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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松山

  張東穿上休閑服,背著斜背包,帶著文件袋就出門。

  徐含蘭早就等在飯店外面,張東一上車,車子就徑直朝著市區開去。

  其實小裡鎮並不偏遠,隻是因為道路比較彎曲難走才顯得很遠,這裡的落後很大程度也是因為交通不便利。

  小裡鎮隸屬於廣明市,廣明市雖然不是現代大都會,不過地盤很大,經濟也算是不錯,最起碼沾瞭沿海城市的光,也很繁華。

  按裡說作為山清水秀的市郊,小裡鎮也該開發得不錯,不過明顯市裡的頭頭一直把重心放在其他地方,否則小裡鎮的交通不會這麼差,早就改善瞭。

  這一路上,徐含蘭一直沒有說話,而張東因為坐瞭一天的車有些疲憊,所以也沒開口,氣氛一時顯得有些沉重。

  直到車子停在一間酒店門前,徐含蘭這才小心翼翼地看瞭張東一眼,輕聲說道:「大東,事情有一點點變化。」

  「這一點是點到哪裡?」張東眼睛一瞇,不冷不熱地問道:「東西我已經收到瞭,不會現在想和我說要反悔吧!」

  「不是,怎麼說呢?就是……反正我爸被蔡老爺子耍瞭一下……哎,進去你就知道瞭。」

  徐含蘭欲言又止,末瞭有些忌諱地說道:「等一下他會和你談的,如果你不滿意,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總之這件事我們不是有心的。」

  「嗯。」雖然不知道徐含蘭在說什麼,不過張東還是點瞭點頭,或許因為他現在有一份豐厚的身傢,對於之前處心積慮敲來的竹杠反而不怎麼在乎。

  或許是談的話題太現實,前段時間還在電話裡曖昧不清的兩人,此時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這時張東倒寧願不要講那些事情,繼續用輕挑的口氣調戲她,隻是想想這些又不是徐含蘭出的血,也沒道理連送上門的東西都不要,最後還是理智戰勝色欲,張東沒有多嘴,畢竟他和徐含蘭也沒實質性的關系,為瞭三言兩語的曖昧就付出代價是很傻的行為。

  這傢酒店是市內最豪華的酒店,準五星,超四星,不過名字很俗氣,叫做富豪大酒店,光是這讓人冷汗直流的名字就讓人想評五星都難。

  張東兩人一進入酒店,徐含蘭報上房號後,服務生立刻在前面殷勤地引路,將兩人帶到四樓的一間房間前,推開門後就看見徐立新正和關偉文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徐含蘭進去後叫瞭一聲爸,接著就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朝關偉文點瞭點頭。關偉文尷尬地一笑,也沒說什麼,倒是徐立新立刻臉色一換,笑瞇瞇地迎上來,道:「哎,小張凱旋歸來啦。」

  「徐叔!」張東叫道,對於關偉文也是點瞭點頭。

  徐含蘭的表現很明顯,這夫妻倆之間的感情一定很不好,否則不會兩次見面都表現得這麼冷淡,甚至算得上是惡劣。

  「坐下、坐下,看你喜歡吃什麼,千萬別客氣。」

  關偉文和徐立新倒滿是熱情地招呼起張東,一旁還擺著一瓶看起來滿有年頭的軒尼士。

  徐含蘭沒有坐在關偉文的旁邊,反而坐在張東旁邊,然後自顧自地擺弄著手機,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徐含蘭這冷漠的態度讓張東心裡一爽,或許她要是坐到關偉文的旁邊,老公前老公後的叫,張東會氣得想殺人,不過想到她對關偉文說的話理都不理,明顯關系是惡劣到極點。

  「隨便,我不餓!」張東淡淡地應瞭一聲,隨手把兩份公文袋遞到徐立新兩人面前,道:「確定一下,這應該是你們要的東西。」

  張東說話的時候聲線很平穩,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和之前的嘻皮笑臉完全不同。

  徐含蘭忍不住抬起頭打量張東,覺得現在的張東有點陌生;而關偉文和徐立新也愣瞭一下,雖然眼前的人是同一個人,但也不明白為什麼張東給他們的感覺和之前截然不同。

  氣質這東西有時候很飄渺,之前張東就是個小混混,混社會、撈偏門,一直遊走在灰色地帶,雖然習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和這些官場上的人打交道時難免心虛,盡管在省城混的,按理說到瞭小地方想糊弄他們不難,可沒底氣,心虛是一個本能的反應。

  而這次省城之行,張東接觸瞭很多事情,最大的感悟就是原來他也可以這麼強、這麼囂張,別的不說,光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產就讓張東摸不著邊,這樣的身傢即使在省城也可以是人上人,現在來瞭小裡鎮,雖然張東沒用鼻孔看人,不過心裡有底的情況下,說起話來自然也帶著信心,最起碼不會為瞭這點蠅頭小利再費過多的心思。

  說到底就是張東有底氣,因此自信滿滿,好在張東不是什麼得意忘形的人,否則這會兒肯定是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有錢能使鬼推磨,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能解決很多煩惱,很多現實的問題在有瞭錢之後就連問題都算不上,比如張東對於生活的需求,現在最起碼他沒必要再為瞭那點小錢忙得焦頭爛額,這分淡然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至於更大的底氣無疑是來自於張勇,一世人兩兄弟,張東相信張勇會是他一輩子的依靠。

  雖然張東不知道張勇是做什麼的,他的工作和他嘴裡的上面是什麼情況也不清楚,不過張東能稍微猜出來一點,有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張勇手眼通天,一句話就能讓城建集團的老總惶恐不安,甚至敢對省城政府明目張膽地獅子大開口,就沖他這分能耐,張東可以說有瞭無限的底氣。

  張勇的來頭想必很驚人,連省城的那幫官員都不怕,又怎麼可能怕廣明這邊芝麻綠豆大的官?

  雖然張東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是仗著張勇的疼愛才有資格這麼踐,不過一想起張勇對外人時一個冷笑就讓人發顫的能耐,張東也難免腳步有些發虛,那種舍我其誰的王八之氣不側漏都沒天理瞭。

  也是因為張勇的存在,對於這些地方小官,張東雖然沒有表現得盛氣凌人,但最起碼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不用小心翼翼,甚至現在都有種懶得搭理他們的想法,因為與他們結交不會有任何讓人心動的利益,哪怕之前讓張東興奮得難以入睡的那筆好處,在現在的他眼裡都可有可無瞭。

  張東能保持著一顆平常心而不盛氣凌人,已經算有自知之明。

  也正是這種脫胎換骨般的變化,讓徐含蘭有些驚訝,徐立新和關偉文更是面面相覷,面對著那讓他們寢食難安的兩份資料卻不敢伸手,仿佛那是燙手的山芋。

  「怎麼,擔心我拿來的東西是假的?」張東點起一根煙,似笑非笑地看著徐立新等人,說道。

  「不是、不是,隻是蔡老頭擺瞭我一道,這個……」

  徐立新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或許是因為兩次跟張東接觸下來的感覺截然不同,即使像是他這樣的官場老手也會感到不適應。

  徐立新說不出話來,隻好趕緊朝徐含蘭使眼色。

  徐含蘭雖然也很錯愕,不過還是比較鎮靜,趕緊說道:「張東,之前蔡老爺子和我們交易頻繁,我和你談的時候說過有一棟別墅對吧……」

  「怎麼,老爺子反悔瞭?」張東依舊面不改色,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張東這分從容的態度無疑讓徐立新和關偉文更加詫異,尤其是這語氣,簡直是看不上那棟別墅一樣。

  「倒不是說反悔,這是他耍瞭一個心眼。」

  盡管覺得現在的張東很陌生,但徐含蘭還是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之前和他談的時候,我們一直以為他說的別墅是鎮上的別墅,雖然老爺子含糊其辭,我也沒太在意,不過等到過戶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玩瞭招式,答應過戶的別墅並不在鎮上,而是在松山。」

  「松山?」張東疑惑地皺瞭一下眉頭,倒不是說別墅的事有多重要,而是他想起來之前張勇叫他去松山那邊多瞭解一下,這時一聽到這字眼,立刻想起這唯一的正經事。

  也不知道這當中有什麼蹊蹺,反正徐立新和關偉文立刻低下頭,或許是張東的反應讓他們不太自在的關系,上次還侃侃而談的他們都不開口瞭。

  在無奈之下,徐含蘭隻能接話,道:「是啊,松山別墅區裡的一棟,不過那地方已經荒廢瞭四、五年,根本沒人住。」

  「那邊是什麼情況?」張東又恢復瞭剛才的從容,深吸瞭一口煙,問道,比起鎮上的別墅,張東對於松山更感興趣。

  「這個嘛,我雖然知道,不過不太清楚,我爸跟你說吧!」

  見張東又表現得波瀾不驚,徐含蘭的心裡實在沒底,畢竟張東要是有被戲耍的惱怒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現在張東表現得不冷不熱,反而讓人心裡打鼓。徐立新不好再裝傻,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其實一開始他們也覺得有些蹊蹺,鎮上的別墅雖然占地面積不大,不過裝潢豪華,傢具、傢電一應俱全,就算蔡雄想套現也不應該賣得那麼低價;可是那時候徐立新關註著這兩份資料,又和他有別的買賣,也沒太再意,等到過戶手續辦完的時候才傻眼,因為那棟別墅不是鎮上的別墅,而是在松山。

  松山位於小裡鎮和市區交接的邊緣地帶,按理說應該比較繁華,不過因為那裡土地多是沙石地,而且有不少的山坡和水溝,居住的人並不多,再加上交通不方便,一直沒有多少企業在那邊落戶,一大片的地凈是蕭瑟。

  可以說松山簡直就是小裡鎮和市區的一道天然屏障,交通不便,而且沒什麼人煙,說廣明市地盤大,事實上這荒蕪的松山起瞭很大的作用。

  前幾年政府突然喊出松山大開發的口號,領導們規劃瞭幾個方案準備大展手腳,不少人提前得到消息,立刻蜂擁而至,有錢有勢的人迅速購置松山的土地等著拆遷。

  事實上,那一屆的政府確實很有決心,一個個計劃落實下來瞬間引起嘩然,松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瞬間成瞭所有人搶著要的香餑餑。

  而政府的方案中,一是要修一條寬敞的國道,經過松山,直通小裡鎮和其他的地方,二是在省內如火如荼的高鐵建設和高速公路網建設中,會把屬於廣明市的出入口放在松山,以交通的便利為基礎迅速開發這個貧瘠的地方。

  消息一出,宛如一顆重磅炸彈爆炸,因為除瞭市區比較繁華外,所有偏僻的城郊都是蜿蜒到不像話的道路,甚至不客氣地說,除瞭一些有錢的城鎮能自己出錢修路外,所有城郊都找不到一條像樣的路,如果這條國道真的修起來,小裡鎮的交通和經濟都會一路騰飛,按規劃來看,小裡鎮到市區將不用二十分鐘的路程,如果由松山過去就更近瞭。

  政府表現得很有決心,資金也早就到位,在萬眾矚目下,國道浩浩蕩蕩地奠基、開工,與高速和高鐵的協議也簽定下來。

  這下整個廣明市有權有勢的人全都坐不住,三教九流都使出招術,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種公司和金錢不斷湧入原本貧瘠的松山。

  利益當前,整個松山可以說頃刻間就被買盡,而且價格水漲船高,讓人瞠目結舌。

  有公司的人立刻轉移項目加大投入,沒公司的人則立刻組建公司,把重心放到這裡,松山一帶瞬間變得人聲鼎沸。

  各式各樣的公司、機器、案件源源不斷地進來,在國道熱火朝天地動工時,這裡的工程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松山就像一隻聚寶盆,引得廣明市內所有有錢有勢的人蠢蠢欲動、心癢難耐,隻要有點閑錢的人都會在這裡投資。

  松山一派繁華的景象,到處都是忙得熱火朝天的工地、酒店、小區,甚至是別墅、度假村等工程也拔地而起,原本滿地沙石的貧瘠之地變得人聲鼎沸,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都有機器的轟鳴聲。

  松山放大人們的貪婪,使人變得無比瘋狂,哪怕是有錢想投資什麼,沒點門路都不行,因為狼太多,肉太少,松山這個香餑餑滿足不瞭那麼多貪婪的人。

  所有人都瘋瞭似的往松山這裡擠,握著數之不盡的鈔票使勁往裡面砸,仿佛挖掘機挖開的不是沙石地,而是一座座金礦。

  原本松山的開發有政府的主導和無數熱錢的追捧,應該蓬勃發展才對,豈料卻橫禍天降,廣明市的一、二把手因為牽涉到一些事情被抓瞭,省城的人下來一查,連國道的報批都有問題,財務和人員上的安排漏洞百出,說難聽點這個工程一點都不正規,因為急功近利,違規操作多到讓人毛骨悚然。

  這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傻眼,松山國道的工程立刻叫停,高速公路與高鐵出入口的計劃也擱淺。

  這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但主導工作的人都被抓瞭,其他人還能怎麼樣?更何況有那麼多錢投資的人,哪個屁股幹凈?出瞭這種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也隻能幹瞪著眼。

  新任的一、二把手上任後,就對松山不聞不問,畢竟是上一屆定下的開發計畫,他們沒必要把精力和財力浪費在這方面。

  所有的投資人望眼欲穿,卻等不到一個好消息,這下所有工程都停滯,誰都想不到在這關鍵的時候會發生這種變故。

  距離國道開通隻有區區三公裡的工程,可所有工程人員全都撤走,讓人滿懷希望的一條道路就這樣有頭無尾。

  失去瞭開通國道的實際行動、失去瞭兩個重要的交通進出口,什麼樣的開發都是鏡花水月。

  松山大開發熱火朝天地開始,但誰都沒想到,會以這種慘淡的下場不死不活地停止。

  一開始有政府的主導,大傢都吃瞭定心丸,所有人都拼瞭身傢性命投錢,甚至有人不隻傾盡傢財,還借瞭不少錢,大公司更是轉移資金,把重點放在這裡。

  而要是沒有這麼多的熱錢,松山大開發也不可能一開始就這樣如火如荼。

  工程停瞭,導致許多公司因為資金都壓在這裡而破產,很多人更因為傾傢蕩產而跳樓。

  松山大開發坑死不少人,幾乎廣明市中原本手眼通天的公司都在這裡栽瞭大跟頭,放瞭大筆投資進來,最後卻隻能灰頭土臉地敗走,這些投機者虧瞭多少錢根本沒人計算,因為那絕對是一筆龐大得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那些虧損過後大傷元氣的公司都是幸運的,因為那些跳樓破產的人才淒涼,估計誰都想不到松山大開發會是這麼一個結局,多少人因此傢破人亡,總之松山大開發就像是一個笑話,廣明市那些有關系、有能耐的人全跌得不輕,當然也包括一些投資者、土地的擁有者和對松山大開發出過力的人。

  現在的松山比起之前更加荒涼,以前是一望無際的沙石地,現在卻是爛尾樓林立,到處可見停工的工地,淒涼得就像是鬼城。

  很多工地都被鎖起來,無人問津,附近的居民也嫌這地方晦氣,不敢靠近。

  盡管這裡有不少爛尾樓可以養豬什麼的,不過當年在這裡跳樓的人不少,也沒人敢打這種占小便宜的歪主意。

  松山的情況這麼慘,大開發後投資的錢幾乎都石沉大海,原本設計得闊氣的樓房全成廢墟,多少人血本無歸並不好說,不過能坑到的肯定是那些有錢、有關系的人。

  聽著松山的情況,張東微微一愣,原本以為張勇指給他的是一塊寶地,沒想到是這麼晦氣的地方。

  「就差三公裡,哎,這三公裡路打通瞭,就不至於這樣瞭!」

  徐立新不禁搖頭嘆息,道:「這大開發把人坑慘瞭,那一、二把手一落馬,就沒人敢再碰這工程。誰都清楚隻要這三公裡路打通,好歹不會那麼慘,但那又怎麼樣,能在這裡投資的公司誰沒這筆錢?可偏偏誰都不敢碰那條公路,就怕碰瞭會惹來這一屆領導的不滿,所以松山那邊從此就荒廢,到現在也三、四年瞭!」「看樣子,徐叔也是很支持政府的開發計劃啊。」

  張東從徐立新臉上看出一絲心疼,明顯他不可能抵擋得住這種誘惑。

  「是啊,我在那裡買瞭一棟別墅和兩塊地皮!」徐立新尷尬地笑道:「那時候買很貴,相比起爛尾樓,別墅區和其他小區塊即使國道的工程停工,他們也得繼續建,因為房子幾乎全賣出去。這些買房的人大多都得還銀行的貸款,國道開不開通可不關開發商的事,盡管他們也賠瞭一些,好歹沒有血本無歸,最起碼他們隻要把樓一交,慘的隻是那些去買房的人。」

  「那倒是,開發商頂多不賺錢再虧點小本,還真沒什麼損失。」

  張東想想也明白瞭,那些去建大樓、商場、酒店的人全賠得血本無歸,估計跳樓的全是這些人;而房地產開發最少可以保本,因為這是個空手套白狼的買賣,地基還沒打,就可以拿著圖紙先賣房,然後拿顧客的錢來投資,本身的資金風險並不大。

  國道停瞭、出入口沒瞭,雖然房地產開發商也鬱悶,畢竟房子不升值,就意味著沒二期、三期的工程開發,因為這些地產公司都會事先囤幾塊地,不過在人人自危的情況下,他們的狀況起碼好多瞭,這些風險都轉嫁到消費者的頭上,他們隻要把房一交,就能拍拍屁股閃人,而那些買房人隻能看著鬼城般的社區欲哭無淚,不僅付瞭頭期款,每個月還要還銀行的貸款,確實是慘絕人寰。

  那些房子現在的價格肯定低賤得離譜,想脫手也沒人買,這些人也隻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己吃瞭。

  「松山也就那三公裡路沒人敢動!」徐含蘭忍不住感嘆道:「其實需要的錢不多,但顧及影響,誰都不敢提這件事,深怕惹火燒身。這四年來,城市一直在發展,周邊的土地沒多少瞭,如果松山那三公裡路連帶著水電一通,最起碼情況不會像現在這麼糟糕。」

  「就是啊,這坑苦多少人瞭。」關偉文眉頭緊皺,似乎也很鬱悶。

  不用說,徐含蘭三人肯定都有在松山投資,否則也不會這麼唉聲嘆氣。

  張東琢磨瞭一下,覺得有些門道,盡管不太確定,不過他也坐不住,對徐立新說道:「徐叔,我還有事,沒空閑聊,你先看一下這些是不是你們要的資料。」談到正事,徐立新也不敢馬虎,雖然他不知道張東在想什麼,不過還是趕緊拿起文件夾,把其中一隻文件夾遞給關偉文,兩人小心翼翼地查看起來,資料甚至比他們上次看到的還多,兩人先是眉頭緊皺,隨後又松瞭一口氣。

  「張兄弟果然好能耐啊!」關偉文擦著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說道,因為這些資料比他們上次看到的還齊全,要是全曝光,可以說把天王老子請來都沒用。

  「張兄弟,你看老蔡那邊的別墅該怎麼辦?」

  徐立新臉上帶著苦笑,雖然事情能解決,他松瞭一口氣,不過談好的價碼出瞭問題,他也很頭疼,對於手上的資料拿也不是,放下又不甘。

  「資料你們先拿著,反正事情我已經辦瞭,其他的以後再談。」說完,張東站起身,將包一拿,道:「飯我就不吃瞭,我還有點事。」

  見張東急著走,徐立新和關偉文都嚇瞭一跳,以為是出瞭變故惹得張東不高興,一時手足無措,想留也不知道怎麼留。

  徐含蘭在一旁有點尷尬,不過還是開口說道:「張東,其實這件事可以好好談的,松山的別墅不值錢,我們可以再給你現金,畢竟你忙瞭那麼久,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也不是為瞭錢……算瞭!」張東搖瞭搖頭,掐滅煙,說道:「這件事本來就因為是你開口,我才會幫忙的,至於那邊的事我全處理好瞭,你就不用多想。我是真的有事,非走不可。說實話,你們這些芝麻綠豆大的事我也不想浪費過多的精力,松山的別墅就松山的別墅吧,對我而言區別不大。」

  「你真有事嗎?」徐含蘭小心翼翼地問道,從張東始終雲淡風輕的臉上,她沒有看出一絲惱怒。

  「是啊,不過還得麻煩你開車送我。」

  張東饒有深意地看著徐含蘭,又轉頭對徐立新說道:「徐叔,你就不要多想,含蘭姐是我的朋友,這是她拜托我的事,我自然會盡力,省城那邊已經全部搞定,你們與其鋪張浪費地請我吃飯,還不如趕緊毀屍滅跡,以後再有什麼事就小心一點,不是每一次都能那麼幸運的。」

  「明白、明白,張兄弟說得是啊。」關偉文立刻湊上來,殷切地說道:「既然你有事,那我們就不留瞭,隻是我那位朋友知道這事擺平瞭肯定很開心,到時張兄弟一定要賞臉來喝一杯啊!」

  「是啊,哎,不是小張的話我就晚節不保瞭,大恩不言謝啊。」徐立新也站起身,態度十分客氣。

  「客套話就不多說瞭,吃飯的話,等我看看有沒有時間吧!」

  張東饒有深意地看瞭看關偉文,輕聲說道:「不過關大哥最好還是告訴你那個朋友不用客氣瞭,劫後餘生,就趕緊擺平這件事情吧。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這事如果不是看在蘭姐的面子上,我是懶得理會的。」

  「嚼,放心,我們不會連累你的。」

  關偉文和徐立新都很客氣,因為這次張東的表現讓他們愈發難猜,雲裡霧裡,始終看不透他到底是什麼來頭,隱隱有一種感覺,覺得張東不太願意結交小裡鎮的人,似乎這裡的官員他也看不上。

  對於張東翻天覆地的變化,徐含蘭三人都覺得很驚奇,不過徐立新和關偉文都不敢說什麼,既然張東有事要走,他們也不好意思強留,而且或許是張東表現出來的態度讓他們摸不著頭緒,他們不敢大意,態度甚至客氣到有些恭敬的地步。

  出瞭酒店,徐含蘭把車開過來,張東便在徐立新和關偉文的目送下上車。

  徐含蘭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去哪兒?」

  在問的時候,徐含蘭一直打量著張東,她對於張東的接觸比較多,之前嘻笑怒罵的張東和現在一比簡直判若兩人,她心裡有和徐立新兩人一樣的擔憂,擔心蔡雄坑瞭一手會惹張東不高興,畢竟從張東這冷漠的態度來看,他們沒辦法不往這方面想。

  按理說交易完成瞭,哪怕張東吃瞭個啞巴虧,徐含蘭三人也不用在意,可這種一刀切的買賣出瞭岔子,他們心裡也沒底,畢竟人傢有這能耐,連這種事情都能解決,說不定吃瞭這個虧,以後會秋後算帳。

  雖然張東是什麼來頭,徐含蘭三人並不清楚,不過也不願意為瞭一些小錢得罪他,尤其張東還是來自省城,他們沒辦法不忌憚。

  「松山,我想去那裡看看。」張東上車後,見徐含蘭一臉遲疑,忍不住笑道:

  「幹嘛?我又沒怪你們辦不好事,怎麼你們都緊張兮兮的,我又不會吃人。」

  「就是覺得你變瞭。」徐含蘭猶豫瞭一會兒,輕聲說道:「張東,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就是個地痞流氓,後來試探性地和你說這件事時,你還斤斤計較,和我討價還價,讓我以為你是個很貪心的人。可現在蔡老爺子玩瞭一手移花接木,按理說你應該會暴跳如雷,為什麼你表現得這樣平靜?」

  「我為什麼要暴跳如雷?」

  張東瞇著眼睛,看著徐含蘭說話時一張一闔的櫻桃小口,心裡幻想:如果這樣漂亮的一張小嘴幫我口交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這個嘛……」

  徐含蘭一下子被問住,心想:當然是因為錢啊!

  可現在張東表現得如此淡定,讓徐蘭寒有些無法適應,因為松山的別墅賣都賣不出手,相比之下小裡鎮上的別墅可就值錢多瞭,莫名其妙吃瞭這個虧,張東居然能一笑而過,太奇怪瞭。

  徐含蘭是聰明的女人,覺得張東會這樣表現,隻有兩個可能,一是他人生地不熟,所以無可奈何_ ,二就是他這次從中賺的錢很多,多到即使吃點虧也認瞭的地步。

  人性是貪婪的,除瞭這樣之外沒有其他解釋,可徐含蘭的疑惑隻是一閃而過,就被她自己否定,因為關於第一點,即使張東現在無可奈何,但被他記恨上,以後一定會遭殃,且如果他硬要這筆錢,不可能態度那麼從容,最起碼剛才就會提出其他條件;而關於第二點就更耐人尋味,去掉那棟別墅,明顯也沒多少錢,除非張東辦這些事一分錢都不用花,否則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不要這筆錢?

  對於張東突然豁達的態度,徐含蘭百思不得其解。

  張東一看就知道徐含蘭在想什麼,呵呵一笑,說道:「徐大校長,我早就說瞭,這件事是給你面子才幫你們跑腿。你以為省城那邊的消費水準低啊!你那點錢跑關系都不太夠,我這累死累活的,又能有多少賺頭?更何況這點小錢,我可懶得去賺。」

  「我不是那個意思!」徐含蘭趕緊解釋道:「我隻是覺得這些都是你應得的,畢竟解決這些麻煩,對我們來說付出的這點代價是值得的,可現在莫名其妙被陰瞭一把,誰不會生氣啊?你現在一字都不提,我反倒覺得奇怪。」

  「奇怪嗎?」看著徐含蘭一臉迷茫的模樣柔美中又帶著幾分性感,張東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點瞭一下,笑瞇瞇地說道:「我剛才就說瞭,因為這是你開的口,不然我可懶得理會這件事。」

  「喂,你幹嘛!」

  張東這親密的舉動讓徐含蘭渾身一顛,俏臉一紅,有點羞怯也有點驚慌,不過傻子都看得出她並沒有生氣。

  「小小調戲一下,不算占便宜。」張東色迷迷地笑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要不是你現在在開車,我就直接占便宜瞭。那些別墅之類的我可不在乎,因為比起那些,我更期待的是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起旅遊的事。」

  「誰、誰答應過你!」

  徐含蘭白瞭張東一眼,模樣雖然嚴肅,但聲音嬌嗔,比起生氣更像是在撒嬌,尤其她故作嚴肅時那慌張的模樣,讓人更想調戲這個知性誘人的美少婦。

  雖然徐含蘭看來落落大方,不過女人就喜歡甜言蜜語,張東這番話看似在調戲,事實上也是在哄她,而且徐含蘭現在滿心困惑,猛地聽到張東這麼一句話,心跳瞬間加快。

  女人嘛,總是很希望受到別人的重視。

  「別呀,我可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張東淫笑道。

  張東伸瞭一個懶腰,神情疲憊地說道:「這是你爹的事,要是你老公的事,我才懶得管呢!不過話說你爹也夠有意思,那點錢就想在省城把事情徹底擺平,他還真看不起我們那邊的消費水準。這次橫豎我是得吃虧,也不介意多吃這一點,反正隻要你們不是故意的就行瞭。」

  說著,張東忍不住打起呵欠,還伸瞭一下懶腰,能清晰地聽見身上的關節誇張地格格作響。

  「你吃躬?」

  徐含蘭本想接張東剛剛的話題,不過見張東這副疲憊的模樣,立刻關切地說道:「你今天來回奔波一天,也沒好好休息,現在連飯都不吃就去松山幹什麼?我看你還不如趕緊回去休息。」

  「沒差啦,我勞碌命啊。」

  張東揉瞭揉眼睛,擺出一副無力的模樣,說道:「不過你不覺得我吃虧嗎?錢本來就沒賺,現在又得賠——點進去。你們當買賣一樣出錢擺平這件事,我這過路財神就得忙著幫你們找人、找關系,說到最後人傢賺瞭錢,我還欠一個人情,這不是吃虧是什麼?而且到最後不隻是沒占到半點便宜,還被蔡老爺子擺瞭一道,我這是活活虧瞭老本呀。」

  「那倒是。」徐含蘭若有所思,想想似乎是這樣,這件事擺平後,等於是張東這個中間人欠下人情,真是吃大虧瞭。

  張東晃瞭一下脖子,骨頭立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顯然他的身體已經累到瞭一定的程度。

  徐含蘭見狀,眼裡頓時閃現一抹心疼之色。

  這時車子已經開進小裡鎮的范圍,張東問道:「幹嘛往回開,難道去松山還得繞一大圈不成?不是說松山就在市郊嗎??」

  「你都累成這樣,還去什麼松山!」徐含蘭溫柔地看瞭張東一眼,堅決地搖頭說道:「我看你還是早點吃完飯,好好睡一覺吧!人的身體不是鐵打的,有什麼事非得今晚趕過去?再說瞭,松山那邊連一盞路燈都沒有,夜路很不好走,到處黑漆漆的,想看都看不清楚,你還是睡一覺,養足瞭精神,等明天再去看吧。」「好吧,那我們一起吃飯吧。」

  張東也不著急,不過想起那晚在漁村上的曖昧,心裡忍不住癢瞭起來。

  「不行,我還有事。」徐含蘭笑吟吟地看瞭張東一眼,不過還是搖瞭搖頭。「那我就得回去啃自己吧。」張東一臉鬱悶地道。

  徐含蘭面色微紅,說道:「明天早上我要開會,然後我把手頭上的事情安排一下,之後我會請一天假,到時帶你去松山看看。如果你想請客,就明晚吧。」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飯店。

  和徐含蘭約好時間後,張東就下車。

  車子絕塵而去,張東愣神的工夫,手機就收到一條簡訊:明天我生日。正是徐含蘭發的簡訊,這讓張東頓時樂瞭,心想:徐大校長暗示過生日的事,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曖昧至極的撒嬌。

  張東頓時心情大好,對明天的行程也愈發期待,哼著小曲走進飯店。

  徐含蘭並沒有回學校,車子照著原先的路線朝著市區開去。

  徐含蘭的面色已經不見之前的嬌柔,她猶豫瞭一下,還是拿起手機打電話,語氣很生硬又帶著幾分惱火說道:「爸,出來談談吧,你也不想裝糊塗吧!」

  「這件事不是已經完瞭嗎?」徐立新沉吟一會兒,語氣略帶猶豫。

  「完瞭?那你們覺得安心嗎?」徐含蘭聽電話那頭的聲音吵雜,明顯還有人唱歌的聲音,冷笑道:「關偉文和你在一起吧!想來那些資料你們已經銷毀瞭,不過你和關偉文心裡也不踏實吧!松山別墅和鎮上那套別墅差別多大,你心裡比誰都清楚,現在人傢吃瞭這麼大的虧卻不吭一聲,難道你們就不擔心張東心裡不爽,會在背後玩陰的?這時候你們還能喝得下酒,我還真佩服你們。」

  「你過來吧,我們細談一下。」徐立新明顯有這個忌憚,說道。「不瞭,我不想和姓關的見面,我單獨和你談就好瞭,相信你們蛇鼠一窩的能幫他拍板!」說完,徐含蘭也不管電話那頭的徐立新會有表情,直接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