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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螳臂當車

  眾人一驚,兩個宮娥趕忙上前收拾。

  “百年不遇的大水……不知又有多少生靈要遭殃!”小玄心頭突突直跳,盡是煩惡,在帳中來回踱步。

  靈妃靜靜地望著他,眸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訝。

  在她的記憶裡,這個昏君從來就沒為這種事情著急過。

  大災在即,著實容不得猶豫,小玄主意驀決,朝靈妃道:“朕改日再來看你!”轉過身快步朝帳門走去。

  閻卓忠急忙跟上,他身子肥胖,小跑數步,便已開始喘氣。

  靈妃也追瞭上來,沒見有多吃力,步子卻是半點不慢,輕喚道:“陛下這就要回瞭?”

  小玄點頭。

  靈妃道:“此乃天災,並非人禍,著急又能奈何?”

  小玄停步,歉疚道:“待今趟災過,朕定然再來好好欣賞愛妃的新舞!”

  靈妃凝視著他,似乎想要看清楚隱藏在那可怖面具上兩隻漆黑眼洞裡的眼睛,輕聲道:“一支舞兒又算得瞭什麼,早看晚看有何不可,陛下為天下憂急,實是皇朝之幸百姓之福,臣妾好生歡喜,隻是陛下聖體未安,萬望保重!”

  小玄含笑望瞭她一眼,轉身出瞭大帳。

  閻卓忠喘著氣問:“陛下走這麼急,是要去哪裡啊?”

  小玄見他跟著吃力,遂慢下腳步,壓低聲道:“你不必跟著瞭,現下就去儀真宮報與黎姑姑,說我出去辦事,不用擔心,很快就回來。”

  閻卓忠已得黎姑姑交過底,知道今兒的皇帝是自傢人,也不多問,便即應瞭。

  小玄想瞭想,又囑咐道:“萬一耽擱瞭今晚沒能回來,你便去見皇後,就說朕宿儀真宮那邊瞭。”心忖皇後甚是忌憚武翩躚,料想不敢因此太過見怪。

  閻卓忠一一應瞭,低聲道:“陛下既要外出,把阿福阿壽帶上可好?”

  小玄沉吟片刻,道:“不用,你們去吧。”

  閻卓忠這才躬身叩首,引領眾隨從去瞭。

  小玄等他們走遠,這才閃入天魔宮近旁的小林子當中,尋瞭個花木茂盛的僻處,先將七絕覆摘下收進兜元錦,再從如意囊裡取出馭龍寶杖,默頌真言,召出水晶龍禦,心念動處,旋見龍與車形色漸淡,進而輪廓隱沒,最終如水盈蕩完全消失於花木之間。

  他心中歡暢,馭龍自林中飛起,剎那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瞭迷樓,騰空往東南馳去。

  ◇    ◇    ◇

  千丈高空上,小玄心急如焚地馭車飛馳,尋思道:“如今有瞭水晶龍禦,這千餘裡的距離不過是彈指即到,此時尚未近午,如果事情無需耽擱太久,天黑之前趕回來還是很有把握的。”

  旋又忖道:“靈妃說此乃天災,我即便去瞭,又能奈何?隻是不瞧個究竟,終歸心有不甘!”

  水晶龍禦疾如電掣,思量之間,不覺已過千裡,到瞭建州地界,小玄不知那翡翠鎮在何處,依然隻往東南馳行,又飛須臾,猛見前方烏雲滾滾,遮蔽瞭萬裡晴空,當中風雷大作,正傾落瓢潑暴雨,直如江河倒懸,煞是罕異駭人。

  “敢情底下就是翡翠鎮瞭?這等惡雨,莫非就是做大水的禍根?”小玄驚疑不定,當即馭龍望烏雲掠去。

  一入雲中,愈感猛惡,周遭電光閃竄雷鳴炸開,風卷著雨水猶如亂箭射來,好在水晶龍禦能自屏風雨,衣發半點未濕,小玄在昏黑中舉目四眺,盡往雲湧風急處飛掠搜尋。

  “再慢片刻,地上怕是要淹壞瞭!”他正灼急,突見前側有條巨大的影子在雲中翻滾穿梭,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哪裡來的邪魔!”當即從兜元錦中刷出神骨劍,禦龍沖去。

  驀聞一聲龍吟,風雨愈疾,烏雲旋聚處揮出一隻巨大的爪子來,甲尖銳如利鉤,帶起一道濤天水浪,小玄早已使出北溟玄數,瞧得明明白白,離鞘的神骨舞起一條令滿空烏雲失色的耀目火龍,剎那便將巨爪上五根鉤指盡數削斷,血濺長空。

  一聲淒厲長吟,巨爪急縮雲中,小玄飛出龍禦,不依不饒地追入雲內,劍鋒死死地盯住瞭一條暗青色的龍形巨影,眼見就要透體而沒,青影巨軀一擺,急劇縮小,然卻始終無法逃脫,倏地頓滯,驀爾現出一個人形來。

  “上仙饒命!”一聲顫叫,小玄微怔,手腕一凝收住劍勢,但見烏雲之上躺臥著個長須老者,身穿華貴青袍,神骨劍的劍鋒正抵在他的喉骨之上。

  “上仙何來?怎阻老龍差事?”老者嘶聲道,左掌捂著失瞭五指的右手,鮮血淋漓,滿面俱是痛楚之色。

  “你是何方邪魔?膽敢在此做惡!”小玄喝問。

  周遭風雨瞬停,那老者顫哼哼道:“吾乃水元下界潯河龍神敖辛!奉上帝敕旨,在此行雲佈雨,上仙為何阻撓?”

  小玄愣住。

  龍王見他似給鎮住,目光一厲,又道:“本君乃靈霄殿禦筆點差的,是為興雲佈雨滋生萬物的正神,汝敢傷吾!就不怕坐個欺天罔上之罪耶!”

  小玄喝道:“行雲佈雨滋潤蒼生乃是天道,但降這等傾盆惡雨,地上非做大水不可,再惹來山洪,豈非百姓遭殃!你即為神明,怎可胡作非為,戕害百姓!”

  龍王見他動怒,口氣立時又軟瞭,爭辯叫道:“冤枉!小神全按金闕旨意,巳初發雷,巳正降雨,申時雨止,共得水九尺三寸零四十七點,這雨該下多少,小神既不敢多上一分一寸,亦不敢私短一毫一厘,上仙焉可怪罪耶?”

  小玄吃驚道:“九尺三寸,那豈非將地上房屋田陌全都淹瞭?這等大水,百姓焉有活路?”

  龍王道:“小神久居潯河,長受此地百姓香火供奉,今日降此大雨,實屬無奈,不瞞上仙,此乃天庭旨意,當今人君昏暴無道,當遭天譴,需以此大水警示世人。”

  小玄又驚又怒,心中一片寒涼,怔瞭許久,方才道:“冤有頭債有主,若是為懲人君,那就沖著我來便是!為何戕害無辜?”

  龍王大驚,顫聲道:“你,你是……你便是那個昏君?”

  小玄默不作聲,心想晁紫閣昏聵殘暴,在位之時,似乎老天爺也沒給他找什麼麻煩,而自從將其鏟除之後,這天災地禍卻一個接一個的來,驀地怒氣沖霄,冷聲道:“賊老天,怎地黑白不分!沒錯,朕便是日月皇朝的當今天子!”

  龍王氣得渾身發抖,叫罵道:“果是昏君!爾在人間暴虐,已是萬般難赦!今又阻撓天命,是為罪上加罪!倘再執迷不悟,阻撓本司降雨,待老夫上表天聽,定叫你墮入畜道,永無輪回!”

  小玄沉聲道:“朕既為天子,一國之君,今又在此,吾朝子民豈能任爾踐踏!” 他怒氣勃發,真氣滔滔註入手中神骨,旋見劍身赤光迸發,映亮瞭龍王驚恐的臉。

  “爾欲抗拒天譴,不過是螳臂當車癡心妄想!”龍王猙獰道。

  小玄心頭劇震,神骨劍鋒微沉,已沒入龍頸一線。

  “且慢!小神……小神……”龍王顫不成聲。

  小玄淡淡道:“你若就此罷休,便放你去。”

  龍王心中一陣掙紮,生死之前,終歸還是服軟瞭,面色鐵青地點瞭下頭。

  雲消雨散,碧空重現,小玄回到龍禦之上,見底下城鎮田陌已淹瞭不少,心中鬱憤,仰首望向天空,半晌不語。

  “今能阻此一時,往後又攔得住多少?”他怔瞭許久,這才回過神來,馭龍朝玉京飛馳,一路上腦子裡盡是“螳臂當車”四字,翻江倒海揮之不去,不覺彷徨踟躕意氣消沉。

  “即便如此,隻要我還在這天子的位子上,就要為黎民百姓做事,做得一件算一件,問心無愧便是。至於將來,不定便有明君現世,我又何必為此煩惱愁困!”想到此處,心頭方才好受瞭些許。

  在空中飛馳不過百餘裡,忽的一陣大風刮來,衣發盡揚,他訝然抬頭,赫見極高處有個黑影於日前飛過,形廓突變,張開一對極巨的羽翼似物事,小玄心中一震,躍出兩個字來,鯤鵬!

  剎那間,在虞淵谷之行的遭遇閃過心頭,當即禦龍朝高空追去。

  那物看似飛得不快,水晶龍禦卻竟然追趕不及,小玄暗暗吃驚,心中越發肯定,高空的巨物定是鯤鵬無疑,但因相距甚遠,無法瞧清其上是否有人。

  小玄緊追不舍,穿過大片雲霧,忽爾失去瞭巨物的蹤影。他驚疑不定,在空中四下張望,心中越來越急,本想以此追查被盜尋木的下落,豈知機會稍縱已逝,就此失之交臂。

  “鯤鵬乃至罕之物,就是在天外海也不多見,怎麼會突然在中土出現?與在虞淵谷中遇見的那隻不知有沒有關系?”他正疑竇叢生,忽見下方升起一柱滾滾烏煙,低頭望去,遙見地面上隱有星點火頭,似乎發自一群院落之中。

  小玄吃瞭一驚,馭龍疾朝地面掠去,隨著接近,煙火中亭臺樓閣隱約可辨,像是一座大戶人傢的莊園,前臨小湖,傍山而築。

  他落在莊園外圍,收起水晶龍禦,快走朝起火處奔去,忽見前邊徑旁的大樹下有一老一少在朝莊園眺望。

  “晚瞭晚瞭。”老人輕嘆瞭一聲。

  “老人傢,前面怎麼瞭?”小玄問。

  那一老一少轉過身來,不動聲色地朝他上下打量。

  左邊的老人須發俱白,懷抱漁鼓,胯下騎著頭灰白瘦驢,右邊年少的則是個標致婦人,手裡拿著莖荷葉。

  “這位小哥是要往哪裡去?”那持荷少婦開口問。

  “前邊莊子上莫非是走水瞭,小可過去瞧瞧!”小玄應。

  “前邊有許多歹徒在為非作歹,我瞧公子是個好人,莫要撞上去,也遭毒手。”少婦道。

  小玄心頭一緊,反而加快瞭腳步。

  老頭與少婦對視一眼。

  “少俠且慢!”少婦忽然換瞭稱呼,“少俠即便想要援手,這會亦為時已晚。況且前邊歹人勢大,當中有許多兇厲邪魔,少俠孤身一個,此去隻有枉自送命。”

  “多謝姑娘提醒!”小玄拱手一揖,仍繼毅然前行。

  “這位小哥快快走吧,莫要逞強,這夥歹人終究逃不掉的,到頭來自有報應。”騎驢老人淡聲道。

  “多謝兩位警示,在下會小心的!”小玄朗聲應,真氣一提,拔身朝莊園掠去。

  老人和女人目送他遠去,不約而同地輕嘆一聲。

  小玄朝冒煙處奔去,很快就到瞭莊子跟前,見莊門上有一匾,書著“葛傢莊”三個大字。

  他快步進入莊內,轉過幾間屋舍,又翻過數道圍墻,正要穿過一座花園,忽見徑旁草叢中白晃晃的似有什麼,遂放緩腳步,走近一瞧,赫是兩個臥倒在地的女子,從衣飾上瞧,應是一主一婢,身上衣裳凌亂,裸著雪肩粉腿,周身染血。

  小玄急蹲下察探,撩起披散的雲發,才瞧見兩人都是頸側挨瞭一刀,鮮血染瞭一手,再探她們鼻息,皆已氣絕,然膚上並未全冷,似是才遭毒手不久。

  小玄又驚又怒,忽聞身後腳步聲傳來,他即站起轉身,見十數人簇擁行來,腰間背上懸負兵刃,瞧見他便都停下腳步,個個神情陰狠,臉上毫無驚奇意外之色。

  小玄不知他們是什麼人,也不知他們與地上的主婢二屍有什麼關系,悄自提防。

  那幾人瞧瞭瞧地上的女屍,又瞧瞭瞧他沾在手上的鮮血,臉色均輕松起來,其中一個背負大刀的漢子笑道:“兄弟是哪位?也是應仙君之邀而來的麼?”

  小玄冷聲反問:“你們又是何人?”

  “俺們乃嶽西十鬼,應仙君之邀而來,共商復仇大計!”那人又掠瞭草地一眼,邪笑道:“這兩娘兒姿色不錯嘛,兄弟怎就下得瞭如此狠手?”

  小玄沉聲道:“不是我。”

  那嶽西十鬼嘿嘿穢笑,面上俱是不信之色,一扛椎漢子甕聲甕氣道:“咱江湖好漢,做事爽快,幹就幹瞭,又沒什麼大不瞭的!”

  小玄欲從他們口中套出東西,誘探道:“仙君既邀我們前來,不知現在何處?”

  那人道:“我們也是剛到莊上,尚未見到仙君。”

  忽聞隔壁院中有人高聲叫道:“那邊的可是蛟王幫的弟兄,莫要誤會!我等乃神虎寨二寨主麾下,應仙君之邀而來,今晚到這莊上的,都是自己人!”

  有人笑應:“原來是神虎寨的朋友,今兒也都來啦!哎,我們來得晚,肉都沒瞭!”

  先前的聲音道:“俺們也遲瞭,這一路過來,就沒瞧見個還有氣的!”

  另有個陌生聲音嚷道:“聽說碧血盟的人昨夜就到瞭,這都整一宵啦,還能有啥留下來的!”

  “碧血盟?”小玄一聽,立時想起曾聽雪涵與李夢棠說過這個門派,乃奸惡之輩所聚,盟主戚萬韜,據傳乃魔界大將軍暗曜魔君傳人,修為高絕,加上盟中強者甚眾,雖一直為非作歹無惡不作,屢遭天道閣、蜀山派、辟邪宮、蕩魔堡及瑯邪由吾世傢這些正道門派先後誅剿,然卻始終未被撲滅。

  又有人道:“罷罷罷!這葛傢莊隻是開胃小菜,待上瞭飛仙島,鐵定夠咱們大快朵頤的!”

  “飛仙島?”小玄心中一動,也覺似曾聽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個什麼地方。

  嶽西十鬼豎耳聽著,拋下小玄,快步朝隔壁院子行去。

  小玄欲要追尋兇手,遂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後面。

  穿過個垂花門,到瞭隔壁院子,赫見院中竟有三、四十人之眾,大多手執兵器,地上屍橫遍處,血污四濺,慘不忍睹。

  小玄深吸口氣,怒忖:“定然都是那碧血盟下的毒手!”

  嶽西十鬼上前同對方打招呼,似乎之前並不相識,各報傢門互通名號,一個個談笑風生,全然不把地上屍首當回事。

  這時別處又有嘯聲傳來,莊中顯然到處是人。

  忽有人在一座閣頂大聲呼:“大夥兒且進閣中相聚,碧血盟戚盟主恭候諸位大駕光臨,仙君亦已在路上,即刻就到!”

  院子中的數十人便亂哄哄地湧向大閣。

  小玄壓住胸中怒火,跟著那些人走向大閣,才到門口,便聞一浪浪粗暴的叫鬧聲傳出,跨門進到裡頭,赫見大廳之中早已擠滿瞭人,或立或坐,三五成群,粗略估算怕是不下二、三百人,當中有俗有僧有道,三山五嶽魚龍混雜,一個個都是神情陰狠面目猙獰。

  小玄見瞭這陣仗,心中暗暗吃驚,目光從他們臉上緩緩掃過,心中思忖:“這些惡賊當中,不知哪些是碧血盟的?哪些又是殺人兇手?抑或個個有份?”

  細觀之下,不由愈來愈驚,這些人並非全是烏合之眾,內中似乎潛藏著許多深淺難明之輩,譬如占據著大廳正中的一群人,當中有許多目蘊精芒修為甚高之輩,特別是被簇擁在中間的一個身著暗金錦袍的短須男子,隻隨隨便便地歪坐在那裡,便自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勢。

  另外在西首還有十餘人,身著清一色灰袍,俱安安靜靜地貼墻而坐,不知怎地竟感鬼氣森森,令人心神不寧。

  小玄隱隱覺得今日之事非同尋常,心中越發戒備,暗自尋思:“不知那仙君究竟是何人,竟能把這麼多窮兇極惡之徒召集在一起,血洗瞭這座莊子,似乎還要幹什麼更大的惡事!”

  大廳中桌椅歪倒杯盤狼藉,許多人圍坐一起,竟然就在地磚上生起火堆,或抱著酒壇大盞放懷痛飲,或抓雞腿豬蹄張口大嚼,有的甚至揮舞兵刃,直接用刀尖槍頭紮著大塊燒肉吃,攪得滿廳烏煙瘴氣。

  小玄不動聲色地混在人群當中,隻道沒有哪個留意自己,忽聽一個清澈的聲音道:“這位兄臺,不知尊姓大名?”

  小玄轉過頭去,見是旁邊立著個秀才打扮的人,腰間斜插把吊著玉墜的折扇,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正抱手作揖朝自己行禮,他微微一怔,隻簡極地應瞭一聲:“姓方。”

  原來那人對自己的容貌氣度甚是自負,見小玄豐神秀逸脫塵出俗,心中微訝,深覺與自己同是一路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微笑道:“在下蘇南董惜玉,承蒙三山五嶽中的朋友厚愛,贈瞭個青鸞公子的名號。”

  小玄見他生白白凈凈,眉目倒也算得上俊俏,隻是身材略顯單薄,與廳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狠厲匪盜頗為不同,竟也夾混在此處,心中微詫。

  董惜玉見他全然不知自己名頭,心中不覺有些失落,道:“不知方兄平日多在哪些地頭上走動呀?”

  小玄隨口應:“飄泊無定,四海為傢。”

  董惜玉點頭道:“方兄定是個風流不羈之人!今趟前來,是應仙君之邀?還是戚大盟主所召?”

  小玄一怔,正思如何回答才不會對方之生疑,忽見一行數十人邁入大廳,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個個執負兵刃兇神惡煞,眾人紛紛避讓,董惜玉背對著他們,才要回頭,走在最前的一個面橫刀疤背負雙戟的高巨漢子已一掌推至。

  董惜玉反應極快,反手格去,暗地裡用上瞭巧勁,腳下同時虛步飛起,這才堪堪卸掉對方的巨力,豈料猛地一股雷電襲來,頓給擊殛得渾身一震,眼見就要摔個狼狽,但見他身子凌空一擰,人已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穩穩立住。

  好身法!小玄心中喝瞭聲彩,就在此刻,那刀疤巨漢又一掌朝他推來,小玄不想惹人註意,後退一步,不動聲色地讓開。

  “都滾邊上去!”那刀疤巨漢喝道,啐瞭口又罵:“老子最膩歪這種小白臉!”

  董惜玉這時已瞧清對方的模樣,臉上陣青陣白,沒有吭聲。

  小玄隻是負手靜立,見刀疤巨漢面龐寬闊得出奇,心中一動,暗運靈力施展出無相之眼,赫見前面的衣服中裹著條巨頭大魚,原來是個鯰魚精。

  董惜玉見他同自己一樣受辱,不覺生出同仇敵愾之心,心中雖然畏懼,卻仍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並肩而立。

  一行人哄笑地走瞭過去。

  董惜玉待他們走遠,突朝地上狠狠地啐瞭一口,憤色滿面地低哼:“如非仙君相邀,同這幫粗鄙匪盜真個羞與為伍!”一抬眼,見小玄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不覺微露窘色,壓著聲道:“你信不信,老子日後定要叫那蠢物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小玄沒好氣地望向別處。

  那行人穿過人群,走到大廳中間,給原先在那裡的一幫漢子橫身攔住,冷目以對。

  刀疤巨漢滿面堆笑,遠遠地朝那幫人身後的金袍男子抱拳作揖道:“戚大盟主,好久不見!”

  小玄心中一跳:“原來那人就是碧血盟盟主!”

  金袍男子也不起身,隻微點瞭下頭,笑道:“丁島主,算是給戚某面子,果然來瞭!”輕擺瞭下手,讓手下人放那刀疤巨漢近前。

  小玄猜得沒錯,這人正是碧血盟盟主戚萬韜,傳聞已修至魔界暗曜大厄秘鑒第九劫,一身修為異樣霸道,曾與天道閣閣主刑飛鬥得兩敗俱傷,又曾孤身偷襲辟邪宮禁地,結果陷入重圍,被大宮主沈秀衣當胸刺瞭一劍,險些斃命。

  刀疤巨漢搶上數步,直至走到戚萬韜跟前三尺方才停下,躬身又行一禮,道:“蒙戚大盟主相召,俺丁驚雷豈敢不來!況且俺與辟邪宮不共戴天,今趟碰上這等良機,焉能錯過!”

  “辟邪宮?”小玄微微一怔。

  “那傢夥是東海雷霆島島主丁驚雷,莽蠢無比,惟有一身呆力!”董惜玉壓著聲,有些痛快對他道:“他在海上橫行霸道慣瞭,據說連東海龍王都讓他三分,但有日昏瞭頭,竟然跑到錦繡湖邊上做惡,結果撞見瞭辟邪宮的二宮主念無邪,聽說不到三招,便敗在雷刀電劍之下,臉上的疤痕便是彼時所留。”

  小玄沒有搭話。

  董惜玉忽道:“你見過那雷電仙子念無邪沒有?”

  小玄微搖瞭下頭。

  董惜玉的目光中似乎帶著點迷離,嘆息道:“可惜可惜,你若親眼瞧見,便知那念仙子是何等之超塵脫俗,真個天仙謫世傾國傾城矣!當日在麗水城外遇見,唉,我便知道這輩子註定要折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