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丹青韵>(十三)風流相如思竊玉,顛狂韓壽試偷香“註1”

(十三)風流相如思竊玉,顛狂韓壽試偷香“註1”

  林氏聞聽,故作鎮定道:“止得一把扇兒。”遂將那紈扇遞與她瞧。月桂眼尖,瞧她左掌縮於身側袖中,心知有些蹊蹺,卻不說破,隻誇那扇兒精致。林氏道:“你若喜歡,拿去用瞭便是。”丫鬟掩口而笑道:“人傢一往情深,巴巴地獻瞭信物來,若見你頃刻便送瞭與我,不知如何傷心哩!”林氏滿面緋紅,輕叱道:“莫胡言亂語!”,心中卻隱隱有幾分得意。

  二人說說笑笑,片刻忽聞院外扣門之聲,月桂道:“我去瞧瞧。”啟瞭門戶後,卻是清茗。二人打個照面,記起方才一番旖旎,面上掩不住俱有些羞意。月桂又憶起於譚生處一番驚嚇,轉有幾分遷怒於他,咬瞭唇不發一言。清茗見她杏眼含嗔,隻道她心生悔意心下慌,半晌方囁嚅道:“我傢公子作幾幅新畫……請夫人與姐姐……移玉趾前去小坐片刻,多加指點。”

  月桂嗯瞭一聲,淡淡道:“我去同夫人稟告,你且等我回音。”轉身行入內堂,報與林氏知曉。林氏聞聽,心中隱隱自知有些不妥,隻是這幾日實悶得緊,又兼方受瞭譚生一番心意,實不忍斷然拒之。正自躊躇難決,聽丫鬟道:“夫人左右無事,不若去瞧瞧那人弄甚麼玄虛,我亦有幾分好奇哩!”林氏聽瞭,心頭一松,點頭允瞭,暗道:“是桂兒要去,卻不是我不知羞恥。”

  畫童得瞭準信,一道煙走去報與譚生知曉,譚生自是大喜,忙令童子將房中拾掇幹凈,又自換瞭一條簇新天青袍衫,翹首隻盼芳駕。孰料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時辰,譚生手中握瞭一冊《會真記》“註2”,雙目定定,半日不曾翻得一頁。

  一忽兒想佳人是否改瞭心意不來,不免憂心忡忡,一忽兒又想她來瞭,便問道,“先生看甚麼書?”,自己便將這才子佳人的故事說與她聽,所謂詩中有六義,這比一項,自是大關緊要。

  正候得焦急,忽聽戶外童子發一聲喊,奔入房中道:“來瞭!”,不免心中一松,沉聲叱道:“何需大驚小怪!”,面上卻已難掩喜色。三步並作兩步,搶出來迎,但見小婢扶瞭婦人穿花繞柳,裊娜行來。定睛看玉人麻衣如雪,原如蜉蝣之羽“註3”,然教那如瓷如玉的肌膚一襯,反顯出些黃晦來,心中不免暗贊瞭一聲。

  行至近前,婦人盈盈一拜,口中喚瞭一聲:“叔叔。”但見佳人美目低垂,睫毛微翕,粉頸宛然,身姿嬌弱,舉手投足之間,便有一段難言風流,又有幽香片片,恍如柳絮春風,散入鼻中。

  譚生瞧來,竟失神片刻,嘆道:“嫂嫂真畫中人也!”方躬身還禮。林氏聽他誇贊,心中怦怦亂跳,唯恐他於人前作不妥之語,忙轉瞭話題道:“聞聽叔叔作得新畫,可否與我一觀?”譚生一聽,正中下懷,引瞭主仆二人入房中來。

  月桂見他情狀,心想:“此人癡念已深,我既為其臂助,他自不會於我為難的。”

  驚懼之心遂去,轉有幾分有趣,要瞧他如何行事。

  待二人坐定,又有畫童奉瞭香茶,譚生便將近日所作一一取來,展開與林氏瞧。林氏眼尖,見案上原有一冊《會真記》,此書她亦曾一閱,方要問起,心中忽然一動,生生將話兒忍住不提。譚生不知她心中所想,卻亦不敢太著痕跡,遂將那書冊與案上雜物一並撤下,不曾言及。

  譚生所繪,兼有山水、花鳥、人物,又作於宣紙、絹帛、扇面、瓷碟諸物之上,月桂瞧得有趣,笑道:“先生作畫之時,若是畫於紙上便罷,若是作於那矜貴之物上,想來必是小心之極,不然一筆之誤,不免糟蹋好端端一件傢什!”

  譚生笑道:“那是自然,不過小生所遇矜貴之具,當以美人面為最,別樣均比不得。”

  月桂聽瞭,圓睜二目道:“人面亦可作畫麼?”林氏聽瞭,亦頗驚訝,美目流盼,盯著譚生瞧他如何作答。

  譚生見美人註目,精神一振,笑道:“那是自然,豈不聞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乎?”註4“又聞人面桃花,試想粉面嬌靨之上,繪以夭夭之桃,豈非相得益彰,教人不愛也難。較之珠翠寶玉,非止雅俗判然,且亦生死迥別”註5“。隻是這顏料頗多講究,不能用尋常朱鉛。”

  月桂哦瞭一聲,追問道:“又有甚麼講究瞭?”

  譚生道:“平日所用顏料,如朱砂、石青、鉛粉之屬,均采自礦中,施於肌膚之上,輕則生疹,重則有毒。面為一身之主,這佳人之面,何等要緊,怎可如此糟蹋。是以但凡繪於人身之色,必用草木之汁,朱則用紫梗、茜草,青則用蓼藍,諸如此類,不一而足。但又有一項,亦非草木之屬便可輕用,如藤黃便就有毒。是以不知百草,不得擅制。他於此道熟稔,說來如數傢珍,更將所備常用顏料取出,供二人觀賞。”

  月桂見瞭許多瓶罐,大覺新奇有趣,又聽譚生細細講來,咋舌道:“這其中便有這許多規矩!”又問:“先生從前所繪,是何人之面?”

  譚生道:“多是富商大賈之妻妾,算來亦有十數人。”

  月桂旋笑道:“先生既如此精通此道,可於我面上一試麼?隻是沒得潤筆相謝。”

  林氏聽瞭,唯恐不妥,方要喝止,卻見譚生微微一笑,道:“敢不從命。”遂取瞭一支新筆浸開,使月桂坐瞭,當下便畫將起來。

  月桂滿心好奇,螓首微側,美睫一翕一張,忽覺一條軟滑之物遊過面頰,不由咯咯直笑,道:“恁般癢!”

  譚生亦笑,道:“你卻莫動,不然作不成桃花,隻得改畫一隻烏龜。”月桂聽瞭,又驚又笑,忍得大是辛苦。林氏瞧來,亦是莞爾。

  畫到細微處,譚生距丫鬟咫尺之遙,時以指輕扶她面龐,月桂又覺他氣息深沉,間或拂於耳後頸側,心中一動,不由自主,閉瞭明眸。林氏瞧來,心中不知怎地,竟有幾分酸意。

  約莫二刻光景,譚生綴筆道:“成瞭。”

  早有清茗於一旁遞來銅鏡,月桂側臉瞧來,自覺花意襲人,平添嬌艷,轉身笑問林氏道:“夫人,好看麼?”林氏見她容光煥發,心下羨慕,口中著實贊瞭一番。清茗亦瞧得歡喜,隻是不敢言語。

  月桂見她目中生羨,笑道:“夫人,不若你也畫一筆,有趣得緊哩!”

  林氏數番推脫,終受不得她攛掇,又見譚生含笑不語,然身形卓立,俊雅不凡,心中一熱,竟是肯瞭。隻是心中畢竟存瞭顧忌,道:“面上清洗不便,先生繪於妾身掌背便是,且易觀瞻。”——看官若問,她何以不言別處,單要掌背?

  緣來婦人心細,面上遮掩不便,恐吃下人瞧見,惹人言語。又兼愛美,林氏這一雙柔荑蔥指纖纖,指尖腕薄,嬌若無骨,實在是千中無一,尚不表於床笫之中,撫簫之際,綿軟滑膩,撩撥靈動,妙趣無窮,不可盡言。她自知手形極美,方自薦於人前,雖作無心之態,實乃熟慮之舉。

  譚生微微笑道:“也好。”自於案前坐定,道:“嫂嫂請借手掌一觀。”林氏將衣袖撩起半幅,露出一隻素手,兼小半截藕臂,方置於幾上,不提防便教譚生握瞭小半隻手掌。林氏一驚,微微一掙,卻抽之不得,眼見旁人目光灼灼,亦不得發作,隻得教他握瞭,心中已是驚羞不已。

  譚生恍若不覺,慢條斯理看來,口中道:“嫂嫂這一副手掌,質細而色勻,正合丹青之用。”言畢提筆沉吟片刻,便自畫來。月桂於一旁見主母吃他握瞭素手,心下亦有幾分惴惴,偷覷林氏面色微紅,知她人前面薄,遂故作渾然不覺,止將些瑣碎趣事與她說來解悶。

  譚生隻覺手中軟玉溫香,雖止數寸肌膚,已是滿心歡喜。畫得片刻,忍不住便是輕輕一捻。他並不抬頭,瞧不見林氏神色,卻覺林氏玉臂一僵,半晌方懈。

  他心中暗笑,候得一陣,大瞭膽兒,將小指藏於林氏掌下,探將過去,輕輕撩弄婦人掌心。

  林氏吃他撩撥,人前發作不得,瞅個當口,將片鳳仙甲於他虎口一刺,略施懲戒,隻是唯恐教人看出玄虛,不曾真個使力,這一刺綿軟無力,倒似男女的調笑,突聽譚生道:“嫂嫂莫動,一動便壞瞭事也。”婦人聽他語氣平淡,偏偏又暗藏促狹,心中又羞又笑,面上強忍瞭不形於色。

  既是動彈不得,隻得按捺心神由他輕薄,起初方可強作泰然,受得一陣,隻覺他肉掌寬厚,小指上卻是輕挑慢旋,專揀掌心酥癢處下功夫,到得後來,已是芳心漸亂,又兼人前勾當,心中驚懼之餘,別有一番異樣快意。腿心漸熱,竟已略生滋濡。

  月桂見主母面上漸紅,額角微微見汗,道:“夫人熱麼?”

  林氏一驚,強打精神道:“確有幾分。”

  丫鬟道:“廚下有酸梅湯,我去喚他冰鎮瞭來可好?”

  林氏聽瞭,舌底生津,心中卻恐譚生乘機造次,方自猶豫,卻聽到清茗拍手道:“姐姐我與你同去,也討半碗來吃。”

  那童子說來天真爛漫,林氏聽瞭,心下愈驚,倉促間卻是無從阻攔,隻得點頭允瞭。月桂心下亦是一動,卻見清茗背朝二人,朝自己眨眼,心中哼瞭一聲,攜他去瞭,暗道:“我速去速回便是,免得夫人尷尬。”

  二人既去,林氏眼見房中止餘譚生與己身,心中怦怦直跳,螓首低垂,一語不發。片刻聽譚生道:“嫂嫂臂上肌膚,生得便如凝脂一般,無半點瑕疵,實是小生生平僅見,可有甚麼保養秘方麼?”

  林氏雖疑他故意出言挑逗,聽瞭也自歡喜,頭也不抬,輕輕道:“並無秘方啊,生來便是如此。”

  譚生聽瞭,贊嘆不已,又道:“先前小生送來的扇兒,可還堪用麼?”

  林氏道:“精致得緊,叔叔有心瞭。”

  譚生應瞭一聲,半晌方道:“其實原有一首題跋,我思再三,未敢唐突。”

  林氏聽他言下之意,心中惴惴,一時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譚生見她不說話,自顧低吟道,

  神含欲語淡勻妝,顧盼生瀾秋水長卿肌如雪無二致,雪卻輸卿瞭一段香“註6”

  林氏聽瞭,知他借詩詠己,心想:“我身上不須薰染,自有一種幽香,卻教他聞著瞭麼?”念及於此,眉眼餳澀,面上微赧,瞧來更添嬌艷。譚生覷來,不免心旌搖動,輒欲將美人摟在懷中,好生輕憐蜜愛一番。

  林氏抬首見他目若星辰,灼灼於己身,忙避瞭目視囁嚅道:“此詩……頗有巧思,不知……是說誰傢閨秀?”她猶心存僥幸,預先設瞭退路,暗禱譚生知難而退。

  譚生道:“如此國色天香,除瞭嫂嫂一個,更有何人當得?”

  林氏強自鎮定,低聲道:“叔叔謬贊瞭。”

  譚生柔聲道:“嫂嫂,此刻並無旁人,你便無片言隻字同我說麼?”

  林氏聞聽,自知難以善瞭,幽幽嘆道:“我今日來見你……原已於禮有虧,你……又何苦如此相逼?”

  譚生聽瞭,亦嘆瞭一聲,放瞭手中紫毫道:“古人雲豈其取妻,必齊之薑,我年少時讀來,深以為然。直至見瞭嫂嫂,始知未見齊薑,不知其所不知者,渾噩一世,自然無礙。若見齊薑,則濁世脂粉俱如糞土,既無慧劍斬卻三千煩惱之絲,卻教人如何自處……”說到此處,心中激蕩,啞聲道:“嫂嫂,小生一片癡心……”

  林氏聽他口氣,竟是要直訴衷腸,霍然起身道:“叔叔自重!”

  譚生見他要走,情急間亦是隨之立起,伸手便來拉扯。林氏方要抽身而去,驀然一隻大手攬住腰肢,竟生生教譚生扯入懷中。

  林氏惶急無地,口中道:“使不得!”,身上亂掙,卻吃他箍住藕臂,眼見譚生探過頭來,便要強吻,左右閃避間,面上一熱,已是著他親瞭一口,林氏愈急,口中驚叫,忽覺身前男子迫來,足下踉蹌,已教他推至粉壁,此時已退無可退,四體熨帖,隻覺譚生身形健碩,兼有一種男子氣息,雖驚懼間聞來亦甚是銷魂。

  頃刻又驚覺腹上抵瞭一條物事,高高聳起,雖是隔瞭袍衫,猶覺粗熱煨人,登時心慌氣促,手腳酸軟。又吃他抱住頸側強吻,口中嗚嗚作聲,卻不得脫。

  譚生吃她粉拳亂捶,渾不以為意,實則婦人溫婉入骨,雖是此時驚羞不已,亦不敢出手稍重。譚生隻覺粉軀在抱,香吻成擒,自從染瞭相思痼疾以來,何曾有如此快活?

  雖見林氏推拒,此時一不做二不休,一手由腰而下,倏忽握瞭婦人粉臀。時值天氣燠熱,林氏衣衫單薄,譚生隻覺玉股入手豐腴,猶有暖意。尚不曾細細把玩,婦人伸手來擋,譚生心念一動,那魔手倏地由下而上,竟出奇兵占瞭她胸前險峰。

  林氏但覺玉丘被拿,激得嬌呼一聲,素掌來救時,卻教他格在外圈,徒自按瞭他臂腕,卻是無可奈何。譚生雪峰在握,隻覺婦人乳瓜豐美已極,蓋因前次林氏乃是仰臥,那一對妙物便略略攤圓瞭些,不比此時玉峰呈入雲勢。一搓之下,又覺肌膚滑膩如脂,乳肉彈軟陷手,方要大快朵頤,此時婦人終脫出掌來,捂瞭緊要處再不松手,口中喘道:“他二人片刻即返,若是撞見,成何體統!”。

  譚生聞聽,心中亦有所忌,隻是此時箭在弦上,如何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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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1”相如“鳳求凰”故事,世所共知。晉韓壽者:“美姿容,賈充辟為司空掾。充少女午見而悅之,使侍婢潛修音問,及期往宿,傢中莫知,並盜西域異香贈壽。充僚屬聞壽有奇香,告於充。充乃考問女之左右,具以狀對。充秘其事,遂以女妻壽”,據聞見載於《晉書?賈謐傳》及《世說新語?惑弱》。

  “註2”即《鶯鶯傳》,(唐)元稹所作,《西廂記》的前身。

  “註3”《詩_曹風_蜉蝣》,“蜉蝣之羽……麻衣如雪。”

  “註4”“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語出《左傳》,原義說弦樂不如管樂,管樂不如人聲歌唱,這裡譚生故意曲解。下文“人面桃花。”亦是如此。

  “註5”“較之珠翠寶玉……且亦生死迥別。”這樣的好句,自然不是我寫得出,句出(清)李漁《閑情偶寄》。

  “註6”化自盧梅坡《雪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註7”《詩?陳風?衡門》,“豈其取妻,必齊之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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