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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傲世絕學

  “我隻是問皇上是啥模樣,又沒要你妄議皇上。還有,難道別人一說皇上就沒好話麼,為啥非要用妄議這兩字?”小玄沒好氣道。

  小見怔瞭怔,遲疑半晌,隻應:“我也不知皇上長啥樣子。”

  “你在宮裡多久瞭,不會到現在都沒遇見過皇上吧?”小玄道。

  “皇上最寵娘娘,時不時就會來儀真宮,我怎會沒遇見過!”小見不高興道。

  “那就奇怪瞭,既然遇見過,為何卻不知道他是啥樣子?”小玄越發不解。

  “因為這些年,皇上一直都戴著面具,誰都見不著他原本的樣子瞭。”小見道。

  “一直都戴著面具?難道吃飯睡覺上朝出行都戴著麼?堂堂一個天子為啥要戴面具?”小玄大感奇怪,一連數問。

  “不太清楚,隻聽聞是數年前皇上生瞭場大病,太醫們皆束手無策,某天忽然來瞭個異人,說是海外天機島的煉氣士,獻與皇上一張奇怪的面具,皇上戴上之後,病果然就好瞭,皇上大喜,便敕封那異人為護國真人哩。”小見停瞭下道:“而皇上自從戴上那張面具後,就再也不肯摘下來瞭,片刻都不離身的。”

  “那面具是啥樣子,這等神奇?”小玄問道。

  “那面具神奇是神奇,不過模樣卻不怎麼好……”小見又望望四下,聲音壓得更低:“那面具開著兩個眼洞,頂上豎著七根古怪彎角,晚上遇見,還怪嚇人哩。”

  “豎著七根古怪彎角……”小玄呆瞭下,心中忽一陣迷糊。

  兩人邊說邊走,漸近太華軒,突見對面光亮一閃,抬頭望去,隻見絕壁對面的高臺上空彩雲湧動,霞光道道,旋又有垂珠、金花等異像,此時天色已暗,極為璀璨絢麗。

  “那是什麼?”小玄奇道。

  苗小見掰著手指算,篤定道:“是瞭,今天是十五,月色圓滿,必是皇上在迎聖臺設宴迎仙呢!”

  “設宴迎仙?”小玄問。

  “迷樓雖未完全築成,但已令天地靈氣聚集,曾引來百仙相賀,皇上大為歡喜,為求國祚萬世,便不時在迎聖臺上設宴,結納八方神聖。”苗小見道。

  “來的都是什麼神仙?”小玄繼問,他原本就是仙傢弟子,也不覺得有多稀奇。

  “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都有,有俗有儒有僧有道,還有好些女神仙哩。有的神仙因見迷樓上靈氣極好,便留下來不走瞭。”小見滔滔不絕,忽更興奮道:“聽說皇上近日還要迎請一位從海上來的大仙,名號叫做逍遙郎君,不知今晚會不會到?”

  小玄凝目遠眺,隻見霞光映襯下,夜空之中竟似出現瞭鸞鶴羊鹿等仙禽異獸的身影,煞是熱鬧。

  “哎哎!可惜沒法過去瞧瞧!”小見滿臉羨慕之色。

  就於此刻,猛聞一聲長吟,蕩人魂魄,光芒當中赫然出現瞭一條龍的身影,通體瑩白,如玉雕就,腰尾模糊在夜空裡,不知長達幾何,龍背上似有數名仙姬坐臥,當空蜿蜒遨遊。

  “哇!是龍!是龍!”小見大叫,“是條白龍!全身都是白的……啊,後面還有座宮殿!”

  小玄目力遠勝小見,瞧清出現在空中的宮殿其實是由白龍牽拉的一個體形極巨的車廂,雕工畫飾華美絕倫,非人間能有。

  “不行,我要到棲星樓那邊瞧瞧去!”小見扔下他,飛步跑瞭。

  小玄瞧得目瞪口呆,隔瞭好一會,方見白龍牽拉著巨廂徐徐降落到迎聖臺上去,身影給臺上的樓閣樹木遮去大半。

  空中的光亮立時暗弱瞭許多,他猛然發現天色已全黑,急忙快步往太華軒趕。

  小玄回到園中,見武翩躚並未到來,這才松瞭口氣。但見園心池中的采華樹枝幹瑩瑩生輝,光亮較白天更勝,映耀得滿園皎潔,不禁暗暗稱奇,遂繞著池子漫步觀賞。

  不覺間,一抬頭,見已走到自己住處之前,忽然想起早上的小桃精,便推門進去,瞧見屋中情形,不由吃瞭一驚。

  原來亂做一團的屋子已給收拾得井井有條,牙盾靠在墻邊,赤索與紫鏈掛在墻上,桌心亮著燈,床上的枕被也整疊得十分整齊。

  而那隻青瓷瓶兒則放在瞭近窗的一張小幾上,瓶口空著。

  “夭夭?”小玄訝然低喚,眼角瞥見旁側一陣輕微波動,轉頭望去,就見小桃精徐徐現出身影來,肩如削,腰似柳,裊裊娜娜的離地寸餘飄浮著。

  “是你收拾的?”小玄問。

  女孩點頭,目光似水笑意盈盈。

  原本她初成人形,在瓶外不能久留,但因此前在迷林中與小玄纏綿無數,飽沐玄陽至精,加之太華軒中靈氣無比鬱盛,這回竟能一直保持著人形。

  小玄忽然發覺有點不對,緊張道:“那隻大藥櫥呢,還有那個大鼎,怎麼都不見瞭?”

  夭夭答:“那兩樣東西十分巨大,擺這屋裡委實太擠瞭,我瞧見隔壁房間空空蕩蕩,不像是有人住,就搬過去放那邊瞭。”

  小玄籲瞭口氣,柔聲道:“辛苦你啦,那麼重的東西你怎麼搬得動?”

  小桃精笑道:“用法術呀,娘娘教過我搬運之術。”

  “原來如此。”小玄望望四下,不見那些醜怖的怪物屍體,料是也給小桃精搬到別處去瞭,心中很是滿意。

  “還有那些零碎的物件,死掉的怪物,我搬到隔壁的隔壁去瞭,這一排屋舍,好像都沒住人。”夭夭果然道。

  “很好,很好……”小玄笑咪咪的,不知怎麼,竟然隱覺自己老早就已喜歡這小桃精瞭。

  “而那些精致的東西,我就收在這裡。”夭夭飄到衣櫥前,拉開櫥門,隻見內格層架上擺放著一包女子手飾,一條紫綾束胸,還有一把小巧的牙骨團扇。

  “那是什麼?”小玄走過去,將團扇拿瞭起來,始終想不起自己怎麼會有這些女子之物。

  他將團扇翻來覆去的瞧,見扇面不知何物所制,當中似有雲霧緩湧光霞隱透,甚是怪古玄異。

  小桃精飄瞭過來,貼抱著他手臂一起看那團扇,卻似乎對小玄更感興趣,瞧沒兩眼就把視線挪到瞭男兒臉上,仰著臉兒癡癡地望著他。

  小玄眉心緊擰,盯著團扇苦苦思索,突地啟唇默念,驟見團扇扇面一亮,加持在其中的文字與圖案一一顯現出來,赫然記錄著無數玄妙技法,什麼小四象訣、無相之眼、借形術……甚至令人心跳的雙修秘術,更令他心花怒放的是還記載瞭許多禦甲類、機關類怪物的煉造制造之法,大多配以詳盡的剖解與心得。

  “我怎會有這等神妙之物!”小玄驚喜交加,一時瞧得如癡如醉。

  而夭夭則靜靜地旁邊陪著,饒有興味地觀察著他表情的變化。

  “小玄。”忽然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音量不大,然卻清晰非常。

  小玄趕忙將團扇收入袖內,對夭夭小聲道:“師父叫我,你先歇息去。”

  女孩乖乖點頭,也小小聲道:“我等你。”

  小玄推門而出,快步來到園中,見池邊一人背對著自己,身影窈窕,正是武翩躚。

  在不遠處,暗影裡還立著一褐衣婦人,卻是黎姑姑。

  “師父。”小玄上前拜見。

  武翩躚轉過身來,此時的她一襲素衣,立於采華神木吐出的柔和光華之中,顏如玉,膚若雪,美得如夢似幻。

  小玄微微一呆。

  “小玄,這裡可住得慣?”武翩躚問。

  “都挺好,隻是……”小玄應。

  “隻是什麼?”武翩躚道。

  “隻是弟子許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起來瞭,還盼師父能為弟子驅除魔障。”小玄苦惱道。

  “我正在想辦法呢,你中的這邪術非同小可,驅除魔障尚需時日。”武翩躚不緊不慢道。

  小玄心底生涼,聽師父口吻,似乎眼下還未找到驅除之法。

  武翩躚瞧瞭瞧他,道:“小玄,你不是想學劍技麼,從今天開始,為師便傳授你本門絕學。”

  “多謝師父!”小玄立時歡喜起來,今早於妖魔巢穴中的驚鴻一瞥,已令他完全折服。

  武翩躚道:“本門武學源遠流長,且大不同於其他門派。吾門先輩自大荒伊始,就與最兇猛的飛禽走獸爭鬥,在漫長的歲月裡,又與無數勇狠的異族爭鬥,再後來,更與天上地下最強大的神魔爭鬥,時至今日,已成睨視八方的戰鬥技藝。”

  “與天上地下最強大的神魔爭鬥?”小玄怔瞭下。

  武翩躚並未進一步細說,繼道:“因此,本門的武學乃是從無數激戰惡戰之中鍛打淬煉而生,同別的門派相比,更追求徹底的勝利,快迅、有效,摒棄一切無用的多餘的東西是本門武學的第一要義。”

  小玄認真聽著。

  “然而天地廣大無限,各派各系武學形形色色浩瀚如海,間中有無數出類拔萃甚至匪夷所思的絕技,想要獲勝,殊非易事,即便本門有最疾捷、最精湛的武技。”武翩躚停瞭下,道:“但是,如能知悉、瞭解所天地間所有武學內裡的秘密,便有瞭戰無不勝的可能。”

  “瞭解所天地間所有武學內裡的秘密……這怎麼可能?”小玄道。

  “的確不可能。”武翩躚一指園子東面的樓閣群,道:“本門同其它名門大派一樣,也在極力攫取別人的秘密,那幾座樓閣當中最大的一座,叫做經海閣,裡邊收藏著成千上萬的武學典籍……”

  “這麼多!”小玄吃瞭一驚。

  “可是這萬千年來收集的秘藏,於天地間的武學而言也不過是鳳毛麟角。”武翩躚道。

  “光這鳳毛麟角,怕是一輩子看都看不完啦。”小玄吸瞭口涼氣。

  “然而,即便如此,本門的武技仍能傲立於天地武學的最巔峰,自大荒以來,天上地下,所向披靡。”武翩躚傲然道。

  “這是因何?是因為本門的武技實在太過精妙麼?”小玄忍不住問。

  “這是因為,除瞭精妙的武技,本門絕學當中還擁有一樣獨異的秘技,叫做北溟玄數。”

  “北溟玄數?聽名字不像是武技絕學呀……”小玄悄忖,忽爾一癡,心底深處閃掠過絲縷模糊物事,似極久遠。

  “北溟者,即玄冥之淵,深不可測浩瀚無邊。而這北溟玄數以其為名,自是隱蘊其義,於武學中可謂另辟蹊徑,天地唯一。如能融會貫通,便等同於瞬間就勘破敵技之虛實強弱來龍去脈。”武翩躚道。

  “瞬間勘破敵技之虛實強弱來龍去脈……這個如何能夠做到?”小玄訝問。

  “計算,依憑的就是計算。自敵人發招伊始,指尖初動衣發微顫之時,便開始計算,巨細無遺地計算。”武翩躚道,似乎怕小玄聽不明白,說得極慢:“計算出敵招進擊的方位、角度、軌跡以及所有可能的變化,然後再計算出自己最佳的應對,最終以本門精絕的武技加以擊破。”

  小玄張大瞭嘴巴:“可是……這電光石火間,怎麼可能做到?若是遇上厲害的對手,莫說計算,隻怕瞧都瞧不清楚。”

  武翩躚不語,抬起一隻手,蘭指輕勾,身後池中忽然無聲無息地躍起一顆珍珠大小的水滴,徐徐上升,又平平穩穩地飛移到兩人之間。

  小玄見水滴懸停在面前,給采華神木的光華映照得晶瑩剔透,一時不知師父要做什麼。

  “看仔細瞭。”武翩躚道,尖尖筍指隔空輕輕一彈,水滴登時破碎,散做無數更細小的水珠子四下飛散。

  小玄摸摸頭,依然不明所以然。

  “適才,水滴破碎成瞭多少顆小水珠?”武翩躚負手問。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這……這個怎麼能看得清楚?”

  武翩躚再度抬手,這回卻是舒展成掌,對小玄道:“手放上來。”

  小玄心頭一跳,沒有多想,遂把手攤成掌,輕輕覆到師父那瑩白如玉的手掌上,隻覺纖巧涼滑柔若無骨,手掌頓時木瞭半邊。

  武翩躚五指收攏,稍稍握緊男兒的手。

  小玄突感一道真氣自她掌心湧流過來,很快就與自己身上的氣脈融貫成一體。

  武翩躚另一隻手展指輕勾,又一顆水滴從池中悠顫顫升起,然後長眼似地飛到兩人中間,再次彈指虛擊。

  小玄驀然睜大眼睛,水滴仍舊在眼前破碎,隻不過一切都變瞭,變得極慢。

  這一次,他竟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水滴如何破碎,然後四散的小水珠如何飛濺出去,景像異樣清晰。

  武翩躚松掌,收回手去,道:“這次,可看清楚瞭麼?”

  “看清楚瞭,隻是仍然數不清水滴破碎成多少顆。”小玄心頭震撼,回味著之前的所見所感,如於夢中。

  “這是因為,我傳與你的,隻是北溟玄數的初層法力。”武翩躚道。

  “隻是初層法力?”小玄道。

  “北溟玄數共有十境,分為入神,觀心,坐照,抱拙,忘妙,大癡,守虛,通幽,洞冥,至玄。”武翩躚娓娓道來,“適才你所感應到的,不過是入神之境,往後每進一境,便有數倍之功。譬如最初的入神之境,別人風馳電掣,在你眼裡卻如蝸行龜走,待到修至至玄之境,別人的剎那到你那裡便有如長夜,自然有足夠的時間讓你看得清楚算個通透,何敵不破。”

  “別人的剎那到你那裡便有如長夜……”小玄細細咀嚼個中意思,不覺心潮起伏,想的並非北溟玄數能令武技提升幾何,而是修習之後會有怎樣的奇妙之境。

  武翩躚凝視著他,靜靜地等著。

  “師父。”小玄如夢初醒,道:“這等玄異的功法,可是要傳與弟子麼?”

  “你是我徒弟,不傳與你傳誰?”武翩躚道。

  小玄心花怒放,喜不自勝。

  卻聽武翩躚道:“然而,北溟玄數如將之良駒,隻是輔佐,若要戰勝敵人,還須精絕之技。我有套劍法傳你,乃足以傲視天地之絕學,名曰——誅天訣。”

  “誅天!好霸道的名字……”小玄心中一驚,悄自琢磨:“足以傲視天地,不知怎個厲害?”

  “誅天訣統共有生、滅、劫、無四部三百六十一變,而這三百六十一變又可互疊交融,衍生無窮變化,幾乎囊括瞭應對天地間所有武技的攻防之法,臨敵之際,你所要做的,就是依憑北溟玄數於白駒過隙間,從萬千個變化當中選擇出最恰當的招法禦敵。”

  “三百六十一變就夠多瞭,還要互疊交融衍生變化!這要如何學得?”小玄暗暗咂舌。

  果然聽武翩躚道:“這兩大絕學雖皆玄妙非凡,但修煉卻十分不易,特別是北溟玄數,一層一境,以百十年計,且越往後越難。”

  “以百十年計……”小玄聽得直吸涼氣。

  “其路漫漫其修遠兮,若想有成,非要有耐得住枯燥與寂寞之恒心。”武翩躚盯著他道。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定當努力修習。”小玄硬著頭皮道。

  武翩躚一指池心的大樹,“此樹名曰采華,乃我從海外移來的仙木,最喜引聚天地間的真華與靈氣,你在此修煉一日,可抵別處十天半月,我安排你住在此住,為的就是助你修行,望你珍惜當下,莫要虛度。”

  小玄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叩首拜謝。

  武翩躚道:“本門武學種類,繁若星辰,劍技隻是其中的一系,但劍乃百兵之皇,你若以此為引,舉一反三,定能及早攀得武學之巔峰。”

  這夜為始,武翩躚便在太華軒中傳授他劍術與心法,異樣之認真與耐心。

  小玄不敢懈怠,每晚用心修習誅天訣與北溟玄數。

  他驚喜的發現,除瞭人事,以前修習的功法及各種器物的禁咒並未忘記。自己之前所修習的乃是一套火遁系功法與鞭法,稍略一比,便知遠不及北溟玄數和誅天訣玄妙,想是入門功法。

  白天無事,小玄便泡在阿癡的工匠房裡打下手,遞工具搬材料什麼的,他天性極喜機關術,自是十分快樂。

  而因太華軒中靈力極沛,夭夭再沒回到瓶中,一直保持著人形相伴小玄左右,偶遇宮人過來軒中灑掃庭院裁剪花木,便似霧化之能隱去形跡。

  接下近月,武翩躚幾乎每晚皆到軒中親自指點,還時不時把紅葉帶來與他喂招。

  小玄方才發現原來這個外冷內熱的俏丫頭是個劍技高手,初次交手,純以招法比試,在她手裡竟走不出十招,不禁大驚一吃。

  “小玄別灰心喲,這丫頭隻是不在外邊行走,別人都不知道她,若論武技,隻怕許多成名人物都不如她哩。”旁觀的黎姑姑笑道。

  紅葉傲然微笑,滿面得色。

  小玄並未氣餒,亦不覺枯燥,隨著逐日提升,越發領略到兩大功法的玄異奇妙,身心俱於沉醉其中,短短半月,已習得誅天訣中各部的一十七變,待到第二十八夜,赫然踏入瞭北溟玄數的第二境——觀心。

  “匪夷所思。”黎姑姑道,她深知其中難易,不由暗暗驚奇。

  “這哪裡是修習,這分明就像在溫習!”紅葉脫口而出,從此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