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痛如死

  細細的雨滴滋潤著杭州城,這時節正是雨中遊西湖的好時候,可李瑟卻在一輛離開杭州的馬車裡,古香君在李瑟身邊擔心的看著憂鬱的他。

  古玄中那傢夥留在杭州,另兩個傢夥非要一路保護李瑟不可。

  李瑟悲傷地想:“我一個賤命,除瞭他們幾個變態,還有誰會打我主意。”

  車馬來到杭州城外十裡的時候,突然停住瞭。

  李瑟知道該來的終究要來,他吸瞭一口氣,下瞭車,回頭淡淡地對古香君說:“我去去就來,你等我好瞭。”頓瞭頓又道:“如果我沒回來,你就回華山吧!”

  古香君堅毅地道:“我早就不是華山的人,如果不跟著郎君,要我去哪?”

  古香君伸出手來,緊緊的握著李瑟的手。李瑟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瞭,隻好和她並肩而行,去面對不可知的命運。

  一個白衣女子騎著一匹駿馬擋在路口,即使在雨中,她的衣服也仿佛一塵不染,那美麗的姿態恍若仙子下凡,可是她面上淒苦的表情,再加上被細雨打濕的幾綹柔發,令人不由大起憐惜之心,恨不能把她摟在懷裡。

  李瑟拉住古香君對她道:“你不要出聲,一切我來解決好瞭,信任我這次吧!我會盡力回到你身邊的。”古香君笑道:“好老公,你行的,你要怎麼樣,我都支援你,無論怎樣,我們都要在一起的啊!”

  李瑟也笑瞭笑,摸瞭她的柔發一下,就去瞭。

  李瑟來到冷如雪的馬下,平靜的道:“你來啦!”

  冷如雪淒苦地望著李瑟,突地低下頭去,嗚咽道:“郎君,你不告而別,人傢就那麼令你討厭嗎?”

  李瑟看著她柔媚的風姿、楚楚可憐的樣子,差點忍不住就要去安慰她,可他知道如果那樣的話,就再也擺不脫她瞭。

  李瑟道:“我一個無行的浪子,何勞仙子垂詢?我行為卑鄙,既已一錯,不可再錯,你我無緣啊!”

  冷如雪迷茫地道:“說到底,你還是討厭人傢罷瞭。人傢知道錯瞭,在你心裡,我哪裡也比不上香君姐姐,可是人傢隻想陪在你身邊,哪怕就是做個女仆也好,你就答應人傢,不要遺棄人傢,好嗎?”

  那期盼的眼光,李瑟恍若不見,道:“我是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無用之人,沒有武功,如廢人一般,哪有資格擁有你這個天山派的實際掌門人?你我根本無愛可言,你有過刻骨的思念嗎?你知道無私的付出嗎?你最多是因為我那天的卑鄙行為令你有瞭愛欲,我知道我現在也不能彌補你什麼,為瞭洗刷你的清白,請你殺瞭我吧!隻希望你以後好好活著,切勿遷怒別人,少造殺戮。那魔功有害無益的,你最好也不要練瞭。”

  冷如雪一下子臉白如紙,再也忍不住,下馬撲到李瑟的腳下,摟著李瑟哭道:“郎君,你說的,我都不太明白,人傢還小嘛!我隻知道人傢愛你愛的要死,要是離開你的話,活的一點也不快樂,一會也過不下去。人傢很多道理不懂,以後你就教教人傢嘛!對瞭,是不是那天我服侍你不好?那也不能全怪人傢嘛!人傢是第一次,又有很多功夫不知道該怎麼用,自是沒有香君姐姐好啦!多給人傢幾次機會,人傢一定學的好好的。你就當可憐人傢一次吧……”說完淚水如潮而下。

  冷如雪的可笑言語令李瑟哭笑不得,李瑟心想:“我真真一點也不瞭解她,不過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是莫名其妙?身為天山派的重要人物,她的思想這般的匪夷所思也是平常,我真的沒有辦法來為她做什麼。再說,我配嗎?她是武林大美女,又有重要的地位,隻是一時情動,願意跟著我,過得幾天,哪裡會把我瞧上眼。”李瑟不由頭痛欲裂。

  過瞭一會兒,李瑟像是追憶,又像是述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愛香君嗎?她以千金之軀,市井賣酒,並且和我同甘共苦,她也甘之如飴。為瞭我,她不惜割舍親情,這樣的情懷,你怎麼能瞭解?我和她早已決定要此生不渝,再也容不下旁人瞭,姑娘盛情,在下也隻好無福消受瞭。”說完走回去,挽著古香君,眼裡滿是萬般柔情,生死也不放在心上瞭。

  冷如雪呆呆看著,臉上陰晴不定,忽地露出兇光,忽地又淒苦無比,最後終於掩面上馬而去。

  李瑟手裡捧著天上落下的雨滴,癡癡地道:“老天也在哭泣,這是它的淚嗎?”說完,倒在古香君懷裡。回到香君酒傢後,李瑟就一病不起,古香君知道李瑟是心病,她有瞭第一次的經驗,雖很擔心,卻也不害怕。

  李瑟依舊和第一次一樣,整天渾渾噩噩,躺在床上想著心思,心裡痛苦異常,過著不知生死的日子。

  李瑟越發明顯地瘦瞭,如果不是古香君百般照顧、哄他吃飯,李瑟可能會更加的消瘦。

  過得幾天,古玄中也從杭州回來瞭。三人一起來看望李瑟,見李瑟病瞭,都焦急得不得瞭,也不理李瑟的想法,執意要傳功給他。

  李瑟哪裡有這個想法啊,可是在三人近乎野蠻的“勸導”下,他有什麼能力反抗?

  三人教瞭李瑟些口訣後,就全不管李瑟的感受,上來就給他輸入內力,搞瞭幾個時辰後,三人連站的力氣都沒有瞭才罷手。

  可李瑟卻不領情,他沒忘瞭是誰廢他武功的,心想:“你們搞瞭半天,我現在的內力還沒到原來的三成。這也就罷瞭,最可氣的是你們的真氣夾雜不純,和我以前的純陽真氣簡直沒法比,你們這三個死傢夥,他媽的就這爛真氣也給我輸入啊?天哪!”

  李瑟用殺人的眼光盯著他們,他們不明所以,還以為李瑟剛被輸入內力而內息不暢,連忙叫李瑟快去休息。

  李瑟被古香君拖走的時候,不由得更加痛苦,心想:“以前我以刀君的功力都栽瞭,那以現在的功力去闖江湖還不是有死無生?我文不成、武不就,賺錢又不會,簡直廢物一個,再加上行為卑鄙、行止有虧,我他媽的活著幹什麼啊?”

  古香君本以為李瑟恢復些武功,應該高興才是,哪知道李瑟還是半死不活的老樣子,古香君心裡雖詫異,但仍對李瑟百般地溫柔,萬種體貼。

  最後連李瑟都覺得累瞭,就叫她不用如此,對她說道:“你不必這樣辛苦,過些日子我會好的。”

  古香君卻笑道:“人傢不辛苦的,再說照顧老公,天經地義嘛!又哪裡有什麼辛苦。”

  李瑟一副要死的樣子,可是三個傢夥還不放過他,幾次來拜訪說過幾天是他們六大門派聚會的大日子,非要請李瑟去參加不可,還說這是什麼武林盛事,很多成名人物都以參加此盛事為榮等等話語。

  李瑟氣得臉色鐵青,大聲罵道:“你們三個混蛋,六派的事情與我何幹?我早說瞭,我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你們卻還是糾纏不清。武林有名人物願意參加,可我不是他媽的有名人物!你們三個混蛋就放過我,讓我過些清靜日子吧!”

  三人道:“是、是,先生虛懷若谷,視名聲如浮雲,再加上地位高貴,我們六大門派哪裡能請的動先生啊!先生深不可測,自有主意。不過有個貴客,先生一定想見,這個……”

  沒等他們說完,李瑟擺擺手,仰天嘆息道:“我誰也不想見的,我隻求安靜的過活,這樣的要求過分嗎?難道這樣也不行嗎?也不行嗎?!”

  三人看他悲哀的樣子,可能是良心發現,悄悄的離開瞭。

  華山上下舉派皆忙,準備六派論劍的大事情。

  這次論劍距離上次集會已有八年,每一次論劍都是六派權利、勢力重新劃分的時候。八年前少林掌門不清出任六派的盟主至今,雖無大過,卻也沒有大功,在他手上,六派在江湖的勢力漸漸被天龍幫所蔽。天龍幫實力之盛,足可和六派比肩,已隱隱有江湖第一派的樣子瞭。

  老和尚不清雖名為盟主,但因他德望不夠,實際上隻有泰山和華山聽他的,衡山和青城二派隻表面上聽聽,而天山派卻是理也不理。

  華山猶如沐浴在節日的氣氛中,全派張燈結彩,人人喜氣洋洋,還沒到正式的日子,可是各個門派早有人提前上山來。小的門派固是前來極力巴結,大的門派也要來搞好關系,畢竟江湖上隻有六大門派可以和天龍幫一爭,若不投靠天龍幫,要想在江湖上混,就得依靠六大門派。

  華山眾弟子在這個武林盛事裡更是覺得大有面子,所以人人趾高氣揚,興奮異常,再加上不僅可以看見江湖裡難得一見的成名人物,又可以看見一些江湖美女,所以更加的高興。

  李瑟卻在傢裡足不出戶,愁思滿懷,對於自己以後到底要怎麼過毫無想法,外面就是發生再大的武林大事他也不予理會。

  可是這幾天他心裡隱隱有些奇怪的感覺,那是以前在心最靜的時候才有的感覺,他不清楚是什麼,但總覺得仿佛有個最親密的人在召喚他。

  過瞭幾天,這感覺越發強烈,李瑟覺得就像有個親人活在世上一樣,強烈的吸引著他,令他寢食難安。

  終於,一天,那清晰的感覺極其強烈,李瑟再也忍受不住,奪瞭一匹馬,向那未知的人生而去。

  這天是六大門派正式聚會的日子,由前任盟主不清負責主持,整個上午都是按規矩進行的儀式,下午才開始瞭盛大的宴會。

  在正中間的大桌,圍著這次聚會的首腦,他們就在這個時候討論六派的未來,其中自是有六派的最高人物,也有在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名人、名派。

  此時,眾人正極力的稱贊和恭維著一個看起來很平常的女子。

  她和一般的女子絕無不同,毫無一絲出奇的地方,不過和她說話的時候,雖心裡無愛惜或崇敬的意思,卻也沒有輕視、不屑的想法,隻覺得同她說話是那麼的自然,就像是和可以信賴的親人聊天,特別的輕松。六派的弟子在不遠的飯席裡議論紛紛。

  “各位師兄弟,你們說那個女人就是武林中傳說的劍後,也就是武林八大美女的榜首?”

  “應該不會錯的,師父和各位前輩怎會看錯。”

  “我看她也沒什麼出奇,找個人去試試她吧!”

  說完,眾人一起看向大師兄,華山派的大師兄吳文隻有苦笑點頭瞭。

  吳文舉起酒杯,來到正中間的大桌旁,道:“各位前輩有禮瞭,小子冒昧,見武林人人景仰的劍後如此年輕,不由大是佩服,所以想代表鄙派的年輕弟子敬劍後一杯。”

  吳文說完,向劍後行去。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假裝失手,把酒灑在她身上,看她如何收場。怎料劍後微微一笑,也不多說,隻是把酒喝瞭。

  華山眾人看見大師兄呆呆的回來,都很奇怪,全怪他既有勇氣敬酒,卻沒勇氣試探,白去瞭一趟。吳文隻覺得自己迷茫中好像忘瞭該做的事一樣,苦笑著,沒有回答什麼。

  他這一開頭,其餘五派的年輕人都明白過來,年輕人的想法哪還不容易溝通,都會心地一笑,分別派人來敬酒。可是他們也是未見有動作,就乖乖回來瞭。

  眾人大感奇怪,但連敬酒的人都說不明白,旁人更是不知。

  眾人道:“天山小仙女坐在劍後身邊,大傢評論評論誰更美些呢?”

  天山小仙女在武林美女中排名第三,劍後是第一,照理說應該不用比的,不過各人愛好不同,也不能都按江湖的定義來,況且那美女榜是江湖裡好事的人排的,地位和名氣的影響遠在容貌之上。

  眾弟子早被天山小仙女迷得口水直流,但是要比較兩人姿色時,卻是誰也沒有劍後比不過天山小仙女的想法。大傢都很驚訝,才知道劍後果然是不平常。

  宴會熱鬧正酣時,忽地前庭一陣混亂,一個人闖瞭進來,後面一大堆人追瞭過來,還大聲呼喊著。

  那人來到門口,驀地頓住,若遭電擊。

  華山派掌門古玄中早就趕瞭過去,見一幹守門弟子舞刀弄劍的過來瞭,怒道:“你們真是太沒出息瞭,這麼大呼小叫做什麼?華山的臉,都給你們丟盡瞭。”

  眾人看掌門生氣,連忙氣喘籲籲地指著那人道:“掌門,這傢夥亂闖進來,我們攔不住……”

  古玄中大怒:“你們這些笨蛋,連先生也敢得罪,怎能和先生這麼說話?!”

  說完,古玄中轉向來人,諂媚地笑道:“先生,您來瞭啊!真是太好瞭!”又對弟子道:“看到瞭嗎?要像我這樣和先生說話才行,你們還不快滾,我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哎!真是給我丟臉。”

  那些人被掌門近乎極度巴結的態度搞得暈瞭,完全看不出來人有什麼出奇的。

  從踏進大廳裡的那一刻起,李瑟眼裡就再沒有別人瞭,人群中的一個女子吸引瞭他全部的目光和心神。

  他癡癡地盯著她,四周的人他都恍若未見。那女子就像池塘中的一朵水蓮花,那麼亭亭玉立於水中間,別的東西都隻是她的裝飾罷瞭。

  李瑟心神被奪,幾欲流淚地撲入她的懷中,她就像是他今生唯一的親人,像母親、像姐姐,他心裡隻是自然地知道,如果世上有可以傾吐的對象、有可以訴苦的人、有關懷他的人,那麼無疑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子。

  李瑟心靈震顫中,那女子也是震驚不已。她坐在椅上,隻是側身望著李瑟。二人目光對視的那一刻,她覺得他們仿佛前生就曾相遇過--她若曾是江南采蓮的女子,那他必是她皓腕下栽過的那一朵;他若曾是個逃學的頑童,她必是他袋中的一顆彈珠。

  因此,今生相逢,他們總覺得前緣未盡,卻又很恍惚,無法仔細分辨,也無法表訴。二人就那麼迷茫地對望著,周圍的人們做什麼、說什麼,他們都不知道。

  不知過瞭多久,像是一瞬,也像是千年,李瑟才感覺到有人拉他。轉眼見司徒明和古玄中二人諂笑著拉他入席,嘴上也不知在叨咕些什麼話。

  李瑟見酒席上的人甚多,要不是那女子也在酒席裡,他非立刻走掉不可。但如今她在場,自己要走,又怎麼舍得?

  正猶豫中,那女子旁邊的一個女子俏盈盈地起身,有些害怕地道:“李……李公子,你坐這裡吧!”

  李瑟見那座位挨著那女子,心裡歡喜,也沒思索,便過去坐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