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王雪媽一聽張大嘴哭起來,哭說:閨女呀,你說我跟你爸窩在山溝裡,媽不願看你在山溝受罪呀,媽的親女兒,你說你媽一山溝女人,又沒個官親,除這一身肉,媽還有啥法可想能想…說瞭痛的左右開弓搧自己的臉,搧著說:媽沒用,媽下賤,媽該死,媽沒用…

  王雪一見又心疼又後悔又怕,急雙手抱上媽,跪地下哭說:媽媽媽快別,是女兒該死,女兒沒用,女兒傷瞭媽愛女兒的心,媽,你打女兒吧,打死女兒,女兒不活瞭,女兒沒用…說瞭頭向地下碰…

  王雪媽又急拉起女兒勸,母女倆抱頭相勸,哽噎瞭好一陣才平靜下來。

  王雪抺抹淚說:媽前說認識那個姓少的豬頭縣長,媽可知,少豬頭幹過啥壞事,告他一狀…

  王雪媽攬女兒懷裡說:雪,聽媽—句話,任他少縣長幹過啥壞事,人是縣長,咱是山溝窮百姓,自古民不於官鬥,想來人少局長少縣長跟咱也沒仇,互不認識有啥仇,無非都為自已想,為自己人過的好去想,是咱也一樣,孩子,別泄氣,你才十八歲,高中還有二年,媽就不信,這二年七百二十天,我女兒就不會再遇吉祥星,拿我女兒這人材,媽不服哩,不信就弄不來一商品糧…

  母子倆相互勸慰著不再想過去的事,王雪媽打算第二天一早返回,為不誤媽一早坐頭班車,王雪安排媽住在車站附近一旅館裡,又和媽說陣話返回學校來。一到校就見表弟柳月返校來,正在寢室一邊等…看樣子已等不短時間…

  唉,弟,姐心裡,這幾天難受的很,難受的疼,姐恨,姐恨於萍,恨於萍一傢,姐恨,恨陳餘一傢,姐恨,恨董少錄,齊全壁,毛喜,姐恨,恨少局長少縣長,姐不知道,姐怎麼這麼多仇人,到一地方一地方就有仇人,是仇人有錯,還是姐錯在哪地方…

  柳月沉思一陣,緩緩說:姐,事實上,咱沒一個仇人,也沒一個人仇咱,問題在,人人都想吃桃,可就一個桃,一個桃—群人爭搶,你我他你擠我擁他打,其實你我他都不存在個人仇恨,是僧多粥少原因…

  可,弟,少局長,少縣長,也一棵桃麼?他們為啥也來搶…

  少局長?少縣長?柳月忽覺這個少字恍惚很有印象,有記憶那種,印象記憶出處在哪?柳月一時想不起來,把摸溯想,似乎就在腦際遊走又拿捏不住,一時癡癡的忘瞭回姐的話,盡力回憶捕捉…

  弟,你是,又想起我姨父瞭吧,姐本想回去,至少給姨父買雙入殮鞋,姨父入殮時有鞋沒,我聽說,枕頭又是拿兩塊破磚墊上…

  枕頭…表姐枕頭一句,柳月一下子想起來,那個少字,就出在老爸枕頭上,枕頭,姓少的,縣長…柳月重重點幾下頭,自言自語看著天空。

  看表弟答非所問,突發瞭呆,王雪拍他一把說:說話呀?怎麼瞭?發起呆來?

  柳月一笑:嗯,姐,是弟,想起一個人,姐,這姓少的,是局長?還是縣長?

  不,不是,是兩個職位兩個人,不過,少局長是少縣長兒子,少縣長是少縣長,是父子官。

  姐,知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是不是有—位姓少的,名字叫,叫少寅安?

  少寅安?王雪思索一陣,是,有一個,是有一個叫少寅安的,據我媽說,好象少縣長就叫少寅安,怎麼,弟怎麼知道這個名字?他的名字?

  是聽說,道聽途說,我姨媽說沒說,可認識少寅安?

  我媽好象說認識,但好象是十幾年前事,為文工團的事,我曾提議我媽去見他,托托他關照,媽說是十幾年前事,人傢當縣長貴瞭,貴人多忘事,就認識也是不認識,人縣長瞭,咱一個平民…

  十幾年前,要是十八年前,地球上還沒咱姐弟倆哩,唉唉,咱姐弟倆真同歲同命瞭,喜也相伴,悲也一起,這不,這心情就差到—個時間,不過,姐,昨天過去瞭,回憶昨天是六十歲以後的事,咱姐弟倆現在,要想的是明天,在傢我這樣勸我,現我也這樣勸姐,不能讓心情鬱悶在昨天,所以我想,姐,後天周未,弟陪姐去城西柿子林裡散散步走走,也算遠足散散步,消消鬱悶戾氣散散心,好不好?唉唉!弟這些天好想姐,想的睡不著覺,不知姐走沒走,—走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姐,弟打小到大沒離開過姐,由姐關照,姐,弟覺得,姐就是弟的魂,弟命系姐身…柳月說瞭,黯然神傷樣子,一聲聲嘆…

  弟,姐何嘗不想你,有言,人到難時想親人,弟知不,弟回瞭,姐這裡舉目無親,有句話不知該給誰說,有件不解不知該給誰商量,姐好荒涼哦,弟不在,姐就感覺姐蒼老的老太婆瞭,到處是生活折磨人,成熟反倒成瞭蒼老,沒瞭半點童心,可看見弟,就想起小時咱姐弟一起多快樂,無礙無想一起玩,姐心就那個奇怪,和弟坐一起,就兒童瞭,說定瞭,就後天柿子林裡散步去,去復制咱姐弟的打小童年弟,弟,你,長大瞭,姐記的,弟還從未主動約過姐,去哪裡遠足散步哩,這是第一次瞭,姐好動心…王雪說瞭,攬上表弟,頭靠上表弟的肩,閉上眼睛,似乎在享受,久別的親情愛撫溫暖…

  柳月確信表姐不知道約他去柿子林的真意,但柳月自已知道,晚上他拿出在老爸枕頭裡翻出的那方手帕,一句一句研讀。

  《王雪我女,你生父王春生,你生母丁玉茹。母懷你時,你父已因車禍去瞭,野獸少寅安,垂涎母身,被母掌摑,後趁母懷你待產,竄入暴母兩次,致母大出血…產下我雪…這頭獸,你要記住…

  你和柳月,乃親姑舅表姐弟,要好好相處,你和你弟,胯縫有母手刺的橘紅色菱形記,拇指太小…後你們倆個,世上親人,另囑:我妹玉娟:此字,待雪兒婚後再告…

  玉絹,是柳月母親的名字,丁玉茹,是母親的親兄弟媳婦,是大舅媽瞭,車禍,少寅安、垂涎、掌摑、侍產、強暴、分娩、大舅母去世,而自已比表姐僅大幾個小時,難道母親和大舅母是幾乎同時同地分娩的?

  這一堆未知又急於知道的兇險過程,知道的人都已去瞭,是問無可問,究竟怎麼為什麼?侍雪兒婚後再給,又是為什麼?表姐的現任爸媽又是誰?表姐是大舅媽的女兒,為什麼兩傢現在是姨表?這一連串問號,老爸生前為什麼不告訴自已?

  這些問號,柳月大致推定認為,表姐的現任爸媽,也就是自已打小稱的姨父姨母,該絕對知道,至少應知道一部分。就絹書所言,表姐不是現任姨父姨母親生,這也許就是大舅媽叮囑,在表姐婚後才告知表姐的原因,因那時表姐已經獨立,不影響表姐從童年走向成年。故這件事現在絕不能告訴表姐,不過,應眷驗證絹書上大舅母那句話,他和表姐胯縫間,都刺有一橘紅色菱形印記,兩人是不是有,他約表姐去柿子林,要陽光下當面相互驗看,他已自己看過自已前胯,前胯沒有,他想如果有,也當是在後胯上,而後胯處自身看不到,必須兩個人相互驗看。

  再者,他和表姐出生相隔僅兩三個小時,這個時間信息,是誰傳出?是現在的姨父姨母?是老爸或生母玉絹?另者,就絹書所述推定,—可知大舅媽產大表姐後,就為表姐弟兩人同時刺下橘紅菱形印記,二可知他和表姐當是在一處產房,三可知大舅媽在刺此橘紅菱形記時,必已知自已性命垂危,四可知大舅媽刺後不久就去瞭。

  問題是,現任的姨母姨父當時在哪?又怎麼認識少寅安?而又不願去見少寅安?

  其實恰好,柳月和表姐不用去柿子林裡瞭,十一放假三天,附近的學生都回傢去,東校區表姐的女生寢室,就剩表姐一人,表姐是寢室長兼留守,西校區柳月所在男生寢室,就剩柳月一人,柳月是寢室長兼留守,這就是說,東校區西校區都有足夠私密空間。

  但周五下午,孫娜來找柳月,這已是孫娜每周末規律性的約見習慣。

  小月,周日假期加周未,也就是後天,我爸我媽要去姥姥傢,傢裡就我一個,你周日早上起床後就去我傢。我給你…不,咱倆一塊做點好吃的,改善改善孫娜笑嘻嘻邀請柳月,孫娜很高興,兩人,他和柳月,在自已傢裡,終於有一天獨處的機會瞭,私密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