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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圈裡圈外

  當年漢武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出京遊玩時不慎得罪瞭厭次候,結果厭次候便把武帝關進瞭水牢。那水牢裡的涼水沒過腰間,陰寒無比,於是武帝的隨從郭舍人便將武帝駝於肩上,令武帝躲過一劫。而那倒黴的郭舍人則因受寒毒所侵,終身不舉,最後隻得做瞭武帝身邊的貼身太監。

  真他媽的背!沒有漢武帝的命,卻遭瞭漢武帝一樣的罪!這要是以後不舉瞭,我宋大官人還怎麼面對那一群鶯鶯燕燕的妻妾啊!宋仕卿在心裡越想越悲涼,不禁微嘆一聲:「唉,往後多半是要廢瞭!」

  隔壁囚籠裡的魏大剛聽見宋仕卿這一聲嘆心中萬分自責,「嗵」的一聲猛跪在冰冷的水中,「公子,是大剛害瞭你啊!這要是見瞭閻王,大剛願替你受那斷魂的一刀!」

  宋仕卿心中猛地一震,這斷魂刀的說法可是傳瞭上千年的經典啊!不管哪朝哪代,隻要是個權貴,都信這個!相傳東帝平定九州之時不幸遇刺身亡,牛頭馬面便拉著他的魂魄去閻王那舉行命祭,要用斷魂刀斬斷生生世世的富貴命,從而降為尋常的百姓命。但是東帝的德望早已名傳三界,有無數鬼魂願意代他受這一刀。閻王不願東帝生生世世享受富貴命,便下令隻有新死的鬼魂才而代受。這一法令瞬間駁去所有鬼魂的資格,閻王親自操刀想迅速解決瞭東帝,可就在斷魂刀即將落下的時候無數新死的鬼魂湧瞭出來,要求替東帝受這一刀!原來這都是那些鬼魂托夢給後世子孫的結果,活在世上的人知道瞭東帝在冥界受到不公正對待便紛紛自殺,爭著要替東帝挨斷魂刀。

  結局自然不言而知瞭,東帝不僅沒受斷魂刀而且還成瞭天之尊神,受歷朝歷代皇族權貴供奉,同時也讓陪葬這一習俗盛行瞭起來。

  宋仕卿雖不迷信而且也不是什麼富貴命,但他心中卻是無比感動,那些所謂的兄弟之情,主仆之誼不就是這個嗎?人活一世能得此等情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令人感動的呢?

  「放屁!」宋仕卿破口罵道,「你他媽的能有點出息嗎?老子這還沒見閻王呢!快給老子起來!」

  「就是!公子乃天命,是劍斬刀切雷劈火燒都死不瞭的鳳凰!」唐之遠趕緊扶起愧疚不堪的魏大剛好言相勸道。

  「嗯,說的對!」宋仕卿興奮的嚷道,「秋風吹,戰鼓擂,老子腳大踩死人!老子這麼一個欲火焚身的火鳳凰,還弄不死這幫小畜生?」

  「這……公子這話……」唐之遠一時哭笑不得,這宋大官人的話確實是太內涵瞭,「那公子,咱們該怎麼對付這……這幫小畜生呢?」

  「呃……」宋仕卿頓時啞然,半天才道:「宋江不到,一切都是徒然。」

  「宋江?」唐之遠和魏大剛四目相視,顯然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仕卿擺瞭擺凍得麻木的下身,又道:「宋江是一定會來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瞭,早來嘛,咱們就少吃點苦,要是晚來,那可對下半身有影響瞭!」

  「喀」的一聲牢外鐵鎖被打開瞭,細腰長腿的王美人款款而來,「殿下還真是不簡單啊,竟算到奴傢會來,不知奴傢現在到是早還是晚吶?」

  「不早不晚剛剛好!」王翠翹的出現是宋仕卿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慶幸自己抓住瞭王翠翹想要的東西,接下來要做的事就變得簡單多瞭。

  「夫人深夜來此,想必是有大事吧!」宋仕卿笑吟吟的說道。

  「是有大事呀,妾身就是好奇,想知道殿下要定個什麼年號靖難?」王翠翹說完,雙臂一勾,整個人都貼進瞭宋仕卿的懷裡,曖昧無比的為他打開身上鎖鐐。

  王翠翹這似問非問的一句話令宋仕卿驚出一身冷汗,好一個一石二鳥的陷阱啊!想不到這女人居然看穿瞭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圖!倘若這年號一立,那就真是要造反瞭!這幫土匪要的就是這麼一個張老朱傢的旗幟,好讓他們名正言順的造反!假若不肯立國號,那自己無心起事的念頭不就公諸於眾瞭嗎?自己這一行人還能活得過今晚嗎?

  宋仕卿怎麼也沒有想到王翠翹竟然有如此的心計,本以為自己摸到瞭王翠翹軟肋就能高枕無憂的脫殼瞭,可是卻被莫名其妙的反殺一刀,殺的自己是措手不及。

  這時宋仕卿開始害怕這條美女蛇瞭,如今要想活命,難道非鉆這個圈套不可嗎?宋仕卿把臉一沉,默然無語。

  唐之遠也是個聰明人,當他意識到這是個陷阱後連忙跳出來解圍道:「夫人這話問得好生奇怪,世子乃朱氏皇裔與當今聖上是同胞兄弟,難道是要逼世子反自傢兄弟不成?」

  王翠翹聽罷依舊笑靨如花,粉嫩的小手往宋仕卿的脖子上一勾,眨著杏眼卻道:「當今朝廷昏暗腐朽,內有閹黨亂政,外有異族殃民,殿下現在不過是個廢王,試問這種身份如何肅閹黨禦外敵?」

  宋仕卿算是徹徹底底的聽明白瞭,這王翠翹分明是全部算計好瞭,自己這個傀儡是坐定瞭!

  「夠瞭!」宋仕卿冷冷的說道,「說吧,你們是怎麼定的!」

  王翠翹見宋仕卿名色已變,不覺也收起瞭嬌美的笑容,平淡的說道:「革去正德年號,改立大順,立殿下為大順平定皇帝。」

  「哼,好!」宋仕卿冷笑一聲,微微的低下頭嘴唇掠過王翠翹那粉嫩的臉頰輕聲道:「我做不做這個皇帝都是一樣的,關鍵是你,大- 順- 平- 定- 皇- 後!」

  王翠翹不禁柳眉一挑,心中喃瞭一聲:不錯,大順平定皇後!我要做的就是這個大順平定皇後!

  「那明日妾身就去給殿下選個黃道吉日,不過還請殿下安分一點,這要對付什麼人的,妾身自有辦法!」王翠翹捻起宋仕卿散亂的頭發,踮著小腳溫柔的將它插回發束。

  「什麼!」宋仕卿頓時錯愕,身子不禁往後一縮,剛剛整理好的那束頭發竟又散開瞭。

  「殿下想什麼,妾身又怎麼會不知道呢?」王翠翹說罷,微微一笑附在宋仕卿耳邊輕聲道:「放心,我既然想做你的女人自然是會與你同舟共濟的。」

  蘇州城外,東倒西歪的集結瞭上萬人的兵馬,張永要連夜出征瞭。不過張永這整裝出征,怎麼看都像是在集合剛剛敗退下來的殘兵。

  一名灰衣小校搓著手哆哆嗦嗦的向同伴抱怨道:「我說老哥啊,你說咱們這是要反攻呀?」

  「反攻個屁!」另一名年紀稍大些的校尉跺瞭跺腳往手心哈瞭一口熱氣,繼續罵道,「就咱們那慫包將軍也能反攻?我看這八成是那位張公公想表現一下,出去溜溜兵馬罷瞭!」

  灰衣小校一聽覺得言之有理,連連點頭道:「老哥說的有理!媽的,這都要結霜的天氣瞭還搞什麼連夜行軍,凍都凍死人瞭!」

  「嘿嘿!」那年長校尉幹笑兩聲,順勢把手搭在小校的肩上捏瞭捏,「你小子的腹甲呢?」

  灰衣小校見被識破瞭,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兩碎銀子塞到年長校尉手中,小聲道:「老哥,這江南的煙花之地多啊!小弟性情中人難免……」

  「見怪不怪!」年長校尉把手中的碎銀揣進懷裡,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往後這刀劍無眼的,可得註意保命咯!」

  「那是那是,多謝老哥提點!」灰衣小校哈著腰連聲應道。

  「嗯,好,那我去看看什麼時候出發,你在這看著些!」年長校尉雙袖一甩快步走開瞭。

  這時一陣涼風襲來,年長校尉也不覺打瞭個冷顫,但他摸瞭摸自己那鼓鼓的荷包,又會心的笑瞭……

  張永的兵多為山東人,這騎馬射箭倒也還湊合,可揚帆駕船就一塌糊塗瞭,不遇江浪還好,可一遇江浪那整船的人馬就都被弄得前翻後仰死去活來瞭。這還沒開戰官軍就個栽瞭個跟頭,要是真開戰瞭還指不定要栽多少跟頭呢?

  不過這張永卻是一點也不在乎,因為他的主心根本不在這,而在陸路上的騎兵。張永大軍暗分兩路,一水一路。水軍這路雖然人多但卻是個幌子,為的吸引汪直的註意力罷瞭,而陸路騎兵都是張永軍團的精銳,機動性和破壞力都是較強的,一旦找到突破口便可奇襲松江,生擒汪直。

  「哈哈,王兄弟今日為咱傢獻上妙計,真是立瞭大功一件,待咱傢滅瞭汪直一定上表太後,封個四品巡檢司給你做做!」張永看著浩浩蕩蕩出發的軍隊,笑得連嘴都合不上瞭。

  「哎呀,張公公此言當真?」王豹聽罷「騰」的一下跳到瞭張永面前,激動的不能自控瞭,「當真要封小人做四品巡檢司?」

  哈!老子千算萬算還真沒算到官軍會大方,啊!四品啊!老子可見都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呢!嘿嘿,大哥,別怪兄弟我腹黑瞭,要怪隻能怪你看不透形勢啊,這打天下可不是兩塊嘴皮說說就能成的事,你要瘋兄弟我可不想陪你瘋!嗯,翠翹嫂子果然是心裡向著我的,給我想瞭個這麼好的出路!哈哈,好,我的大美人誒,你就等著和我……不,是和本官一起愉快的滾床吧!王豹想到這些心中更是美瞭。

  張永看著王豹淫邪的笑容,想到瞭這廝是在憧憬他的美好未來,心中不禁狠狠的啐瞭一口:我呸,四品巡檢司能是你嗎?你他媽的大字不識一個當什麼官啊!想我張永八歲進宮,胯下那一刀且不說,就說這為牛為馬的三十年也是極為艱辛的!咱傢這個四品鎮守太監可是血與淚澆築出來的啊,你憑啥和咱傢一樣的品級啊!哼哼,等這汪直滅瞭,咱傢一紙公文發配你去哈密衛,帶著你那美好未來去和黃沙過一輩子吧!

  張永想著想著不禁狡黠一笑,道:「王兄弟大可放心,咱傢又怎會尋你開心呢?」

  「有張公公這句話那我就放心瞭!」王豹對張永的話是深信不疑,轉過頭就對自己的親信道,「你,回去告訴虎爺,就說豹爺我做上四品大官瞭,叫他趕緊來投奔我,畢竟我們是兄弟,怎麼說也是會照顧他的!可他若是想不通繼續要做土匪,那就甭理他瞭,悄悄的把翠翹嫂子給我弄來就行,好瞭,就這麼多,快去快去!」

  戰事進展的相當順利,張永的水軍順江之下,果然牽制住瞭汪直的大量兵力,不過張永那水軍不過是紙糊的老虎,真正和汪直軍團交戰起來立馬處在瞭下風。

  汪直的軍隊中倭族武士占據七成,這些武士都是由日本本土流亡出來的浪人。這時的日本正好處在戰國時期,各地的護衛大名打成一團,其中不少實力弱小的傢族因無力參與本土的爭奪戰,便率領傢臣和武士出海謀生。茫茫大海,容擴萬傢。東洋倭人,西洋鬼子,還有大明的海寇不知不覺就混在瞭一起,而汪直就是這個時候投瞭日本的島津傢族。

  島津傢族是應仁之亂後迅速崛起的新勢力,這個傢族不但在本土的爭奪戰上打得是熱火朝天,而且還派出瞭一支精銳前往大明掠奪物資。這隻精銳以長桿槍兵為主,武士,火槍手為輔,作戰時各兵種混合為菱形方陣沖鋒,長桿槍兵正面沖刺,武士和火槍手由兩翼攻擊,這樣既保證瞭長槍方陣的破壞力,又增強瞭方陣兩翼防禦力,如此精妙的安排,可見這島津傢的統帥絕非一般。

  島津菊三郎站在箭塔上,謹慎的看著江邊的戰鬥,「汪閣下,這就是明朝的外四傢軍?」

  汪直身穿武傢服,頭梳武士發髻,隨意的往下面掃瞭一眼,道:「不錯!這是外四傢軍中的山東軍!」

  「喲西!」島津菊三郎不禁嘴角一揚,嘲笑道:「大明的軍隊果然是渣渣!真田,帶領赤備隊沖上去解決掉他們!」

  「是!」菊三郎身後的黑甲武士應瞭一聲,捏起那把寒光閃閃的鐮槍躍下塔去。

  明軍的著甲率本身就不如倭寇的高,再加上軍紀散漫,不少官兵又悄悄的典當瞭軍服裡的腹甲,這更是讓倭寇有機可乘。倭寇善用長桿武器,能在一丈以外刺穿對手的咽喉,而明軍大多沒有腹甲,倭寇就直接挑明軍的腹部下手,一槍刺去往往都能刺穿兩到三名士兵的腰腹。如此一來,這沒有腹甲的明軍是見著倭寇的長槍兵就跑,而那些有腹甲的明軍見同伴都逃瞭自然也無心再戰,所以兩三百名倭族長槍兵就可以追著上千名明軍滿街跑。明軍若是不整軍紀,那就是多十倍兵力於倭寇那也一樣得敗。

  島津傢的精銳赤備隊統一使用一丈多長的竹槍蜻蛉切,蜻蛉切刀鋒一尺半,其鋒利程度能把空中飛行蜻蜓的翅膀完整切斷,槍柄使用上等竹木並用以火漆加固,就算是用斧子也難以砍斷;赤備隊的護衛武士裝備的則是一文字太刀,這種武士刀長度適中刀口鋒利,使用起來快、準、狠,而明軍使用的樸刀相比之下就顯得笨重粗鈍,所以近戰亦是明軍吃虧。

  島津赤備隊的投入戰場更是加速瞭明軍的潰敗,赤備隊先鋒長真田義隆更是單槍殺入明軍陣地鼓舞士氣。這時明軍開始潰散,敗局已定,前敵指揮的遊擊將軍吳有才終於坐不住瞭,這位沒有才將軍原本是劉倉手底下的參將,劉倉慘敗之後他便降為校尉,後來是在他丈母娘傢人的上下打點下才被提為遊擊將軍的。別看遊擊將軍隻比參將低瞭一階,可那待遇就相差甚遠瞭。就像是市委秘書和派出所所長,品級差不多,可是一個吃肉一個卻是吃草,這叫誰心裡能平衡啊!

  「看那!」吳有才扯過一名把總,指著江邊下遊的一個人影道,「老張你看,那人盔甲鮮艷肯定是個倭寇頭目,我給你十個精兵,你去把他的人頭給我拿瞭,回來我提你做千總,怎麼樣?」

  張把總本來是想著怎麼逃命的,可一聽能升官,眼睛立馬就綠瞭,一拍大腿道:「成!將軍等著,卑職這就去拿那廝的人頭!」

  「殺啊!弟兄們!」張把總扛起大刀,嚎著就沖瞭出去。

  「將盔!記得要把將盔帶回來啊!」吳有才追著喊道。

  真田義隆一路追著明軍砍,殺的明軍連頭都不敢回。正當他殺得乏味之時,忽見十幾個明軍操著大刀竟往自己這邊沖來瞭。「喲西,這才是大明的勇士!」真田義隆頓時來瞭精神,舞起那把明晃晃的十文字槍應戰去瞭。

  「倭狗!吃你爺爺一刀!」張把總仗著自己身手快,想先發制人,於是一個突進便拎起大刀往真田義隆臉上砍去。

  怎料真田義隆體型雖然高大,可是身手亦是矯健無比,隻見他側身一閃便轉到瞭張把總身後,十文字槍那寒光閃閃的槍頭「呼」的一下便砍下瞭一顆人頭。「嗬!」真田義隆一甩長槍,寒芒萬丈,而槍鋒上卻是滴血不沾。

  吳有才看著自己的精兵被人傢當韭菜一樣給割瞭,嚇得兩腿直哆嗦。吳有才「撲」的一聲跪瞭一個勁的磕頭乞降。這時一陣緊急的號角響瞭起來,咦?這不是倭人收兵的號角聲嗎?老天保佑,保佑我老吳逃此一劫啊!吳有才在心中虔誠的祈禱瞭一遍又一遍,直到覺得誠意夠瞭這才鼓起勇氣抬頭。

  嘿,老天顯靈瞭!倭寇退瞭!倭寇真退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