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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虛與委蛇

  武翩甚為欣喜,然卻並無太多詫訝,隻是看小玄的目光中多瞭幾分耐人尋味的思索之色。

  這夜,武翩躚罕有的獨自一人來到軒中,師徒二人於采華神木下盤膝對坐。

  武翩躚繼為小玄講解誅天訣中的精要招法:“與敵對決,獲取優勢極為不易,但一取得,哪怕隻有丁點微末,也要牢牢把握,絕不能輕意付之流水。今夜傳與你的這個變化,乃誅天訣浩瀚如海之變化中最精妙的一式,叫做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這名字好生纏綿哩……”小玄有點走神,又想,“師父今晚獨自過來,原來是要傳授我絕招。”

  武翩躚繼道:“此招除瞭劍技,還蘊含身法、步法與慎密神妙的預判計算,若能瞭然於胸,優勢之際於敵人便似那附骨之蛀,如影隨形緊逐不舍,直至將優勢化為勝勢,不給敵人絲毫翻盤餘地。”

  接下便將不離不棄的關鍵之處細細講解,果然玄妙極絕。

  小玄如癡似醉,聽到妙處,幾欲一嘯方快。

  武翩躚從蒲團上起身,取瞭根竹枝將招式演繹給小玄看。

  小玄瞧得心馳神搖,眼中的師父,直如凌波妃子九天飛仙。

  “看明瞭多少?你且試練一回我看。”武翩躚把竹枝拋瞭過來。

  小玄接住,默想一遍師父先前所授,正要起手,忽見紅葉飛步入園,急行到武翩躚跟前道:“稟娘娘,閻公公著人來報,皇上正往這邊過來!”

  武翩躚微微一怔:“皇上不是知道我正在閉關靜修麼,怎還要來?”

  紅葉道:“閻公公說,皇上今晚宴請東海異人,興致極佳,在席上喝高瞭,突然就非要過來,勸也勸不住。”

  武翩躚眉心微蹙,沉吟須臾,道:“你們先把皇上迎往儀真宮,我這便過去。”

  紅葉應是,轉身匆匆離去。

  武翩躚對小玄道:“你且好好練習,我明兒再來教你。”說罷即往園外走,小玄陪著相送,豈知還沒走到大門,已見有許多人魚貫進來,手裡皆提燈籠,俱是宮人衣飾。

  紅葉折而復返,低聲道:“皇上玉輦已到軒外。”

  武翩躚便停下瞭腳步。小玄不知該不該回避,見師父沒說什麼,隻好跟著立定不動。

  隻聞有人大笑道:“迷妃喜歡清靜,你們都在外邊候著!”

  旋見黎姑姑同幾個大小內相擁著一人進來,高矮肥瘦與小玄相若,身著一襲玄色袞袍,正是日月皇朝當今天子晁紫閣,此時未著冠冕,頭頂上隻系著方軟紗,奇的是臉上竟戴著張詭異面具,覆及鼻梁,雙開眼洞,額頂豎著七根形貌大小不一的彎角。

  小玄瞧見,心中聚然突跳,似覺那張面具好生眼熟。

  武翩躚上前一步,隻稍鞠身子,襝衽行禮道:“未想萬歲駕臨,臣妾有失迎迓,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上前扶住,哈哈笑道:“朕不請自來,擾你清修,還乞愛妃莫要著惱哩!”

  言罷,便牽住武翩躚的手往池邊的石桌走去,又道:“朕今夜宴請東海異人,相處甚歡,忽然記起愛妃也非凡人,這又好些天不見,便要過來瞧瞧。”

  他聲音十分奇特,不過短短幾句,音調聲線竟變瞭又變,就如同數人在說話,時而沙啞,時而柔和,時而粗糙,時而清澈,時而尖銳,旋而又低沉,並且間中始終夾帶著微雜的喘息,似是大病方愈疲累之極。

  小玄暗覺奇怪,跟在師父側後,尚隔數步,便聞到重重酒氣,又見其步履微有蹌踉,心忖:“果然喝多瞭……”

  他目光一挪,落到皇帝牽師父的那隻手上,不覺眉心微擰,心中莫明不爽,就於此刻,猛感頸後一緊,竟然炸起顆顆雞皮疙瘩,詫訝轉首,視線驟然對上瞭一雙眼睛。

  一個內相裝束的人正不動聲色地盯著他,面貌無奇,眼神卻無比冰冷、陰鷙,犀利如刃。

  “好毒的眼睛!”小玄一陣心悸,然他天性萬般不懼,不避反迎倒多瞧瞭他幾眼。

  武翩躚微微一笑,道:“陛下說的東海異人,可是那個逍遙郎君麼?”

  這時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太監搶先趕到前邊,作狀地用拂塵在石桌石凳上掃瞭掃,這才躬請兩位主子入坐,畢恭畢敬地立於皇帝身側。

  “正是,這逍遙郎君不同往日降臨的仙真,來時竟是乘龍而至,又有滿空異像,朕這些日與之會晤,大有醍醐灌頂之感吶!”皇帝興致勃勃道,手仍緊握著武翩躚。

  “陛下手心握著何物?怪硌人的。”武翩躚忽道。

  “此乃逍遙郎君獻與朕的一樣奇物,愛妃片刻即知其妙矣!”皇帝大笑。

  武翩躚眸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色。

  “這逍遙郎君真乃奇士,一登迷樓,便知深淺關鍵,言朕這樓中步步有玄機,處處皆奇境,不但能引聚天地靈氣,且隱有大陣法大禁制,大加贊嘆!還巴巴地問朕是如何築造的。”皇帝道。

  “那陛下有沒有告訴他?”武翩躚道。

  “哈哈,朕告訴他,迷樓非凡人可建,今能築成,乃降世天妃所授!”皇帝道。

  “原來迷樓是得師父之授而造!”小玄心中大訝,不由越發敬羨武翩躚。

  “那逍遙郎君便問,天妃今在何處?朕答,正在後宮之中!哈哈哈!”皇帝滿面得色。

  武翩躚若有所思地望著被握住的手,並未接話。

  皇帝又道:“那逍遙郎君聞言甚訝,直誇朕聖德厚積,才有天妃相助,還來求朕,望賜天妃一見。”

  武翩躚抬眼,道:“陛下如何回答?”

  皇帝眨瞭下眼,望著武翩躚道:“那逍遙郎君風神秀逸,決非凡間俗士,愛妃可願會上一面?”

  武翩躚略作沉吟,道:“臣妾在山上修行之時,就曾聽聞那逍遙郎君的所作所為,想必陛下也有所聞,這種齷齪野人,萬歲說臣妾見是不見?”

  皇帝哈哈大笑,改口道:“不見不見,朕的神仙妃子,豈是想見就見的!”

  武翩躚面上隱有慍色。

  皇帝忽然微微一怔,指著武翩躚身後的小玄道:“那是何人?”

  武翩躚不慌不忙地側過臉,道:“小玄,過來拜見皇上。”

  小玄隻好走到前邊,學著師父稍一鞠身,朝皇帝作瞭一揖。

  皇帝身後的胖大太監面色丕變,壓著聲喝道:“大膽,見瞭萬歲,怎不下跪!”

  武翩躚瞥瞭他一眼,笑道:“閻公公,我這徒兒常在山上,不識宮裡的規矩,你急什麼呀?”

  胖大太監立時噤若寒蟬,討好一笑,垂下頭去。

  皇帝笑道:“原來是愛妃的門下,那便是仙傢弟子,宮裡規矩什麼的慢慢來,不妨不妨。”

  武翩躚這才對皇帝道:“陛下,他叫崔小玄,乃是臣妾未出山時收的徒兒,此前一直在山中看守洞府,上次回山,便把他帶瞭出來,望陛下允他留在宮中為臣妾燒丹煉藥。”

  皇帝註目小玄,在采華散發出的柔和光芒下,面具的兩隻眼洞內漆黑一團,陰森森地看不清他的眼神。

  小玄也在望他,煞是疑惑。

  園中一片安靜。

  周圍宮人大氣不敢出,皆紋絲不動地立著,心裡惶惶不安。

  武翩躚心念電轉,暗自尋思有甚不妥。

  隔瞭好一會,終聞皇帝道:“你這徒兒,可有所長?”

  眾宮人皆悄松瞭口氣。

  武翩躚想瞭想,道:“我這徒兒的機關術還算過得去。”

  皇帝道:“如此甚巧,雖然迷樓即將竣工,但皇陵又要開始修繕,龔世弘老是跟朕討人。另外,過些時日,天機島打造的機關大軍或要馳援雲州,也須得許多人材駕馭。”說到此處,稍側過頭,對身旁的胖大太監道:“閻卓忠,你代朕想想,眼下還有什麼相關空缺?”

  “相關的空缺……似乎將作監還有……”閻卓忠遲疑道,眼睛望向武翩躚。

  武翩躚微合瞭下眼。

  閻卓忠遂道:“回皇上,將作監尚缺少匠卿一職。”

  “少匠卿是個幾品?”皇帝問。

  “從四品。”閻卓忠答。

  “雖說快瞭點,但小玄既為仙傢弟子……”皇帝沉吟,瞧瞭武翩躚一眼。

  “萬歲不是素來最愛才麼,眼下又是用人之際,何拘快慢。”閻卓忠陪笑道。

  皇帝即道:“好,那就封崔小玄為少匠卿!”

  “小玄,快謝恩。”武翩躚微笑道。

  “謝皇上。”小玄草草一揖,算是謝恩,目光不覺又落到瞭皇帝握著師父柔荑的那隻手上,心中益發不痛快。

  “崔小玄,朕先要你辦件事。”皇帝忽道:“你就暫且留在儀真宮,除瞭為你師父燒丹煉藥,於下月十五之前,為朕打造個厲害的機關出來!”

  小玄一怔。

  “陛下這是要考考小玄的機關術麼?”武翩躚笑問。

  “愛妃可還記得程兆琦獻與朕的那隻飛焰將軍麼?”皇帝不答反問。

  “那隻一飛起來就渾身是火的大雕麼?記得呀,據說是其三夫人百寶娘娘煉造的甲兵,好生猛惡的東西。”武翩躚道。

  “今夜宴上,與逍遙郎君同來的一個仙姬,據說乃是西海龍王的公主,為助酒興,祭出一怪,卻是機關,叫做蟹霸王,三兩下就把程兆琦的飛焰將軍幹翻瞭。”皇帝道。

  “這等兇猛?”武翩躚淡淡道。

  “席上尚有別的仙傢,俱來瞭興致,紛紛祭出自傢的寶貝,有甲兵,有機關,有靈獸,去與那蟹霸王賭鬥,結果都不是對手,然皆不服,又約來日再比。”皇帝笑道:“朕一想,何不在宮中來個仙靈大比,隻限眾仙傢以甲兵機關靈獸等上場賭鬥,既不傷和氣,又能見識仙傢玄妙,想必有趣得緊!”

  “果然有趣。”武翩躚和應道,似乎有點心神不定,眼睛望向被握住的手,眉心微蹙,雪頰不知何時暈出瞭薄薄嫣紅。

  “又恰逢湯國璋進言,說南宮陽得邪穢魔力,猖獗已久,奉天候屢蕩不滅,何不趁此張榜招賢,廣邀能人志士前來相聚,協力誅討叛賊!”皇帝接道。

  “湯相這主意甚好。”武翩躚道。

  “於是下月十五,朕要在迎聖臺上舉辦個仙靈大會,廣邀八方仙聖參加,到時或可得一、二賢能,助朕平定雲州。而且百官之中,不是時有閑言碎語說朕不修德政,隻會神仙麼,到時就讓他們開開眼,知曉什麼是神仙世界!哈哈哈!”皇帝大笑,轉對小玄道:“你既是天妃的徒弟,又修機關之術,到時便為朕打造個機關上場比試!”

  “這個……”小玄望望武翩躚,暗自掂量,卻中毫無把握。

  “慌什麼,你道皇上還真會倚仗你造的東西麼,不過是讓你湊湊熱鬧罷瞭。”武翩躚微笑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愛妃真謂朕之知已也,我已命國師為朕出戰。”又對小玄道:“你莫害怕,就當做去玩兒,敗瞭便是湊個熱鬧,勝瞭重重有賞!”

  小玄依然心中沒底,隻好含糊應瞭。

  “陛下掌心裡到底藏瞭什麼東西?”武翩躚忽道:“怎煨得臣妾手都麻熱瞭?”

  皇帝笑聲驟大,酒氣四噴,這才放開武翩躚的手,攤開掌,隻見手心裡有奇異物事,彎細有如新月,一頭綴著顆荔狀紅珠,一頭連著個碧色玉環,皆極小巧,做工無比精致,笑道:“此扣乃逍遙郎君今日獻與朕的寶貝,叫做顫聲嬌,又叫寸寸酥,由異石造就,上銘仙傢妙符,暗藏枕衾之妙,最助房中之興!”

  武翩躚面色微變,即時縮回手去,不知怎的,竟感臉上身上陣陣發熱。

  皇帝卻一臂勾攬住其腰,低聲道:“聽那逍遙郎君說得如何奇妙,朕今特意晚過來,便是要與愛妃試上一試。”

  “陛下不知臣妾這數月皆在閉關靜修麼?”武翩躚薄嗔道。

  “正因由著愛妃修行,久未溫存,朕才思戀之至!而朕雖有後宮三千,卻唯愛妃能解一渴!”皇帝欲焰已熾,當著眾人呶起嘴就往玉人臉上親。

  “臣妾不敢,若是貪圖這一夕歡娛,隻怕數月苦功便要盡棄。”武翩躚別開臉去,隻是不肯。

  “棄便棄吧,愛妃既然降世,人間富貴已享之不盡,這無味神仙不做也罷!”皇帝半起身子,手捉臂攬,大有用強之意。

  “陛下再要如此,臣妾可就惱瞭!”武翩躚繃著臉冷冷道。

  小玄一旁瞧著,不覺又灼又惱,心裡向著師父,竟然吃起皇帝的醋來:“師父不肯,這廝還糾纏不清做甚麼!”

  皇帝嘿嘿一笑,遂罷手坐回,道:“愛妃此時不願,一會可莫要求朕耶!”

  周圍宮人面面相覷,個個暗自心驚,隻怕龍顏震怒,大傢便要倒黴。

  武翩躚隻覺身上越來越熱,聽瞭皇帝之言,心中益發疑惑,驀感腹下一酥,情欲潮般掩來,方知已著瞭道兒。

  皇帝冷眼斜睨,見美人面上愈來愈紅,眼中盈盈起波,心中暗喜,幾要笑出聲來。

  武翩躚咬瞭咬唇,道:“陛下可是在臣妾身上做瞭什麼手腳?”

  皇帝放聲大笑:“那逍遙郎君聽朕說愛妃正在清修,怕是不肯相從,便在這銷魂扣上喂瞭點仙傢的妙物,叫做七步回心極樂散,意為傾刻間便會回心轉意,觸著之後,非陰陽合和共登極樂不能解矣!”

  武翩躚身子微震,旁邊的黎姑姑同紅葉對視一眼。

  小玄又驚又怒,心道:“身為一國之君,竟以此下作手段欺詐我師父!”

  “萬歲好壞!竟合著別人來算計臣妾!”武翩躚微喘道。

  “若非如此,愛妃焉肯從朕耶!”皇帝嘴角勾起,又再度伸臂,來兜攬美人柳腰。

  “陛下欺負人!那……我們回宮裡去吧。”武翩躚低聲道。

  皇帝笑嘻嘻道:“此時月白風清,太華軒中更是凈爽宜人,朕今晚要與愛妃做對野鴛鴦,嘗嘗那天為被地作席之趣!”

  “太華軒乃是清修之地,豈可褻瀆。”武翩躚驚道,目光掃瞭下旁人。

  “朕已急不可待,便在此處罷瞭!”皇帝稍側過頭,輕喝道:“還不退下!”

  閻公公忙打瞭個手勢,急率眾宮人退出軒去,閉上瞭大門。

  武翩躚忽道:“陛下,夜酣香可不在此處。”

  皇帝笑道:“今夜不妨,逍遙郎君還獻瞭一樣秘丹,說是極具奇效,朕今晚就要試試,即便沒有夜酣香,是否也能一展雄風!”

  武翩躚又道:“沒有夜酣香,臣妾也是睡不好的。”

  皇帝灼急道:“夜酣香雖妙,但一夜不用又有何妨?愛妃就莫要再折騰朕啦!”

  武翩躚萬般無奈,道:“既然陛下不肯回宮,那臣妾便把夜酣香取過來吧。”轉頭朝愣在旁邊的紅葉瞪瞭一眼,道:“還不快去!”

  紅葉立時省醒,快步去瞭。

  黎姑姑對小玄悄聲道:“你也快走,回屋裡去。”

  小玄無奈,隻好朝自己房間走去,磨磨蹭蹭走到軒舍之前,也不進屋,便躲入一根廊柱之後,轉朝園心偷望。

  遙見皇帝已經動手動腳,武翩躚依然推拒不肯,隻是臉上頸間越來越紅,有如火炙火燎一般。

  過不片刻,瞧見紅葉抱著一頂帳子急步趕回,在池邊支起,登時華彩四射,也不知何物所制,帳絲瑰麗絢爛,然卻幾近透明,其上紋絡光影皆在緩緩變幻,煞是奇異,顯非尋常之物。

  “這帳子便是夜酣香麼?好生奇異!”小玄心道。

  武翩躚這才起身,澀聲道:“夜酣香已到,陛下隨臣妾來!”

  皇帝早已欲火焚身,連道:“快走快走!”即隨美人鉆入帳中。

  小玄面色灰敗,心如刀絞,旋而嘲啐自己:“人傢本就是帝王妃子,你又急個啥!”

  他在柱後怔瞭好一會,心覺甚沒意思,方要轉身回屋,忽見帳簾一掀,有人鉆瞭出來,正是武翩躚,衣裳微亂,卻未褪解,急急就往東面的閣樓走。

  黎姑姑與紅葉即迎上前,武翩躚朝寶帳一指,壓低聲道:“守在此處!”

  紅葉應瞭,忙轉回帳前立著,黎姑姑則仍緊隨武翩躚身後。

  小玄不知發生何事,遠遠看見師父走得甚急,忽然腳下給什麼絆著,打瞭個踉蹌,黎姑姑趕忙扶住。

  這近月來,武翩躚於他眼中皆雍容自若,從未見過這等驚慌狼狽,心中生疼,沒再多想,便沖瞭出去,急奔近前,從另一邊扶住瞭師父。

  奔過寶帳之時,一眼瞥見帳中皇帝的身影,明明獨自一個,卻做出男女交合之狀,口中嗬嗬怒喘,極是詭異古怪。

  “你來做什麼!”武翩躚怒道,未等小玄回答,便甩開他扶持的手,繼續急朝前行。

  “你快回屋裡去!”黎姑姑也喚。

  “師父怎麼瞭?”小玄哪裡肯聽,依舊緊緊跟隨。

  前邊兩人無暇理會,便由他跟著,轉眼已到太華軒東面的一座閣樓前,武翩躚低頌瞭句禁咒,推門而入,隻見裡面立著數排高大櫥櫃,收著成千上萬格屜子,原來是個極大的藥石庫房。

  “如此多的藥石材料!得費多少功夫才收集得來!”小玄心中震撼。

  “用什麼解?九轉碧遊丹可以麼?”黎姑姑神情緊張道。

  武翩躚略微沉吟,微喘道:“如是尋常毒物,又豈能奈何得瞭我。碧遊丹隻可解毒,無法去穢……我記得收藏過一樣佛門聖藥,喚做清風凈塵丹,能辟百穢,或許可解。”

  “收在何處?”黎姑姑問。

  “找!似乎是一個墨色瓶子裝著的。”武翩躚話沒說完,人已飛身而起,急掠至櫥前翻尋起來。

  黎姑姑則就近一排藥櫥開始搜尋,瞥瞭眼小玄,道:“還不快去找!每格屜子前都有簽條,看見標著清風凈塵丹的就趕緊取來!”

  小玄應瞭,心知緊急,飛步奔到另一排藥櫥去尋找。

  然而每排藥櫥又高又大,抽屜數不勝數,急迫間找一樣東西,直如大海撈針,三人搜尋瞭半天,也沒能找到。

  “實在太多瞭,我去把紅葉喚來一起找!”黎姑姑叫道。

  “不可,夜酣香那裡定須有人守著!”武翩躚在另一邊應,聲音微微顫抖。

  小玄聽聲音有點不對,趕忙轉過去看,見武翩躚一手撐著藥櫥,一手捂著胸口,彎俯著身子在那喘息,不禁一驚,急奔過去扶住。

  “別過來!”武翩躚厲叱,一把將他推開。

  小玄這才瞧清她的樣子,但見雙頰如火,神情狼狽,越發驚訝。

  “快去找藥!”武翩躚喘息道,顫晃著支起身,又繼續在藥櫥間翻找,隻是手腳忙亂瞭許多,將屜中的藥材藥末弄灑瞭一地。

  小玄不敢遠離,便在附近搜尋。

  過沒多久,忽聽武翩躚呻吟一聲,然後沒瞭動靜,忙轉頭去瞧,見她趴靠在一格拉出的抽屜上,趕緊又奔過去,急問道:“師父你怎樣瞭?”

  武翩躚削肩不住輕抖,狀極痛苦。

  “這到底是怎麼瞭?”小玄心中又急又疼,不知如何是好。

  武翩躚隻是不語,偶爾自喉底迸出一絲細細哼吟,如難忍似難耐,令人聞之心跳。

  小玄手足無措。

  “小玄。”武翩躚忽叫,背對著他低喚:“你過來。”

  小玄忙走近前去,猶豫瞭一瞬,方要伸手去扶,卻聽武翩躚又道:“再近一點。”

  他怔瞭下,便再跨前半步,登感熱氣襲來,間中夾著縷縷幽香,顯然是從師父身上散發的。

  “沒碰著就這麼熱,師父身上怕是要著火瞭!”小玄心中愈驚。

  武翩躚猛然轉身,此時兩人相距極近,鼻口險些觸著,一時僵在那裡,四目對望,皆俱凝固不動,咫尺之間,彼此眼睫根根可數。

  小玄見她神情與往日大不相同,此時麗眸流波,嬌媚不可名狀,心頭突突直跳,卻哪裡敢動分毫。

  武翩躚垂下眼睛,視線緩緩移到瞭他的唇上,喘息愈來愈急,愈來愈嬌。

  小玄心驚脈跳,望著玉人迷離的眼神,心中不由迷亂起來,目光也落到瞭對面的朱唇之上,但見水潤脂凝般奇嬌異嫩,萬分誘人,迷迷糊糊地就親瞭上去。

  觸著剎那,武翩躚嬌軀一震,仿從夢中驚醒,驀地美目睜圓,發狠就咬瞭下去。

  小玄劇痛,悶哼一聲急往後退。

  武翩躚酥胸急劇起伏,似羞似怒,更似氣惱自己。

  小玄捂住嘴,隻覺唇上撕痛,口內又有腥咸味道,心知給咬出血瞭,不禁又驚又愧,暗罵自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