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二零零八年來到瞭。
這一年,註定是多事之秋。南方冰災,火車出軌,拉薩暴亂,奧運火炬被搶,抗議西方媒體誣蔑,抵制法國傢樂福。好不容易到瞭五月份,事情看上去消停瞭一些。雅琴她們決定出去散散心,為瞭避開黃金周旅遊高峰,時間定在瞭五月十二號開始的那一周,地點是程教練選的,在口外張北的壩上草原。誰都沒有帶孩子,孩子們放在瞭各自的爺爺奶奶傢,不用說,這是徐倩的主意,不過得到瞭大傢的一致擁護。
這一天,天氣很好,一行人凌晨就出發瞭。程教練的大切諾基和鵬程的路虎在前面你追我趕,吳彬的帕薩特居中,文若開著雅琴的奧迪殿後,才過中午他們就趕到瞭。程教練熟門熟路,領著大傢找到宿營地,選好蒙古包,放下行裝,一行人就去選馬。程教練騎瞭一匹烏龍駒,鵬程不甘示弱,挑瞭一匹千裡雪,文若找瞭一匹棗紅馬,吳彬牽瞭一匹小青驄,沈蕓坐在上面,近看是騎馬,遠看像騎驢。其他三個女人不想騎馬,她們抬抱著食品,鋪開塑料佈,在一棵茂盛的大樹下安置下來。放眼望去,晴川歷歷,芳草萋萋。
程教練,鵬程和文若縱馬追一隻黃羊去瞭,吳彬牽馬載著沈蕓在不遠處遛達。雅琴望著他們,由衷地贊嘆道:“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袁芳沒有說話,低頭擺放著瓶瓶罐罐。徐倩接過話說:“可不是嘛!不像那三個,一溜煙就跑瞭,也不問問要不要幫忙。哎,琴姐,你們傢當傢的怎麼也會騎馬?”
“噢,他和你們傢鵬程上大學時就騎過馬,後來去瞭加拿大也騎著玩兒。他們江西文氏,號稱祖上是文天祥,書生拜大將,也領兵打過仗,輸給袁芳他們傢瞭。”雅琴知道袁芳心眼小,剛才有點不高興,就轉頭問她:“小芳,你們傢那位,經常來這兒嗎?”
“他?哪兒都去,最近騎馬倒是不多,又迷上瞭登山,還參加瞭一個登山俱樂部。去年秋天和那幫狐朋狗友爬古北口野長城,瞞著我把孩子也綁在瞭背上,後來我知道瞭差點跟他急。”
“芳兒,你兒子將來肯定是個男子漢。現在流行姐弟戀,要不,我們傢妮妮給你當童養媳得瞭。”徐倩笑著說。
“別,我養不起。”袁芳也笑瞭。
這時,吳彬和沈蕓過來瞭。吳彬把沈蕓抱下馬,自己去旁邊另一棵樹拴馬,沈蕓坐下來問:“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我們說你呢。”徐倩回答到:“說你什麼時候生孩子。”
“明年,吳彬哥哥說明年氣旺。”
“那你們現在就得開始努力瞭,反正小衣服我們都有,不用再買,你拿去就行。不過,最好生個男孩兒,我們這兒也好性別平衡。”徐倩半開玩笑地說。
“盡量爭取,盡量爭取。”吳彬過來瞭,他看著塑料佈上的食物,感嘆到:“這麼豐盛!上一次野餐還是在同濟讀本科的時候。”
徐倩調侃著吳彬:“是嗎?想起什麼初戀情人瞭吧?上海小姐可嗲著呢!”
“別瞎說!我哪兒有什麼初戀情人!”吳彬反駁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向袁芳看去,正遇上袁芳也望過來,兩人都趕緊把目光躲開。
“好瞭,這兒也沒什麼事瞭。小吳,能不能請你去把他們的樂器取過來。”雅琴看出大傢有些不自然,和靄地吩咐吳彬。
“沒問題,把車鑰匙都給我。”吳彬很爽快地起身就走。
“我也去。”沈蕓也跟瞭上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徐倩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結婚好長瞭,還這麼黏乎,真肉麻!”
“沒孩子唄!”袁芳接瞭一句。
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三個獵手空載而歸,他們拴好馬圍瞭過來。
“啊喲,我們還等著晚上吃烤全羊呢。”又是徐倩。
“唉,久不經戰陣,騎藝都荒疏瞭,回頭我去圈裡買一隻肥的。”程教練一面回答著,一面伸手就去抓東西吃,隻聽“啪”的一聲,胳膊上挨瞭袁芳一巴掌。“人還沒到齊呢!洗手瞭嗎?”
這時,吳彬夫婦抱著樂器回來瞭。大傢洗過手,就吃瞭起來。男人們湊在一起,如果不方便談女人,就喜歡談政治,程教練起瞭個頭:“你們學問大,你們說,這現代奧林匹克精神,本來就是法國人說出來的,現在他們自己跳出來搗亂,就不覺得害臊?”
“害臊?英語法語德語什麼的,好像沒有害臊這個詞吧?”鵬程看著徐倩和袁芳。
“唉,怎麼說呢?這麼說吧,我來講個真事兒。”文若慢慢地開瞭口,“我小學三年級,還是八十年代,班上來瞭一個插班生,延慶縣的,相對而言鄉土一些。噢,小芳,你不介意吧?”
“我沒事兒,我們房山比延慶強多瞭。”
“開始我們覺得他挺可憐的,還得去黑市買北京糧票,都幫他,真的。這位同學勤奮,也聰明,學習很快就趕上來瞭,我們一看不好,就不怎麼幫他瞭,較著勁兒跟他比。後來,我們真不行瞭,比不過人傢,人傢那是真能吃苦啊。我們逮個機會就找他碴兒,什麼白球鞋太舊,發黃,影響全班出操隊列啦,什麼老冒兒口音,拖累班級紅五月歌詠比賽啦,等等,等等。那位同學也不搭理我們,後來考到實驗中學去瞭,聽說現在在七機部,搞載人航天。其實啊,國傢之間也一樣,要是連下三爛手法都使出來,隻能說明那些國傢真的不行瞭,正經比肯定是比不過瞭。”
文若到底是文丞相之後,復雜的事情被他講得淺顯易懂,大傢頻頻點頭。程教練大發感慨,繼續補充說:“是啊,胡運自古不過百。英國人牛吧,一八四零年惹瞭咱,到一次大戰,就開始不行瞭。小鬼子呢?明治維新半個多世紀,啪,啪,挨瞭兩顆大蛋蛋。再說美國人,從二戰結束到九一一,才幾十年哪?”
大傢又是頻頻點頭,不過又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終於,徐倩想起來瞭:“程韃子,這胡運不過百,讓你說出來怎麼這麼別扭?”
“唉,徐蠻子,七百年前的事瞭,不就是當年燒瞭你傢那兩間破草房嗎?”
雅琴見大傢越扯越遠,趕緊打斷他們:“好瞭好瞭,你們兩個別見面就掐,大傢吃得差不多瞭,程韃子,啊?不!小程,你給大傢來一曲助興!”程教練抹抹嘴,接過吳彬送上來的馬頭琴,試瞭試弦,盤腿坐好,便唱起一支東蒙長調:藍藍的天空上,飄著那白雲,白雲的下面蓋著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斑斑的白銀,撒在草原上,多麼愛煞人!
他唱得婉轉悠揚,如悲如泣,和漢人改編過的牧歌很不一樣。鵬程受到瞭感染和鼓勵,站起來也獻上一支長調:從草原來到天安門廣場,高舉金杯把贊歌唱。
感謝偉大的共產黨,祝福毛主席萬壽無疆。
英雄的祖國屹立在東方,像初升的太陽光芒萬丈。
各民族兄弟歡聚在一堂,慶賀我們的翻身解放。
“唱得不錯,真是乖寶寶,來,阿姨賞你一口吃的!”徐倩站起來,往丈夫嘴裡塞瞭塊點心,以免他乘興再來一首。“這回唱得確實不錯,基本上沒怎麼走調,現在該我們瞭。”文若由衷地贊嘆道,然後要過吳彬的吉他,撥動琴弦,吟唱起來:可愛的一朵玫瑰花,賽利瑪麗亞,可愛的一朵玫瑰花,賽利瑪麗亞。
那天我在山上打獵騎著馬,正當你在山下歌唱婉轉入雲霞。
歌聲使我迷瞭路,我從山坡滾下,哎呀呀,你的歌聲婉轉入雲霞。
雅琴靠在丈夫的肩上,接下來繼續唱到:強壯的青年哈薩克,伊萬杜達爾,強壯的青年哈薩克,伊萬杜達爾。
今天晚上請你過河到我傢,喂飽你的馬兒拿上你的冬不拉。
等那月兒升上來,撥動你的琴弦,哎呀呀,我倆相依歌唱在樹下。
大傢都有些感動。文若一面繼續撥動琴弦,一面對徐倩說:“徐倩,該你瞭,你那麼能說,也一定能唱。”
徐倩猶猶豫豫地說:“我隻會流行歌曲,要不,我給你們唱首英文歌吧,夏天最後一朵玫瑰,還是在北外時學的。”
文若彈起吉他,徐倩唱起來:夏天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她那所有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
再也沒有一朵鮮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映照她緋紅的臉龐,和她嘆息悲傷。
徐倩停下來,看著袁芳:“我忘詞瞭!”袁芳很熟悉這首歌,她接瞭下去:我不願看你繼續痛苦,孤獨地留在枝頭,願你跟隨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長眠。
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輕輕撒播在花壇,讓你和親愛的同伴,在黃土中埋葬。
當愛人的金色指環,失去寶石的光芒,當珍貴的友情枯萎,我也願和你同往。
當忠實的心兒憔悴,當親愛的人死亡,誰還願孤獨地生存,在這淒涼的世上。
吳彬的眼睛已經潮濕瞭,他接過吉他對大傢說:“我英文不好,我們就唱首德文的吧,土撥鼠。”吳彬停瞭一下,奏起一隻淒涼的旋律,沈蕓靠著他一齊唱起來:我曾經走過許多地方,把土撥鼠帶在身旁,為瞭生活我四處流浪,帶土撥鼠在身旁。
啊土撥鼠啊土撥鼠,這土撥鼠就在我身旁。
想到生活的艱辛,大傢都低頭不語。過瞭好長時間,程教練站起來,把烏龍駒解開,一躍而上,轉身命令大傢:“不唱瞭,越唱越悲。女人們,準備肉幹,男人們,上馬!”鵬程和文若立刻起身,解馬上鞍。?俗萋碓度ァN獗蠐淘?瞭一下,也爬上小青驄,晃晃悠悠跟瞭過去。
女人們沒有準備肉幹,她們收拾好殘羹剩飯,坐在一起講閑話。
“小蕓兒,你什麼時候學的德語?”
“最近,結婚以後。我也得學點東西,吳彬都升副系主任瞭,我還是個小秘書。”
“亂講,你怎麼是小秘書?你是總經理助理,好比他們校辦主任,比他大!”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成教練轉回來瞭,他揚鞭催馬,徑直向女人們沖來。大傢都有些緊張,袁芳起身迎上去想阻止。說時遲,那時快,烏龍駒像黑色的閃電,一下子掠瞭過去。女人們齊聲驚呼,袁芳像一隻羊羔,被成教練一把挾住,橫抱在瞭馬上。雅琴不由得脫口而出:“胡兒十歲能騎馬!”
耳邊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袁芳不敢睜眼,也不敢開口,她感覺自己是在飛翔。也不知過瞭多久,風聲緩下來,馬兒慢慢停住瞭。直到確認自己是被抱下馬,站在瞭堅實的土地上,袁芳才敢睜開眼睛。天蒼蒼,野茫茫,他們正站在一片緩坡的頂部。極目四望,天高雲淡,鴻雁北飛,遠處坡下,風吹草低,牛羊初現。真美啊!袁芳情不自禁張開雙臂。沒有丈夫的回應,她扭頭一看,隻見成教練已經脫掉瞭上衣,鋪在地上,黝黑堅實的肌肉,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在這裡?行嗎?”
“怎麼不行?我就是這麼被弄出來的,孔夫子也是!”夫婦兩人沒有更多講話,他們飛快地脫光褲子,抱在一起擁吻瞭起來。風輕悄悄的,草軟綿綿的。過瞭許久許久,兩人才松開。袁芳柔聲問丈夫:“你想怎麼弄?”
“跟傢裡一樣!先用嘴,然後趴下,撅起屁股!”袁芳忸捏瞭一會兒,順從地跪下來,左手自然垂在地上,右手握著丈夫的陽具,不緊不慢地套弄著,而那靈巧的唇舌,則遊走於緊縮的睪丸,腫漲的龜頭和發紫的冠溝之間,發出陣陣誘人的漬漬聲。
成教練雙手插腰,迎風屹立著,像一座山。他低頭望去,妻子的纖纖玉手,握得不松不緊,套得恰到好處。婚戒,在陽光下熠熠閃亮。
成教練興奮起來。“夠瞭,趴過去,撅起屁股!”
袁芳趴到丈夫鋪好的衣服上,默契地分開雙腿,撅起屁股。成教練跪在妻子的雙腿間,扶著硬硬的東西,熟練地抵住水淋淋的陰戶,然後把住妻子的腰肢。袁芳心領神會,用力向後一頂,“啵滋”一聲,兩人交合在一起。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牧童的歌聲: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揮動鞭兒響四方,百鳥齊飛翔。
要是有人來問我,這是什麼地方?我就驕傲地告訴他,這是我的傢鄉。
營地中央,熊熊的篝火燒得正旺。架子上,烤全羊正滋滋滴油。成教練一面熟練地翻轉著羊身,一面不時地把烤好的肉削下來,放進旁邊的大鐵盤。鐵盤滿瞭,鐵盤空瞭。鐵盤又滿瞭,鐵盤又空瞭。旁邊兩座蒙古包裡,住的是首都機場的一群男女,聞香識友人,也都圍攏瞭過來。你不用介紹我,我不用介紹你,年輕的朋友在一起,比什麼都快樂。一隻肥羊,很快就隻剩下架子。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裡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大傢三三兩兩地閑談著。那邊,鵬程對一個空嫂神吹著什麼,惹得那女子不時抿著嘴笑。徐倩也不甘示弱,和一個高大的地勤小夥子侃得正歡。成教練把艾草一樣的東西在篝火上點著,然後一束束插在蒙古包周圍,說是防蚊蟲。忽然,他腰間的手機響起來,他停下手裡的活兒,躲開喧鬧的人群接話去瞭。
袁芳抱著膝蓋坐在火邊,雅琴走過來坐下,對她說:“小芳,去年我去總部開會,聽到瞭些傑克的傳聞。”袁芳望著火苗,沒什麼表情。雅琴繼續講到:“到加拿大不久,他老婆就和他離婚瞭,他們本來就過不下去瞭,那女人狠敲瞭他一筆撫養費。傑克心情不好,就喝酒,越喝越多,工作也越做越糟,後來公司就把他勸退瞭。有人說他回老傢開瞭一個汽車旅店,他們那兒沒有多少過客,吃不飽也餓不死。”
袁芳沒有講話,臉色挺不好看的,雅琴趕緊換瞭一個話題:“我還聽說瞭咱們原來兩位老總,他們把退休金和積蓄都投進瞭金融股,這兩年賺得缽滿盆盈,現在把房產都抵押出去瞭,要再撈一把,但願華爾街別出事。”
又過瞭半晌,袁芳才開口說到:“上瞭月,咱們駐揚州的代理回來述職,他說他知道王彼德的一些事,我還沒跟徐倩說呢。王彼德離開咱們這兒,回老傢和他媽住瞭一年。他爸早沒瞭,後來他媽也去世瞭,他就去泰州當小學教師,教英語。再後來他不知怎的,志願去瞭蘇北和山東交界處,在一個窮極瞭的鄉村小學當民辦教師,語文算術圖畫什麼都教。他在咱們這兒弄的那些錢,修校舍用瞭一部分,買書本用瞭一部分,剩下的也都貼給窮孩子們瞭。村裡有一個寡婦,男人原來也是民辦教師,生病沒錢治,留下兩個孩子就撒手瞭。王彼德和那女人就住到一起瞭,聽說對兩個孩子很好。”
雅琴聽罷,長嘆一聲:“人啊人,為什麼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懂得好歹?”這時,成教練接完電話走瞭回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們小夫妻談吧,我不打攪瞭。”雅琴笑笑便走開瞭。
文若和吳彬也正在閑談著,這兩年他們走得很近,幾乎無話不說。他們談得最多的是學術,當然,偶而也講講私事,比如現在。
“老文,上個月去美國開會,見到你導師瞭?導師夫人呢?”
“唉,小吳,又取笑我!提起來真丟臉,我導師說,他一直留意我發表的論文,他認為,我回國這幾年水平在下降!你說,這能怪咱們嗎?咱們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交際應酬拉關系結人脈上面瞭,中國特色,老頭子哪裡想象得出來!”
“是啊!”吳彬頗有同感地說:“我是真煩這一套,可人在江湖啊!噢,對瞭,老文,你在卡爾加裡時那個對門鄰居,我上個月去杭州還真給你打聽到瞭。”
“是嗎?快說,別賣關子!”
“人傢幹得很好,出瞭不少東西。他愛人,在學校總務處做事,是個閑差,去年生瞭一對龍鳳胎,婆婆也去幫忙。你別說,那女子還真行,相夫教子,和婆婆處得也不錯。”
文若長嘆一聲說:“這我就放心瞭!那可是個好女子,在加拿大耗瞭那麼久,可惜瞭。”文若悵然若失,停瞭很久。
兩人還要再說什麼,雅琴走瞭過來,他們趕緊閉嘴。
“說什麼呢?怎麼不說瞭?”雅琴問。
“說你呢,說你越來越年輕瞭!”吳彬笑著回答。
“貧嘴,真是近墨者黑!小吳,你的小蕓兒叫你,說她累瞭,要你抱她進去睡覺。”
“好的好的!”吳彬一溜煙地跑開瞭。雅琴和文若相視一笑。
程教練拉著袁芳往黑暗裡走。袁芳一面跟著,一面忸忸捏捏地說:“白天不是已經弄過一次瞭嗎?怎麼還要?”程教練停下,沒有接她的話,小聲說:“小芳,是登山俱樂部打來的。我們有緊急情況,我得連夜回去,咱們別給別人敗興,我悄悄地走,回頭你跟他們說一聲,坐他們誰的車回去,行嗎?”
“我當然行,什麼事?不會是去打群架吧?”袁芳緊張起來。“當然不是,我們都多大啦?有很多人需要我們幫助,回頭再告訴你,我得走瞭。”
“小心點兒,副座上有紅牛,隔兩個小時喝一罐,聽話啊。”袁芳送走瞭丈夫,回到篝火邊。她知道,丈夫肯定有什麼事情,暫時又不想讓她知道,會是什麼事呢?這時,吳彬走瞭過來,坐下來,遞給她一個小奶鍋,裡面飄著茶香。
“芳兒,小蕓兒煮的茶,你的胃不太好,吃瞭羊肉,喝口茶吧!”
“嗯,謝謝。”袁芳端起鍋,喝瞭兩口,問:“小蕓兒呢?”
“她先睡瞭,她上個月就沒來例假,我懷疑可能已經懷上瞭。”
“是嗎?那太好瞭!”
一陣沉默。吳彬又開口說:“芳兒,小程下午跟我講瞭他的苦惱,他爸媽想要你們再生一個孩子,你不太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袁芳直截瞭當地回答:“他媽是傢庭婦女,我又不是!再說,如今生孩子和過去不一樣,不光要管吃飯穿衣,還要管教育,多累呀?”
“我知道,我知道。”吳彬趕緊點頭稱是,想瞭想,又說:“芳兒,你再考慮考慮,小程是個好人,別讓他夾在中間太為難,他很愛你。”
袁芳低下頭,拿起一根樹枝撥著火,半晌才說:“我知道,我再想想。我看得出來,小蕓兒非常非常愛你,她比我好多瞭。”
“別這麼說。”吳彬打斷瞭袁芳:“當初是我不好,我窮,沒有把你照顧好,老早以前的事,都過去瞭。芳兒,生孩子的事你好好想想。我媽常說,人到老瞭,才發現什麼都是身外之物,隻有孩子是自己的。”
袁芳點點頭。兩人沒有再說話。
那邊,雅琴和徐倩也正說著悄悄話。
“琴姐,你說,你的魅力怎麼就這麼大?我們傢老男人,至今還想著你呢。”
“是嗎?現在還這樣?”雅琴多少有些吃驚。
“可不是嘛,琴姐,不瞞你說,”徐倩湊到雅琴耳邊,小聲說:“每次親熱,他都要把我當成你的替身才來精神。”
“唉,他那是因為沒得到,男人嘛,沒吃到的那顆葡萄最甜。”雅琴笑笑,岔開話題說:“小倩,咱們是不是該讓沈蕓動動?我想這樣,讓她回會計部,過些日子再升上去。”
“嗯,這主意不錯。”徐倩回答:“小蕓兒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可靠,會計部還是得抓在咱自己人手裡。”
火苗漸漸地暗瞭下來,談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人們三三兩兩地離開,都回去睡覺去瞭。
“小倩,天晚瞭,咱們也走吧。”
不知何時,一朵烏雲飄來,遮住瞭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