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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屐上足如霜

  慕容極進來最慢,捂著嘴巴壓下胸口欲嘔煩悶,才開口道:“張大人嚇瘋瞭麼?他說的這叫什麼話?”

  唐昕緩緩退到背倚死角之處,雙手攥緊毒砂,幽黑雙眸帶著幾分緊張留意著門窗,道:“沒猜錯的話,他說的是一個人。一個……不太好惹的人。”

  南宮星苦笑著摸瞭摸下巴,道:“我倒希望張大人確實是嚇瘋瞭,而不是真看到瞭一雙好白的腳。”

  這時窗外傳來一串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嬌笑,一個甜脆動聽的女聲緊隨其後飄來,“真可惜,他就是看到瞭,不是嚇瘋瞭說胡話。”

  南宮星平平挪開兩步,視線穿窗而出,遠遠幾十丈外,對面院墻後的樹上,一個年輕女子正笑盈盈的坐在枝杈之間,薄衫黃裙,烏鬢如雲。

  而一眼望去便不自覺被吸引過目光的,卻是她裙擺下的微翹雙足。

  足趾勾著短齒木屐,松松掛在腳上,兩條帶鈴珠串,套著纖巧柔潤的足踝,膝下五寸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遮掩。

  一雙嬌美白嫩,如精工玉雕般的天足,就這麼赤裸裸的垂在那裡,趾尖上翹,前後微晃,好似正在臨水浣洗。

  她手上捻著一根血玉發釵,輕輕一晃,便有一滴嫣紅從末端墜下,足趾一抬,從下方恰恰接住,那朱紅血滴,便化作瞭足頭蔻丹。

  仿佛怕隔得太遠這邊看不真切,她伸手摘下一隻木屐,挺直一腿,將那小巧細嫩的玉足左右晃瞭一晃,笑道:“怎麼樣,好不好看?”

  慕容極年紀雖小,卻也不自覺地將目光定在那隻腳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前,還情不自禁的吞瞭口唾沫,“那是誰?這些人……都是她殺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將木屐重又穿好,道:“我就在這兒,你這辦案的不來問我,反倒先問別人去瞭。這是什麼道理?”

  她雙股一挺,也未見雙手借力,嬌軀硬是輕輕巧巧拔高數尺,穩穩站在瞭枝頭,那樹枝也並不見有多粗,她飛身站上,梢兒卻隻是輕輕一顫,“我姓雍,叫雍素錦。屋裡那些廢物,都是我殺的。這位查案的要是捉人,可千萬記準瞭我的模樣喲。”

  南宮星四下掃瞭一眼,朗聲道:“雍姑娘來的倒真是快。我剛才才聽說瞭主簿王大人是你們的人,料到你們要有動作,沒想到你這就到瞭,還用的一套好手段調虎離山。隻是不知道,這殺人滅口的事兒,為何還留瞭張大人一個活口。這種人證,有一個也很要命吧。”

  一串嬌笑飛揚而來,雍素錦捂住櫻唇前仰後合笑瞭一陣,才道:“滅口?官府一個老雜碎也配指使我麼?我隻是聽說衙門裡仍有人在查宋傢的案子,竟還查到瞭點上,好奇過來看看罷瞭。沒想到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娃,諾大一個郡城,這良心剩的也忒少瞭。”

  慕容極鼻端盡是周遭的腥臭味道,他雙目一瞪,怒道:“那你為何殺瞭這麼多人!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仿佛聽到瞭極為好笑的事情,雍素錦撲哧一聲又笑瞭起來,笑得連腳下的樹枝都上下搖晃起來,配著她嬌美容貌到真稱得上是花枝亂顫,她擦瞭擦眼角笑出的淚,道:“王法眼裡又沒有我,我眼裡為何要有它?至於這些下流貨色,哪個算是好東西?我幫你們大牢省瞭地方,還不快謝謝我。”

  “他們……他們罪不至死!”慕容極似乎是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曾起過殺心,喝出口的話便不免有些底氣不足。

  雍素錦嬌笑道:“罪不至死是按你的規矩,不是我的。明明都到瞭事情敗露的緊要關頭,這幫臭男人還有心思盯著我的腳調戲兩句,要不是繩子捆著,非得爬過來摸摸看不可。這樣的人有什麼悔改的可能,不如送下去早死早投胎。”

  她望瞭一眼窗內仍是雙目發直的張大人,語調也柔和瞭不少,“反觀這個老鰥夫,人傢看歸看,哪怕腦袋裡動瞭什麼歪心思,起碼沒有任何過分的舉止,好歹算個君子。你瞧,我不是留瞭他一命麼。”

  慕容極滿心錯愕,道:“這……這算什麼理由。你……你穿成那樣,也不能全怪他們啊!”

  雍素錦俏臉登時一寒,冷冷道:“呸,我有幾兩金子,我高興在懷裡揣著就揣著,高興放在手上亮著就亮著,再值錢,那也是我的,你不能搶。我這雙腳就是我的金子,我高興亮出來給人看,誰誇我的腳好看,我還要說聲謝謝,但你要是想打歪主意,就別怪我的規矩無情。”

  她展顏一笑,抬起腳掌晃瞭兩下,道:“可惜男人大都是臭色胚,有這麼雙腳可看仍不知足,非要沾點別的什麼便宜才行。一個個得寸進尺,最後想的,都是怎麼把人拐到床上,捏著你的腳,弄瞭你的人。”

  南宮星微微皺眉,不願看他們把話題越扯越遠,便開口道:“雍姑娘,你既然隻是為瞭自己的規矩,不是特地來包庇王大人他們一夥,那不知可否冒昧問上一句,城中消失不見的宋傢五口,如今究竟人在何處?”

  雍素錦眨瞭眨眼,微笑道:“不知道。我這人懂得事情少,太復雜的彎彎繞繞一想就頭痛,玩點小花招殺個人才是我擅長的活兒。我沒記得殺過那五個。”

  南宮星還沒開口,她又道:“我答瞭你,該你答我瞭。你和那邊那個姑娘,是不是姓白?”

  唐昕微微一笑,抬起雙臂亮瞭亮掌中的手套毒砂,道:“你要是再近上幾丈,我就讓你知道我姓什麼。”

  雍素錦啊喲一聲故作吃驚的掩住小口,笑道:“原來是唐門的高足,來日方長,今後有機會再討教。那這位小兄弟你呢?”

  南宮星搖瞭搖頭,道:“在下姓南宮,不姓白。我答瞭你,那現下該你答我瞭。是什麼人托你在這城裡殺人的?”

  雍素錦瞥他一眼,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有人托我?我不能高興在這裡殺人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以血釵平素行事的作風,怕是不會費這麼大功夫上下打點買通官吏來佈局誘殺。你想殺人的時候,奔行千裡窮追不舍,鬧市街頭毫不在意,如此隨心所欲的性子,肯耐下心來蹲守此地,必定是受人所托。所以我才好奇,到底誰才有本事請到你這樣四海漂泊又喜怒無常的人。”

  “你這問題太重要,我得再問一個才不虧本。”雍素錦螓首微偏,笑瞇瞇道,“你們找完瞭宋傢五口,是不是還要找方語舟那夫妻倆?”

  “不,”南宮星立刻斬釘截鐵道,“我和方大俠素無交往,江湖人的事,自然有江湖人去解決。我隻是同情宋傢五口被無辜牽連,恰好路過此地忍不住插手幫忙而已。”

  “你們不找方傢人,那就和我無關瞭。”雍素錦莞爾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們愛怎麼查就怎麼查,那主簿手腳也不老實,我看人面子暫且放他條狗命,你們查完案子要是不舍得殺,就留給我,我保他決活不過端午。”

  “那……那是朝廷命官!即便玩忽職守也自有王法處置,輪不到你管!”慕容極走到窗邊,一副怒氣沖沖想要沖上去的樣子喝道。

  雍素錦哈哈大笑起來,輕蔑道:“朝廷命官又如何?是多長瞭一個腦袋還是多長瞭兩條腿?不想我殺他,那你問完話,可千萬記得調來大內高手把他好好護起來,吃飯睡覺上茅廁都別離瞭人喲。我還有事,少陪瞭。”

  南宮星忙道:“雍姑娘,你還沒答我的話呢。”

  雍素錦咯咯嬌笑起來,笑聲中纖腰一擰,扭身沒入枝葉之中,遠遠留下一句,“你答你的,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應承過你一定會說麼?”

  看雍素錦的輕身功夫,這種距離下穿窗越墻強行追過去,沒有不遜於昔年凌波妖女的絕世輕功,可以說絕無可能。

  南宮星修習的輕功更偏縱躍撲擊閃轉騰挪,不擅長程追襲奔走趕路,屋中餘下二人尚不如他,自然隻能眼睜睜看著雍素錦一抹倩影轉眼消失不見。

  這稀奇古怪的女子,也難怪張大人嚇失神後就記住瞭一雙赤腳。

  大概是強忍瞭許多時候,雍素錦一走,慕容極再也壓不住胸中苦悶,猛地推門跑瞭出去,扶住一棵枯樹垂頭哇哇大嘔起來,看那架勢,簡直要將胃袋吐出底來。

  南宮星也不願在屋中多待,向唐昕使瞭個眼色,便拎著張大人一起走瞭出來,道:“小官爺,這裡的爛攤子我幫不上你多大的忙,王主簿那邊,我倒是可以代勞,就是得你幫我指個路。”

  慕容極擦瞭擦嘴,勉強道:“我……我也去。這邊還收拾什麼。回去知會一聲,臭瞭之前有人來收屍就是。隻是沒有這些人的證供,光一個嚇傻瞭的張大人,咱們能問出什麼?”

  南宮星拍瞭拍他的肩,淡淡道:“我們去問話,並不是過堂審案。相信我,這個血淋林的張大人,比什麼供詞都管用的多。”

  唐昕將毒砂收回袋中,擔心道:“咱們還是快些吧。雍素錦並不一定就是主謀,她不動手,不代表別人就會對咱們坐視不理。能指使血釵的人物,絕對不好對付。”

  “咱們是該快些。”南宮星點瞭點頭,道,“不過看剛才雍素錦的神情語氣,她未必是受人指使命令,倒像是做瞭什麼交易。而且看起來他們關系也未必有多牢固,那人費瞭這麼大勁買通的值夜人被查到,殺瞭這位小官爺顯然才是最佳的應對,一勞永逸。可雍素錦卻把這幫人殺瞭個幹凈,還隨心所欲的留瞭個張大人的活口。所以那人選雍素錦坐鎮城中,多半是為瞭利用血釵的一技之長。”

  唐昕皺瞭皺眉,道:“刺殺?雍素錦這人下殺手的時候的確不擇手段,若非不肯易容改扮,倒頗有幾分當年風狼沈離秋的感覺。”

  “光是刺殺,七星門豈不專業的多,門下刺客無數,七位門主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拿錢辦事絕無後患,也不會旁生枝節惹是生非。”南宮星嘆瞭口氣,道,“雍素錦真正可怕的,應該是她的追殺。莫忘瞭她成名一戰,便是追越七州之境,旁若無人的將宗恒斃於市集街心。”

  唐昕雙目微瞪,訝然道:“方才……她特意問瞭咱們是不是姓白。”

  南宮星神情凝重,道:“看來如果來的是白傢的人,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雍素錦也會追殺過去。”

  唐昕道:“其實峨嵋的事也沒那麼要緊,這幕後指使之人如何就能斷定白傢的人一定會來找鐘靈音?看這佈局,可是咱們動身前就開始瞭的。”

  南宮星沉吟道:“如果……暮劍閣中仍有內應呢?畢竟是悔婚鬧劇這種可以算得上是笑料的醜事,隻要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一下,完全可以讓白傢派出人手追查靈秀五娥的行蹤。”

  唐昕皺眉道:“也就是說這佈置其實並不隻是針對白若雲?白傢換誰來也是一樣?”

  白若雲畢竟是下任閣主,身份特殊,武功又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當真是為瞭吞下暮劍閣,這個障礙不可不除,唐昕一直將天道作為假想敵,自然也就將白若雲當作瞭對手默認的目標看待。

  南宮星並未點頭,而是道:“峨嵋派是名門大派,去那邊直接查問的人風險要小的多,以白若雲的性子,本就九成九會把那任務讓給別人。而且,萬一白若雲沒按他們的設想行動,他們多半也還有後手。隻是不知道他們傳訊的手段如何,要是飛鴿密文,隻怕我這礙事的人,也要成瞭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瞭。”

  唐昕微微一笑,道:“你這人滑不留手,滿腦子主意,就算是眼中釘,也是拔不出來隻能讓你刺瞎瞭的那種。”

  南宮星嘆瞭口氣,道:“幸好飛鴿傳書信息不會太過繁復,白若雲兄妹兩個的樣貌沒那麼容易過來,有雍素錦今日這一問提瞭醒,回去可要叮囑他們倆各起個假名,小心為上。”

  說瞭這麼多,慕容極總算緩過勁兒來,頗有些慚愧的抓住張大人的胳膊,問道:“咱們就這樣回城裡?”

  “這樣可進不瞭城。”南宮星看著張大人滿身滿臉的血,道,“讓唐姑娘帶著他沿來路往回走,你和我先趕回去租輛馬車,你換回你的衣服,出城接人。進城的時候有你在,應該不會有人查驗吧?”

  慕容極咬牙道:“我說是查案,他們自然會放行。這裡總有江湖人來來往往,門卡本就很松。”

  張大人雖然嚇得三魂丟瞭六魄,但總算還能走動,唐昕推他一把,他就跌跌撞撞走出幾丈,推著肩膀轉向,也能乖乖調頭。

  依言而行,南宮星和慕容極一道趕回城內,租車費瞭些時候,慕容極找回衣服又費瞭些時候,等到馬車接上搖搖晃晃的張大人時,足下人影已成扁扁一團,城門外的茶肆都坐滿瞭歇腳的疲憊旅人。

  慕容極把馬車駕進城中,道:“這時辰,王大人應該已經在傢裡,咱們直接過去吧。”

  南宮星說瞭聲好,鉆回車中,看向唐昕道:“這種嚇傻瞭的,有什麼法子治治麼?”

  “這種癔癥,能有什麼法子,等他自己回神唄。”唐昕頗為無奈的抿瞭抿嘴,跟著撲哧一笑,道,“一個老鰥夫,被嚇得滿口念叨女人的腳,也真是有趣。”

  南宮星沉吟道:“你想想辦法,治不好,讓他閉嘴也行。總之別讓人看出來他其實傻瞭。但也別弄昏過去。”

  唐昕微微一笑,道:“這還不容易。”說著,她從腰側摸出一根細針,往懷裡一摸拿出個小小的胭脂盒,開蓋用針尖在裡面輕輕沾瞭一沾,跟著往張大人面頰左右各刺瞭一下。

  張大人腦袋一顫,嘴裡仍在喋喋不休,但眼看著他的下巴就漸漸不受控制,最後僵在那裡,半張口唇好似被定住瞭面龐。

  唐昕隨手一托,把他嘴巴合上,道:“成瞭,不嘗到解藥,三四個時辰他的嘴巴動不瞭。”

  除瞭嘴巴附近,其餘的地方都行動自如,比點穴好用的多,南宮星滿意的點瞭點頭,笑道:“唐門的毒,看來也不光是塗在暗器上殺人才好用。”

  唐昕頗為自得的接道:“那是自然,唐門苦心鉆研毒物多年,雖及不上那幾個用毒用的出神入化的怪物,門派之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瞭。僵麻的、發癢的、鉆心疼的、慢慢爛掉的,應有盡有。暗器上用、空氣裡用、飯菜水酒裡用、血脈裡用,也是五花八門。不要說用來殺人、防身、審訊,就連拿來庇護我們年輕女弟子清白之身的用法也有。怕不怕?”

  南宮星調侃道:“難怪你敢半夜上門找我談天,卻怕你哥哥怕得要命。原來這毒花,真的有刺。”

  唐昕臉上微微一紅,道:“我才不稀罕用那種守貞藥,我的刺,可不想等人傢都摘到手才紮人。”

  南宮星聽她這麼一說,略一思索,猜測這毒藥應該是融於血脈,靠女子失貞時的落紅毒沁肌膚發作,與其說是守貞,不如說是復仇更恰當,按唐昕的性子,的確不會用那種東西。

  唐昕看他不語,以為是對這藥有瞭興趣,便笑道:“怎麼?想弄點給蘭姑娘幫忙護身?這東西其實哪兒都挺好,喝下去就進瞭血脈,對本人毫無影響,基本察覺不到。服上一顆,就能有三四個月效力,除瞭你這樣有寶貝傍身的,誰敢竊玉偷香,就要丟瞭小命。可惜隻有一點不好,就是得讓血混瞭女兒傢身子裡的東西再沾瞭皮肉才起效,我們唐門的姑娘自己都愛開玩笑說,這玩意就是生米成瞭熟飯後,給人撒氣掀鍋的。”

  南宮星笑瞭笑,搖頭道:“這本就是其他辦法都沒瞭用,不得已失身時候的報復,而且這藥一旦威名在外,唐門的姑娘不就沒人敢貿然下手瞭麼。要當采花賊,起碼也得學會瞭分辨的法子才行。”

  唐昕笑道:“這個不用個特別復雜的法子可分辨不出來,”跟著神情略略一黯,道,“否則這次出門過來前,唐行傑也不用費盡口舌說動瞭大娘,在上路時找個由頭收走我的藥囊檢查一通,還硬給我查瞭血,看我沒偷偷吃那東西,才放瞭心。不過也虧得他企圖太過明顯,不然行簡大哥未必會硬要跟來。”

  她不願多提那已經死瞭的兄長,轉而笑道:“其實你才是我們唐門姑娘的大敵,不怕毒,不怕暗器,功夫又好,還和你爹一般的好色,我求你去唐門幫忙的話,說不定要坑瞭我傢裡不少姐妹呢。當年南宮熙……”

  南宮星打斷道:“第一,我還沒答應去唐門幫你。第二,我也沒承認過那是我父親。”

  唐昕察言觀色,立刻轉而微笑調侃道:“果然,你倒是不否認好色這事呢。”

  南宮星故意板起臉道:“沒錯,我就是個大色鬼,下次你再敢晚上過來,我就剝瞭你的褲子狠狠打你的屁股。”

  唐昕畢竟不是崔冰那種青澀丫頭,雖頰生霞暈,卻仍能眼波流轉,嫵媚笑道:“想剝我褲子的不知有多少,可剝瞭後想打屁股的,你還是頭一個。說的……我都想試試瞭呢。”

  知道這一口鮮湯裡保不準就是一肚子唐門的麻煩,南宮星忙定瞭定神,苦笑道:“唐姑娘,幹脆咱們做個約定如何。你要是能在白傢這些事解決之前不勾引我,我就考慮處理好這邊後去唐門幫你一把。”

  “隻是考慮而已?”

  “總比壓根不考慮的要好吧。”

  唐昕眨瞭眨眼,神情似乎顯得有些不甘,突然湊近他耳邊狠狠咬瞭他一口,道:“你明明好色的很,難道我長的這麼醜麼?我不敢說比你那蘭姑娘標致多少,但除瞭年紀,總沒有哪處輸給她吧?”

  南宮星笑著揉瞭揉耳朵,道:“你要是當真醜勝無鹽,我不就不用怕你勾引瞭麼。你這人這麼聰明,怎麼在這種事上也和一般女子一樣發昏。”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這是女人的要害,你們男人不懂。”

  這時慕容極撩開佈簾,道:“聊完瞭麼?咱們到瞭。”

  大概是知道南宮星打算把王大人帶出來,慕容極徑直把馬車停到瞭側巷中,車屁股對著外面,正是午飯的時辰,並不太需要擔心被人看見。

  慕容極還有些猶豫,看瞭看院墻,道:“我是不是不跟進去的好?”

  南宮星笑道:“按說你一個捕快,沒有公文就來捉一個朝廷命官是不太好。

  可你不去,我怎麼知道哪個是王主簿?“

  慕容極笑瞭起來,道:“那我還真不必進去瞭,你絕捉不錯人,這院子裡哪個男的大小能頂三個丫鬟的,你想辦法帶出來就是瞭。”

  南宮星道:“要是你說的沒錯,那你就更要一起進去。否則我一個人帶著那麼一大坨肉,輕功再好也跳不回來。”

  “你既然捉住他瞭,押著他從側門出來就是瞭。前面不遠拐角就是,你進去,我就把馬車駕過去等你。”

  “好好好,”南宮星隻好道,“我自己去就是。你要是還怕有什麼後患,馬車駕過去後不妨躲起來避避嫌。”

  慕容極搖瞭搖頭,道:“那倒不必,我隻是不想讓他傢其他人看到我,畢竟裡面不少下人平時在街上見過我,人多嘴雜會給我惹出不少後患。至於王大人,他都已經去那女人那裡告瞭我的密,我還有什麼好躲得。”

  南宮星點瞭點頭,扭頭看瞭一眼巷口無人,提氣越過院墻,輕輕落在地上。

  先前與慕容極來租車路上,他已聽說瞭這位主簿大人的身傢。此人也算是官宦世傢出身,祖上最為風光之時曾官至二品封疆,此後改朝換代傢道中落,卻也沒丟瞭根基,王大人的祖父發奮苦讀憑借榜眼佳績重耀門楣,雖卷入朝廷風波驟然一蹶不振,仍在陸陽城為傢眷留下瞭頗為厚實的傢底。光是此刻王大人住的這座祖宅,便比太守府邸還要多出一進,張大人的臥室放在這園中,頂天也就做個柴房。

  太守佐吏品級雖然不高,各項事務卻頗有實權,這位主簿大人住著這樣的庭院,光是日常開銷,怕也不是他那些俸祿供養的起,慕容極早就知道這些卻不願早早斷定王大人被收買的事,可見他在朝廷律法之事上,實在有些偏執。

  宅院雖大,找人倒也不難,隻不過白日裡丫鬟仆役人來人往,讓南宮星費瞭不少避人耳目的工夫。

  慕容極說的果然不錯,就是略顯保守,這位王主簿的體格,要頂三個的話,非得是人高馬大的丫鬟才行,換成他身邊給他喂飯那個嬌小玲瓏的如夫人,起碼也要頂上四個半。

  南宮星一眼望過去,就忍不住想這兩人到瞭床笫之間,若是女的在下面被這肉球壓上一下,隻怕連膽汁都要從嘴裡噴出來。

  青天白日,事不宜遲,南宮星四下打量一下,一個箭步沖進門內,二話不說一掌切在那如夫人頸側將她擊暈過去,跟著一掌推出印在王主簿胸口,靠一股陰勁去壓他嗓子裡的叫聲。

  哪知道這人實在太胖,真氣透胸而入竟沒能完全壓住喉頭那口濁氣,仍讓這王主簿壓著聲音叫瞭一句:“你、你是什麼人!”

  南宮星不願贅言,捏著王主簿頸上肥肉一提將他拎起立在地上,身子往後一縮掐著他道:“要命的就跟我走,不許做聲。”

  這龐然大物登時篩糠一樣抖瞭起來,顫聲道:“莫、莫殺我……我依你,全依你。”

  果然著這種貨色都是極為惜命,多半用不到張大人那一身血,就能掏個幹凈,不過反過來想,這麼個貪生怕死東西,也不會有人讓他去保什麼太重要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宋傢五口的下落,在對頭眼裡算是什麼級別的秘密。

  往偏門走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撞見瞭幾個下人,南宮星存心炫技,真氣外放凌空遙遙挨個點住,驚得王主簿目瞪口呆,腳下都快瞭幾分。

  到瞭偏門外,馬車倒是早等在那兒,隻可惜,王主簿這體型想要塞進這種大小的馬車裡面,就得連裡頭的座位都拆下來才行。

  慕容極隻好撩開簾子,讓他從外面看瞭一眼渾身是血的張大人。

  這一眼確實已經足夠,甚至險些就過瞭頭,他看的雙眼發直,雙腿一抖,竟流瞭一褲襠的尿,要不是南宮星在背後及時送瞭股真氣進去鎮住心脈,隻怕當場就要多出一個瘋子。

  “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不許多話,更不許反問。明白瞭,你就點點頭。”

  這種事畢竟不好官差來做,南宮星便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瞪著王主簿道。

  那顆長瞭頭發的肉球立刻便搗蒜一樣晃個不停,晃得腮幫子上下甩動,讓唐昕忍不住扭頭笑瞭兩聲。

  “是什麼人來給你送的賄賂,讓你幫忙掩飾城防夜崗的調動?”

  “沒……”王主簿一聽,下意識的便想洗脫,旋即發覺這不是堂上應審,忙又道,“就……就是給我孝敬瞭些銀錢。算不上賄賂,算不上賄賂。”

  “我問的是什麼人,不要讓我再問一遍。”南宮星冷冷道。

  唐昕一勾唇角,手腕一轉,掌中已多瞭一柄精巧的銀質小刀,笑吟吟的在王主簿的眼圈周遭比劃瞭一圈。

  “是……是郡尉李大人給我帶來的,一共……一共兩千兩銀票。這……這當真不多,我也不用做什麼,隻是讓幾張沒人看的破紙晚一兩個月歸檔而已。”王主簿磕磕絆絆的說完,雙腿一軟幾乎在地上癱做一團,畢竟慕容極就在一邊,雖說一個三等捕快人微言輕無憑無據參不倒他堂堂主簿,但真要逼著他寫下供狀畫瞭押,可就成瞭大麻煩。

  南宮星看他面如土色的模樣,又道:“你不必擔心,我們不是來辦你貪污的案子。你隻要如實回答我的話,幫瞭我的忙,那兩千兩銀子我隻當沒聽你說過。

  這些天城裡發生的事,你必定多少也知道些,我隻問你,失蹤瞭的宋傢五口,你可知道下落?“

  王主簿的小眼登時亮瞭起來,仿佛抓住瞭浮木的溺水者,狂喜道:“我知道!

  我知道!那個……那個宋傢的老婆,就藏在我傢裡!我……我好吃好喝養著呢!

  連根毫毛都沒傷到她!你帶我進去,我……我這就領你們去找!“

  沒想到還未踏破鐵鞋,宋嫂的下落就已近在眼前,南宮星面上一喜,向唐昕使瞭個眼色,立刻道:“好,帶我們去找。”

  一路上王主簿不停地絮絮叨叨,說他根本毫不知情,隻是被個帶鬼面具的怪人塞瞭五百兩銀票要他幫忙藏著宋嫂,郡尉李卓就跟在一邊,他自然不好多問什麼,五百兩專養一個尋常婦人吃喝,養到老死都還有富裕,他當然樂得效勞。

  總之這麼一樁失蹤案到瞭他口裡,他便隻剩下貪財的“小小”毛病,其餘一切,都與他毫無幹系。

  打開柴房,裡頭的確綁著一個形容憔悴的婦人,一見有人進來,還下意識的縮瞭縮身子,被堵的嚴嚴實實的嘴裡嗚嗚嗯嗯的哼瞭兩聲,滿目哀求。

  南宮星上前扯掉她口中破佈,柔聲問道:“你就是宋嫂?”

  那女子一邊點頭,一邊哀泣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們……你見到我的孩子們瞭麼?求求你們,我替鐘夫人送信是我的錯,我不對,你們要罰要殺,對我一個人來就好,放過我傢的其他人吧……放過他們吧……”

  看她情緒激亢似乎也不太清醒,南宮星微微皺眉,一指點在她頸側,讓她渾身一僵,軟軟倒瞭下去,跟著將她打橫一抱,轉身往外走去,示意唐昕放開王主簿。

  隻是經過王主簿身邊的時候,南宮星還是忍不住低聲道:“王大人,聽我一句,賣瞭這裡的祖產,找個沒人認得你的地方躲起來吧。越快越好。”

  王主簿一愣,跟著驚慌失措的叫道:“你什麼意思?有、有人要殺我?誰?”

  唐昕回頭瞥他一眼,看在南宮星面子上提醒道:“你今天調戲瞭誰,你心裡有數。我隻提醒你一句,所有喉嚨上多瞭個洞的死人,那個洞都是一根發釵戳出來的。”

  王主簿顯然並不太笨,隻是實在膽小,一聽唐昕說完,便軟趴趴倒在地上,雙眼一翻,嚇得暈瞭過去。

  帶著宋嫂一路出去到瞭馬車上,一邊將馬車駛出巷子,南宮星一邊解開瞭宋嫂的穴道,柔聲問話。

  好言好語的哄瞭一陣,急紅瞭眼的宋嫂才從孩子不在身邊的慌亂中稍微平復瞭些,大致講清瞭近來發生的事。

  先是鐘靈音去她傢求她幫忙,之後便是城中一連串的變故,她傢出事那天,來的是個帶著鬼面具的瘦高個,一進門,便幽靈一樣閃到瞭她男人身邊,變戲法一樣便奪去瞭最小的那個兒子,孩子在人手中,他們自然隻好乖乖就范,任人擺佈。

  一傢五口先是在柴房中被關瞭一陣,跟著就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將他們帶瞭出去,聽他們路上的閑聊,其中有一個就是郡尉李卓李大人,領在最先的,就是那個帶著鬼面具的人。

  可惜的是,宋嫂是第一個被送出來的,她一被送進王主簿傢裡,其餘四個便都被帶走,應該是被藏在瞭別的什麼地方。

  如此看來,下一個該找的,顯然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南宮星沉吟片刻,看瞭一眼淚流滿面的宋嫂,撩開簾子問道:“小官爺,看來咱們得等等再吃飯瞭,李大人既然也住在城內並未駐營,此事似乎正是問候一下他的好時機。”

  慕容極勒停馬車,扭頭低聲道:“李大人可不比王主簿,牽扯到軍營的事,太守大人都要給他三分薄面,這邊六扇門的好手,十之七八都與他有交情,王主簿既然報過信,保不準他那邊已經有瞭防備。”

  南宮星皺眉道:“快些過去,總比晚些過去要好。救人這種事,本就要趁熱打鐵。”

  慕容極頗為好奇的打量瞭他一眼,問道:“我是為瞭查案,職責所在。你一個路過的江湖人,宋嫂也不認識你,你到底圖個什麼?”

  南宮星微微一笑,淡淡道:“圖個心安而已。”

  說罷,他本想放下簾子,不料餘光掃過,便又忍不住鎖緊瞭眉心。

  慕容極看他神情有異,忙順著他的視線看瞭過去。

  此時馬車恰好走到承澤客棧附近,客棧的門口,也正好站著些人。

  約莫二三十個,分瞭四五批間隔站開,每一批都能看到有領頭的帶在最前,所有人都一起望著客棧門口,望著站在那裡的兩個人。

  方群黎。

  柳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