨玄問道:「弟子愚鈍,不知虺為何物,還望師姑指教!」

  雲若溪淡淡地道:「虺乃後天龍族之最初形態,形貌似蛇,生有四足!需修行五百年成蛟,再修千年方能化龍。」

  墨玄道:「連蛟也不如,能有何厲害!」

  他不由得對虺起瞭幾絲輕視,心想莫說是一條妖虺,就算是它修成蛟,甚至是龍,也不見得能翻出什麼大浪。

  想當初哪吒三太子以孩童之身,便將龍宮翻瞭個底朝天,就算這條妖虺再怎麼厲害,世上能治它的人比比皆是。

  靈境仿佛看穿瞭他心中所想,哼瞭一聲道:「你要是敢輕視此妖物,來日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墨玄哦瞭一聲,應道:「弟子謹記師叔教誨!」

  靈境道:「你嘴上雖說記得,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墨玄忙道不敢。

  靈境道:「你這小子眼光閃爍,顯然是心有不服,也罷,我就跟你多嘮叨幾句,也好讓你心服口服,知道這妖物的能耐!」

  他頓瞭頓,繼續說道:「龍乃天地至尊至貴之象征,上至玉皇大帝,下至人間君王,皆以龍威圖騰,代表其無上權威。然龍則有先天後天之分,先天之龍具有神魔皆懼之威能,最為著名者莫過於山海經所記載的燭龍,傳說此龍赤紅色,身長千裡,睜開眼就為白晝,閉上眼則為夜晚,吹氣為夏,呼氣為冬,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而後天之龍則是受瞭先天龍血再修成龍身,相傳上古四大天神之一的雷神龍王本是一條海虺,因曾受玄龍聖祖之恩惠,得一滴龍血而修成黃金蛟身,千年之後再得一滴龍祖精血,他才得以完全蛻變,化作五爪金龍,位列上古四大神,雷神龍王再誕下四子,分管四海,便是如今所說的四海龍王,如今世上所留的龍多是雷神龍王的後裔。這條妖虺雖未成龍形,但它卻是後天之龍的初始形象,就如同一個嬰孩般極具潛力,隻要好生修煉,穩固根基,其神通甚至勝過那些一出生便是龍形的後天龍!」

  墨玄聽後這才恍然大悟,暗反省自己的狂妄。

  雲若溪摸瞭摸那鱗片,說道:「鱗片上殘餘著幾絲魔氣,似乎是魔闕的人!」靈境道:「能從這妖虺身上打下一塊鱗片,這魔者也是瞭得!」

  墨玄不由得替賈詡擔憂起來,嘆道:「魔闕慘敗烏壘,秘寶落空,定然是對賈先生恨之入骨,恐怕是他已經兇多吉少瞭!」

  靈境道:「這倒也不見得,若魔闕是來尋仇的,直接殺瞭他便是,沒必要做得如此小心,就連個花瓶都沒打碎!」

  墨玄問道:「那他們是來做什麼?」

  靈境道:「招攬!若如你所言,賈詡當真這般神機妙算,魔闕豈會放過如此人才,而且此人心腸歹毒,跟魔闕行事頗為相似,正好給魔帝效命!」

  墨玄道:「請問師叔,這條妖虺為何也會出現在賈先生屋裡。」

  靈境道:「它應該是來自魔闕的勢力,其目的也是來招攬賈詡的,隻是不巧剛好跟魔闕高手撞在一起,雙方便打瞭起來。」

  墨玄奇道:「師叔為何斷言這妖虺也是來招攬的?」

  靈境白瞭他一眼,哼道:「你是木頭腦袋嗎,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雷霄師兄是怎麼教你的!」

  墨玄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

  「師弟,我這弟子初次下山,還有許多人情世故不懂,不如讓我替他來說!」一個男聲響起,屋內憑空泛起一股仙霞,華光散去,則見一道清俊身姿傲立當中,生得星目美須,膚潤如玉。

  「妖虺跟魔人起瞭沖突,但卻未損及屋內傢具,顯然也是不欲驚動外人,所以出手有所克制。」

  那男子繼續說道,「所以這條妖虺之目的跟魔闕邪人很可能是一致的!」

  靈境哼道:「你這廝就是護短!」

  那人笑道:「徒不教師之過,我這是順便教他一教罷瞭!」

  靈境道:「那烏壘的半數人命又該如何算?」

  那人嘆道:「人死不能復生,現在秋後算賬也不能改變事實,再說瞭,這事也不能都算在我徒弟身上,那個賈詡也有份!」

  靈境瞪瞭他一眼,哼道:「偏袒弟子都偏袒成這個樣子瞭,還說不是護短!」雲若溪幽幽一嘆,道:「雷霄師兄,既然你來瞭,咱們也不好多言,就先回幻雲道觀瞭!」

  那人正是玉鼎法脈宗主,柳、雨、墨三人的師尊——雷霄真人。

  墨玄連忙躬身行禮:「徒兒拜見師尊!」

  雷霄眼珠子一瞪,須發倒豎,伸手就給瞭他頭頂來瞭個爆嗮,罵道:「臭小子,笨死瞭,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出來,盡給我丟人現眼!」

  墨玄捂著頭雪雪抽氣。

  雷霄道:「廢話少說,隨我先回道觀,把你這段時日的經歷一一道來!」

  回轉道觀,雷霄將柳彤和雨琴也召瞭過來,三名弟子向師尊行禮後,由墨玄先講訴這些日子的經歷,面對授業恩師墨玄不敢有所隱瞞,將遇上紫冰幽、大聖贈丹、賈文和巧佈亂武局之事一一道出。

  雷霄道:「你且帶那紫丫頭過來,為師瞧上一瞧,看合不合適做我昆侖弟子!」

  墨玄連忙去將紫冰幽請來。

  紫冰幽面見雷霄後,款款行禮:「妾身拜見仙人!」

  雷霄凝視瞭片刻,微微點頭:「根骨不俗,確實是塊好料子!」

  墨玄問道:「那師父可是要給咱們添個師妹!」

  雷霄瞪瞭他一眼:「瞎攪和什麼,給我閉嘴站到一邊去!」

  墨玄噤如寒蟬。

  「根骨絕俗,但卻未必能做我昆侖弟子!」

  雷霄從手掌一揚,一口銅鏡懸至半空,凝聚太陽之光華,朝紫冰幽照瞭下去。

  光華沐浴,紫冰幽神情倏地一滯,周身不能動彈。

  這口銅鏡正是昆侖至寶之一的三世今生鏡,可凝聚日月星辰之光華照耀八方,凡被光華所照之物,無論活人死物皆會浮現出其前生今世,雷霄以寶鏡照紫冰幽便是要確認她身世清白,以免妖魔邪物混入昆侖山。

  在寶鏡光華照射下,紫冰幽的前世今生一一浮現,她前世乃一苦修女道,可惜無法堪破生死玄關,最終老死;今生則是一名豪族獨女,傢財萬貫,傢臣上百,但老父早死,對頭欲吞並其傢產,幸虧一眾傢臣奮力抵抗,才擊退對頭保住紫傢基業,誰料外患方解,內憂便來,傢臣中有不軌之徒見少主年幼便有瞭侵占財產之心,紫冰幽被他們連番迫害不得已遠走他鄉,而逃亡過程中又遭魔闕邪人覬其美色……接下來的事便如同墨玄所描述一般。

  確認無誤後,雷霄收回寶鏡,紫冰幽恢復正常,一臉茫然地望著眾人。

  雷霄道:「丫頭,你可願拜入我門下?」

  紫冰幽道:「妾身孤苦一人,能得此仙緣,已是上天恩賜,還請仙人收留!」說罷跪在地上朝雷霄磕瞭三個響頭,雷霄笑道:「好孩子,今後你便是我昆侖玉鼎法脈的四弟子,今後若有人敢欺負你,隻管報上為師名頭!」

  紫冰幽道:「徒兒拜見師尊。」

  雷霄指著墨玄等人說道:「以入門拜師先後排大小,這三位便是你的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兄!」

  紫冰幽又向三人行禮:「小妹拜見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兄!」

  雷霄道:「彤兒,你是大師姐,先給幽兒講解一下本教門規,再傳她一些基本功!」

  柳彤點頭稱是,便拉著紫冰幽下去。

  雷霄往雨琴和墨玄身上掃瞭一眼,道:「你們兩個小鬼,沒有話跟為師說嗎?」

  兩人心中忽地一陣咯噔,渾身不自在。

  雨琴嘟瞭嘟嘴道:「該說的剛才已經說瞭。」

  雷霄哼笑一聲,又望著墨玄道:「你師姐無話可說,那你呢?」

  墨玄頭皮一陣發麻,吞瞭吞口水道:「回稟師尊,弟子無話可說!」

  雷霄猛地一掌拍落桌子,頓時木屑翻飛,喝道:「你們兩個膽子可真夠大的,沒下山幾天竟鬧出這檔子醜事,還敢矢口否認!」

  兩人臉色陣紅陣白,支支吾吾地道:「師尊,我們不知犯瞭什麼錯……」

  雷霄哼道:「一個元陰不純,一個元陽走漏,你們還想瞞為師到何時!」

  墨玄急忙跪倒在地,說道:「師尊,這一切都是弟子的錯,不關師姐的事,要罰就罰我一人吧!」

  雨琴嬌軀一顫,眼圈發紅,也跪倒在地,泣聲道:「師尊……這事,這事弟子也有錯,你要罰就連我一起罰啊!」

  雷霄翻瞭翻白眼,啐道:「誰說要罰你們瞭!」

  兩人頓時大喜,連連磕頭謝恩。

  雷霄道:「你們兩皆是青春少艾,又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也是常理之中。為師隻是氣你們無媒茍合,有損仙傢弟子身份,但看你們這般癡纏,此事也就算瞭,待回山後你們兩就拜堂成親吧!」

  這話令得這對小情人一陣欣喜,連連叩謝師尊的玉全美意。

  雷霄招瞭招手,示意他們起身,又說道:「既然元天你也快成傢瞭,也是時候知道自己身份瞭。琴兒,你也留下來聽著,畢竟你這做媳婦的也不能對自己夫傢一無所知!」

  後一句話窘得雨琴面染艷霞,越是嬌羞迷人。

  墨玄一顆心都懸到嗓子眼,豎起耳朵,生怕漏過一個字。

  雷霄嘆道:「十年前為師途徑南陽山,恰好遇見汝父,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而你頭部受瞭創傷,你父親將你托付給我後,便闔眼去世瞭。後來查證,才知道你父親乃當世墨門巨子,卻因七罪邪君迫害,你父親為瞭保全傢人,一怒之下發動墨門大陣惡鬥邪君,雖全殲妖邪,但自己也身負重傷,瀕臨死亡。」

  墨玄全身一震,顫聲道:「師父,那我還有沒有其他傢人,他們現在都在那裡?」

  雷霄嘆瞭口氣道:「聽你父親臨終遺言,你還有一個母親和妹妹,但因惡戰而失散。」

  墨玄眼圈已然通紅。

  雷霄道:「那場惡戰,你不幸受到波及,泥丸宮受瞭重創,不但失去記憶,就連修煉修煉法術也較常人慢。」

  墨玄想起這些年來,恩師用盡一切天才地寶給自己洗髓伐骨,費盡心力,自己也才勉強修成四七神通,原來都是受瞭這舊傷的緣故。

  雷霄道:「幸虧下山後,你有瞭這份莫大機緣,得孫悟空贈送九轉金丹,彌補瞭先天不足!」

  方才他還在因九轉金丹的事忐忑,畢竟孫悟空乃大鬧天宮的巨妖,自己受其恩惠頗為有損仙傢顏面,如今看師尊並無懲戒自己的意思,墨玄不由得松瞭口氣,道:「多謝師尊。」

  雷霄培育瞭他十年,已經等同半個親兒,那會看不出他那點小九九,莞爾道:「你還真以為我這做師父的會因九轉金丹的來由而懲罰你?」

  墨玄忙道:「弟子不敢。」

  雷霄道:「九轉金丹雖是妖猴所贈,但畢竟是老君所煉之仙傢至寶,非什麼妖魔邪物,你服下後有益無害,為師自然高興,怎會怪你!」

  墨玄大喜:「多謝師尊開明之恩!」

  雷霄臉色倏地一凝,嚴肅地道:「你別高興太早,正所謂懷璧是罪,九轉金丹乃仙靈至寶,神魔仙妖都欲得之而後快,此事決不能泄露出去,否則後患無窮!」

  墨玄慎重地點頭稱是。

  雨琴忽然開口問道:「師尊,這次怎麼是您下山瞭?您的暗傷好瞭嗎?」

  雷霄蹙瞭蹙眉,道:「死丫頭,盡問些無痛無癢的問題,你先照顧好你的小情郎吧!」

  雨琴大羞,跺足嗔道:「臭師父,就知道尋人傢開心,我不理你瞭!」

  說罷紅著臉跑開。

  烏壘事畢,班超衣冠塚崩塌,陣法粉碎,形成一片巨大虛空,太荒真言也不知所蹤,想來也被吸入那片虛空之內,但也總好過落入奸人之手,昆侖群仙對這結果還算滿意,養足元氣後,便離開烏壘,往中原而去。

  紫冰幽初入師門,不懂駕雲之法,便由柳彤帶著飛行,她踩在雲團之上,一襲紫衣在風中飄舞,襯著雪膚玉顏,美得猶若天仙神女;柳彤修為精湛,駕雲馭風是手到擒來,從容不迫,盡顯優雅氣質,一抹碧裙在陽光映照下更加翠綠欲滴;而雨琴因婚事著落,心情更是暢快,粉腮含笑,眉宇染春,可謂是玉靨如花,嬌媚可人。

  墨玄跟在她們身旁,也是一陣心曠神怡,飄飄忽忽,已經忘卻瞭世間顏色,眼中隻餘碧、藍、紫三道嬌艷。

  騰雲飛行瞭數千裡,眾仙進入幽州境內,忽見一股煞氣沖霄而上,攔住去路。

  靈境眉頭緊蹙,哼道:「好重的煞氣,下邊究竟發生瞭何事?」

  一虛子應道:「師尊莫急,待弟子撥雲一觀!」

  說著伸手一抹,揮出一道炎氣,將雲霧掃來。

  眾仙往地上望去,隻聞下邊殺聲震耳,兩支人馬正劇烈廝殺,一方頭戴黃巾,舉黃天旗,人數約莫三千左右,正是太平道軍馬;而另一方高舉漢旗,正是朝廷兵馬,其數約千,雖然不如對方人多,但裝備精良,攻守有據,故而未落明顯下風。

  激戰多時,忽見黃巾軍陣內駛出五駕戰車,長約三丈,寬達丈許,外形若牛,頭頂尖角,角尖泛火,座有八輪。

  從漢匈戰爭以來,雖然戰車已經逐漸退下主戰地位,但黃巾賊的這幾輛戰車卻是犀利異常,也不知是用什麼法子,車子竟能自行驅動,而且勢若奔雷,速度不遜於快馬,眨眼間便沖入官軍陣中,將其陣型沖得瀕臨潰散。

  靈境道:「這戰車似乎是火牛車。」

  雷霄細看幾眼,也點頭道:「確實是火牛車!」

  柳彤柔聲問道:「師尊,這火牛車是什麼來頭?」

  雷霄道:「此車源自田單的火牛陣,後墨傢巧匠以此制造瞭一種戰車,便以火牛為名。而墨傢遭受多次劫難,不少奇術流落外傳,這火牛車也是其中一項吧。」

  墨玄得知身世後對墨傢極為關註,眼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火牛車上。

  指揮之將領立即收攏陣勢,結防禦之形,且戰且退,退守營寨,借地勢再戰黃巾軍。

  黃巾軍繼續令戰車開路,氣勢洶洶地撲向官軍營寨。

  官軍將領立即派出數十輛戰車迎擊,此車長兩丈,寬一丈四,外綁長矛,內置大盾,車頂更駕著三口小型的銅弩機。

  「武剛車結陣禦敵!」

  傳令兵高聲吆喝,下達將令,城寨內戰鼓雷鳴,以鼓聲傳訊,再輔以旗語,官軍的戰車開始依次排列,層層疊疊,猶如一座小型陣營。

  武剛車最先使用的年代在於武帝北伐匈奴之時,昔日衛青打入大漠腹地,忽然遇上匈奴鐵騎的襲擊,當時漢軍勞師遠征,士氣低落,遠不非主場作戰的匈奴之敵手,磨滅隻在旦夕間。

  然衛青不負名將之稱,面對險境,果斷推出武剛車,令其自環為營,再縱五千漢騎,擋住匈奴襲殺,使得大軍得以重整備戰。

  經過多年,武剛車得以改良,不再是昔日那註重防守的戰車,更多瞭強襲功效,其車頂上的銅弩機便是其中一項強攻手段。

  武剛車列陣結營之時,又有一支百人士兵著厚甲、持巨盾、握鋼刀沖瞭出來,正是一支盾牌刀手,他們或擋在武剛車空隙之處,或登上車頂銅弩機處,對車陣進行協防。

  待火牛車殺瞭來,武剛車頂上的銅弩機立即拉滿弦,隻聽崩的一聲,好似霹靂悶響,數十條鋼釬便朝黃巾軍射去。

  鋼釬威力甚大,一擊便可貫穿數十個士兵的身子,震懾敵軍。

  然而火牛車卻是堅固異常,鋼釬擊在其身上便被彈開,隻留下淡淡的一個白印。

  黃巾軍則以火牛車為掩護,逐步逼近官軍。

  漢軍的盾牌刀手立即還以顏色,他們以武剛車為戰陣,先躲入車陣後避開黃巾軍鋒芒,緊接著又從另一個縫隙冒出,斬殺靠近戰車的敵人,他們並不戀戰,一刀揮出立即又躲瞭進去,氣得黃巾軍牙癢癢,好些賊將往車陣內沖,但經過武剛車時便被車內的士兵一矛刺死;有些武藝不俗的賊兵闖過戰車,但迎面而來的便是盾牌刀手的戰陣,這些官軍三人一組,兩個以盾甲防守,剩下一人則揮刀主攻,此法不但保證瞭局部的兵力優勢,又發揮瞭漢軍往日訓練的默契,盡殲入陣的黃巾賊。

  就在武剛車和火牛車相互攻防時,卻聞左右側面殺聲震天,眾仙俯視觀之,隻見兩支騎兵從分別從左右兩翼殺來,人數各一百,但速度極快,騎射精湛,甫一交戰便將黃巾賊的軍陣撕開切斷,打得賊軍。

  雷霄看得連連點頭,道:「狂飆若電,殺敵無前,孤軍深入而不懼,頗有幾分冠軍之風。」

  墨玄道:「師尊可是指冠軍侯霍去病?」

  雷霄道:「正是。」

  漢武名將霍去病以弱冠之年,統帥三軍,揮戈北伐,以漢騎制胡騎,孤軍深入,卻能勢如破竹,講究的便是一個快字,漢書之中,班固曾寫下一首詩稱贊霍去病:「長平桓桓,上將之元,薄伐獫允,恢我朔邊,戎車七征,沖輣閑閑,合圍單於,北登闐顏。票騎冠軍,猋勇紛紜,長驅六舉,電擊雷震,飲馬翰海,封狼居山,西規大河,列郡祈連。」

  衛青兵法厚實穩重,霍去病擅長速戰奔襲,這對舅甥的攜手踏胡帳、驅匈奴,拓漢疆,可謂漢武之帝國雙壁,其戰法也對深受後世推崇,漢軍作戰也秉承瞭穩和快兩種特點,如今這一戰則是發揮瞭衛霍兵法之精要——武剛車陣固守營地,引敵軍來戰,是為穩;兩翼騎兵忽然殺出,沖散敵陣,是為快,穩快結合,官軍得以扳回頹勢。

  眼看大勢將定之際,火牛車忽然起瞭變化,兩個牛角間凝聚起一股赤霞絳彩,緊接著便是一道水桶粗細的火焰噴出,五架戰車射出五道火光,轟隆一聲便將武剛車燒成灰燼,陣內士兵幾乎無一人生還。

  而戰馬天性畏火,被火光一驚,霎時煩躁起來,騎兵軍陣也無以為繼,無法奔跑的騎兵猶如嬰孩般弱小,被敵軍一個合圍立即大敗,全數覆滅。

  黃巾賊士氣大增,官軍敗勢一發不可收拾,城寨轉瞬便被攻破,也虧那將領瞭得,收攏殘軍,且戰且退,但士兵傷勢累累,軍械不齊,甲胄不整,人乏馬疲,難以擺脫黃巾軍的追殺,一路下來有損大量兵將,隻餘百餘人拖命疾奔。

  「看來這才是火牛戰車的威力,墨門機關術果然神鬼莫測!」

  雷霄又嘆又贊,而墨玄心情一陣凝重,既為自傢妙法驕傲,又感傷墨傢機關所造殺孽。

  雲若溪心生不忍,便欲做法救下這些官軍,靈境連忙攔住他:「雲師妹,此次下山乃是收回太平經,人間爭鬥非吾等可幹涉!」

  雷霄忽然插口道:「那烏壘戰事又如何解釋!」

  靈境道:「烏壘一戰有妖魔壓境,非單純人間爭鬥,故而吾等必須介入!」

  雷霄哦瞭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靈境道:「雲師妹慈悲之心,愚兄自然明白,但人間所起的兵燹烽煙乃天運殺劫,吾等修行之人需順天應命,對此不可過多幹預,若不然隻怕會重蹈昔日封神劫!」

  天運定數本是極為玄妙之事,哪怕諸天神佛也不可妄加幹預,若不然便會引火燒身。

  商周之戰便是一個最好例子,正因為截闡教眾的一時意氣之爭,幹預瞭戰局,使得戰況一發不可收拾,從人間戰火演變為天地劇變,萬仙遇難,截教道統斷絕,而把持封神榜的闡教也是傷亡慘重,不單門人隕落過半,就連十二金仙也被三霄娘娘削去頂上三花,毀胸中五氣,修為大損。

  雷霄哈哈笑道:「但這裡並不單純是人間爭鬥。」

  靈境道:「師兄何出此言?」

  雷霄道:「黃巾賊用瞭墨門機關術,而正巧我門下有一弟子為墨門遺孤,這般因果糾纏,咱們昆侖派也已經涉入其中,為瞭避免這機關術多造殺劫,我還是下去救人一救為好,免得殺孽擴大,後續難以收局!」

  「元天,隨為師來!」

  雷霄招呼瞭一聲,縱身躍下雲層,墨玄立即跟瞭下去。

  雷霄飛得極快,墨玄體內金丹元氣充沛,竟可迎頭趕上,緊隨師尊身旁。

  雷霄笑道:「小子,有點長進嘛,那為師再考考你——如何救下這支官軍!」墨玄道:「這個簡單,隻需施個風沙咒便可以瞭。」

  雷霄瞪瞭他一眼,罵道:「笨蛋,風沙咒覆蓋范圍太小,你如何擋得住這幾千人的黃巾賊!」

  墨玄啞口無言。

  雷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和無奈,嘆道:「修道一途極為艱巨,大道深不可測,你這般浮躁輕佻著實大忌,若為師不在你身邊,你該如何是好啊!」

  墨玄面紅,低聲道:「弟子知錯,望師尊恕罪!」

  雷霄道:「傻小子,看清楚瞭!」

  隻見他揚手一指,使出掩日神通,頓時天光盡晦,漆黑一片;緊接著再來一個禦風訣,霎時狂風大作,驚得兩軍將士陣腳大亂。

  雷霄再法指一點,喝道:「開辟!」

  使出開辟神通,漢軍當前立即出現瞭一條坦然大道,雷霄傳音道:「速速順此路退走,往東三裡便可脫離黃巾賊追殺!」

  為首將領大喜,領著一幹殘兵順路而逃,一口氣奔出三裡才停下來休息。

  將領翻身下馬,拱手道:「不知何方仙人相助,可否現身一見,」

  師徒二人早已在附近,隻是使瞭個隱身法,故而外人無法看見。

  墨玄低聲問道:「師父,要不要現身啊?」

  雷霄道:「當然要現身瞭!」

  墨玄苦笑道:「那麼這樣一來,咱們豈不是更加深入人間爭端瞭?」

  雷霄哼道:「你還真怕你靈境師叔說的封神劫啊?」

  墨玄嗯瞭一聲。

  雷霄道:「氣運之事著實難測,自從太平經落入黃巾賊手中,咱們昆侖派已經無法避世,與其躲在後方等張角現身,還不如主動出擊,將這廝逼出來!」

  師徒二人解開隱身咒,頓時現出真身,那將領急忙迎瞭上去,雙手抱拳道:「鄒靖拜謝仙人救命之恩!」

  雷霄擺擺手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鄒將軍客氣瞭!」

  鄒靖問道:「不知二位仙人在何處仙山清修,也好讓鄒某來日登門拜謝大恩。」

  雷霄道:「吾師徒來自昆侖玉虛宮,奉教尊法旨下山收服張角那孽障!」

  鄒靖滿面敬佩和欣喜,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昆侖仙人,鄒某失敬瞭!」

  說著又正瞭正衣甲,重新行禮拜謝。

  雷霄道:「鄒將軍,可否同貧道講一講現今這戰事經過?」

  鄒靖道:「吾乃劉焉大人麾下校尉,前段日子黃巾賊將程遠志率五萬大軍壓境而來,兵鋒直取逐郡,劉大人命吾領兵抵禦,無奈賊軍勢大,我軍兵稀將少,故而一敗塗地啊!如今我麾下可戰之兵已基本覆滅,恐怕難以守住逐郡!」

  逐郡乃通往幽州之交通要地,一旦失守,幽州南面便被黃巾賊截斷,形式堪憂。

  雷霄道:「將軍請安心,貧道願助一臂之力!」

  鄒靖聞言大喜,連聲拜謝,感激涕零。

  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