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傢路上,沿著道路默然行走的我看著兩側路燈。它們熒熒閃耀,尤如一片光的海洋,如此燦爛,如此驚人,我想象著這一刻遍佈縣城的各個角落裡的燈火闌珊處有多少故事在發生著,有多少喧囂和動蕩,有多少難以想象的空虛、縱情、歡愛。想象著剛才那些既讓我興奮與瘋狂,也讓我失落以及後悔的一幕幕。
“嗨!”一聲長嘆,隨風而散。
忙碌的小夏終於處理完手裡的公務,清閑瞭下來。所以從廣州回來的第二天,他就驅車來到學校看望我。不僅如此,他還給我帶瞭在廣州頗有名氣的蓮香樓出產的杏仁餅過來。望著他一臉熱情,春風滿意的樣子。我的心裡有些陰暗地想道:你不會想到吧?繼我爸以後,我媽又背叛瞭你。雖然暫時隻是肉體上的,但時間一長,可就什麼也說不準瞭。但是一轉念,我媽那天憂傷地哭泣聲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再次使我感到瞭一種莫名地苦惱。和小夏的談話也變得漫不經心起來。
我的這種態度也讓他很快的失去瞭繼續談下去的興趣。和我話別後剛轉身想走,忽然好似想到些什麼,又回身問我說道:“小軍,你是不是很久沒去看你媽瞭?”我愣瞭一下,嘴裡剛想否認,但最後還是點瞭點頭。
見我承認,他便和氣地跟我講道:“雙休日有空的時候來看看她。這兩天我回來後發覺她情緒有些低落,問她怎麼瞭她也不肯說。駕駛學校也幾天沒去瞭。我就猜測是不是因為你的關系。”講到這兒,他停頓瞭下,喘口氣後又接著說:“這陣子我也總是忙,沒好好陪過她。你多來看她,陪陪她,應該會讓她開心點。這個算是叔叔拜托你瞭,行嗎?”他這麼說瞭我也不好反對,於是點瞭點頭,算作答應。接著得嘗所願的他跟我告別,離開瞭學校。
見他離開,我也回身朝二樓的教室走去。剛在樓梯上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叫我。我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隻見巫豪澤那傢夥急吼吼向我跑來。到瞭我跟前以後立刻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我說道:“呼,呼,阿軍,等等,呼,等一下,先別回教室。呼,陳老大叫你過去,呼,他在操場那邊的小樹林裡。”
“嗯,知道瞭。”我態度冷淡地回答道。
“嘿嘿。”這時已經喘勻氣的他沖我不懷好意地笑著。
“你他媽的笑什麼!”見他這副表情,本就心情不好的我更為之氣結。於是便嚴肅地張口呵罵道。他見我一副要發火的樣子,連忙訕訕地跟我說:“呃,沒,沒笑什麼。哦,以後罩著點我,阿軍。那我,我先回教室去瞭。”話說完他就一溜煙的向二樓跑去。我也懷著沉重的心思下樓朝操場而去。
去操場的一路上,我始終在內心裡咀嚼著巫豪澤剛才講的那最後一句話。
“讓我罩著他?他自己跟著陳凱一年多瞭還要我來罩?難道陳凱那混蛋跟他說瞭?”
越想我越覺得生氣,嘴裡也忍不住暗暗地對陳凱罵罵咧咧。手裡拿著的,裝著杏仁餅的塑料袋也被我狠狠地塞進瞭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裡。腳上的步伐也越來越快,滿腦子就想著去陳凱那兒一問究竟。
沒花多久時間我就到瞭位於操場南邊的那片小樹林。剛到那兒,我就看見陳凱大敕敕地坐在一棵被砍掉樹幹的樹墩上,一邊抽著煙,一邊和旁邊的兩個人說說笑笑著。在看到我後,他馬上和那兩人說瞭幾句。他們聽後就起身離開瞭這裡。
當和他倆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瞟見他倆看著我的眼神裡充滿著輕蔑和嘲笑。
這讓我本就有些料準瞭事情此刻變得更加確定。但我的心也隨之沉到瞭谷底,臉色晦暗地走到瞭陳凱的面前。
“呦嗬!怎麼瞭兄弟?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呀?誰惹你瞭?跟我說,我來幫你教訓教訓那不長眼的傢夥。”陳凱見我這樣,仍就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對我說道。
他沒有把話挑明,我隻好強忍著內心的憤怒,盡量放緩語氣的說:“沒什麼,你今天又找我幹什麼?如果是上次的那件事,那我們沒啥可談的。”
“呵呵。”聽到我的話他笑瞭一聲,然後又接著說道:“本來想和你說說關於你媽的事情。現在嘛,你這副想殺人的表情搞得我都沒興致瞭。”說完他吸瞭口煙,吐出個煙圈後繼續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話:“以後你就跟我混,被人欺負瞭就報我的名字。在學校或者在外面都一樣,我包管好使。”
“我不需要。”我冷冷地回答他。
“真的不要嗎?”他這時從樹墩上起來,將臉湊近到我面前這樣問道。臉上同時還帶著一絲戲謔的神情。
“不需要!”我加重瞭語氣再次回答。
“OK,OK. 既然你不領我的情,那就算瞭。”他好似一臉惋惜的說道。我也不想再和他多說,就立刻轉身,走出瞭小樹林。
回去之後一切如常。既沒有我預想的被他叫人毆打,他也沒再找過我。隻不過我能從在一個班的巫豪澤那裡看出一絲端倪。因為那傢夥偶爾看我的表情都帶有一點兒幸災樂禍的意思,有時和我說話也透著股陰陽怪氣的味道。氣的我非常想揍他一頓,但每當這念頭出現的時候都被我深深壓制下來瞭。我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鬧大瞭話對我和我媽沒有絲毫的好處。“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是我現在必須要做到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在星期五放學回傢的路上,我還是遭遇瞭不測。那是在快要到傢的一條必經之路,離我傢也就是再三四分鐘的路程。促不及防的我被四個從我身後突然殺出混混模樣的年青人一頓沒頭沒腦的亂揍。他們在揍我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講。把我打倒下後,又搶瞭我身上的五百多塊現金,然後才飛快地離開。遭到襲擊時很突然,我隻能看清他們的人數。至於他們的長相,很遺憾,在我想去看的時候已經被他們給打暈在地,無從分辯瞭。
當我清醒過來時已經是躺在瞭醫院的病房裡。剛要轉動自己那正裹著紗佈,還有些發懵的腦袋,身旁就傳來瞭我媽驚喜交加的說話聲:“兒子,你醒瞭!太好瞭!你終於醒瞭!”話音剛落,她就一下子撲上前來按住瞭我的肩膀。
“媽,我”我正想和她說話,就被滿臉淚痕的她給打斷瞭。隻聽她語帶顫抖地說道:“太好瞭!你沒事就好!可把媽媽嚇壞瞭!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可讓媽媽怎麼辦呀?”說著說著她那已經有些紅腫的眼眶又開始充盈起陣陣淚珠。
此時我才註意到她今天的裝束:她上身著一襲銀灰色真絲套衫,下面一條幽藍的牛仔褲,腳上一雙黑色的半高跟鞋。波浪發也隨意地披散在她的肩上。
“媽,我沒事,你別擔心。”望著她梨花帶雨的悲傷模樣,我心裡也不好受,於是便勸慰起她來。
漸漸地,她的心情也恢復瞭平靜。開始對我說起我昏迷後的情形。原來在我暈過去之後,是被幾個剛下班,從那兒經過,同樣和我住在這裡的小區居民給送到醫院的。當中有一位可能認識我,就在去醫院的途中從我口袋裡拿出瞭我的手機,找到瞭我媽的電話並打給瞭她。她聞訊後立刻就和小夏一起趕到瞭醫院。一番檢查之後,醫生對我媽描述瞭一下我的傷情。除瞭頭部被硬物擊打造成瞭輕微腦震蕩外,其他幾處都是軟組織挫傷,並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我媽為瞭保險起見,還是決定讓我在醫院裡住一晚,觀察一下。而小夏出面讓醫院給我安排好單人病房之後就去瞭我傢轄區的公安派出所報案。
“兒子,你是不是在學校裡和別人吵架瞭所以才被人打的?”冷靜下來的我媽這時候問我。
“沒有,我沒和同學吵架。”想也沒想,我就這麼回答道。
“那怎麼——”她剛又要發問的時候,小夏帶著兩個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從病房外走瞭進來。
三人站定以後,小夏就對我媽和我說道:“小軍,繡琴,這兩位警察同志想瞭解一下當時的情況。”
我和她聽瞭也沒反對。她還站起身子跟警察客氣地打招呼。他們也和她禮貌的點頭示意。之後他們就開始向我詢問著當時的情況。我此刻也說不清楚,隻能確定毆打我的人數是四個,其他的也就講不清楚瞭。他們見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收起瞭記錄本告辭瞭。我媽和小夏把他們送瞭出去。我則重新躺下,想著這場飛來橫禍。我心裡很明白是誰幹的,但沒有證據,講瞭也等於白講。
想到這兒我的腦袋開始一陣一陣的發痛。為瞭減輕疼痛我便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情。調整瞭下姿勢,準備好好的睡一覺。這時我媽又走瞭進來,見我想睡覺,她就坐在瞭我身旁,雙手給我掖瞭掖被角,嘴裡溫柔地說道:“睡吧,睡一覺就沒事瞭。”
“叔叔呢?”我見小夏沒進來便問她。
“他明天還有事情,不能太晚,所以媽媽就叫他回去瞭。晚上媽媽陪著你。”聽我這麼問,她就跟我解釋道。
“哦。”我應瞭一聲,表示瞭解。接著就閉上瞭眼睛開始休息。
處在熟睡中的我開始做起夢來。夢境中的我好象回到瞭從前。有一個幸福安逸的傢庭,爸爸和我媽還有我,一傢三口歡樂地生活在一起。彼此沒有矛盾,沒有猜忌,沒有沖突,沒有冷戰。每天一塊兒吃飯,一塊兒看電視,一塊兒逛街,一塊兒休息。爸爸還是一副慈眉善目,與世無爭的樣子。我媽也是依舊高貴優雅,美貌端莊。但隨著夢境的推移,我們一傢三口就來到瞭一輛汽車上。等我們在車位上坐好,那個開車的駕駛員就回過瞭頭,沖我們笑著。那笑容顯得是相當邪惡,我朝那駕駛員的臉看去,是小夏。我驚呼著,叫嚷著想要下車。身後的另一個人又拍著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是陳凱。他也沖我不懷好意的笑著。我這時開始使勁的想把車窗砸開,但無論我怎麼用力都不管用。而汽車在小夏的駕駛下飛速地朝前面的懸崖峭壁沖去。最後車子如流星一般飛到瞭天空,然後快速地往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直直落下————
“呼!”我從夢境中醒瞭過來,頓時感覺到自己渾身是汗。抬眼望去,隻見我媽上身半趴在我的床邊,就這麼靜靜地睡著。那頭波浪發如花般飄灑在我的身側,在月色的印襯下顯得十分透亮。此時我伸出手,小心的撫弄著她的秀發。望著她那動人的身姿,不由的心神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