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經理越來越叫人討厭。就因為海萍說一三五晚上不加班,他現在把活兒都堆在二四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交代。而非常不幸的是,從這個禮拜起,海萍連二四六都不能加班瞭。海萍一看到經理走進辦公室,頭就開始大瞭,隻好假裝沒見他。但你不招呼人傢,藏電腦後頭,不代表人傢也忽略你。

  “郭海萍,這個要得很急,我也是剛拿到的,你爭取明天一早交給我。”

  說完遞來一份材料。

  海萍看瞭一眼,說:“哦!”說完就開始收拾包,準備走人瞭。

  經理奇怪地看著海萍說:“你現在不幹還要等什麼時候?”

  海萍一臉無辜地說:“下班時間到瞭啊!我今天要去買菜,我妹妹晚上來吃飯。”

  “那你明天怎麼交給我?”

  “你不是明天早上要嗎?到明天中午12點以前,那不都是早上?我反正完成瞭給你就行瞭。你要的究竟是結果,還是要看我加班的過程?”

  “我都要。我就在這等你,看你怎麼做的,這樣有問題我們也可以討論討論。你明天中午11點59分交給我,我有問題,到那時候哪有時間改?”

  “好好,我明天早晨10點交給你,讓你有兩個小時挑毛病的空。”

  “怎麼是挑毛病呢,這是正常工作。”

  “經理,我真要走瞭,趕時間,你放心,我肯定能幹完。說完,她拎包就走,不給經理在後頭追著喊的時間。

  經理非常鬱悶,對著海萍的背影發狠:“這30多的女人,是真不能要,每天不是燒飯就是帶孩子,像這樣的,就該在傢做傢庭婦女,省得耽誤人傢。”

  旁邊幾個人面面相覷,光傳遞眼神不說話。

  海萍一進Mark住的小區,就笑瞭,想自己現在每天都到這裡來報道。日本人傢在7樓,Mark傢在16樓。海萍一進門,日本女人很客氣,又點頭哈腰一番,請海萍直接去瞭小孩的書房。日本人說英語很難聽,不過因為不是母語,用詞簡單容易,海萍倒覺得比Mark說得容易懂。

  “我傢正雄上二年級瞭,我讓他在本地小學讀書,因為我希望他學習說純正的漢語。但他剛進學校不久,漢語說得不好,主要是很多字不會寫,小學教得很難。老師教的時候都認為這些你在幼兒園和一年級都學過瞭,但我傢正雄沒學,所以考得很差。”說完就把正雄的作業本和考試卷一一攤開給海萍看。海萍一看就開始嘆氣瞭,第一個詞就把她給弄暈倒,書上寫著“熱鬧”

  兩個字,正雄在旁邊畫瞭個大大的問號。這個“熱鬧”,該怎麼跟他解釋?再翻一頁書,“難道”又跳出來瞭,海萍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這個“難道”,又怎麼解釋?

  小男孩手裡捧著一大堆玩具走進房間。孩子的母親一改溫良的樣子,換種不容反對的聲音對兒子說:“去洗手,玩具不要拿進書房,馬上老師要上課瞭!”完瞭又換瞭一張笑臉對海萍。

  海萍坐下來跟孩子聊天,她發現這孩子會說一點兒,基礎比Mark當時強多瞭,但說著說著,日語英文一起往外蹦。海萍先檢查一下他的學習水準,發現書上的字,他除瞭“你我他的媽是瞭”其他的一概亂講,連回傢的“回”

  和過馬路的“過”都不認識。海萍開始跟他一點一點順,逐字逐句講解。

  其間,日本媽媽進來送瞭水果和點心讓海萍吃。海萍往男孩那邊推瞭推,男孩主動搖手說:“媽媽說上課的時候不許吃東西,吃東西一定要在餐桌邊。”

  可海萍吃的時候,孩子就那麼幹瞪眼咽口水,明顯是餓瞭的模樣。其實萍也餓瞭,那麼好看的點心,非常誘人。海萍眼珠轉轉說:“咱們一起吃瞭吧,這樣好肚子飽飽上課,你才會集中註意力啊!放心,我不告訴媽媽。”男孩猶豫瞭一下,抵不住誘惑,最終開始大吃起來。

  海萍下瞭課沒回傢,而是直奔辦公室,把文件打開處理。她一面幹活一面內心牢騷:“從沒見過我這樣加班的,人傢都表現給老板看,我這是專門趁老板走瞭偷偷幹。”等把活兒處理完瞭,一看表,完瞭,什麼車都沒瞭,今天晚上回不去瞭,打個電話給蘇淳:“我今天晚上加班太遲瞭,回不去瞭,你別等我瞭。”

  “那怎麼行?回來!一個人在外面,出什麼事都沒人知道,而且辦公室裡又沒被子沒床的,你怎麼睡?打車回。”

  海萍想,暈瞭暈瞭,打車回去至少得30塊吧,不知道要不要加夜間費?今天晚上的課上瞭等於不賺啊!

  “算瞭,我還是不回瞭。”海萍說,“就湊合一夜。”

  “不行,一定要回。你明天難道不刷牙不洗臉就見同事?回吧回吧!又不是天天打車,我在傢等你,你不回我不睡啊!”

  海萍沒轍瞭,隻好拎包出門打車,心裡那個疼,這一下就丟瞭好幾塊瓷磚!

  周日,海萍對第一次來新傢的海藻說:“你替我謝謝他。還有,這裡一萬塊,你先還他。人傢不收利息,我們也不能不自覺,反正我有瞭就還。”

  海藻把錢推回去說:“不急,你急什麼,不有我在那當人質呢嗎?”

  海萍嘆氣:“海藻,人窮志短。我因為前一段時間被錢拖累得覺得世界都快塌瞭,所以根本沒時間去關心你。我一直很想跟你談談這個宋什麼,你如果僅僅是因為要幫我度過難關,我想,我盡快把錢還給他,你還是跟他斷瞭吧……”

  海藻不等海萍把話說完,馬上堵姐姐的嘴說:“不是因為你,我沒那麼高尚,各種各樣的事情交織在一起,就慢慢成今天這樣瞭。你別老往你身上扯,我自己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是小孩子瞭。”

  正說著,蘇淳進門,手裡拿瞭一張紙,表情奇怪地看著倆人。海萍問:“怎麼瞭?”

  “物業管理放樓下的單子,說每個月物業費2200,怎麼辦?”

  海藻海萍都呆住瞭。

  海萍下決心說:“正好,反正我們也是打算另找住處的,這個月我們交,下個月我們就搬瞭。”

  海藻忙阻攔:“那歡歡和爸媽呢?你不是讓他們來過年?”海萍說:“我讓他們別來瞭,來也住不瞭幾天就走,浪費錢。”

  海藻猶豫瞭一下說:“姐,這錢,你先拿去交物業費,最少要住滿兩個月,你盼歡歡來都盼那麼久瞭,歡歡一定要來。”

  宋思明胸口憋瞭滿滿的氣。

  他在生海藻的氣。回來以後,他就打算給海藻壓力,不再給她去電話,等她主動來說想念。這一個禮拜過去瞭,海藻一點動靜都沒有,根本連問候的意思都不存在。仔細想想,這一路和海藻交往下來,幾乎一直是自己在付出,而海藻,並不為之所動。

  “算瞭,不要為一個女人花這麼多心思,不值得。到此為止。”宋思明暗暗想。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一個遠方的老同學:“宋思明,你小子混得不錯啊!找你要下面通報瞭!”

  “胡說啥呀!你這不是就找到我瞭?”

  “你的號碼我還是問葫蘆要的呢!跟你說個正事兒!20年同學會,今年過年,定在桐鄉,到時候別不去啊!”

  “怎麼跑那地呀?”

  “周中義包辦的。那地方他搞瞭一個賓館,有吃有喝有玩。因為是過年期間,你去別的地方,搞不好人傢都門庭冷落車馬稀。你去不去?”

  “我看情況。過年期間,能有多少同學往那奔啊!不都各自回傢瞭嗎?”

  “切,你土瞭吧!告訴你,一多半男的都去。這不正找個借口出來溜達溜達嗎!多好的幌子啊!”

  “你什麼意思?”

  “大傢都說好,不許帶傢屬不許帶孩子,就敘敘舊。”電話那頭意味深長地嘿嘿笑瞭。

  宋思明眼前迷霧撥開,馬上回答說:“我爭取。”

  “那我把你名字寫上瞭啊!我們需要大批人馬,這樣好交代。”要不要給海藻打電話?要不要?宋思明的腦筋又回到這上面來。不想瞭,打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