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簡單吃過早飯,我便起程上班,在返回工作崗位之前,首先到頂樓收拾。昨天遺留下的膠袋仍在原地,一整個晚上沒人發現。

  我拾起膠袋,取出當中的外套,口袋中放著雪怡昨天給我蕾絲內褲,猶豫瞭一會,仍是塞在上衣的暗袋裡。其餘的外衣頭套通通銷毀,我不可以留下的證據,不能讓雪怡知道昨天的真相。

  打點好一切後,我回到自己的辦工室。時間尚早,同僚逐一上班,誰也沒有懷疑什麼。

  踏正九點,一天的工作正式展開。說來可笑,明明是慚愧非常的心情,這天工作卻十分有魄力。仿佛經過昨天,我是得到一種治愈,找到男人的樂趣。而這種樂趣是通過金錢交易,由女兒給我帶來。

  可悲,這是太可悲的一件事。

  忙瞭一個早上,到下午我沒有外出用膳,隻外賣瞭一個飯盒,一邊看手機一邊吃著。身為公務員即使在休息時間,亦不可以用電腦瀏覽色情網站,對此我是十分清楚。我查看的並非色情,而是各種關於妓女的資訊。

  對這些年來潔身自愛的我來說,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我愛我的妻子,我愛我的傢庭,我明白短時間的歡愉是會斷送一切幸福。我不會愚蠢得拿自己的一個傢,來交換一時肉體上的快樂。

  可是當嘗過雪怡的美好,我終於明白過去的自己是十分天真,對一個男人來說,這原來是擋不住的誘惑。

  但現在並非留戀那驚鴻一瞥的時候,我要找尋拯救女兒的方法,我要瞭解一個一不缺錢,二不缺愛的女生,到底為甚麼會走到這一步,我要更清楚雪怡誤入歧途的原因。

  我找到瞭很多,悲慘的獨白、無奈的哭訴,也有輕佻的態度,視性隻為男女間交易的一種工具。

  這並不是一個在短時間裡,我可以理解的世界。

  午飯小休後,我繼續投入在工作裡,繁多的文件決策令我暫且從女兒一事上抽離,但我始終要面對人生最大的事,亦是我最愛的人。

  下班回傢,妻女早已在等。雪怡赤著腳丫,在傢裡沙發掩著偷笑的向我搖手:“爸爸過來。”

  “什麼事?看你這個鬼靈精怪的表情。”看到女兒嬌俏表情我心中一動,裝作沒小女孩辦法的走到她身旁。

  “當然有好事給爸爸。”雪怡笑得頑皮的向我遞上一件包裝精致的禮物:“送給爸爸的!”

  “是什麼東西?今天不是父親節,也不是我生日,有禮物那麼好?”

  “你拆開來看看吧。”

  我拆掉包裝,是一條漂亮領帶。

  雪怡忍不住再次竊笑道:“是我坑那些婆娘買的,我說要爸爸跑兩次,不送點禮物,大傢也過意不去吧。”

  “跑兩次?哦,你說幫忙你們配音的事,這種小事不必送禮物瞭吧?”

  “反正女兒給你爭取福利,你就收下囉,我也有夾一份錢,是很公道的啊。”雪怡歡喜地把領帶架在我的頸項,女兒的心意暖在心頭。

  “謝謝你,雪怡。”

  “爸爸是不是覺得很幸福呢?”

  “沒錯,是很幸福。”

  “雪怡也很幸福唷!”雪怡撒嬌地挨在我的懷裡,妻子從廚房伸出頭來哼著道:“你們兩父女最幸福,隻有我做媽媽的不幸福,都沒人幫忙。”

  “咦,媽媽吃醋瞭,我來幫忙啦,媽媽我愛你!”

  “愛就不必瞭,替我把碗筷拿出去就好。”

  這是一個幸福的傢,我必須要保護,我們幸福的傢。

  飯後梳洗,雪怡再次替我更換紗佈,昨天的傷已好瞭很多,磨損的皮膚結成厚痂,也沒有怎痛。但要完全康復,還需要幾天時間。

  回到書房是晚上九點,我吸一口氣,打開電腦。

  我知道雪怡在等我,昨天說瞭,今天她要約我下次見面的時間。

  我望望雪怡房間,確定女兒已經上線,在她那灰色的頭像留下說話。

  “晚安,吃瞭晚飯嗎?”

  隔瞭十多秒,雪怡回復一個取笑表情:“不愧是伯伯,第一句是問吃飯沒有,古代人(偷笑)”

  “現代人不吃飯的嗎?”

  “不吃”

  “那吃什麼?”

  “棒棒糖(面紅)”

  “夠飽嗎?”

  “看份量(舔嘴)”

  “今天上學怎樣瞭?”

  “還好,我成績一向優異(自豪)”

  “好學生還援交?”

  “好伯伯也不是找女孩?(還擊)”

  “你口才不錯,日後打算做律師?”

  “才不,悶死人”

  “那目標是?”

  “嫁個有錢人(紅心)”

  “滿腦是錢呢”

  “騙你的,我的志願是醫生”

  “遠大的理想”

  “但讀醫要很多錢,伯伯要資助”

  “繞個圈子又是錢”

  “我人比較老實(驕傲)”

  “老提錢,以前有沒人生氣?”

  “沒有,誰舍得生飛雪妹妹的氣(自信)”

  “也是”

  “贏瞭(笑臉)”

  “妳一直在贏”

  “那伯伯幾時給飛雪妹妹獎學金($$)”

  我看看手上的紗佈,昨天的險當然不能再冒,而且今次是必定更容易被發現。

  我今後不能以伯伯身份在雪怡面前出現,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我沉默瞭一會,輸入推搪的話:“對不起,最近有點忙”

  “難道伯伯玩厭飛雪妹妹瞭嗎?你覺得我不好?(淚眼汪汪)”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最近真的有點忙”

  “好吧,伯伯是名人,飛雪妹妹體諒的(垂頭)”

  “抱歉”

  “沒關系,伯伯有空時再找飛雪妹妹吧,我等你的(含淚揮手)”

  “那?你會去找別人嗎?”

  “要找耶,伯伯不理我瞭,飛雪妹妹也要生活啊”

  “真的那麼欠錢嗎?你父母沒理你?”

  “伯伯不要問這種好嗎?”

  “我隻是想知道”

  “別聊這個瞭,伯伯你忙我不阻你瞭,有時間找飛雪妹妹的”

  看到這裡,我的心沉在深海。對瞭,雪怡完全是以一個援交女的身份跟客人對話,我隻是其中一位顧客,不存在特別感情,沒有好處不願再多說半句是很正常。

  我不找雪怡的話,她便會繼續接客,出賣她那年輕的肉體。

  但我已經,不可以再找她,不能制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我到底可以怎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