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關瞭直播之後,他們才稍顯從容。

  沈時更快的從情欲中脫身,幾秒鐘的時間裡,滿眼的情欲在頃刻間恢復原狀,又變回瞭最開始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樣。

  男人都是這樣,欲望來的快,去的也快。

  溫阮還沉浸在高潮的餘韻中,戰粟著,雙唇微張,不自覺的顫抖著,像哭瞭很久之後的不斷啜泣,看起來實在惹人憐惜。

  他也不是石頭做的,看瞭她一眼,隨即走回之前談話的茶幾邊,彎腰從茶幾下的抽屜裡撈瞭件毯子,然後又走過來伸手丟在她的身上,將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全部都遮蓋住。

  “你再等下,一會兒打完等級標志就可以走瞭。”他依舊例行公事,將上面安排給他的任務完成到最後。

  溫阮聞言,偏頭看向他,松開緊握床墊的手,輕慢的去整理被男人丟成一團的毛毯。由於長時間的用力抓握,她的手指完全脫瞭力,每動一下,小臂上都傳來酸痛的感覺。

  她累的一動也不想動,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努力收復被情欲奪走的身體控制權。

  現在她擁有足夠的時間來整理今天發生的一切。

  很不真實,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是能用早已預料來形容的。她更沒有想過,自己的第一次會是在這樣的地方,交付給瞭這樣的男人。

  她應該要覺得心有不甘,畢竟這種強制性的性事並非她真心所願。

  連帶著整個考試,她都懷著恐懼、痛恨的心理面對的,但是現在呢,她又開始覺得一切又是可以接受的。

  就像看恐怖小說的時候,突然遇到的感人場景,一下子就人覺得之前所有遇上的黑暗,忽然間煙消雲散。

  沈時快速沖瞭個澡回來,右手握住幹毛巾在頭頂胡亂擦著,推開門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那個原本隻知道落淚的女孩,看著不知何處,終於換瞭那種備受凌辱的神情。

  “打等級標識會有些痛,出於行事方便,我沒給你解開。”沈時指瞭指她腳踝上尚且還鎖著的腳環,開口解釋。

  等級標識是一塊‘銘牌’模樣的塊狀金屬標簽,由精密的電子程序和工藝制作而成,類似於成年之後,人們的身份證明。其中最顯著的特征就是標簽上的字母,直接代表所屬者的等級。在日後人們發生性交的時候,會自動與另一塊銘牌配對,驗證等級的匹配性。一旦有越級現象發生時,銘牌會激活警告程序,以頻繁的刺痛來阻止非法性行為的發生。

  “嗯,我理解。”溫阮點頭,輕輕呼出一口氣,過瞭快十幾分鐘,她才真正從剛才的瘋狂中脫身,逐漸恢復冷靜。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瞭多久,她現在覺得自己又累又餓。

  S級的等級銘牌是系統現做的,溫阮作為十年後的第二個特例,依舊是人們難以意料的存在。

  常理來說,這種具有身份證明性質的東西,本不應該用來加以侵犯個人的隱私。但是官方針對S級加瞭一條特殊定制的條約,S級獲得者,其所有性交行為必須以直播的形式向大眾播放。換言之,在擁有銘牌的時間裡,他們兩個人私下不能發生任何會產生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沈時不喜歡這個功能,但是小姑娘看起來很輕易的就接受瞭,沒猜錯的話,或許她心裡正覺得這是一個能夠保護自己的好消息。

  因為她眼裡對自己的抵觸正在逐漸的消失。

  當然,沈時並不在意她的看法,把所有有關銘牌的信息和她講完之後,就從一旁的架子上拿瞭瓶沒有開封過的女性私處清洗劑,然後又拿瞭塊潔凈的巾帕,探到毛毯下,為她清理雙腿間的大片黏膩。

  少女靜靜的看著他的眉眼,然後一點一點往下摸索,就像觀察石膏像那樣仔細,這種習慣在數十年的美術練習中已經成為瞭本能,特別是當她每次看見美好的事物時,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將之描摹下來,牢牢的刻在心裡,使之成為能夠默寫下來的對象。

  她沒認真看過同學們口中的那些所謂英氣逼人的男明星們,也對年長的男老師們不怎麼上心,在此之前,她甚至對於異性都沒有什麼成形的認識,不懂什麼叫孔武有力、魁梧高大,毫不誇張的說,她覺得男人剛才所說的每詞每句都恰如其分。

  考試結束之後,他也沒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捏著沾著冰冷清洗劑的帕子一點點的擦拭著。等到一切清理完畢後,男人就拿起放置在一邊的金屬銘牌,輕輕扳動著那個小東西的啟動按鈕。

  ‘咔噠’一聲,那個比指甲蓋還小的物件忽然膨脹開,在金屬字符的背面生發出許多密密麻麻的根須,而後隨著他手指的移動,在接觸到少女肌膚的那一刻,狠狠刺穿她的皮肉,與之纏繞在一起,好似永遠不能分離。

  這樣兇狠的動作怎麼能不疼,哪怕銘牌已經穩當的依附在她的右側陰唇上,她還是能感覺到那些不知名的細小一直在往她的身體深處鉆動,疼的她連輕微的挪動都不敢。

  而那標榜世間最高等級的字母S,就在少女的腿間散發著暗幽幽的金光。

  “好瞭。”沈時幹脆利落的做完所有,將手帕扔進垃圾桶裡,然後輕觸控制板,松開她身上所有的鉗制。

  至此,她的分級考試也算是全部結束瞭,少女正式從青蔥的歲月走出來,準備邁向明暗未知的塵世。

  從考臺上走下來的那一瞬間,溫阮才感覺到瞭來自全身上下的無力,後背因為循環往復的摩擦而變得通紅,肌膚接觸到毛毯都會感覺到輕微的刺痛,腿間的酸脹和灼燒感更甚,雙腳落在地上都發軟。

  “你有要去的地方麼?我可以送你。”沈時看著她十分艱辛的樣子,面無表情的問。

  “我得先去宿舍拿行李,然後隨便找個旅館住下吧。”溫阮拽著毛毯回答,準備去撿掉落在地的睡裙。關於未來她考慮瞭很多,但是基本上什麼也沒想,要吃什麼,要住在哪裡,她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是,她會堅持繪畫,等工作攢夠瞭學費,就要繼續去讀書。

  沈時沒有立馬接話,先是看瞭眼她正準備往身上穿著的幼稚睡衣,再看瞭看她暴露在空氣中的大片肌膚,還有腳腕上因為長時間束縛形成的血瘀,再問:“你是認真的麼?”

  難怪她可以若無其事的在個人信息上勾選非處,看來是一點腦子也沒有。

  “我有可以住宿的錢。”溫阮想瞭想,雖然讀書的時候攢下來的獎學金不算多,但是也不至於連隨便湊會一晚的能力都沒有。當然她也能理解男人這麼問的原因,畢竟同學們大都會選擇找一個房子租住下來,酒店相較於民房,還是太貴瞭。

  她隻是忘記找房子瞭,一直沒有分出心思去好好思考自己的生活。

  “然後呢?”他想聽聽少女還有什麼驚為天人的人生計劃。

  “當然是找份工作賺錢呀,這不是每個人都要做的事情麼?”溫阮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覺得自己能找到什麼工作?”沈時說著,覺得有些口幹,從茶幾下面一直冰封的抽屜裡隨便拿瞭瓶飲料,擰開來仰頭喝瞭好幾口。

  少女整理睡衣裙擺的動作一頓,而後轉身回來看他,一臉茫然,顯然是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開口問:“你當時找的是什麼工作?”

  笨拙的小腦瓜想著現學現賣。

  男人喝水的動作停瞭下來,一雙黝黑的眼睛盯著她,完全猜不透她的腦子裡到底裝瞭什麼,心裡在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直接走,任由她自生自滅。

  但他的計劃沒有得逞,女孩的眼神太過殷切,沒有摻雜任何的情感,就像是問他討個回答那麼單純,讓他沒辦法從中抽身。

  算瞭,誰讓他吃飽瞭撐的多管閑事。

  “如果你要聽我的意見,那就進娛樂圈。”他直接跳過女孩無厘頭的問題,轉而進入下一環節。

  溫阮的腦子還在擦盤子、當服務生、做咖啡和賣衣服中來回抉擇,一時間聽到男人的建議,忍不住蹙瞭蹙眉,然後搖搖頭拒絕瞭。她不知道當一個演員具體要做什麼,但是從同學們整天交頭接耳的間隙,依稀認識到她們大部分落在粉絲眼裡的,都是和剛才一樣令人害怕的事情。

  一次直播就已經夠瞭,為什麼還要更多。

  “我不喜歡做愛。”一板一眼,一字一頓。

  沈時輕笑出聲,再問,“那你以為做什麼工作可以避免?”

  女孩有些聽不懂他的話,一時間把這幾個字在心裡拆開來讀瞭好幾遍,才猛然理解瞭他想要表達的言外之意,同時看著他的那雙眼睛裡露出瞭不可置信。

  “你應該感謝,以現在你的身份,所有的性事暫時都是透明公開的。”男人看著時間差不多,兩個人都收拾好瞭,便領著她往外走去。女孩上午從學校出發的時候還是清晨,等他們從玻璃門裡走出來的時候,夕陽都已經染紅瞭半邊天。

  他不明白為什麼少女對這些一無所知,以現在信息的發展程度,這些少女應該早早的就能認識到社會的殘酷,以及低等級者被人踐踏尊嚴的生活。尤其是,女性在兩性關系中的劣勢地位,就算政府每一年都在頒發新的政令法規,也難以改變人們心底裡固化的思維。

  “你的工作也要做那種事情麼?”少女牢牢的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之間過大的身高差致使男人在她的眼中看起來是那樣的可靠可信。

  “這倒不用。”沈時看著圍在出口的那一群瘋狂的記者,不禁皺瞭皺眉頭,稍微放慢瞭些腳下的步伐,讓她能夠輕松的跟上,補瞭句:“我沒工作。”“當然,就算我想,之前我也沒有選擇。”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還存瞭些調侃的口吻。

  少女這時候又不笨瞭,一雙小眼睛警惕性的看著他,下意識的退瞭一些,使兩人之間的距離遠到讓她再度感到安全,才繼續問:“沒工作怎麼生活呀?”

  “你先說說你想要什麼生活。”男人避開瞭她想從自己身上借鑒的小心思,反過來引導她好好考慮這個有關人生的抉擇。

  “我想好好學畫畫,我成績很好的,隻要攢夠學費就能繼續讀書。”溫阮看著那些原本打算一擁而上來堵她的星探們都保持在離他一兩米遠的地方,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能放下來瞭。

  “藝術?”沈時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隨手搜瞭一下還算有些名氣的大學,然後伸手遞給她看。

  在那些博人眼球的聲譽成就中,一年一百多萬的學費顯得如此紮眼。

  少女眼裡的熱情一下子就被澆滅瞭,小嘴一抿,不知道該什麼回答他的問題。

  “與其在這裡糾結能不能實現理想,還不如好好思考下,怎麼樣才能活下去。”沈時看著許久未曾看到過的夕陽,好言好語的和她介紹這樣殘酷又絢爛的世界。

  她不知道男人經歷過什麼,但總能感覺到他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暗含無奈。

  “這是必經之路對麼?”她盯著地面上瓷磚還是大理石的縫隙,抬腳越瞭過去。

  “是的。”他的回答聽起來也沒什麼希望,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周身總被無法言說的情緒籠罩著。

  「不做愛就會死。」

  “她們都是這樣生活的麼?”溫阮的話語也難以控制的傷感起來,聲音也沒底氣的逐漸變小, 好在他聽力還不錯,尚且都能將之收入耳中。

  在這裡,各行各業都暗含著難以厘清的人際網絡,情色交易不乏為當中最關鍵的連接點,同事、上下級、合作夥伴,甚至找一份工作,一個人走在馬路上。人們總能想到各種各樣的辦法來躲避現行規則的嚴苛,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像她這樣白白凈凈的小姑娘,不需要多久,就會被徹底污染。

  “不光是她們,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生活的,沒有誰比誰活的更有自由。就像剛才你看到的那些星探,或者日後會遇到的各種人,沒有人會故意針對你,或者針對任何人,隻是因為他們需要你,所以無論你在哪裡,他們都會來找你。”

  少女聽不懂,隻能安靜的將它們記在瞭心裡。

  沈時也沒打算繼續往下解釋,換瞭個話題,“我傢有一間空房,如果你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可以順便把你帶回去,你那點積蓄就留著給自己花吧。”

  並不是邀請,更像是給她的一個建議。

  “我可以相信你麼?”少女逆著光開口問,就像一隻初生的羔羊在詢問無故路過的野狼。

  “你想聽什麼答案?”沈時打開駕駛室的車門,矮身鉆瞭進去,並不給她確切的答案。

  溫阮看著他,拉開瞭他後座的車門,也跟著坐瞭進去。

  “我看過的小說裡面,男主們都會回答:是。”她看起來並不能做出決斷,想要讓他幫忙。

  男人一手扶住方向盤,一手拉過安全帶,同時抬眼通過後視鏡看她將這一段不知所雲的話說完後,才發表自己的見解:“我不是你嘴裡的那些男主。”

  溫阮看著車子裡空蕩蕩的,連個能夠抱在懷裡掩飾自己的無助的東西都沒有,答應也不敢說,拒絕也不敢說,甚至打開車門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那些星探就站在視線能看見的地方,等她再次落單。

  沈時轉動鑰匙,輕輕嘆瞭一口氣,補充道:“我們之間有S級等級條約,如果你覺得我不可信,那就相信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