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怕我失憶忘記瞭督軍的身份,沈懷風又道:“督軍的權力極大,可以左右大將軍的軍事調動,有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後奏,對軍中的高級軍官功績過失,都可以通過密函上奏朝廷,所以,大夥都忌憚他。”

  我微微點頭,細心觀察瞭一下,果然發現眾將士都對這個錢紀中露出厭惡之色,我見沈懷風雖然傷勢頗重,臉上有污血,但仔細看去仍見他目清眉秀,道骨仙風,頓時心生好感。沈懷風略為沉吟瞭片刻,隨即屏退瞭許多圍觀的將士,眼看天空灰蒙蒙,恐怕要下雨,他又命人支起瞭帳篷,這才跪坐在我身邊,誠懇道:“雖說大將軍身受重傷,但皇眷不可私議呀,這會身邊都是自傢人,大將軍想問什麼都可以問。”

  “哦。”

  我突然恍然大悟,如果李香君是公主,我確實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她,想明白瞭,我默默頷首:“我到底是誰?”

  沈懷風道:“大將軍本是皇上身邊的禦前近衛軍統領,半年前才蒙皇上禦賜為勇冠無敵大將軍,領銜二十萬大軍駐守邊關,這半年來,大將軍帶領軍隊打瞭大大小小六十餘杖,從無落敗,真乃神人也。”

  看來越來越像吳奶奶所說的,我更加相信自己便是大將軍,心中暗暗得意,沒想到自己如此厲害,嘴上卻訕訕道:“那李香君真是公主?”

  “正是。”

  沈懷風朝我神秘一笑,伸出兩根手指頭來:“將軍日夜叨念的人有兩位,一人是天下第一美人何碧涵,另一人便是公主李香君。”

  我茫然問:“那到底誰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這就由將軍評判瞭,我們這些尋常人士沒福氣一睹公主天顏,不過,上次何碧涵來大明山見將軍,我可是見到瞭她的真容,恕在下無禮,何碧涵絕對稱得上當今絕色,無人能比。”

  沈懷風一臉贊賞之色。

  “既然何碧涵是天下第一美人,我還叨念公主李香君,如此推斷,這公主也是極美。”

  沈懷風鼓掌:“呵呵,我雖然沒見過公主,但市井坊間都流傳公主的美色傾城傾國,才二八年華,卻非常聰穎伶俐,據說,公主腰身奇軟,跳舞很好看,舞技可是當世無雙,大將軍擔當瞭六年的禦前近衛軍統領,應該見過公主跳舞,這福氣真是羨煞我等啊。”

  我急問:“公主嫁人瞭?”

  沈懷風搖頭嘆息:“大將軍真糊塗瞭,人人都說你愛慕公主,你們自幼相識,可謂青梅竹馬,但至今你們沒婚約,如今公主到瞭婚嫁的年齡,大將軍可要保重身體,至於公主嫁不嫁人,就看大將軍的造化瞭,若是皇上將公主許配給大將軍,那就是我們眾將士所盼,是天下百姓所盼啊。”

  我還想再問,帳篷外高喊:“報告,馬血煮好瞭。”

  沈懷風忙叫進來,那位虎背熊腰的士兵捧著一個殘缺的泥罐急速走進,遞到我面前,我一看,泥罐裡面赫然是煮熟的馬血,我聞瞭聞,哇,那氣味恐怕比郭泳嫻熬的藥湯要難聞一百倍,我急忙擺手,示意拿走,沈懷風忙道:“大將軍失血過多,保命要緊,眼下先喝點馬血補補氣,稍後等火頭兵抓來野豬野味,再好好弄給將軍吃,以前將軍受傷,可是大口喝過生馬血,這會失憶瞭,連煮熟的馬血都不敢喝瞭?”

  “以前我喝過生馬血?”

  我瞪大瞭眼珠子。

  “是的。”

  沈懷風點點頭,我一看,馬上心念急轉,暗思沈懷風的話有幾分道理,先保命再說,何況眾多士兵看著,我要是表現窩囊,將士們一定譏笑我,萬一傳開,說我失憶後變成瞭孬種,那以後還怎麼領兵打仗,還怎麼服眾?想到這層,我咬咬牙,大喝一聲:“拿來。”

  虎背熊腰的士兵見狀,馬上捧來泥罐,衛兵扶我支起身子,我接過一試,還不算太燙,隻不過一團泥巴似的糊狀物委實難以下咽,瞄瞭一眼軍師,我咬咬牙,閉上眼睛,咕嘟咕嘟地猛喝下去,一口氣不喘全喝完,隨手一扔泥罐:“味道好極瞭,哈哈。”

  眾將士一看,都哈哈大笑,我胸悶欲嘔,示意重新躺下,屏退左右後,沈懷風會意,趨前問我有何吩咐,我小聲問:“軍師,我什麼都忘記瞭,你告訴我,現在該如何辦?”

  沈懷風沉吟瞭半天,道:“源景城的敵軍已經退回城裡瞭,這場惡戰他們的傷亡比我們多得多,天色漸暗,又快要下雨瞭,按理說,他們萬萬不敢出戰,我們先休整隊伍,生火做飯,派出幾支小分隊去警戒便可。”

  我點稱是,又問是不是要傳令下去,軍師微笑點頭,我馬上吩咐傳令兵傳令軍隊原地休整。傳令兵才走一會就下起大雨,幸好帳篷結實沒漏水,我趁這個時機跟軍師討教瞭如何行軍打仗,如果調令軍隊,如何應對敵情……

  沈懷風自然不敢怠慢,說得巨細無遺,雖然我身受重傷,但軍威仍在,氣勢猶存,軍師始終對我恭恭敬敬,我眼珠一轉,知道以前我是何等威風,此時千萬不能變得懦弱膽小,思索片刻,我的語氣逐漸強勢,馬上讓軍師把所有高級的軍官,參謀都招來我帳前議論戰事,眾將官休整瞭半天,洗掉瞭臉上的臟污,個個還原精悍剛猛的模樣,可他們見到我滿身重傷,卻不願休息時,眼神流露出無比的崇敬,我也奇怪,如此重傷,我竟能精神抖擻,奇妙的是,那些傷口不算很疼瞭。

  記憶如排山倒海般填充我的腦海,我記憶起瞭很多事情,我勾引唐貴妃,奸淫皇後,偷看香君公主洗澡,我還連抗十五道聖旨,領軍殺敵,雖驍勇異常,但為瞭建功立業,我殺人如麻,死在我絕世神功下的敵人不計其數。

  良將手下午弱兵,軍士們見我如此剽悍,個個摩拳擦掌,在軍師的引導下,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戰事,我見督軍錢紀中在,故意不吱聲,正好瞭解所有交戰的全過程。

  原來,我本是大典王朝的禦前近衛軍統領,半年前,邊關重鎮源景城被外敵侵入,我上報朝廷,主動請纓前去迎戰,皇上恩準,賜我勇冠無敵大將軍,統領二十大軍前去收復失地,這幾月殺來,敵人被我大軍殺得節節敗退,奪回源景城已經指日可待,被我圍困半月有餘的敵軍糧草已斷,援軍未期,隻能想盡一切辦法突圍,皇上有旨,誓要殺光敵軍,因為才有瞭敵人拼死反撲,我軍誓死圍堵的慘烈場面,光這幾天,就死傷無數。

  議論正濃,我的衛兵來報,說飯弄好瞭,我一聲令下:“大傢都餓瞭,就在我帳裡吃飯,吃完瞭再議。”

  眾將士應諾,不一會,火頭兵與衛兵都搬來瞭簡陋的桌子,椅子,還放上瞭米飯饅頭,鋪以馬肉,我問火頭兵死瞭多少匹戰馬,火頭兵說敵我雙方死的戰馬有兩百九十多匹,足夠全軍將士分吃一小口馬肉,帳篷裡都是高級將官,馬肉的分量自然稍多一點。火頭兵還拿出小灶,全是野外抓到的野味,我見不少,幹脆放在桌上,讓大傢一起吃,眾將官又是一驚,個個臉露喜色,也不客氣,哄搶而吃,那些野味的肉質比馬肉細膩多瞭,加上火頭兵專心烹飪,那味兒絕對不是馬肉能比擬,將官吃得大呼過癮。

  我暗暗好笑,這籠絡人心是我最拿手的本事,可突然間,我就瞥見錢紀中少言寡語,一口飯菜都未吃,我又不禁納悶,難道他一身臃腫皮囊不覺得餓嗎?

  管他餓不餓,大夥兒餓瞭才重要,不到半時辰,桌上的米飯饅頭,野味馬肉全都吃得幹幹凈凈,我雷厲風行,宣佈馬上再議戰事。而我,則一邊咀嚼著饅頭,一邊傾聽眾人的議論,慢慢地的,我聽出瞭蹊蹺,將官們所有的議論都圍繞著明天該如何進攻,如何誘敵,如何勸降,就連軍師沈懷風也是這個論調。

  一直不作聲的我突然問瞭一句:“現在是什麼時候瞭?”

  沈懷風一愣,看瞭看油燈,說道:“已過瞭亥時。”

  他以為我困瞭,馬上笑道:“那就議論到這,大傢都累瞭,回營地休息吧。”

  眾將官領命,剛要離去,我開聲阻止:“且慢。”

  錢紀中與眾將官怔瞭怔,都坐在椅子上不動,我用凌厲的眼光掃視瞭一下眾將官,冷冷問:“如果我是敵軍,我就偏偏在這個大傷元氣,在這個雨過路滑的夜晚出來突襲,你們如何應對?”

  眾將官一驚,都互相小聲交流,譚為天為先鋒大將,他先開聲:“按理說,敵軍損失超我軍,又缺糧草,士氣正低,不敢輕易偷襲。”

  有人附和,頻頻點頭。

  我冷冷道:“今天交戰如此慘烈,這說明敵人已經殊死反撲,我們已經下瞭格殺令,敵軍待援無望,固守是死,與我軍消耗是死,反撲也是死,不過,反撲還有一線生機,至少可以逃出一部分。”

  將官門臉色各異,都不敢再說,眼睛朝軍師看去,一個魁梧的戰將站起來道:“諒他們也不敢來偷襲,我右翼無損,負責警戒的前哨都是精兵,一有動靜,我們可以馬上戰鬥,其他的弟兄今天損失慘重,不如讓他們休息。”

  我冷冷道:“敵我激戰瞭一天,同樣疲累,同樣損失慘重,但兩者不同,我們是求勝,敵人則是求生,求勝可以等,求生則刻不容緩,我身受重傷的消息恐怕早已傳遍全軍,這消息自然傳到瞭敵軍的耳朵裡,敵人一定認為我軍的統帥受到重傷,又是大戰剛過,又是夜晚,又是下雨,我們的防備一定很松懈……”

  譚為天點點頭:“他們一定會鋌而走險,拼死一搏。”

  一位將官霍地站起:“而且敵軍突圍的方向一定是我們這邊,不是右翼,因為我們要保護大將軍,勢必把兵力收縮。”

  “對。”

  我大吼一聲。

  軍師微微點頭:“一點即通,大將軍精通兵法,不拘常勢,我們就唯將軍是令。”

  那位身材魁梧的戰將激動道:“大將軍一席話,我都沒心思睡瞭。”

  我見取得瞭共識,馬上果斷地指示:“那我們就賭一把,賭他們今夜突襲,反正他們不來突襲,我們也沒虧什麼,傳我命令,全軍輪番休息,將官不許卸甲,兵士睡覺也要拿著刀槍。”

  “是。”

  眾將官齊聲回應,聲勢陡盛,我又與眾人細致商議,命他們各司其職,前後呼應,等謀劃妥當瞭才各自散去,沈懷風見左右無人,噗通一下跪瞭下來:“大將軍是否恢復記憶瞭?”

  我茫然搖頭,沈懷風搖頭嘆息,與我交談瞭一會便勸我休息,我也覺得困倦瞭,閉上眼睛緩緩睡去,還做夢瞭。

  夢裡全是我的女人,姨媽,小君,戴辛妮,楚蕙,葛玲玲,唐依琳,莊美琪,郭泳嫻,王怡,章言言,何婷婷,連孟姍姍也夢到瞭,可我卻覺得少瞭一個女人,我焦急得很,四周尋找,終於,我找到瞭,原來,是我的命中貴人何芙,我開心極瞭,急急忙忙撲過去,不料,何芙卻拔出一把三尺長的利劍朝我刺來,我大駭,驀然驚醒,眼前竟然是一位身背長劍,長發披肩,頭戴鬥笠的美貌女子,她眼大星眸,瓜子臉,堅強的下巴,緊閉的櫻桃小嘴……這模樣我再熟悉不過瞭,想都沒想,張嘴就喊:何芙,你怎麼來瞭?

  這美麗的女人瞪著我怔怔出神,小嘴兒微微張開,眼神露出瞭不可思議,她望瞭望身邊的沈懷風,鶯聲問:“沈軍師,他喊我什麼?”

  沈懷風尷尬道:“何姑娘,大將軍深受重傷,恐有些失憶,這會正發燒,可能又神智不清,胡亂喊錯瞭你的名字,你可別見怪。”

  美貌女子摘下鬥笠,搖瞭搖頭:“不,他沒喊錯,我有個小名,叫芙兒,那是我爺爺給我起的小名,芙蓉與荷相似,寓意出淤泥不染,這小名除瞭父母之外,沒人知曉,江湖的人隻知道我叫何碧涵,他是如何知道的?”

  “啊?”

  沈懷風愣瞭一下,更是尷尬:“這……老夫也不知,或許,姑娘前世,今生,下輩子都跟大將軍有緣分。”

  “沈軍師說笑瞭。”

  美貌女子露出一絲羞澀,帳篷裡燭光明亮,我能看出她臉上有一抹紅暈,真是大感驚喜,原來何芙也有前世,她的前世居然是俠女,哇塞,很颯爽,很英姿,緊身的黑衣把她的身體曲線勾勒得曼妙之極,舉手投足之間,從容大氣,一雙美目如電,仿佛能將世間的醜陋和罪惡看個真切。

  我的記憶仍在恢復中,渾渾噩噩,模模糊糊,但我記憶起與何碧涵相識於綠林大會中,那次草莽英雄們商議如何與官府聯手抗擊敵寇,我親自赴會,結識瞭何碧涵,俠女慕英雄,英雄愛俠女,我們惺惺相惜,飛鴿傳書,半月前,我大軍駐紮大明山上,何碧涵來到軍中協調戰事,那晚,我們終於勾搭成功,雲雨巫山,露水承歡,我射瞭何碧涵六次,何碧涵失禁瞭八回,驚喜的是,她是處女。

  “呵呵,姑娘風塵仆仆趕來,我們這裡都沒好東西招待你,真抱歉,你請坐。”

  沈軍師示意衛兵給何碧涵端來一張高腳凳子,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張簡易的木床上,估計是在我昏睡時,大傢把我搬上瞭床,這可比擔架舒舒服多,頭下枕著的也是一團幹草。

  何碧涵沒有落座,而是深情地打量著我:“沈軍師,你別客氣,行軍打仗不比風花雪夜,哪有這般講究,他沒死,就……就是最好的招待。”

  說到這,她臉有異樣,眼睛眨瞭眨,又笑瞭出來,不過,我和軍師都看出她笑得很勉強。

  沈懷風一聲輕嘆:“姑娘別這麼說,大將軍的命硬得很,好瞭,他的傷就交給何姑娘瞭,我出去巡視一下。”

  走到帳外,沈懷風傳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我的帳篷。

  “你怎麼知道我小名。”

  何碧涵從懷裡拿出一瓶瓷白的瓶子,又從鬥笠的邊沿摳出一柄指長的小刀,拿著小刀在蠟燭上烤瞭烤,她來到床邊,輕輕坐下,我明白瞭,她要用小刀割開瞭我身上的佈條。

  我壞笑,編瞭一句謊言:“大明山那晚上,你迷離時無意說瞭很多淫詞浪語,其中就有芙兒爽,芙兒樂之言……”

  話沒說完,何碧涵已羞得無地自容,轉身欲走,我手臂疾伸,抓住她的手肘,馬上賠笑道歉,柔言哄騙瞭半天才令何碧涵轉嗔為喜,重新為我治傷塗藥,燭燈下,美人越看越美,我禁不住贊道:“碧涵,幾百年後,你的模樣沒變,你名字就叫何芙。”

  何碧涵無限嬌羞,喜不自勝,眉目間儼然流出淡淡的嫵媚,估計心跳加劇瞭,手抖瞭,不小心觸到我的傷口,我心想,在將士面前,我都堅忍著不喊痛,在女人面前更需表現出英雄氣概,所以,我很淡定,任憑何碧涵為我清洗傷口,給傷口上藥,我始終不皺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