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紮著坐起來,蓉蓉在對面雙手支著下頜,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的臉唰地一下火辣辣地燒起來,連忙把頭低瞭,翻身下瞭座位,趿著鞋彎瞭腰急急忙忙往廁所就跑,我一直低著頭向前,似乎通道兩邊的人都在盯著我看,就像看出瞭我褲襠裡那齷齪的秘密似的。
歪歪斜斜地沖到瞭廁所跟前,裡面卻有人,轉頭看對面的廁所,裡面也有人,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我感覺到褲襠裡那團黏糊糊的液體正在稀釋,就快從內褲裡流溢出來流到大腿上瞭,隻好繼續往前跑去,到下一節車廂的盡頭看看,為瞭保持襠部不要晃動,我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往前行進,就像一個患有先天性麻痹癥的青年患者,這樣的姿勢讓路途變得好漫長。
過程的艱難並不一定會帶來好運,廁所裡還是有人,兩個廁所都有,為什麼偏偏在人最急的時候這樣捉弄我?我無奈地在兩扇廁所門之間蹲下來,心裡懊惱不已,任由那片灘塗在內裡被擠壓蹂躪,我感覺到瞭我的蛋囊上涼颼颼的滿是液體,我捂著滾燙的臉龐差點就吐出來瞭。
謝天謝地!對面的廁所門終於在一聲「踢踏」的彈簧聲響過之後,「吱呀」一聲打開瞭,我抬起頭來一看,一個臃腫的中年婦女正把上衣下擺往下拉,圓滾滾的肚皮卻蓋不滿,露出瞭褲腰上白嫩嫩的一溜,短褲的紐扣似乎就要被繃緊得「噗」的一聲掉下來。
她看見瞭蹲在門口的我,看到我的目光盯著不該盯著的部位,那張長著三個下巴的臉便紅瞭起來,窘迫地低頭看瞭自己下面一眼,連忙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伸手抓住襠部,另一隻手忙亂地摸索到拉鏈,捏住使勁兒往上拉--我也看到瞭,她忘瞭拉拉鏈瞭,像山丘一樣隆起的中央裂開來,露出棉質的玫紅色的內褲,像豎著的血紅的匕首。
她拉好拉鏈之後把廁所門拉得更開,邁著沉重的腳步把那碩大的體型從裡面側身移出來,我連忙站起身來給她讓道,身子後背幾乎貼到瞭後面的門框上。
她鄙夷地看瞭我一眼,我誠惶誠恐地就快顫抖起來。
「呸!」
她朝前走去的時候小聲地說,「流氓……」
我還聽見她狠狠地嘟啷著。
我真不知道我招誰惹誰瞭,好像是我故意在那裡守株待兔似的。
我委屈得心裡一陣反胃,胖乎乎的像頭大象一樣,花錢請我看我都不看,還討厭別人偷窺呢?我進瞭廁所把門栓別上,廁所裡刺鼻的味道讓我終於吐瞭出來,一股腦兒全吐出來瞭,吐完後好過瞭很多。
我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讓那水流一直大概沖瞭兩分鐘才罷休。
我把牛仔褲脫下來看瞭看襠部,還好--隻有襠部有一點一個指頭大的那麼點地方濕瞭,內褲上就不一樣瞭,白色的濁液並沒有完全稀釋,稀裡糊塗地濕瞭巴掌那麼一片。
倒黴的是,紙巾在剛才嘔吐的時候用完瞭,我隻好把內褲攥起來把濕瞭的部分包在中央,把蛋囊上面擦乾之後把內褲扔在廢紙簍裡。
走回來的時候感覺怪怪的,裡面空空蕩蕩地晃悠著,從外面看去輪廓分明,我隻好邁開大步快速走回來--這樣別人的註意力會聚中在我的速度和神情上。
回到座位上,我終於松瞭一口氣,一夜未眠的疲倦和剛才歇斯底裡的嘔吐把腸胃都掏空瞭,整個人虛脫脫地耷拉在座位上,渾身酥軟乏力。
蓉蓉從我回到座位上開始,一直似笑非笑地瞅著我,搞得我渾身不自在。
「你……剛才做噩夢瞭?」
蓉蓉終於開口瞭,聲音裡似乎有種調謔的味道。
「呃……嗯,是啊!」
我說,一邊扯瞭扯褲襠,好讓那裡顯得平展些。
「可是,我聽見你叫一個人的名字……」
她的眼睛撲閃著,明亮得彷佛能穿透我的靈魂。
「我有嗎?」
我慌張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慌張,一慌張臉上就熱起來。
「有!」她肯定地說,「叫什麼……『馨兒』,對瞭,你叫『馨兒』!」
她想起來瞭,該死!「我怎麼不記得瞭?」
我知道我說夢話瞭,口不應心地回答,夢境依然歷歷在目,臉上越發燒得燙瞭。
蓉蓉「嘿嘿」奸笑起來,說:「你不會是那個……做春夢瞭吧?」
「哪有?」
我慌張地看瞭看四周,生怕她的聲音被周圍的人聽到,這傢夥讓我覺得我很討厭她,哪有這麼刨根問底的女孩子?「我們到哪裡瞭?」
我說,為瞭轉移這個讓人窘迫的話題。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侯馬瞭,剛才報時你沒聽見?」
她說,這個消息真讓人振奮,就快到瞭啊!我大約睡瞭一個多小時吧,中間錯過瞭兩個站。
「快瞭呀!……」
我扭頭看瞭看外面,外面掠過居民的住房--那種古色古香的方方正正的四合院。
「嘿,我說,你同學要來接你嗎?」蓉蓉歪著頭問我。
「不知道啊,到瞭再給他打電話吧,他說他離火車站不遠。」我說,馬彪的確也是這樣說的。
「你姑媽要來接你?」我問。
「她忙,我自己過去就好瞭,打個車。」蓉蓉無所謂地說。
「要是順路的話我們一起吧?」我說。
「好啊!好啊!」蓉蓉說,「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可以嗎?」
她突然變得正兒八經起來,這讓我很是緊張。
「好吧,你說!」
我知道女孩子愛問什麼,無非也就是類似於「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幼稚遊戲。
「那我開始說瞭啊?」她提高嗓門幹咳兩聲說。
「你說吧,這麼神神秘秘的幹嘛吶?」
我覺得很好笑,問個問題犯得著這樣子麼?「你--在下面幹什麼?」
她湊過頭來低聲說,臉上掛著奸笑。
「嗯……什麼時候?」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真的是去撿書來著?」
她越發認真起來。
「是啊,你都看到瞭,我的書掉下面瞭。」
我說著說著臉上就燙瞭,不敢和她明亮的眸子對視。
「你不老實!」
蓉蓉斷然下瞭這個結論,甩著頭退到座位後背上靠著,很是失望的樣子。
「好吧,我……看瞭。」
我看瞭她一眼低著頭說,就像一個拙劣的罪犯承認瞭自己犯下的罪過。
她的臉上霎時泛起瞭一抹紅暈,掙紮著從座位後背上彈起身子來,身子向前傾向我說:「你--你--看到什麼瞭?」
她用兇狠的眼神盯著我壓低嗓子說,像是法官在向一個證人索取證詞。
「哦……」我被她的眼神震懾住瞭,「我看到你下面瞭。」
我費瞭好大的勁吐出來的這句話讓我也吃瞭一驚,盡管聲如蚊吶。
「那你說,什麼顏色?」
她似乎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仍舊窮追不舍地問。
「粉紅……色」我結結巴巴地說。
「什麼樣子?」
她還是想繼續確認,生怕我是胡亂猜測的一樣。
「蕾絲花邊……」
我想瞭一想,那鼓鼓的肉丘又浮現在眼前。
「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什麼形狀,平角還是……」她搖著頭紫脹著臉龐說。
「三角。」我說,我覺得她真可笑,有蕾絲花邊這個證據還不夠麼?
「啊……」她無助地嘆瞭口氣,就仰在瞭座位靠背上喃喃地說:「我就說嘛,鬼鬼祟祟地在下面倒騰什麼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撓瞭撓後腦勺尷尬地說。
「你還說,你以為我睡著瞭?」
她打斷瞭我的話說,我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蹲下去兩次,第一次我沒怎麼註意,第二次我終於忍不住叫你……」
她在娓娓道來,原來女孩閉著眼也是看得見的。
「我……」面對這樣精明的女孩,我一時顯得詞窮。
「你,你什麼,你就是個大色狼!」
她低聲數落著,我的額頭都沁出瞭汗珠子,「看著帥帥的挺老實本分的一個人,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繼續數落。
「不要再說瞭。」我低聲要求她,周圍的人聽見瞭可不好,「我……錯瞭!」
我終於小聲地認錯瞭。
「罷瞭,不看也看瞭……」
她氣嘟嘟地扭頭朝著窗外,不說話瞭。
我訕訕地倒在火車座位上躺下來,空氣裡漂浮著緊張的氣氛。
火車終於「嗚嗚……」地喘息著靠站瞭,火車裡開始喧鬧起來,有的已經拎著輕便的行李包從我們身邊走過,有的正在站在座位上從來往下搬東西,「讓一下,讓一下……」的聲音不絕於耳,侯馬不是終點站,有的顧客還要繼續做下去,隻是從座位上站起來給下車的人讓開位置。
我把自己的行李拿下來放在座位上,扭頭看見瞭蓉蓉也學著我的樣子,站到座位上去抓住密碼箱的提手用力地往外拽,那隻箱子就是不願意下來,懶懶地在原地搖瞭搖身子。
「我來吧!」我說,她這樣搬箱子是很危險的,就算搬下來瞭她也接不住,有可能還會砸傷她自己。
她無可奈何地從座位上跳下來,拍瞭拍手站在一邊。
我站上去伸手鬧鬧地抓住兩頭,深吸一口氣,箱子壓在我的手臂上「咯咯」著響,她趕緊伸手來接住,才順利地把這該死的的密碼箱放到地面上瞭。
還好她的箱子有軲轆,可以沿著通道拖動。
我的就是一個碩大的包裹,隻能扛在肩上跟在她後面一前一後地向車門走去。
車站的月臺上,熙熙嚷嚷地擠滿瞭行色匆匆的人們:上車的、下車的、親友的、還有下車活動一下筋骨的和穿著制服的乘警……緊張喧鬧得簡直像個集市。
車門口已經被賣零食的小販圍得水泄不通,沸騰著喧鬧的叫賣聲,桶裝的方便面,醬黑的茶葉蛋,金黃油亮的玉米棒子,新鮮的鹵雞腳和鹵雞翅,蓬松松的面包,白乎乎的熱包子……沿路發散著勾人食欲的香味。
「謝謝你!」馨兒突然回過頭來說,我才想起剛才她還沒對我說聲「謝謝」,「你想吃什麼?」她問我。
「我自己買吧!」
我不軟不硬地說,我還在想著她在火車上像審問犯人那樣讓我窘迫,心裡還在生著氣呢。
「得瞭,老爺們還這麼小氣?」
蓉蓉笑瞭,嘴角彎成很好看的弧形。
他叫住瞭一個賣熱包子的小販,買瞭四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我看在眼裡,肚子裡卻「咕嘟嘟」地叫起來。
「到外面去吃吧!這裡怎麼吃?」
我看著她遞過來的包子咽瞭咽口水,我的雙手得緊緊地抓住肩上的大袋子,肩膀已經開始酸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