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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排幫之主

  突然,絳仙知道要糟榚瞭!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從那老沙的包袱裡翻出,表面上看來雖沒什麼異狀,在那老沙的熟識人眼中,卻頗有可能出問題;加上這兩個老者表面上不露鋒芒,但其舉手投足在絳仙眼中,卻看得出來,兩人武功都頗為不弱,那賬房先生般的老者,武功還更好一點。隻是若從儀表和談吐看來,兩人應該不是邪派人物,莫非…莫非是老沙的部屬、排幫中人?

  絳仙才正想著,那兩人已走瞭過來,坐到瞭絳仙兩側,夾著再不讓她有逃脫之機。

  「這位姑娘請瞭,」那賬房先生吹瞭吹胡子,微微一笑,「在下草名管桓,這位是我老友范達理,我兩人都是排幫門下,忝居長老之職。見姑娘身穿服色,系本幫幫主的慣用服裝,故此冒昧請教,不知姑娘與本幫幫主有何關系?若是方便,還請姑娘賜教,管桓感激不盡。」

  「這…」雖知該來的總要來,但一時間絳仙卻被管桓這樣開門見山的問法弄瞭個倒噎。一來前面幾日的經過,實在羞的令人難以啟口;二來老沙已經身亡,雖說他和羅維等人一丘之貉,就弄死瞭也不虧,但絳仙可沒那麼笨,若她直接告訴老沙的部屬,老沙是在縱淫之後脫陽而亡,一來這話大削排幫面子,二來沒個旁證,天曉得兩人會不會幹脆殺人滅口,以維排幫名譽呢?但要臨時編個唬得過去的理由,可也並不容易,這兩人身為排幫長老,怕也沒有那麼容易騙過。

  正當絳仙沉吟的當兒,那貌相粗豪的范達理可忍不住瞭,雖說幫主沙圖向來就有個每年失蹤十來天的習慣,無論他們怎麼急也找不到人,總要等他自己出現,才能處置幫務,可現在偏偏就在他不在的時候,那天門的白寧楓又過來找麻煩,更是一幅明知沙圖不在的樣兒,竟是指名找他,完全不屑旁人,弄得排幫的四大長老又氣又怒,又知天門絕惹不得,范達理乃四大長老中最是粗率直爽的人物,憋瞭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發現有關幫主的線索,卻又吞吞吐吐,那受得瞭?

  「有線索就說,別這麼吞吞吐吐的!」一拍桌子,杯盤似都被彈瞭起來,不住叮叮作響,卻比不上范達理的聲音那般大,震的客棧裡頭一時再沒人敢出聲,隻嚇得掌櫃和小二一陣哆嗦,暗地裡互相推來推去,想過來勸阻卻又不敢,「有什麼該說的就快點說,老范這兒聽著哪!」

  心中正想著該怎麼搪塞,冷不防被范達理這麼大聲一吼,一驚之下的絳仙當場就嚇得哭瞭出來,她在山上相處的師伯和師父都是文雅人物,就算生氣也不會大聲,絳仙以往可從沒被這樣當面吼叫過,又兼心中有事,一嚇之下她的淚水再也忍受不住,差點整個人都要怕的縮瞭起來。

  「哎,別哭別哭,他不是故意的,姑娘千萬別怕,別怕啊!」原本看絳仙身帶長劍,見她舉止也知是武林中人,管桓可沒想到這小姑娘膽子這麼小,給范達理大聲一嚇,當場就哭瞭出來,登時鬧瞭個手足無措,想拍拍她的背加以安撫,又怕受人誤解,隻能在桌底小踢瞭范達理幾腳,「是他不對,不該突然大聲,嚇到瞭姑娘。老范,看你幹瞭什麼好事,還不向人傢姑娘道歉?」

  「對…對不起啦!是老范忍不住氣,嚇到瞭姑娘,千萬見諒,見諒啊!」沒想到才一大聲,這小姑娘已嚇得哭瞭出來,梨花帶雨極惹人憐愛,原本氣滿胸膛、一幅虎威雄猛的范達理登時泄瞭氣,忙不迭地向絳仙道歉。自己是何等身份?若傳瞭出去排幫的長老竟當眾大聲威嚇,把個小姑娘嚇得哭瞭出來,這恃強欺弱的醜名,可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瞭。「別哭…別哭瞭,好不好?」

  看絳仙仍在抽抽噎噎地哭著不休,范達理雖道瞭歉,也不過將絳仙的哭聲收小瞭而已,那淚水一時間還止不住,連話都說不出口,管桓不由得皺起瞭眉頭,這樣鬧下去可怎麼得瞭?偏偏他還沒想到辦法,哭泣中的絳仙一個不慎,袖子在桌上一磨,裂帛聲起處,一枝金光燦爛的東西落到瞭桌上,是個雕刻精細的小人像,手持長篙,一幅正在擺渡的樣兒,隻看的管桓和范達理眼光瞪直,連絳仙在一邊哭都不管瞭,兩人真沒想到,這排幫幫主的信物,竟會藏在絳仙的衣內。

  心中暗嘆,這也是司命造化安排,想瞭一會兒,管桓這才將話兒說出口,還一邊伸手輕扶絳仙,另一邊的范達理也伸出瞭手來,兩人看似客氣,實際上卻是暗運功力,絕不允許絳仙有任何逃脫的機會,「敝幫幫主失蹤瞭數日,幫中一陣亂,好不容易發現姑娘身著幫主的衣飾,是以一時發急,冒犯瞭姑娘,不知管某能否請姑娘到排幫走一遭,好生向姑娘賠禮?」

  看到絳仙邊哭邊點瞭頭,管桓的心這才放瞭下來,桌下又踢瞭范達理一腳,而范達理呢?絳仙的哭泣聲已弄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明知理虧的他也隻能一邊挨管桓的腳踢,一邊向絳仙賠禮,誰教自己老是這麼粗口大聲?這樣弄糟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瞭,老讓管桓來收拾殘局。

  待得回到排幫分舵,三人辟室密談,聽著絳仙編出來的故事,管桓和范達理眉頭愈皺。這也難怪他們,當從這小姑娘口中聽到,她從客棧中被擄,待到清醒之際,人已在一處溪畔,正見沙圖和兩個高手相爭,他雖使出全力,搏殺瞭那使鑌鐵棍和使羅網的高手,卻也傷重不治,由絳仙為他火葬發放,骨灰送入溪中散入江河的消息,身為幫中長老的他們,要不皺眉頭也難瞭。

  「原來…原來是這樣…」范達理和管桓對望瞭一眼,已猜到瞭大概,他們也知幫主和『無影天羅』羅維與『南陽一怪』單則頗有交情,加上沙圖又頗好女色,一失蹤多半是在一起,看來八成是三人連手劫瞭這小姑娘出來,卻為瞭女色而大起沖突,最後同歸於盡。事後躲在一邊的絳仙雖得自由卻無衣可穿,也隻有先翻出沙圖的衣服穿上,回來尋自己的包袱兵刃,這才遇上兩人。

  雖說是幫主之尊,但其實四大長老對沙圖的好色早有煩言,聽到他身亡的消息,卻也沒怎麼想為他復仇,反正對方也已身亡,加上絳仙話語中對排幫頗有回護,隱隱有將事情歸於她被兩人所擄,沙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樣兒,便是傳瞭出去,倒也不損瞭排幫威名。但別的不說,該如何應付天門白寧楓那邊的需索,卻也是一大麻煩。「這下子…哎…麻煩可大瞭…」

  眼神一轉,管桓突地計上心頭,「絳仙姑娘若是無事,能否到本幫總舵盤桓兩日,受我等招待如何?幫主身亡的消息茲事體大,關系幫中人心沉浮…嗯…這個…」

  「這…這樣也好…」原本就在心中打算,一直對該不該去武夷處尋找鄭平亞等人這事情拿不定主意的絳仙,雖不知管桓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倒也是個去處,反正能拖就拖,做下決定的時間能排得愈晚愈好。「就有勞兩位前輩瞭。」

  直到到瞭排幫總舵,絳仙這才知道,管桓這傢夥別出心裁,竟和四大長老商議,共推絳仙為幫主,去應付白寧楓!反正排幫內事幾年來也是由管桓等人操辦,隻要應付得好天門,絳仙這幫主倒可以做得輕松。不過若非四長老都較白寧楓年長,在這心高氣傲的年輕人面前實在拉不下臉子,怎麼也做不到對他低聲下氣,幫主之尊竟是你推我讓,怕再幾輩子也輪不到絳仙來擔當。

  不過這一招也是錯有錯著,當白寧楓的大駕浩浩蕩蕩地來到排幫總舵時,發覺排幫的幫主竟換成瞭個初出江湖的小姑娘,也不由得吃驚,原先拿準瞭對付沙圖的計劃再排不上用場;加上絳仙雖是稚嫩,聰明的她言語方面卻頗不吃虧,偶爾還裝成個年幼無知的樣兒,應付不過就耍賴以對,白寧楓雖是後臺硬挺,卻也不願落個當眾對小姑娘逞威的惡名,言談之中雖沒怎麼吃虧,但要說到對排幫多加需索,每年要他們多獻幾斤金子,卻也被堵得嚴嚴實實,隻有負氣以歸。

  好不容易送來瞭白寧楓,眼看時已入夜,絳仙回到瞭大廳,坐回瞭上首,招呼跟在身後進來的四大長老也落瞭座。

  「還真是好不容易,你說是不,管前輩?」

  「幫主客氣,叫我管桓得瞭。」一邊躬身施禮,管桓一邊在心中暗自驚嘆。原本當日他之所以擁絳仙為幫主,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並不想去面對盛氣凌人的白寧楓,二來也是為瞭和絳仙原無牽扯,若絳仙說錯瞭話、弄壞瞭事,以四長老連手之能,隨時可以廢她再立他人,同時也可向白寧楓交代,什麼『因為她身擁幫主信物,這是老天旨意,要她攝幫主之位』的話,全隻是虛言。

  沒想到這才被范達理一句大聲,便嚇得哭泣不止的小姑娘,在面對白寧楓看似有禮,實則咄咄逼人的言談當中,竟是言笑晏晏,間中夾幾句小女兒的耍賴不依,弄得向來頤指氣使的白寧楓,竟也拿她沒法。在他看來,絳仙雖說還算稚嫩,但著實聰明伶俐,加上年紀雖輕,卻善於利用這種嬌稚之態,原本隻打算應付一陣的他,此刻竟也想幹脆就立她作真正幫主算瞭。

  何況絳仙雖是稚幼,卻也有一點好處,和幫中錯綜復雜的人事關系全無關聯,正可讓四長老大刀闊斧幹事,掃除以往沙圖在位時搞出的一堆麻煩。一邊想著管桓一邊暗地向坐於末座的中年文士飄過瞭眼光,隻見他的眼神直直地盯在絳仙身上,全然一幅難掩色心的神情,眼中不僅全沒有對於幫主的尊重,甚至一幅隻想拿絳仙上床的表情,連絳仙都有點難耐,不由得撇開瞭眼睛。

  這中年文士乃是四長老之末,年才剛過四十的風采旬。雖說在幫中的資格極老,但原本以他的年齡,是絕沒可能列於長老之中的,但前任長老乃是他的長兄,對排幫功業豐偉,雖說和沙圖頗不相合,沙圖卻也不敢輕動他的長老之位。但自他前年意外身亡之後,沙圖全沒芥蒂地力舉他任長老之位,管桓等人原沒意見的,但風采旬自繼任之後,風流自喜的他作風和長兄全然不同,和沙圖可說是臭味相投,合作無間地力抵其餘三人在幫中的影響力,三人對他自是頗為不滿。

  「禮不可廢,何況四位年齒都遠在絳仙之上,爾後私下相見,請容絳仙尊稱前輩,公事上再論上下如何?」

  「這樣…這樣也好…」一邊應著,管桓輕輕地、帶警告性地咳瞭一聲,總算把風采旬的心神給拉瞭回來,一觸到其餘三位長老帶責備的眼光,風采旬暗吞一口氣,低下瞭頭去,沒有瞭一向護著他的沙圖,要他自力去面對其餘三位規行矩步的長老,風采旬可連大氣都不敢哼一聲。反正他容顏俊挺,這新任的女幫主又是個小姑娘,兼且眉眼中暗含嬌媚春光,顯是已經人道,早嘗過瞭男女間的美味,以他的條件,日後可大有機會將她掌握得服服貼貼,也不用先急在一時。

  嘴上不說,其實三位長老認識他許久,早就猜到風采旬打的是什麼主意。其實江湖兒女率性而為,男女間事看的倒是不重;何況本朝不重夷夏之防,一般人對男女之間的性事並不避諱,雖說數十年前大亂之後,逐漸有排胡的情形發生,但這方面的影響,也還沒傳到江湖中來,即便風采旬真打著弄絳仙上床的主意,若是你情我願,三長老也沒有插入的餘地,隻是權色向來難以分傢,若讓風采旬控制瞭幫主一方,在幫中獨攬大權好來攪風攪雨,管桓等人卻是不能不防。

  看到風采旬的神色,彷佛渴想一口將絳仙吞下肚去,對他的心思絳仙倒非全無所覺,不過管桓等人也不是毫不曉事,自己看來並不需要多所擔心。雖說是糊裡胡塗地被送上幫主之位,但對絳仙來說,卻也是恰得其所,若因著這兒的事,暫時免除面對鄭平亞,倒也還好;何況若因著自己的關系,讓排幫從天門的盟友轉向協助鄭平亞,對他而言該也是件好事吧?

  一邊想著,絳仙一邊輕聲細語,將四人的註意力轉瞭回來,「絳仙原也是武林人,雖說因緣之下任瞭排幫幫主,這事卻也不能不回報師父。若四位不嫌,是否能派個人代絳仙傳信?」

  「這是當然,」范達理笑瞭笑,從那日把絳仙嚇哭之後,這豪漢頗懷歉疚之意,不隻言談之中特別恭順,連遇事時也是第一個出言幫絳仙的,絲毫沒把絳仙當外人看,「幫主富貴不忘本,確實是我輩中人,還請幫主修書,達理立刻派人傳信便是。」

  看到管桓神情微窒,絳仙微微一笑,她也猜得出他在想什麼,若絳仙趁此機會,將師門的勢力導入瞭排幫,又變出一派勢力,對排幫內部已是錯綜復雜的人事狀況,隻會弄得更亂。絳仙也不出口解釋,隻是對范達理再作交代,「敝師門位處偏僻,范前輩所派之人得找個伶俐些的,以免在山中迷路;喔,還有,這封信傳瞭上去,絳仙的師父和師伯雖絕不會下山管絳仙的事兒,但絳仙在山上還有個妹子,性子頑皮,多半會趁機來幫裡玩玩,還得煩請帶份地圖上去。」

  聽絳仙這麼說,管桓一邊放松瞭表情,一邊卻在心裡暗忖,這小姑娘還真能鑒貌觀色,一眼便看出瞭他心中所想,還在話語之中暗示他,絳仙的師門絕不會管到排幫裡來,最多是來個她的小妹子,到幫裡來玩玩罷瞭,絕無奪權念頭。這思慮周全的模樣兒,還真有點幫主的味道呢!

  「今兒個算本幫運氣,」轉過瞭話題,絳仙緩緩道出瞭心中疑惑,「那天門的白寧楓白大堂主言談之中,頗有點兒緊抑著不敢放肆,全不像傳言中那般盛氣凌人,倒不知是何緣故?」

  「這個嘛?」管桓微微皺眉,對絳仙這理所當然的疑問,卻沒什麼把握回答清楚,「據說是因為前些日子,天門門主楊幹之子楊逖冒犯瞭天門盟友,在陰堂主建言之下,楊逖給楊幹依天門門規狠狠地揍瞭一頓,以儆效尤,所以其餘人等在出差的時候才提心吊擔的,不敢多所囂張。」

  「陰堂主?」

  「啊…就是陰京常陰堂主,」管桓微微一笑,「以往和本幫的聯絡,都是由陰堂主處理,這人年紀比風長老大些,處事老練,待人也客氣,比起那白寧楓可真是天壤之別。」

  「原來如此。」並不想讓他們感覺到,自己是在打探天門的情況,絳仙忙轉瞭話題,「忙瞭一天,大夥兒都累瞭,就先歇息吧!等明兒個絳仙再向眾位前輩請教幫內事務,還請指教。」

  月光正見當空,柔和的月光灑下,聽外頭的打更聲,該是已近三更瞭。

  不知怎麼著,或許是因為得到瞭信息吧?不隻鄭平亞和趙平予都回到瞭玄元門,連絳雪都要來這兒瞭,也不知心中是興奮還是其他,想睡也睡不著、索性起身散步的絳仙緩緩前行,在總舵中晃呀晃的,走到瞭一間窗裡面還映著光的房間前面,想要敲門進去,卻不知怎地總有些猶豫。

  若換做在玄元門時的絳仙,雖沒有妹子那般佻皮,生性也是活潑潑的,若是同樣的夜裡玉真子房內還亮著燈,怎麼說她也會找理由鉆進去,探探師父到底在做什麼;但現在卻不一樣瞭,雖說絳仙並不想因為身為一幫之主,行事作風就變成個學究一般,雖說幫主主去探探熬夜的屬下乃人情之常,但終究是男女有別,她一個女孩子傢,怎麼樣也不好探進其他男子的房間裡頭去。

  男女有別…一邊想到這句話,絳仙不由得輕嘆瞭一口氣,若換瞭以前在山上,她反正可裝個幼小樣兒,就算是男子的房間也照闖不誤,元真子也由著她;可現在絳仙頗經人事,不但經歷瞭好幾場風流陣仗,甚至連床笫之間盜取男人功力、殺人於無形的陰功都練瞭,死在她肚皮上的武林高手也不隻一個,現在卻是連走進一個男人,還是自己屬下的房裡探班,都要頗犯躊躇。

  本來絳仙根本不必這樣小心謹慎,一來自己年紀幼小,四大長老除最年輕的風采旬之外,每個都比自己大瞭至少四十多歲,根本就不用顧忌這麼多;二來自己這幫主雖全靠四大長老扶立,在排幫中全無威望可言,但總是名義上的幫主,四人就算真對自己有色心,表面上總要客客氣氣,絕不可能對她強來;再說以絳仙的床上功夫,他們即便強來,也保證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不過絳仙在入主排幫之前,連著兩三天都承受瞭平常女子難以想象的淫風邪雨,雖因奇緣巧遇練瞭陰功,除失身外倒沒真失去瞭什麼,但絳仙的芳心卻也頗受創傷,一時間倒還不想惹上男女關系;二來自己既再不可能和鄭平亞配合,就該在他對抗天門的大願上多加協助,既有排幫之力為後盾,她可不願隨便多事,若是惹出瞭什麼麻煩,弄得和排幫關系不好,到時候幫不上鄭平亞的忙,這可絕非絳仙心中所願,是以她行事特別小心謹慎,生怕不小心就搞壞瞭關系。

  「外面是那位?若有重要事情就請進來。」似乎是聽到瞭絳仙的嘆息,屋裡的管桓發瞭聲,「若非太重要的事,就等明兒個再報,早點去休息吧!夜都深啦!別在外面亂晃,當心著涼。」

  「既是夜深瞭,若沒那麼多要緊的事情,管長老也該早點歇息吧!光會要本幫主先睡,自己卻在這兒猛熬,教我怎麼放心?」聽管桓的話意,知他多半是把自己當成瞭那個沒事到處亂晃亂巡的幫中下屬,絳仙微微一笑,順著管桓的話,關心中微帶著點少女嬌嗔的頂瞭回去,伸手輕輕地叩瞭叩房門。

  若換瞭平日,絳仙對四位長老都是敬禮有加,除非公開場合,否則絕不擺幫主架子。隻這回可不能這樣放松瞭,管桓在四長老中年紀最長,頗有春秋,又是歷代幫主最為倚重的老臣,許多事務都壓在他肩上,偏偏生瞭個和三國時諸葛孔明一般的事必躬親的性子,若絳仙不以幫主之名壓他一下,隻怕這責任心極強的老前輩還真會沒日沒夜地熬著,怎也不肯主動去休息呢!

  「幫…幫主!屬下不知幫主駕到,言語失禮,還請幫主恕罪!」聽到絳仙的聲音,任管桓向來自詡處變不驚,也不由得嚇瞭好大一跳。這新任幫主雖是四大長老所共立,與幫中毫無淵源可言,幾乎可說是四大長老的傀儡;但正因如此,他身為四大長老之首,更不能在言語外表上失瞭禮節,否則幫中諸人還有誰肯聽絳仙的命令做事?連帶著在絳仙背後操控的四大長老的話也要隨之打個折扣,天門這強鄰正虎視眈眈,若此時幫中分崩離析,這罪可不是隨便就擔得起來的啊!

  「沒罪,沒罪,倒是絳仙打擾前輩瞭,」看管桓忙迎出門來,絳仙倒有些兒過意不去瞭,「事情總煩瑣得沒個完,前輩年事已高,有些事還是放給下面人去做吧!夜夜這樣熬怎麼得瞭?有天門這等強鄰在旁,形勢瞬息萬變,本幫隨時需要前輩多加指導,前輩不保重身子可不行哪!」

  「是…是…」聽絳仙以這理由相責,管桓倒不好說話瞭,隻是天門這強鄰還算是排幫的盟友,他雖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慎由友變敵,排幫可受不住天門的攻勢,但這耽憂四大長老雖心知肚明,向來卻也隻是埋在心中,不敢說出口來,沒想到絳仙卻這般輕松地就捅破瞭這張紙。

  聽到絳仙這般說,顯然對天門並沒多少好感,加上白天才傳過來的數據,管桓心中微微一震,正好現在隻有兩人在此,又是夜深人靜,要討論機密確是好時間,也不怕別人以為自己頂撞瞭幫主。

  「啟稟幫主,屬下…屬下剛收到下面的傳書,聽說…聽說令師兄…」

  聽管桓提到師兄,絳仙心中鄭平亞的身影馬上就跳瞭出來,另一邊趙平予的形貌也影影綽綽地浮現,絳仙隻覺胸中一陣甜一陣苦,也不知該怎麼想才好。不過她也是聰明人,一想到鄭平亞對天門的滿腹恨火,再加上發現管桓一反常態的吞吞吐吐,便猜得到他在想什麼事情瞭,「這樣也好,趁著沒人打擾,我們到你房中談一談這問題,這也是…也是遲早要弄清楚的事情啊…」

  進瞭管桓房中,兩人分賓主坐下,絳仙也不拖延,單刀直入便問出瞭口,「我想,天門這般強大,又挨在本幫近鄰,共有長江之利,若順長江而下,兩三日便可到達本幫總舵,有這種強鄰總是麻煩,倒不知前輩所想如何?絳仙的二師兄和天門這梁子結得可深瞭,怎麼也不可能解得掉,絳仙新任排幫幫主,在師兄與天門的取舍之間,應當如何行止,還請前輩示下。」

  「這…」伸手捋瞭捋胡子,管桓也知絳仙所處極難,一邊是自己師兄,一邊又是全幫的身傢性命,取舍之間確是極不容易,「老朽也知幫主左右為難,其實本幫向來對此也頗有異言,隻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原先沙幫主初即位時,也曾想脫離天門羽翼自立的,可是那個時候…」

  「發生瞭什麼事情?」

  「唉!這大約是十年前的事瞭,」管桓深深地嘆瞭口氣,似是墜入瞭回憶當中,「那時風雲會才剛完結,天門聲勢如日中天,沙幫主縱有自立之心,奈何本幫實力薄弱,實非天門楊幹的敵手。因此沙幫主別出心裁,和域外一個教派取得連系,打算藉其之力對付天門。而那祅派為瞭入中原傳教,又要在中原這兒展露頭角,因此和沙幫主可說是一拍即合,祅教教主、教中十二法王與四大光明使者都進入中原,那時他們眾人就暫居在總舵外十裡之遙的一座小莊院裡…」

  「然後呢?出瞭什麼事?」

  「也不知怎麼泄露的消息,進入中原的三十多名高手,竟在一夜之間被天門派出奇兵一舉剿殺,誅的幹幹凈凈,一個都沒漏掉,連那莊院都一把火燒瞭,待本幫人眾趕到之時,那兒已變成瞭一片荒地,隻留遍地死屍。說來慚愧,本幫甚至不知道天門到底派出瞭多少人力…」

  「這樣嗎?天門也夠狠瞭…」

  看絳仙的神情,知她並不以為那些高手有多厲害,管桓忙接瞭口,「幫主切莫以為那些進入中原的人馬不堪一擊。老范的性子幫主也曉得,那時他看沙幫主對那些人無比禮遇,心中窩火,尋故就和那些人起瞭沖突。以老范的武功,在幫中也算得第一流高手,沒想到那些人武功傢數雖怪,功夫卻高得離譜,老范和他們四大光明使者中的一人動手,竟不到二十招便敗下陣來。」

  「何況依他們所說,雖是依教理之深湛,而非依武功高下排定位次,但教主和十二法王的武功自教中典籍而出,卻還遠勝四大使者,老朽雖未曾身歷風雲會,不知風雲錄高手有多厲害,但看他們身手,教主和十二法王中,怕有四五人足登風雲錄。那一仗之後,沙幫主見識瞭天門的真正實力,從此以後就算心中對天門有再多不滿,在本幫中也不再提脫離天門羽翼一事瞭。」

  「什麼?」一聽到這事,絳仙不由得蛾眉緊蹙,在幫中她也見識過范達理的武功,確實相當高明,和元真子也差不多,管桓的眼光更是精明,所言怕也有七八成準,三十多位武功強橫的高手,竟在一夜之間就被天門滅得幹幹凈凈!雖有些難以相信,但料敵須從寬,即便那時天門獲勝乃是使用暗算手段,但要一夜殲此強敵,天門實力確實驚人,若要與之對抗,的確須當謹慎。

  想瞭一想,絳仙連話聲都似帶著些許抖顫,在山上時常聽鄭平亞對天門咬牙切齒,那時她還以為天門縱有實力,最多隻是一個黑道門派而已,那想得到竟是如此厲害?「那麼在此之後,恐怕…恐怕本幫賠瞭不少財貨才平息瞭此事吧?那白寧楓看來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那時倒還好,」深深地嘆瞭口氣,彷佛整個人都回到瞭那個時候,心恰也猜得出來,那時管桓多半已是幫中高位,要平息此事怕也花瞭他不少心力,「幸好那時主掌這一帶的天門堂主是陰京常,他倒沒怎麼提祅教的事,隻在談話中暗示天門不會再追究此事。那一劫雖本幫是輕騎過關,但沙幫主的信心大受打擊,爾後雖是換瞭白寧楓主事時頗多欺凌,卻不敢再啟戰議…」

  翻瞭翻桌上的文件,絳仙想瞭想,好不容易話才出口,「據我…據我所聽說,天門在建康那邊大舉招募傭工,說是要運個什麼寶貝,我想…是不是把消息捎回去給師兄,讓他派人混進天門,好打探一下消息?算我們先幫他一次,本幫行動既止於此,兩邊都有回旋餘地。爾後再看尚前輩與師兄的行止,若前輩分析之後,認為參與那一方對本幫有利,絳仙絕無異言,這樣好嗎?」

  「多謝幫主大度,老朽自當竭力。」對著絳仙一禮,這回管桓可是真心服瞭她,一邊是楊幹為首的強大勢力,一邊則是『流雲劍聖』尚光弘等高手為尊,兩邊排幫都未必惹得起,也真難得絳仙倉促之間能想到這辦法,先這樣辦,至少排幫暫時不露聲色,以後的事再看以後的情況吧!

  時已近夏,春末的日頭已算很熱,加上潭州一地地勢低窪,又是夏雨連綿,一到夏季可是酷熱異常,在這情況下,背著東西趕路可真是一趟苦差。一邊小心翼翼地挑著肩上的杠子,趙平予低眉悄眼,連眼都不去瞧一下眾人正抬著的『蕓蘿花』異寶,隻顧隨著眾人腳步,一聲也不吭的,緩緩向前進。

  原本他也不用裝扮成傭工來操此賤役,但一來天門諱莫如深,保密功夫做得到傢,鄭平亞靠著『流雲劍聖』尚光弘的人的名頭,雖能暗地裡聯絡武林各大門派,組織出對抗天門勢力的正派聯盟,但若是不知彼,雙方一戰實是勝負難言,正巧知道天門在招募傭工,打算浩浩蕩蕩地將『蕓蘿花』送回總壇的消息,看來這可是惟一打進天門總壇的機會瞭,偏偏鄭平亞容貌英俊,怎麼也不像傭工,目下眾人之中,找來找去也隻有趙平予在喬裝之後,還勉強可以幹這檔事。

  不過說句實在話,趙平予雖說並不排斥臥底的危險任務,加上原先已答應瞭杜平殷的遺願,更沒有推托的理由,但隻要一想到鄭平亞將這任務推給自己的那幅嘴臉,趙平予總覺得肚子裡面一股火不住冒上來。鄭平亞那時候的臉上,非但沒有一點為自己的師弟擔心的模樣,反而還有抑制不住幸災樂禍的味道,反倒是尚光弘對這舊友之子還要耽心的多,更別說是小別的藍潔蕓瞭。

  隻是當真到瞭天門的運花隊伍當中,趙平予才知道此任難挨。他倒不是沒法子裝傭工,反正自己原先乞丐都當過瞭,這樣靠勞力賺飯吃也不算壞,何況天門雖是黑道,卻不愧是大門派,雇金出得還真是豐厚,一路上還管吃管住,招人時又不限資格,隻要力氣夠就行,一開始時當真是人山人海,若非早有準備,又兼身具武功,趙平予還差點爭不過前呼後擁來搶這飯碗的閑漢呢!

  不過教趙平予當真受不瞭的是,雖說早知師尊陰京常會在此帶隊押陣,可他壓根兒沒有想到,走在陰京常身邊的壓力竟會這麼大!雖說自武夷山與藍潔蕓成親一年以來,他面上的疤點瘢痕落下瞭不少,容貌和以往當真差別極大,加上當年不過受陰京常教導百日,又正值年幼,照理說陰京常怎麼也不可能認出現在的他,否則藍潔蕓和元真子怎麼也不可能容許他出這麼危險的差。

  但趙平予對陰京常的敬畏,卻是自幼種下,無論如何都難輕易抹去,光隻是走在他身邊,還得小心翼翼不讓陰京常發現是他,那壓力已壓的趙平予緊張至極,根本無法保持平常的模樣。若非天門對此次任務極其註重,五大堂主中除楊逖外全員到齊,浩浩蕩蕩的隊伍活像官傢出巡一般,趙平予又被排在另外一邊,與騎在馬上的陰京常隔著好大一株的『蕓蘿花』,雜在眾多人群之中,比之單獨相對要容易掩飾得太多,怕以趙平予的緊張,早就已經露瞭餡兒呢!

  雖說是緊張至極,不過肩上的重量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趙平予一邊低眉悄目地走著,一邊豎起瞭耳朵,偷聽著身邊馬上人的交談。現下天門的運寶隊伍浩浩蕩蕩長達裡餘,又兼天門在武林中的聲威極盛,根本沒人敢下手盜寶,因此在『蕓蘿花』周邊的四個堂主多半沒什麼戒心,交談甚歡,趙平予心想,說不定從他們的言談之中,還可以偷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哩!

  「堂主…」此刻正在趙平予身側的馬兒上頭,一個國字臉,五官開闊,雖算不上怎麼英俊,但顧盼之間神采照人,身形極其雄壯,雖說看似將逾五旬,卻毫不顯老,風霜容色之間反倒更添豪邁之氣,頗有領袖風范的男子,正聽著身邊一個副堂主服色的人低聲下氣地請教,「也不知是不是屬下多心,我看三堂主一路上都像有心事似的,連屬下向他請安,三堂主的響應都有些敷衍似的,不像以往那麼禮數周到。屬下先前都在各分舵轉悠,不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瞭?」

  聽到他們正討論到陰京常的事情,原已側耳傾聽的趙平予更加專心瞭,陰京常在五堂主中排行第三,而身邊這豪邁男子,便是五堂主之首的烈風堂主季韶。原先趙平予本就把註意力放在季韶的身上,天門的正副門主以下,就數他威望最尊,乃是當年助楊幹打天下的得力幹部,從他這邊偷聽來的情報,隻怕比五堂主白寧楓這年輕人那邊的情報,要來得更加準確和完全。

  「老三正煩燥著呢!」嘴上微微一笑,季韶一邊向緩緩策馬而進的陰京常飄去瞭一眼,一邊輕輕地嘆瞭口氣,「這回出來之前,老三差點和副門主吵上瞭一架,連門主都壓不下來。」

  「怎麼會…」那副堂主服色的人聞言一驚,「照說三堂主平日雖不大理事,卻是最溫和的一個人,據說隻要不犯他的規戒,幹他屬下是最輕松的,怎麼可能…和副門主吵架?不會吧?」

  「這個嘛…」放低瞭聲音,倒不是為瞭避免被偷聽,而是要讓眼前的人瞭解到,這事可不是能夠隨意泄露出去的,季韶雖不認為在這兒談到此事會有危險,不過還是小心為上,「你回去後就要調到老三底下,對總舵的事情也該知道些兒,不然一不小心惹翻瞭他,老三平日溫和,但發起火來,可就難平瞭,說不定連門主都未必能壓得住呢!你聽說過『淫殺千裡命七天』嗎?」

  「『淫…淫殺千裡命七天』?久居黃榜第一人,從無人可制的那淫惡魔頭?」那副堂主聞言大震,連聲音都差點壓不下來瞭。

  其實別說是那副堂主瞭,就連向來沉穩冷靜的趙平予,在聽到此人的名頭之後,也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震,差點沒辦法壓制下聞名之後慌亂的心,其他傭工不解武林事,相較之下趙平予的慌亂,可真是明顯到連他自己都以為會被發現真實身份,若非季韶忙著要讓那副堂主先冷靜下來,至少要靜下聲音,沒有註意到身邊其餘人的異動,怕早就發現趙平予也是武林中人瞭。

  黃榜原名皇榜,乃是朝廷皇傢用以懸賞抓人的公告。所謂『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的規矩和朝廷皇傢的國法,原就頗有桿格不入之處,是以朝廷官傢和武林人向來犯沖,常有沖突,但能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人物,其中難免有武功高明之人,朝廷雖是勢力遍佈全國,往往也未必有法子對付這些江湖人,是以常有出重賞抓人的情事,一方面逮到人犯,好向上憲交差,二來也讓武林中人自相殘殺,不會合起來和朝廷官員作對,倒也算是一箭雙雕的好計。

  本來這種皇榜,在武林中人的眼中並沒有什麼價值,有些身份的武林人物更看不下去,這種抓人領賞的事情一幹,雖說官傢賞格不少,但日後再走江湖,旁人的眼光可就難挨得很瞭,隻是引人側目還算好,最怕就是招瞭個官傢狗腿子的壞名聲,黏在身上可就一輩子洗不清瞭,到時候就連徒弟子女,都要因此蒙羞,因此除非手頭極緊,否則武林中人極少依皇榜拿人領賞的。

  隻是江湖之大,不隻臥虎藏龍,行事邪惡之輩亦所在多有,有些人物的行事不隻是官傢,連江湖同道都看不過去,為瞭伸張正義,有些武林世傢或名門大派,也會循重賞通緝的模式,以聯合眾人之力,對付一些千夫所指的惡徒。久而久之,皇榜便慢慢變成瞭黃榜,成為武林中人對一些為人所不齒惡賊的懸賞排行,原先朝廷用以挑撥江湖廝鬥的的本意早無幾人知曉瞭。

  這幾十年來,『淫殺千裡命七天』的惡名,一直盤在黃榜之首,無人可動分毫。此人行事神秘,不隻相貌,連名字都無人知曉,江湖中人隻知此人好色至極,千裡橫行之間,每到一處都要奸殺女子,更惡毒的是此魔善用采補毒技,下手從無挑選,無論會不會武功的女子,被此魔蹂躪之後,都要身負極重內創,從無人能活過七日,這才搏瞭個『淫殺千裡命七天』的名頭。

  這『淫殺千裡命七天』為惡不少,從無失手,但在三年之前,他擄走瞭一個峨嵋門下的女弟子,卻沒想到峨嵋掌門雪青儀反應極快,竟當眾立誓,要和此魔打個賭賽,若她能夠救回被『淫殺千裡命七天』蹂躪過的女子,將她延命七日以上,『淫殺千裡命七天』便得退隱江湖,直到雪青儀逝世之後,方得再出。也不知這『淫殺千裡命七天』是真想賭上一把還是怎樣,竟在破瞭那峨嵋女弟子童身之後,第二日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送回瞭峨嵋,硬是和雪青儀賭上瞭這一場。

  峨嵋派雖也是武林一脈,但和其他的武林人物,行事作風和目標卻都大有不同,與其說她們所重的是武功修為深淺,還不如說是登仙之道,若從這方面來說,與其說峨嵋中人是武林人物,還不如說她們是修仙之人,茲茲念念的是如何修養道胎聖體,以肉身成聖、白日飛升為最終的目標,雖說偶爾也參與武林事,卻不熱衷於此,雖也是武林宗派,和江湖同道之間來往並不密切。

  因此,峨嵋派的練功方法與一般武林人相較之下,便要奇特得多,門下弟子的武功高下更是差別甚大。當日之事之所以動人視聽,一方面是因為事涉『淫殺千裡命七天』這魔頭,二來若以武功論,雪青儀和此魔均是絕代高手,足入風雲錄有餘;若非那幻影邪尊的武功別樹一格,輕功路子一看便知不同於『淫殺千裡命七天』的身法,差點兒就有人以為幻影邪尊是此魔所扮哩!

  但這一次賭賽,『淫殺千裡命七天』可吃瞭個大虧,那被他破身的女弟子,在雪青儀的極力救治之下,雖仍不免於死,卻足足茍延殘喘瞭月餘,這才斷氣身亡。不過從這消息傳出之後,武林中再不聞有女子被此魔奸殺的消息,顯然這邪惡的魔頭雖是作惡多端,倒還願賭服輸,不過他的惡名實在太過張揚,便是退隱江湖數年,其人在黃榜上的首名地位,仍是無人可以撼動。

  原本當『淫殺千裡命七天』歸隱之後,這事情應該就會隱下去的,武林之中風雲變幻,又有那件事情能長久引人註目的?偏偏就在五個月前,傳出瞭峨嵋掌門雪青儀得道升天的消息,登時又掀出瞭這舊事。雖說黑白不同道,但天門、峨嵋同在蜀地,加上天門行事向來沉潛知禮,峨嵋門下又少入江湖,雙方還算沒有沖突,來往純依禮數,季韶本身就是天門派去吊喪的代表。

  那日的經驗令季韶親身體驗到,這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照理說已經身亡之人,已足七七之後,看去和活人該當是大有不同的,即便收殮之人如何努力,也沒辦法改變這天然的情形,但那日季韶所見的景況,雪青儀的屍身卻是一幅生人慵懶隨意的樣兒,雪膚滑嫩、玉鼻挺直,微啟的雙眼好像也迷蒙著一層濕潤的霧氣,散發出芬芳馥鬱的女體香氣,令得一室皆香,滿堂清幽。

  季韶雖知那是峨嵋密傳『慈航訣』的奇功,據說可長保青春、死而不改,也知雪青儀武功之高,絕不在本門門主甚至是風雲錄之首的幻影邪尊之下,卻沒想到雪青儀當真有這種功力,雖已死瞭四十九日,身軀猶如生人,看來連『慈航訣』修到極處,能保屍身千年不腐的傳說,也是真有其事,怪不得老三一直以來怎麼也要把吞滅峨嵋的計劃拖著,他的考慮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魔頭…怎會和本門扯上關系?」那副堂主給季韶警告之後,發顫的聲音再不敢大起來,害得趙平予想偷聽都要多花幾分力氣,若非他體內有老父和大師兄所註的內力,又兼與藍潔蕓陰陽雙修之下,功力進展驚人,若隻純論內力,並不輸季韶等人多少,怕根本連偷聽都沒辦法呢!

  「難不成三堂主…不可能吧?」

  「廢話!」微微地哼瞭一聲,季韶嘖瞭嘖舌頭,若非知道眼前這將要轉入陰風堂任副堂主的沈世珍,原來乃是白寧楓的麾下,這次關於『淫殺千裡命七天』的事情,又和白寧楓的師父、天門的副門主,也是楊幹師弟的楊巨初頗有關聯,生怕這小子一個攪和,弄壞瞭老三和師叔的關系,那可就麻煩瞭,蕭墻之患向來最是難處啊!「以老三的性子,怎麼可能和黃榜中人扯上關系?是副門主和那魔頭聯絡上的,偏偏事前又沒透信給門主,老三就是去處理後續狀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