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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衣鬢廝磨

  小玄怔瞭怔,手上微微加瞭力道,卻依然無法將百寶娘娘放下,他額頭冒汗,試著再加瞭幾分力道,輕輕一掙,隻聽百寶娘娘在背後細吟一聲,轉頭望去,見其下頜無力地搭在自己肩頭,眉心緊蹙,臉上似有痛苦之色,心中吃驚,猛然想起先前瞧見她肩際殷紅一片,應是有傷,一時不敢再動。

  殊不知百寶娘娘的肩傷倒在其次,嚴重的卻是給蛛絲中的奇毒侵入體內,麻痹瞭全身,臟腑衰竭,呼吸十分困難,因而半陷昏迷。

  而小玄體內潛藏萬載龍驪,今又吞食瞭龍犀大丹,幾已諸毒不侵,因此雖也觸著巨蛛的毒絲,卻是毫無不適。

  他不明所以,思量須臾,忽反手一掌繞到背後,抵在百寶娘娘背心之上,運轉真氣,徐徐渡送過去。

  不知過瞭多久,忽聞一聲細吟,百寶娘娘粉頜微微動瞭下。

  “夫人,你醒瞭?”小玄急喚。

  隔瞭好一會,才聽百寶娘娘弱聲道:“雪兒呢?找到沒有?”

  “還沒。”小玄應,心中急痛,滿懷歉疚。

  “莫管我,快去尋雪兒。”百寶娘娘道,幾個字間,又是一陣喘息。

  “你肩上的傷怎樣瞭?”小玄遲疑道。

  百寶娘娘微搖瞭下頭,無力道:“陛下走吧,倘能救得小女,臣夫婦感激不盡。”

  小玄轉過頭,從側望去,見她眸底一片灰暗,心中愈驚,不覺又庝又急,哪肯扔下她離開,沉聲道:“你別擔心,我定會把雪兒找回來的!”

  百寶娘娘心裡明白,女兒跌落之時,似已受創,多半使不出提縱之術,即便僥幸沒有摔死,恐怕也會被遍佈淵中的冥獄巖蛛咬死,對此早已暗自絕望,再又想到時隔如此之久,沒有回天燈,丈夫亦必兇多吉少,諸念灼集,更是萬念俱灰。

  話語間,小玄依然持續不斷地渡送真氣,隻盼能讓她振作一點。

  “別再輸真氣與我瞭,再耗下去,都得死在這裡!”百寶娘娘咬牙道。

  “夫人莫急,會有辦法的。”小玄竭力安慰。

  “蛛絲有毒,喘不上氣,調息不得,你即便給我再多的真氣也沒用。”百寶娘娘聲如遊絲。

  “蛛絲裡有毒?那需如何化解?”小玄驚道。

  百寶娘娘不語,隻在他背後籲籲喘息,似極疲累。

  小玄知她乃化外仙真,除瞭修為深厚,必亦常服靈丹秘藥,能令她身陷絕境的,絕非尋常之毒。

  小玄在逍遙峰修煉之時,自然也學些丹藥醫理,隻是跟李夢棠比起來,水準差瞭個十萬八千裡,對解毒之類更是一知半解,不由手足無措。

  他忽想起下山時所帶的丹藥中有解毒一類,隻不知能否適用,見百寶娘娘已陷昏迷,再顧不得許多,心裡叫瞭聲:“冒犯瞭。”

  遂將丹藥從如意囊內尋出,一手托捏住玉人香腮,輕輕迫開檀口,另一手將丹藥送進朱唇,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推入口腔,隻因姿勢極其別扭,又怕唐突瞭玉人,額角都冒出汗來。

  瞧著指入朱唇,心中怦怦亂跳,昏昏思道:“怎地這般腴潤?”丹田忽地一熱,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乍然一驚,趕忙調轉回頭,收聚心神,豈知竟連背後也莫可名狀地敏感起來,但覺酥貼軟偎,嬌彈彈沉甸甸地壓在背上,不由面燒耳熱。

  小玄深深吸氣,腦子裡卻盡是縈繞指尖的一絲嫩膩觸感,忽感襠際一片烘熱,某處已悄然昂翹。

  他心中驚惶,驀有所省,急將面上的七絕覆摘瞭下來,立感周身躁動減緩瞭許多,他悄自舒瞭口氣,將七絕覆藏入如意囊中。

  “果如阿蘿所說,這面具吸取天地間諸邪,惑人心智,絕不可輕易使用……”小玄心中生凜,不時抬手探到百寶娘娘鼻下,去察看呼吸變化,心裡默祈神明保佑,盼望丹藥能起作用。

  豈知守瞭良久,百寶娘娘非但一直不醒,呼吸還愈來愈弱,小玄暗叫不妙,心中急亂如麻,想起大師姐雪涵平素教導:“但凡遇見難事,愈是危急,便愈須冷靜鎮定。”當即盤膝打坐,強抑焦灼摒除雜念,平息靜氣尋找辦法。

  他苦思冥想,突爾一怔:“我也碰觸瞭那巨蛛的黏絲,怎就沒有中毒?”

  小玄心感有異,憶及在湖心小島上吞食過一隻奇珠,又想起前幾日在龍犀體內吞食的大丹,隱隱覺得與這兩宗奇遇有關。想到此處,心中一動,當即用神骨劍在左腕脈際輕割瞭一記,送到百寶娘娘嘴邊,稍托起玉頜,將鮮血一滴滴喂入她口中。

  百寶娘娘悠悠醒來,驀爾驚省,急將朱唇挪開,顫聲道:“陛下在做什麼?”

  “夫人!”小玄喚,心中驚喜,悄忖此舉果然有用。

  百寶娘娘隻覺周身酥暖,四肢竟然恢復瞭幾許力氣,精神也覺振作瞭一些,雖然不明所以,也料多半是因為皇帝喂自己喝瞭血的原故,顫聲道:“陛下怎可如此,委實折殺臣婦!”

  “你怎樣瞭?可喘得上氣?”小玄問,見她拒意甚堅,隻好收回手腕,運轉功法聚氣凝血。

  百寶娘娘心中劇跳,萬分感激間,又覺事情不對,縱是女兒獲寵至極,抑或意在籠絡夫傢,也決不足以讓一個天子賜血為己療傷,一時疑思迭起,想起平日裡聽到今上種種貪色荒誕之聞,心底更是驚惑,一時僵在男兒背後,不敢動彈分毫。

  小玄不聞動靜,轉過頭去,見她雙頰含暈,不由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先前的丟人反應,耳根又有些燒熱起來。

  “回陛下,好些瞭。”百寶娘娘這才回應,突地輕輕一掙,卻發覺胸腹皆給黏連在皇帝背上,非但沒能脫開,反倒給牽扯著肩際傷處,痛得一聲低哼。

  “給蛛絲黏住瞭!夫人暫且莫動,小心傷口,待我再想想辦法。”小玄忙道,額角又在悄悄冒汗。

  百寶娘娘默不作聲,亦未再掙動,悄自運轉真氣,發現已能略微調息,不由一陣驚喜,當即行功自療。

  小玄知覺,遂尋瞭個能讓百寶娘娘較為舒服的姿勢坐下,以便她培元療傷,自己則趁此觀察周遭,隻盼能發現雪妃的蹤跡。

  此時已至淵中極深處,依然未見到底,四下點點瑩光飛飄舞,是這裡的惟一光源。

  “這些光亮色彩繽紛,不像是螢火蟲啊……”小玄心中好奇,等瞭好一會,終見一點瑩光飛到近旁,他生怕驚擾著百寶娘娘,探臂輕輕一撈,悄無聲息地將那點瑩光扣在手裡,開掌捏住一瞧,原來是隻小小蟲子,形貌介於瓢蟲及蜜蜂間,肥大的腹部呈半透明狀,內裡似有液體,盈晃間光芒閃閃,不停地變幻著顏色。

  “果然沒有見過,這地底下的東西就是古怪,不知是何物?”小玄尋思,捏著怪蟲拿到近處細瞧。

  “是九泉螢。”百寶娘娘的聲音從旁側響起,“隻以蝸牛、蛞蝓及蟲卵等小物為食,無毒無害,乃冥界的常見之物,除瞭它,冥界還有許多生靈甚至花木山石都會自行發光,所以真正的冥界並非人們以為的那般一片黑暗。”

  “夫人,身上可覺得好點?”小玄忙問。

  百寶娘娘長籲一氣,收瞭功法,道:“又好些瞭,已能調息瞭,萬望陛下繼尋小女,臣婦感恩不盡。”

  “這就去找!夫人扶穩。”小玄早就心如火燎,見她緩過些許,立馬從石上起身,背負著她就要往更深處躍落。

  “且慢!”百寶娘娘忽叫。

  小玄轉頭望去,見她抬首望著斜上,手指一處,道:“那是什麼?”循指望去,見上方崖壁數丈處的枝叢間似乎夾掛著一物,於昏暗中瞧不真切。

  “過去瞧瞧。”百寶娘娘道。

  小玄背著她急掠過去,探臂一摘,將那物取瞭下來,卻是一小塊撕碎的佈片,甚為眼熟。

  “是雪兒衣上的佈料!”百寶娘娘顫聲道,之前本已灰瞭心,這時頓又點燃瞭一絲希望的光亮。

  “照此看來,雪兒應該是從這個方向掉下去的!”小玄精神一振,不待百寶娘娘再言,當即貼著崖壁朝下疾降。

  豈知這一降,又逾二、三百丈深,兩人心中各自驚灼,皆祈雪若吉人天相,熬過此劫。

  再又飛降好一會,終似到瞭淵底,但見樹木縱橫扭曲交纏,形貌極是怪誕,兩人在林木間搜尋,發現地勢還在傾斜向下,林中開始出現簇簇奇花,大多都在散發著光芒,明暗不一煞是繁艷,加之四下裡九泉螢也越來越多,點點麗光浮空中漂移,使眼前的陰森怪林顯得瑰麗而神秘,隨著深入,周遭景致愈來愈奇,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木紛呈眼中,隻是兩人一心救人,哪有工夫觀賞景色。

  兩人朝下斜行,距崖壁漸離漸遠,卻然依沒有發現雪若蹤影,心中益發焦急。

  淵底異樣潮冷,濕寒侵骨,樹木也越來越密,地上根叢亂石起伏,還積瞭厚厚的腐枝敗葉,極為難走,小玄靴上裹滿泥濘,常常需要貓低身子穿過林木,在他背上的百寶娘娘還不時給枝椏抓搭住衣裳,尋進的速度大大減慢。

  百寶娘娘在小玄背上趴著,想著自己竟讓天子背負著到處行走,心中忽生出一種不真實的荒誕之感,心知大是不敬不雅,怎奈身上麻軟乏力,況且兩人還給蛛絲緊緊地黏連在一起,想想真是狼狽,隻好悄自運功培元,抓緊療傷,以期能多少再恢復些真靈。

  小玄忽然立定,卻是前方出現瞭一個沒有多大的洞口,周邊盡是由巨石構成的嶙峋石壁,攀滿瞭樹木、灌叢及厚厚的苔蘚,沿伸至濃如墨色的黑暗之中。

  “似乎沒別的去路瞭……”小玄道,註氣入劍,舉起神骨照向洞中,見其內有雜木自上而下倒掛,枝椏張牙舞爪般攔著,甚是陰森,稍略目測,這種大小的洞,隻有彎下身子才可勉強進去。

  “那就進去。”百寶娘娘道,心中打定主意,為瞭找到女兒,便是把淵底每個角落翻遍都成。

  “趴低點。”小玄道,提步邁向洞口。

  洞百寶娘娘隻好依言伏低身子,但覺兩人貼得愈加緊實,心底怦怦悄跳。

  小玄貓下身子鉆入洞中,一邊前行,一邊揮劍將洞內的雜密枝簇劈開,初時還能半躬著身穿行,走瞭一陣,就隻能改成伏跪狀前進,豈料石洞愈收愈窄,待到後來,隻有完全趴下方能繼續前挪,但聞背上的百寶娘娘不時發出一聲悶哼,料是給垂石刮擦著瞭。

  兩人煞是狼狽,小玄借著劍上的火光,瞧見石洞還在繼續收窄,心裡越來越沒底,又聽婦人在背上叫得有點淒慘,忽道:“如此難行,雪兒不會往這邊走吧?”

  百寶娘娘微微一怔,道:“何以見得?”

  小玄默然,隔瞭會方道:“這洞越收越窄,前邊怕是不通的。”。

  百寶娘娘見他似有打退堂鼓之意,堅持道:“適才也沒瞧見有別的去處,既已至此,也隻有走到頭再做定奪。”

  小玄遲疑道:“可是你……身上有傷,可還支撐得住?”

  百寶娘娘這才知曉他心中所慮,柔聲道:“謝陛下垂恤,臣婦沒事,陛下隻管往前。”

  對她而言,比起尋找愛女,挨受亂石刮擦的這點小創小痛委實算不瞭什麼!

  小玄點點頭,遂繼續朝前爬去,心裡暗暗祈禱,前方千萬別是絕路。

  百寶娘娘身上連接被硬銳的垂石凸石刮擦著,此時沒有真氣護體,肩際還有舊傷,痛得冷汗直冒,然卻再不敢出聲,隻是緊咬朱唇苦苦忍受。

  石洞甚深,小玄這一爬足足磨瞭逾柱香光景,終見前邊透現光亮,心中一喜,叫道:“似乎看見出口瞭!”

  百寶娘娘低應一聲,沒想自己虛弱如斯,隻這一程輕微地碰撞,身上已感有些不支,下頷垂落,無力的搭在男兒肩上。

  小玄察覺到她不太好,奮力向前,隨著接近,已能瞧見洞口外面飛舞的九泉螢發出的點點瑩光,正要爬出洞外,猛見洞口處的泥土高高地凸瞭起來,似乎有物在底下拱鉆,心中一驚,趕忙停下,將神骨盡鍔插入土中,以蔽劍光。

  百寶娘娘抬眼望去,見洞口前的泥土大片大片地拱動,足有數丈方圓,不禁臉色蒼白。

  這種情形下,再與強敵相遇,絕對不是個好時候。

  “瞧這動靜,絕對又是巨物!自從登上黑焰島,真是一刻都不讓人松怠!”小玄暗暗叫苦,思忖洞口被堵,自己如果從窄狹的洞內強行殺出,莫管怪物厲害與否,隻怕背上的嶽母大人就得先吃大虧,她此時這等虛弱,全無真氣護體,如何再經受得起任何磕碰。

  高高撐起的泥土乍然拱裂,隻見一段深褐色的管狀物露瞭出來,彎著曲著,現出一環一環的體壁,油滑通透,入目頗為惡心,然而未現頭尾,旋又沒入土裡去瞭。

  “什麼鬼東西?”小玄心忖,要說是蟒蚺之類,卻沒見鱗紋,並不太像。

  “似乎沒發現我們,等它過去。”百寶娘娘貼在他耳邊悄聲道。

  “還撐得住麼?”小玄壓著聲問。

  百寶娘娘點點頭,小玄隻覺耳廓一膩,卻是貼得太近,婦人的唇瓣碰觸著瞭自己。

  兩人臉皆一燙,各自移開,然而身上動彈不得,前後依舊緊緊相貼,這一緊張,彼此愈發敏感,方寸俱晰。隔不一會,縱是洞中潮寒,挨貼處竟皆熱瞭起來,煨得甚是舒服,暖是暖瞭,然卻尷尬無比,各自胡思亂想:誰先熱的?怎就熱瞭?也太失禮瞭……

  洞外的地面仍在反復拱動,泥土底下的怪物來回遊走,仿佛跟他們做對一般,就是遲遲不肯離去。

  眼見耗瞭盞茶光景,兩人暗自心焦,小玄苦苦地盯著地面,以防巨怪暴起傷人。

  “此乃不得已的。”百寶娘娘對自己道,心底羞意方才稍微弱去,她身上有傷,真氣幾無,體力枯竭,熬得久瞭,神智便有些迷糊起來,終於支撐不住,一直緊繃的身心倏忽齊懈,倦意潮湧襲至,竟然昏昏睡去。

  她的身體在暗中告訴她,她已經疲憊瞭太久,需要徹底的恣意的休息一下瞭。

  小玄忽覺背上的婦人“軟”瞭,整個人沒瞭骨頭般完全趴伏下來,稍一側臉,見百寶娘娘美目迷朦,吐息如蘭,竟是睡著瞭,心中戰戰兢兢,也不知是想讓她睡得好些抑或其它,不敢動彈分毫。

  百寶娘娘隻覺渾身舒暖,這一覺,赫是隨夫出征這半年來中最美意的一回,她睡得莫明踏實,蘭指輕攀著男兒肩際的衣衫,瑤鼻貼在他的頸側,輕輕呼吸,睡夢裡竟隱隱盼著就此下去。

  一切不管不顧,再不用醒。

  小玄強攏心神,隻怔怔地盯著洞外,突見地面翻開大片,怪物終於破土而出,幾乎整個兒都爬瞭出來,但見兩首俱尖,周身一節節肥嘟嘟的,根根剛毛煞是惹目,竟是條二、三丈長的巨大的蚯蚓。

  “原來是條地龍!”小玄錯愕,方才松瞭口氣,這種東西,體型縱巨,多半也不會危險到哪裡去。

  “快走快走!否則小聖爺爺立馬出來把你宰瞭!”他心裡嚷嚷,卻仍舊趴著沒動。

  俟好瞭一會,那條大蚯蚓才慢吞吞地朝遠處爬去,再又鉆入土中,消失不見。

  小玄悵然若失,輕聲對背後道:“我們可以出去瞭!”

  然卻不聞回應,他轉頭望去,見婦人玉頷歪擱在自己肩際,依舊睡得香甜,長睫纖垂,朱唇微綻,嬌慵之態無字可摹,一時看呆瞭,但感某處有些晃眼,眼睛稍往下移,立時雪膩入目,襟口內春色隱現,窄裹緊束的抹胸也難以掩住,恰可瞧見兩半滴粉搓酥般的肥美腴乳擠做一處,堆夾出一條令人心悸神迷的深深粉溝。

  小玄口幹舌燥,眼睛不覺又移近幾分,脖子正擰得酸痛,忽見婦人身子動瞭下,酥胸稍抬,頓有一股子婦人汗膩的暗香自襟口流出,撲面襲來,他目餳耳熱,驟感襠際生痛,卻是頂住瞭地面,幾要破土而入。

  就在這時,百寶娘娘若有所感,美目惺忪張啟,愣愣地望著男兒直勾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