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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東窗事發

  楊愛扶著小丫頭的手,小心翼翼的往素心堂走。

  昨個夜裡一場薄雪,把卵石小徑染得濕滑,雖早有婆子收拾瞭,可若不留神,還是有失腳之虞。

  小丫頭叫采兒,才從灑掃上提上來,活潑潑的,一路走一路嘰嘰呱呱。

  「姨娘,你聞,好香。快看,好俊的臘梅,瞭不得瞭,伸出墻外的枝子就這麼粗,裡面的樹得多大哩!」

  白墻灰瓦,一枝金黃剔透的花枝探出手來,枝橫碧玉,蜜蠟迎霜。離得近瞭,陣陣幽香杳杳浮動。花似金鐘倒垂,偶爾一朵開的蹊蹺,就能看到白瓷似的花萼。

  「這是素心臘梅,單這樹就占瞭小半個正院,怕是有二百歲呢!」楊愛笑說道,隨手掐瞭一朵,在手裡把玩。

  「是瞭,怪道這院子叫素心堂!」

  院子裡一片女兒傢的笑聲,明月帶著頭的頑鬧。

  她早起看到下雪,想起舊年父親在梅樹底下窖藏瞭雪水,沏得茶來,異常輕浮淡雅。因此上決定自己也藏上幾甕,回頭邀父親來品評。

  明月握著一把竹剪,親自上瞭樹,從樹尖上專挑含苞初放的剪。

  碧波幾個扶著朱梯站在矮處,凍得微紅的手裡,捧著個鬼臉青花的小甕,裡面約麼攢瞭小半壇雪。

  錦團也在樹上,被明月指揮著爬上爬下,這貓兒雖然頗有分量,卻動作輕盈,能壓低花枝,又不會弄落上面的積雪,幹這個摧花的勾當倒是個好手。

  「少奶奶,楊姨娘來瞭!」

  明月輕輕一點樹幹,縱身飛瞭下來,幾個丫頭見慣瞭,也不驚奇,自顧自的繼續采著梅花上的白雪。

  她怎麼來瞭?

  這位楊姨娘真是奇人,也不知是自矜身份,還是自輕身份,反正從沒到自己眼前來過。她不來,自己更不會往公公的姨奶奶那去,進府這大半年,竟然沒照過面。思想起來,怕是這位有意回避呢!卻不知,今個上門因為何事?

  「請進來吧!把襄兒昨個送來的什錦蜜餞取些子來!」

  明月凈瞭手,坐到熏籠旁,文思錦被上窩著一隻羽毛鮮活的大鴛鴦,見是她來,伸長脖頸,用頭頂的翎羽蹭她的手,一派求撫摸的模樣。

  錦團跟著進來,瞧見立時吃醋,往上一撲,濕漉漉的爪子就往鴛鴦的眼睛抓過去,那鴛鴦也登時炸毛,伸著長頸去啄它。這兩個就是冤傢,每日裡為瞭爭寵也不知要打多少個回合。

  楊愛進來的時候,兩個不省心的已經纏到瞭一起。

  「呀,這是怎麼瞭!」

  「讓姨娘看笑話瞭,相思,錦團,再鬧今天都不用吃飯瞭!」明月鎮住兩個胡鬧的,扭過來打量楊愛,不由心裡一突。

  這位楊姨娘好生面善!

  青裙碧襖,松松綰著隨常雲髻,並無簪環佩飾,單隻斜插著把梅木脊梁象牙的梳篦。氣質沉靜嫻婉,通體書香墨韻,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她抬首看過來,明月心裡頓時想到四個字,明眸善睞,這雙眼睛生的真好,也正因為這雙顧盼生輝的眼珠子,讓明月想起瞭那八幅天女圖來。

  殊不知,楊愛見到她更是驚奇,差點脫口叫出婉兒妹妹來。

  「少夫人,你娘親可是姓唐麼?」

  「我娘姓韓,出自吳淞韓氏。」明月細細打量她的神色,心裡驚異,終是遲疑的問瞭句,「姨娘可是覺得我長得像誰?」

  楊愛頗為剛才的失口懊悔,卻仍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明月的眉間。那裡,一點朱砂,艷光四射。「婷婷綠蓋可憐人,分花處怎銷魂。……心尖一點赤砂痕,拭罷猶存。」想不到隔瞭二十年,竟然又看到瞭這點拭不去的朱砂痕。

  「是妾身冒昧瞭,剛才看花瞭眼。少夫人生的真是好,姑射山人一般。」楊愛神色平淡,莞爾一笑,岔開話題,「昨夜老爺回來,說瞭一件為難的事。」

  明月疏朗一笑,她自幼長在謝襄書房,學問上面學瞭個斑斑雜雜,性情卻學瞭十足十,最是豁達通明。事急則變,事緩則圓,天底下的事,都如雪下青石,早晚有大白天下之日,這位姨娘不說也就罷瞭。

  彩霓捧著一個八寶盒進來,蜜棗、梨幹、杏脯、海棠果金黃淌蜜,甜滋滋的果香引得錦團喵喵叫喚。

  「姨娘嘗嘗,我娘傢兄弟從京裡帶回來,也不知姨娘吃著如何,我卻覺得太甜瞭些。」明月笑吟吟的讓瞭客,又用小小的銀簽子紮著蜜果逗貓,扭臉對彩霞嗔道,「怎的上這茶,怪冷的!把咱們傢的五色露沏來與姨娘吃。」

  楊愛哭笑不得的看著咬著果子搖尾巴的肥貓,這是讓人吃還是不讓人吃呀!

  一會功夫,彩霞用癭木盤端瞭幾碗甜露進來。

  玫紫、櫻丹、橙黃、橘紅、淺碧,明麗澄澈的液體,浮動在半透明的甜白瓷茶盞裡,奇香異艷。

  楊愛端起茶盞,乳白色的水霧聚聚散散,昨天與今天交疊變化,嬌俏絕美的少女笑著問自己,「姐姐覺得這花汁糖露如何?四時花開都在這一盞蜜水裡,也不知,他嘗得出我的心意不?」

  「姨娘請用吧,這是我娘傢的做法,隻因為我爹喜歡,下頭就變著法子想出若幹花樣,別個府上是再沒這麼瑣碎的!」明月想到老爹,笑的益發的甜美。

  真是太像瞭,楊愛又是一陣失神。

  「姨娘方才說的,是何事讓公爹為難?」

  楊愛收攏回心神,不肯再去看她的臉,從袖裡拿出一張帖子,放在桌上。

  「隻為瞭數日前太後的蓮駕到瞭揚州,今上特賜州府有品誥命夫人覲見。少夫人,咱們老爺是兩江上第一人,偏巧夫人病著不在,妾身身份低微,此事,隻能偏勞少夫人瞭。」

  明月愣瞭一下,雖然公爹貴為總督,但丈夫卻是一介白身,故此,她從未想過,這迎駕之事竟然有自己的份,不覺奇道:「這不妥吧,月兒並無誥命在身,若是貿然去瞭,恐有違制之嫌。」

  「少夫人慮的是,老爺也是這番奏對,卻不知怎的,行宮裡傳出的單子,還是有咱們傢。」

  楊愛眼波流轉,忍不住又看瞭眼明月,心裡頭嘆氣,連女人看瞭都驚心動魄,長得太好瞭,未見得是福氣。

  「上命不可違,既然如此,月兒自該替父親分勞,還請姨娘代為回稟父親!」

  楊愛聞言欣喜,笑意盈眉。

  「這可好瞭,少夫人做事妥當,再不虞有差錯。妾身等會子就喚人來給少夫人量身材做衣裳,首飾頭面也得再打上幾套,從容挑選著才是正理!」

  明月與她應酬幾句,親自送她出門,一臉若有所思。

  「這麼說,她是應瞭?」

  「是,少夫人還請你放心。」

  李文澤靠在榻上,聽瞭這話,本該松口氣,可是,心裡卻暗暗打鼓,有種莫名其妙的驚心。也不知聽裴先生的話,做下這事到底對不對。

  自從那日,少主命人特意做的觀音繡像,被一道口諭,莫名其妙的要瞭去,裴先生就命人打聽。誰知道宮裡頭傳出來的消息更讓人驚心,皇帝竟然每日都要在繡像前坐坐,再想想有關今上荒淫的傳聞,怎能不想歪。

  自己迎駕時也曾陳情,皇帝也準瞭假,卻不知是出爾反爾,還是內中有人動手腳,竟然還是要明月去覲見。就中深意,越思越可怖。

  裴先生拿漢高祖分羹之事做比,隻說忍字心頭一把刀,成大事者無不如此,此時並無舉事之機。更何況,不過一婦人爾,天下底定後,六宮粉黛,環肥燕瘦,不怕沒有一個可心意的。又說,隻看此時少主用情頗深,萬不能捅破此事,免得他跟他爹似的,沖冠一怒,誤瞭大事就糟瞭。

  隻是此事,畢竟瞞瞭那個喊自己義父的孩子,很有些虧心。

  楊愛本以為他得瞭準話,會寬心,誰知竟更加煩惱的模樣,一時嘆息,一時皺眉,便略帶譏諷的嘲道:」改門換庭,正是春風得意的好時候,怎麼見過新主子,瞧你倒失落起來啦!「「我知道你眼下瞧不起我,心裡罵我氣節有虧,風骨有失,嘿嘿,早晚有一天……」

  楊愛聽得心裡一動,明眸閃動,緊緊盯著他,追問道,「早晚怎麼樣?」

  李文澤卻掩住剛才的話風,拍瞭拍她的手,笑道,「睞娘來彈首曲子聽吧! 」

  夢過江南,煙雨來,彩箋尺素,卻把相思猜。雲鬢翠翹,鳳頭釵,九巧連環,手把相思拆。人面桃花,兩處開,磐石蒲草,君把相思栽。

  似此星辰,淚凝腮,泣露中宵,忍把相思待。紅衣落盡,點青苔,暗香盈袖,偷把相思摘。

  寒潭鶴影人徘徊,冷月花魂,又把相思拜……

  琴音淙淙,如泣如訴,曲意綿綿,譴倦風流,燈影裡,人如玉,情如初,李文澤聽得心軟,看的心疼。

  楊愛今天見過明月,心緒雜飛,竟不知怎的彈出這首纏綿悱惻的《相思曲》來。她睇瞭一眼李文澤,心裡嘆息,掩住琴弦。

  李文澤踱到她的身後,按住她的香肩,柔聲道,「怎的不彈瞭?」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禮賢下士時。若是當時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誰知?

  許是今夜太過靜好,那雙眼裡的愛恨又太過糾纏,他終究不忍,「你放心,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總是無愧於心的。」

  善睞的眼眸頓時明亮起來,似乎那個十幾歲的女孩又活瞭一次。

  李文澤的手從她襟口探進去,一顆顆挑開琵琶扣,露出一抹雪脯,掐在手裡,調笑著說道,「我最愛你此時這模樣,素日裡比大傢閨秀還要端莊幾分,可是扣子一解,嘖嘖,浪的沒邊!」

  隨著一層層衣衫被解開,嫻婉的少婦神情變化,春芍破曉,從清雅到冶艷,不住嬗變,變到後來,竟似換瞭個人,一顰一笑都勾人摧花。

  李文澤喉頭咽動,叱令她咬著抹胸的下擺,握著碧瓜似的胸乳揉搓,顛拋,故意羞辱似的弄出乳浪來。顛到興起,竟捏住櫻桃似的乳蒂,在琴弦上撥弄起來。

  最嬌嫩的花落在最銷魂的那根弦上,躲不得,挨不住,零零落落的彈奏著靡靡之音。

  「睞娘怎的不彈瞭,我恍惚記得,當年我聽到的似是還有一半?」

  荷葉羅裙,一色乖,鴛鴦對浴,笑把相思裁。

  眉黛顰聚,怪郞呆,合歡被暖,羞把相思蓋……

  春蔥似的指管在冰弦上翻飛,不時就會碰到自己起伏的椒乳,這情形羞得楊愛半邊身子都酥瞭,綺霞暈散,一遞遞脧著他,此時,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也不知李文澤怎麼動的手腳,片刻功夫,竟隻留瞭件抹胸給她。

  豐潤卓姿的少婦,跪坐在琴案前,一身雪白的的粉艷脂光,晃得人眼暈,蓉面婉轉,握乳承歡,若不是咬著墨色的衣角,怕是會叫出聲來。

  李文澤這兩年有瞭春秋,於房中事淡瞭不少,再加上與楊愛心結未除,兩個許久不曾親熱,更別提如此刻的情濃瞭。因此,甫一撩逗,兩人竟然都有按耐不住之感。

  楊愛正當盛年,久曠之軀更加不堪。被他擺弄著跽坐,卻不是好坐,而是雙足分開,一隻手從後頭探下去,勾瞭幾下就淋淋瀝瀝的落下露來。

  「好豐盈多汁的睞妮子!」李文澤脫口喚出當初定情時的稱呼,引得楊愛芳心酥軟,一聲嚶嚀,口中的佈料掉瞭下來。

  一根,兩根,三根,滑膩瑩潤的漿汁粘在手指上,燙的驚人。靈活的手指在花間穿梭,搜刮,不多時便尋到瞭肉壁上的關竅,那點與旁人不同,不必揉搓就天然凸起,若是一揉搓,鼓脹起來,竟如荔果般軟滑,掛在壁上。

  「澤郎,睞兒承受不住啦!」楊愛反手抱住他的脖頸,美眸圓睜,嬌癡癡的喘息。

  李文澤興奮異常,看著她笑謔道,「我可不信你這話,那次還不是全吞進去瞭,乖乖給我挨著吧!」

  說著,指頭不住分分合合,花液在指縫裡粘連,整個手掌都濕滑不堪時,便把拇指也硬生生的擠到縫隙裡,旋轉著行進,一邊進一邊享受少婦羞慌之極的妙態,在她張口欲忽的時候,突然四指一啄,捉住那粒荔果,提將起來。

  楊愛香息紊亂,一對玉股篩糠似的抖,蛤口辣辣的疼,那荔果所在之處又癢的鉆心,小腹麻酥酥的,竟不是痛多些,還是爽多些,被他弄得魂不附體,期期艾艾的說不出渾囤話。

  「這樣弄,這樣弄,怕是,怕是……」

  「咦,好大的膽子,還敢跑!」太過滑膩竟被那果兒跑瞭去,李文澤探指一挖,捏在指間,加重瞭三分力道,快速揉搓,「睞妮子好好說,怕是怎的啦?」

  楊愛隻覺得心慌得都要跳出來,伸手推他,語無倫次,「慢點,慢點,不,別動呀!」

  「好好好,老爺我不動瞭,睞娘到底要怎麼瞭!」

  說著,果然停下瞭指頭的動作。

  楊愛的神經松懈下來,喘勻一口氣,眼波流酥,怕怕的說道,「你再這麼弄人傢,怕是轉眼就給你弄泄身啦!」

  「真的嗎?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轉瞬即泄!」

  毫無防備的,四根手指動瞭起來,再無憐惜,一頓狠采,隻聽一聲嬌啼,掌中少婦怦然變色,粉面流朱,銀練似的陰精噴薄而出。

  李文澤心中癢急,把她往前狠狠一推,翕張怒目的肉杵,迎流而上,雞子似的龜首壓住荔果,狠揉狠砸。

  妖嬈的身軀被古琴攔腰擔住,粉臂遙遙垂落,幾次想支撐起,卻找不到借力之處。玄色的抹胸繡著艷色虞美人,緊繃繃的裹著粉團似的胸肉。虞美人貼著椒乳,在琴弦中起起落落,每一次剮蹭都激起婦人的艷啼。

  李文澤狹長的眼睛一瞇,揪起礙事的抹胸,隨手掖在她脖頸的銀鏈上,又撈起她的手臂,扯到背後握著,一進一出,一提一縱,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不消魂怎不銷魂,新紅痕壓舊紅痕,果然妙極。

  「睞兒看我,看著我!」

  楊愛抬起頭,回眸看他,心神皆迷。

  狂亂到瞭極致,身體就如浮在雲霄,一時起,一時沉,這姿勢別扭到瞭極點,所有的骨節似乎都扭曲瞭,可是卻從扭曲中生出快活,就連冰弦擦過雪乳的厲痛,都能衍生出興奮的顫栗。

  不住收攏痙攣的妙處,給瞭李文澤無比的快樂,可是還不夠,這姿勢,十抽也就有一抽能擊中花心,到底不夠淋漓盡致。

  他往後面跌坐,牢牢地把她定死,糯極的花心和嫩極的荔果兩處夾擊,引得半老的探花郎,發出少年般的狂性,熱乎乎的氣息噴在雪白的肩膀上,張嘴嗪咬,咬出一片紫紅的虐痕。

  楊愛被他提縱著撥弄,擰著蜂腰逢迎,烙鐵似的那話兒,煨的花徑都要化瞭,也不知擦著哪出不成的地方,於是火舌似的一路往裡頭燒,拼死的捱,也不過一個呼吸,就潰不成軍。

  「睞兒,睞兒,可,又給你弄出來瞭,呀!」

  「賤蹄子,你泄呀,泄出來喂給我吃!」

  楊愛芳心轟鳴,顫顫微微的失神丟身子,手兒卻自發的摘起陰蒂,用粉嫩的掌心去接泄出的精兒,吐出香舌去舔,去含,噙著去喂他。

  李文澤龜首突突的跳,咬著她的香舌嘬,恨不能把她整個吞下去,握著她的腰,懸空一轉,臉貼著臉又弄起來。

  小婦人腰都要酸壞瞭,花腔子裡流的一塌糊塗,嚶嚶嚀嚀的叫喚,哆哆嗦嗦的摘下抹胸上頭的銀鏈,咬住榴唇,繞住他的脖頸,用力一扯,頓覺裡頭又漲滿三分。

  李文澤一聲嘶吼,眼睛突出,掐著她的腰猛突重刺,槍槍都似要要紮進花心去。

  楊愛咬著他的舌,吞咽,雙手用力,銀鏈掣項,心裡一橫,妙目緊閉,將花心子對準他的龜首,狠狠坐下去,瞬間梅花三弄,零落成泥。

  李文澤在極致的窒息與快樂裡飄飄欲仙,抵著花心一頓亂射,從頭到腳都是麻的。

  李文澤撫著項上淤痕粗喘氣息,忽的吞口失笑,罵道,「妖精,你也不怕弄死我!」

  楊愛橫瞭他一眼,芙目蕩魂,「我隻怕弄不死你哩!」

  萬綠叢中一抹紅,繁華想見古隋宮。

  迷樓瑩范今何在?唯聽群鴉噪晚風。

  昔年隋煬帝在江都大興土木,修建行宮,歸雁宮、回流宮、九裡宮、松林宮、楓林宮、大雷宮、小雷宮、春草宮、九華宮、光汾宮共十大宮殿,即「蜀崗十宮」,江水溶溶,盤曲而入,樓閣如雲,高低冥迷,長橋臥波,復道行空,奇花異草,沒人行蹤,可稱一時之勝,可惜後來竟毀於烽火戰亂。

  宇文澈敕令重造揚州行宮,雖有自污之意,卻不肯學足煬帝的奢靡浮華,畢竟不想真把這天下給造沒,當傢花花的,作也得有個限度。因此,隻在城北蜀崗東巒,依林傍澗,因高跨阜,仿建瞭歸雁宮。

  流珠溪從禁苑蜿蜒而過,在凝珠館外含情盤桓。此處正是整個宮苑景致最好的所在,越卿塵便歇在此處。

  藍綾悄無聲息的候在金絲帷幕外,裡頭一點聲息都沒有。她捧著茶盤,盤裡是一碗晾的正合適的藥湯,太醫說瞭,這藥就該這個時辰用,可是太後娘娘總不肯叫人,這可如何是好?

  越卿塵歪在榻上,散著頭發,右手握著一本書,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幔帳上的金鉤,腦中浮現著昨夜之事。

  ……

  「不許出聲!」

  把門的銀順,撲騰跪下,連忙磕頭,心裡叫苦,完瞭,完瞭,那個殺千刀的把事捅出去的?看來太後是知道實情瞭。

  越卿塵心中憂急,也不顧得跟他算賬,抬腳就進。

  「都在外頭候著,不許進來!」

  禦醫林殊同小心翼翼的起著針,許是殿裡碳火盆子太旺,他的鼻翼都滲出汗,卻顧不得擦。

  雞翅木的圓凳上放著金盆,盆裡的水被染成碧色,宇文澈的中指浸在水裡,隨著穴位上的金針被起出來,他的神色越發舒緩,手臂上隱隱的僵痛已經好瞭七八分。

  林殊同幫他擦拭幹凈,單膝跪在腳踏前請脈,不一會,安然笑著奏道,「陛下放心,再施一次針,餘毒就排清瞭!」

  宇文澈剛要說話,轉頭瞧見越卿塵,忙把團龍錦被拉到頸下,遮住身子,尷尬的喚道,「母後怎的來啦!」

  「哀傢怎麼來瞭?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皇上就這麼糊弄我呢!」

  林殊同慌不迭的請安,「臣太醫院院使林殊同叩請太後金安!」

  綴著明珠的鳳頭履停在林殊同的眼前。

  「說,皇兒的身子到底如何?」

  林殊同偷偷覷著宇文澈的顏色,卻發現當今陛下一臉裝乖,目無旁視,您倒是給點暗示呀,該怎麼回稟呀!

  「你別看他,跟哀傢老實的回奏!」

  得,實話實說吧,最起碼不至於落個欺君罔上的罪名。

  「回太後娘娘,陛下龍體雖然餘毒未凈,但再施一次針就成瞭,並無大礙,!」

  越卿塵暗暗松瞭口氣,「你先下去,把脈案送到凝珠館!」

  「臣告退!」林殊同拎起藥箱,不敢抬頭,主子您自求多福吧,臣先撤瞭!

  越卿塵偏身坐到床側,面沉如雪水,黛眉入寒雲,眼角薄薄的敷著淡紫含金脂粉,越發襯得鳳眼凌厲。

  「還遮什麼?讓我瞧瞧,到底傷的怎麼樣!可還疼麼?」

  宇文澈忙伸出右手,去握她掀錦被的手兒,潤如暖玉,膩如蘭脂,讓他心中一蕩。自大婚後,極少見母後這般關切的神色,此時見她著急,真情流露,心裡又甜又美,反恨自己傷的不重。

  「母後還是別看瞭,都快好瞭啦!」

  越卿塵到底掰著他的肩頭,解開裹傷的白佈瞧瞭瞧,傷處雖然猙獰,卻已收口,果然是漸好的模樣,這才放下一半的心事。一邊幫他重新裹著傷處,一邊教訓他。

  「皇帝到底大瞭,不肯聽人勸!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墻之下,朱先生沒教過你嗎?聖天子垂拱而治,坐禦九州,又豈能白龍魚服的混跡市井,自蹈不測……」

  諄諄軟語,絮絮停停,宇文澈心軟如酥,不覺抬首去看她,心思已然跑偏。

  水晶殿,顧名思義嵌滿各色水晶珠貝,通明的燭光被反復折射,陸離光怪,明華璀璨,此處極得聖心。當時侍駕的那位佈政使是怎麼說的來,一人揚袖則滿殿雪飛,一人徘徊則滿殿雲追。

  若是於此胡天胡地,想必觸目皆是羞妍,到處都是妙態,宇文澈越思想越發不堪,隻把越卿塵的驚世容顏,帶進這一片又一片的光怪陸離裡。

  「你呀,倒不如小時候讓母後省心呢!」越卿塵見他垂頭不語,似有悔意,不由心軟,伸出長指,點點他的額頭,竟然發現,指下滾熱,再細細一看,這孩子怎麼面紅耳赤,莫非燒熱起來瞭?

  「怎的這麼熱?澈兒哪裡不舒服?來……」越卿塵正要喚人,卻被宇文澈一把抓住。

  宇文澈窘極,被下尷尬處哪能示人。拉住母後吃吃艾艾,半晌,皺著眉頭,赧然說道,「母後,我肚子疼!」

  越卿塵頓時想起他幼時裝病的故事,隻以為他又想自己幫他揉腸子,心裡頭又好氣又好笑,把手探進被裡,按在他的小腹上輕揉。

  宇文澈差點跳起來,他那見不得人處若是被母後發現,簡直,簡直,不敢深想,慌不迭想要把柔荑捉出來。

  纏如絲,軟如綿,雙手按住卻怎麼也舍不得放開。那手兒就在被下,在自己的身體上,離著要命處不過咫尺,起伏,揉撫,若是再往下點,再用力些……宇文澈恍恍惚惚暈暈眩眩,渾然忘我的拉著那手往下按去。

  灼熱滾燙,硬的驚人,也燙的驚人,越卿塵心驚魄動,一眼乜見他眼底關不住的火焰,迷亂、沉醉、躍躍欲試情欲,這是她在無數男人眼裡見慣瞭的,再不會看錯的,卻是第一次在自己兒子眼裡看到瞭,再不敢置信的。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他怎麼會?他怎麼敢?起這個心思!自己可是他的母親呀!

  越卿塵猛地抽手,站起,居高臨下的睨著宇文澈,鳳目裡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最終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她撐起的氣勢,到瞭凝珠館就散個幹凈,這麼多年來,她遇到的悲苦實在是太多瞭,可哪一次也沒有此番傷的狠,傷的重。硬生生的在心尖上插瞭把刀,這孩子縱然不是親生,也像親生般帶大的,費盡心思呵護著,教養著!到底哪裡出瞭差錯,竟然讓他如此輕辱自己。

  莫非自己真個命薄如此,天生的任人攀折不成?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敢……,好,好,真是好的很!

  一行恨,一行怒,一行驚,一行痛,越想越窄,,夙夜傷慟,不過半日就病倒瞭,急的闔宮忙亂。

  溫嬤嬤接過藍綾手裡的藥盞,挑開深帷重幕。

  橙褐色的湯汁,一勺一勺的咽下,滿是小柴胡的味道。

  苦,不堪言。

  「明德八年,淮河發大水,一夜之間,房子,莊稼,牲口,什麼都沒瞭。一路逃難,一路白骨,三千裡地呀,全是餓殍死倒。貧賤人傢為瞭求一條活路,賣兒鬻女,我就是那時賣給你娘的……說起來就跟昨天似的。「越卿塵置若罔聞,她垂著眼眸,視線落在手裡的書上頭,似乎什麼都沒看,可是,那一串字不停地在心底閃動:駿淫亂無度,蒸其母路氏,穢污之聲,佈於歐越……

  溫暖眼裡滿是回憶追思,也不管她聽著沒,自顧自的繼續說著,「當時呀,餓的除瞭骨頭就是皮,隻以為活不到明天瞭。哪成想還有今日!」

  「那年先王擄瞭你去,我想著,咱們娘們怕是隻能在閻王殿裡再遇著啦,誰知道,小小姐你到底掙出瞭一條活路。人這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長長短短總是有不如意的時候。可是,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走不通的路,隻有邁不動的腳,想不通的人。」

  越卿塵慢慢的聽瞭進去,聽她說那些驚風密雨的歲月,心裡也發顫,也不知是怎麼一步挨著一步,一步算著一步,一步也不敢出錯的,掙到瞭今天的位子,這般艱難,又怎能灰心罷手!

  「俗話說的好,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還是小小姐跟老奴說的,柳暗花明疑無路,山窮水盡又一村……」

  越卿塵到底被她哄軟,露出個笑來,握住她的手,軟言道,「奶娘,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溫暖拍拍她的手,不住點頭,「小小姐說的是,可不就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大的事,也不能拿自己身子不當回事!」

  主仆兩個說說笑笑,溫暖又哄著她喝瞭一點子百合銀耳粥。

  「娘娘,蜜貴嬪候瞭多時瞭,明日外命婦進宮覲見,如今她代理後宮事宜,來討您的示下?」

  越卿塵皺瞭皺眉,她素日裡不是很願意搭理宇文澈的妃嬪,今日,就不願意見瞭。

  「就說太後娘娘鳳體違和,讓外命婦朝鳳座叩首請安就罷瞭,讓她去吧,太後不見她。」

  紅綢重復瞭一番溫暖的話,見沒別的說的,自去打發走瞭蜜貴嬪。

  (作者的話:三秋執手,情譴倦,說風流,一笑莫逆,冀此生,心如初。誰道相思瞭無益,縱惆悵,亦清甜。大獅子,當為今天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