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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造化弄人 身不由己

  隻見廖鵬舉手法愈見精奇,出招迅辣,劃帶出一招強猛嘯風之聲,疊浪掌影,如潮向紅衣老者攻去。其餘兩個老者見同伴勢危,蠢蠢欲動,卻見程惠懾人眼神逼視他們,是以不敢妄動。突然,兩條人影乍合,傳出一聲厲嚎,嚎聲淒厲慘不忍聞。

  廖鵬舉與紅衣老者身影一合,驀起一聲厲嚎,在此如水靜寂中,這聲慘呼聽入耳中使人毛骨悚然。在此一剎那之遠,三方表情各異。分著青、黑勁裝的老者目露兇芒,面色震駭。程惠則負手凝立,面含微笑。太極雙環劉文傑兩道劍眉緊蹙深鎖,深為此行憂慮。他瞧出廖鵬舉武功怪異,兼博各大門派之武學,但合起來,神妙無比,其師程仲武之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隻見兩條人影一分,紅衣老者“撲通”倒地,右頰上現出鮮明紫紅掌印,傷痕滲出血珠,腥臭之味直沖入鼻,中人欲嘔,動彈瞭兩下,便自氣絕喪命。以劉文傑見識之廣,竟認不出此是何利掌力所傷,不禁更是心中一驚。

  程惠朗笑道:“上官相也太大意瞭,竟派出這等酒囊飯袋,丟人現眼。”身著青黑兩色勁裝老者不禁勃然大怒,霍地以雙拔劍出鞘,寒芒閃閃。程惠又是長聲朗笑道:“你們也會用劍麼?”

  兩老者目泛殺機,卻悶聲不響,雙雙劍芒揮動,勢如流星,向程惠攻去。一指程惠胸前“七坎”死穴,一刺左脅“天府”穴道,雙劍配合位置奇絕,使程惠攻守兩難。雙劍堪近程惠身前一寸之際,隻聽程惠哈哈一笑,倏然一式“猛龍升空”拔起。

  由於兩老者恨極程惠,出招太猛,恨不得一劍就把程惠戳個透明窟窿,不料招式一老,無法及時回撤,身形不禁沖出半步。程惠身形已自電瀉落在他們身後,手中卻多出一柄塵封甚厚,形式古樸的長劍。一雙老者懼程惠猝然暗襲,迅疾轉身,不禁一怔。

  但見程惠身形屹立不動,指著腕中那柄長劍道:“你們既認用劍為能,在下願以此劍相較。”輕輕一吹,劍口封塵簌簌飛落,兩指一按啞簧,慢慢拔劍出鞘。在場諸人均以為程惠手中那口劍,必是鋒芒犀利,切金斷玉的寶刃。那知竟大謬不然,劍身抽出竟是黝黑無光,宛如一截銹鐵,實在瞧不出有何異處。

  程惠道:“兩位懼怕不出手麼?”

  青衣老者突一聲大喝,長劍出手,振腕撒出一片劍雨,罩空漫襲而去。黑衣老者身形疾晃,落在程惠身後,人還未穩住,劍已自出手,一招“飛雷掣電”指向程惠命門重穴。兩人非但劍法上乘,而且合擊之術配合得嚴密無間,泛泛之輩,在他們手下不堪一擊。

  但見程惠身側支地一個旋轉,長劍劃出一懇“周天極限”。此招雖是守招,但劍罡波向四外,潛力如山湧潮奔。一雙老者隻覺劍勢才及半途,手腕巨震,排空罡氣如潮撞至,逼得疾躍出三步。程惠冷笑一聲,長劍反挑,出招“金絲纏腕”,左足一滑,突然反躍而出,右手虛空拍瞭一掌。

  劉文傑不禁心頭駭異,程惠迅快凌厲的招術,在他眼目中僅是難能可貴而已,而令人驚奇的就是一式之中,兼及兩個不同的方位。一雙老者同他冷哼出聲,眼蹌跌出數步。隻見青衣老者右腕上現出一圈血痕,手中長劍慢慢垂瞭下來,似是不堪承受劍身重量。

  驀地——那青衣老者腕脈上一圈血痕,突然自動分離,嗆啷一聲,長劍連同一支斷手墜地,斷處不見半點血絲,面色苦痛難禁,豆大冷汗涔涔冒出。黑衣老者則身形萎頓,盤坐於地,面色如同敗灰,眼中射出兩道怨毒光芒。

  程惠向劉文傑笑道:“不登大雅,貽笑高明。”

  劉文傑正想誇贊二句,隻見程惠忽神色大變,紅潤如玉的 面色疾轉為蒼白如紙,迅即跌坐於地行功調息。不禁心頭一震,恍然悟出其中道理。上官相能派出這三人侵入宅內,定然身手卓絕。老龍神縱橫黃河水道數十年,盛名不衰,皆得力其輔佐均眉一流之選,及絕不打無把握之仗。

  顯然所來三人功力比自己所想為高,程惠雖在兩三招內取勝,但勝得極為吃力,已耗盡內力才智,所以真元虧損至巨。此不外有二種用意,一則戳殺強敵,俾能揚名於世,再者使劉文傑警惕不得妄念存幸,宅主人程仲武武功高不可測,並不比你劉文傑稍遜,囚強將手下無弱兵。

  突然隻見黑衣老者面色森厲,振吭發出尖銳刺耳長嘯,嘯聲立時送出宅外,播散開去。廖鵬舉面目一變,大喝道:“你鬼叫什麼?”揚掌疾揮而出。

  掌力猶未及半途,黑衣老者口中突噴出一股泉湧黑血,倒地死去。天際遠處疾傳來數聲長嘯,嘯聲很快由遠至近,顯示來來人迅快如風。程惠倏地睜開兩眼,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塞入口中咽下,忙向廖鵬舉道:“大哥,速稟傢叔趕來應援,宅中人手不多,疑兵之計恐不見效。”廖鵬舉聞言身形如離弦之弩般飛出室外而杳。

  程惠面向劉文傑苦笑道:“不瞞劉大俠,在下真元損耗甚巨,難在短短時刻內恢復,巳無力再襲,大俠如願助在下一臂之力,可在下命門穴上……”

  忽聽室外響起一個陰林笑聲道:“太遲瞭。”

  隻見人影紛紛離閃,疾射掠入八個蒙面老叟,肩後攜帶不同之奇形之門兵刃。太極雙環劉文傑一生偽譽在外,模訥方正,聞得程惠之言,自不能見危不救,深恐落入話柄。正待伸臂按向程惠胸後,卻不料八蒙面老叟侵入室中,呆是一呆,身不由已地後退一步。

  程惠猛提一口真氣,身形疾立而起,冷笑道:“你等無端侵擾本宅所為何故?”八蒙面老叟一入室中,十六道冷電眼神均落在已死三屍體上,凝視久之,似駭震三同黨之死狀極慘。不禁同泛殺機,兇芒逼吐,懾人心悸。

  內中一人道:“為瞭鐵翅蝙蝠。”言簡意明,陰森刺耳。

  程惠道:“鐵翅蝙蝠關我等何事,哼,莫須有之罪藉故生非,你等既入羅網,尚敢恃強逞兇麼?”一雙蒙面老叟不禁大怒,四掌倏地同推而出。

  合擊之力,何等猛厲,巨飚頓生,破空雷嘯,力之強足能推山撼嶽。程惠似無懼自身之生死,冷笑一聲,雙掌穿胸拂擊迎出,轟地一聲巨震,掌力猛接,勁風四旋,八盞流蘇宮燈墜下七盞。室中頓時一暗,僅有的一盞急劇搖晃,熠熠欲熄。

  隻聽程惠悶嚎一聲,身形倒駑而出,往劉文傑身後掠去。一雙蒙面叟四掌倏地又起,如山勁風竟向劉文傑攻去。劉文傑冷冷喝道:“且慢。”右掌一旋,拂出一招“天外驚虹”。一雙蒙面老叟如受重擊,同聲冷哼,疾躍而退,目中怒焰如火,功行兩臂,蓄掌挫身,弓滿待發。

  突聽另一蒙面老叟道:“原來是劉文傑大俠,請問大俠與此宅主人有無淵源。”

  “並無淵原。”

  “那麼大俠為何助紂為虐?”

  “真象未明,怎能誣人入罪。”

  “上官會主從不無的放矢,我等奉命而來,身難由己,劉大俠不妨置身事外,日後大俠當知真象。”

  劉文傑聞言大感為難,忖道:“自己卷入是非中,無故半途而廢,武林中謠言必由此而生,對自己更是難諒,不值自己所為。”

  當下權衡利害,心念一定,搖首道:“這個老朽恕難從命?”

  “如此我等要得罪瞭。”八蒙面老叟身形倏動,各擇有利的方位,肩上撤出奇形兵刃,施展辛辣歹毒招式夾擊劉文傑而至。

  地穴甬道延伸盡頭,另有一間寬敞石室,仿照議事廳擺設。上首虎皮交椅上端坐一個黑衣蒙面老叟,踞坐如松,兩側各排有六把交椅,椅上赫然有玉簫真人、龔煥翔及五個面目陰冷中年人在座,互相低聲商談。那蒙面老叟一言不發,隻凝神傾聽。

  忽聞玉簫真人道:“長孫琰陸曼玲等人已誘囚在石室中,正好取他們性命,毀屍滅跡,萬一有變,豈非頓成泡影。”

  蒙面老叟道:“老朽怎不知道,此時要取他們性命易如折枝反掌,無奈事有顧忌,碧虹劍終須炫露江湖,無異自承害死長孫琰陸曼玲兇名。”說著微微一笑道:“侯惠徒侄對陸曼玲傾心顛倒,若能結成佳侶,夫婦同行江湖道上,仗劍縱橫天下,那時誰人能加以蜚語。”

  玉簫真人道:“但願如總瓢把子所想,固可順理成章,然而陸曼玲未必甘心情願。”

  蒙面老叟大笑道:“真人不必煩心,天下事欲速則下達,侯惠徒侄自有一套對付女人看傢本領,欲擒故縱,假以時日,不難水到渠成。”

  玉簫真人微笑道:“總瓢把子睿智無匹,料事如神,貧道難望項背。”

  龔煥翔接道:“展天行雖然退去,但難保不卷土重來,尤其老龍神上官相及黑白兩道群雄在莊外窺伺,情勢堪憂。”

  蒙面老叟冷笑道:“展天行自顧不暇,老朽料他必不敢再來,上官相行事沉穩,他自己決不親自出手,最多派遣得力能手試探,成則固幸,敗則悄然隱去……”說此突垂首沉吟一陣,接道:“老朽已籌出退兵之計,今晚當令這玉萼山莊名聞於世,使黑白兩道群雄不敢正眼相視,如劉文傑中計,一切迎刃而解,我等可高枕無憂。”

  正說之間,廖鵬舉忽疾奔而入,向蒙老叟稟明一切,神色憂惶不安。隻見蒙面老叟用手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老朽之計巳成,隻要劉文傑墜入術中,他一生偽善譽名之外,必不能撒手不問,何況對方又是惡名久著之老龍神上官相。”說著贊道:“侯惠辦得真好,此子日後可接老朽衣缽。”

  他低首稍一沉吟,抬面又道:“玉簫道兄,煩你等出外散佈風聲,就說劉文傑如此這般……可收一石二鳥之效。”玉簫真人立時離座牽著龔煥翔等人疾奔而去。隻剩下蒙面老叟端坐在虎皮交椅上,宛如一具塑雕石像,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石室內奚鳳嘯閉目默悟那“三元秘笈”內絕學,從首至尾,逐字推解。這一來,他武學無形中突轉猛晉,沉浸在三元秘譜中,如渴驥奔泉、甘醇芳香,不忍稍輟,不知時間如白駒過隙,如醉如癡。俟他睜開雙眼,隻見陸曼玲跌坐肅穆,面色祥和,宛如一尊大士佛像,高貴、壯嚴,令人不敢逼視。

  然而在陸曼玲眉心中隱泛一道殺機,直沖華蓋,不禁心頭—震暗道:“照相理而論,陸曼玲若存心正道,當成神佛,否則必淪入魔邪,善惡之間原系於一線之隔,端在自身明辯是非而巳。”由不住慨嘆一聲。

  再以目光移註在長孫琰臉上,隻見長孫琰已無妝入石室時那般痛苦神色,龜息寧靜,不禁暗異兩人功力深厚,高人與庸手之別亦在於此。那婢女們及彪形大漢等人一個個昏睡在地,面色安祥。他已從三元秘笈中悟出解救之策,將自身體內無名之毒排出體外,當然他們亦可用此法解救,目光凝註在陸曼玲身上,徐伸兩指向她脅下緩緩點去。

  指距陸曼玲五寸,突見陸曼玲星眸睜開,嫣然笑道:“無須少俠費神瞭”說著已盈盈立起,接道:“幸虧我已習成”九幽玄功“,這宗武學雖是魔教中功夫,卻神奇莫測。”

  奚鳳嘯道:“那麼長孫琰雄……”

  陸曼玲隨即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方才已自問瀕臨絕境,隻覺生不如死,待少俠閉目行功後,我因實不願死,腦中思緒萬千,忖出傢母所傳”九幽玄功“諒可救治,習”九幽玄功“時尚年幼,大概因此武功列為旁門邪道,隨習隨棄,卻不料今日得其之助。”

  說著睨瞭長孫琰一眼,接著道:“長孫師伯最厭惡旁門邪道,倒頭來還是靠旁門邪道救瞭性命,看他醒來還有話說。”

  話尚未落音,風塵神乞長孫琰已自睜目醒來,咧嘴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自然無話可說,”九幽玄功“委實神妙莫測,我老化子從今以後不敢另眼相……”突目露精芒逼視在奚鳳嘯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瞭兩眼,沉聲道:“碧虹劍為何在他身上?”

  陸曼玲道:“那是侄女舉之相贈,伯父不可多疑。”

  “什麼?”長孫琰驚詫道:“贈與他瞭?這又是何原因?賢侄女行事似嫌顛倒離奇。”

  “這也不算什麼怪事。”陸曼玲響起一串銀鈴嬌笑道:“隻是伯父不明始末經過罷瞭。”

  長孫琰委實不解其中道理,目光惶惑道:“老化子真不信有其事,先傳以九幽玄功解救,又將碧虹劍相贈。”

  陸曼玲笑道:“師伯錯瞭,侄女未傳他”九幽玄功“,因他教侄女以搜宮過穴,玉器歸元之法遏阻毒性發作,始得悟出”九幽玄功“,才將碧虹劍相贈。”這話半是由衷之言,半是鐘情於奚鳳嘯,故有意掩藏一部分事實。

  隻見長孫琰面色森沉如鐵,寒冷似水,陸曼玲不由一怔。奚鳳嘯道:“姑娘,在下實無意於碧虹劍,還是璧還姑娘吧。”

  陸曼玲螓首一搖,答道:“我一言既出,當無反悔之理。”

  長孫琰冷笑道:“老化子眼中不揉沙子,惺惺作態,令人厭惡。”奚鳳嘯隻覺胸中怒火猛熾,恨不得將長孫琰劈於掌下,無奈自身實為圖謀碧虹劍而來,一陣愧作負疚之念油然泛起,暗嘆一聲,強自把滿腔怒火壓抑瞭下去。

  長孫琰說後,也不理會奚鳳嘯,逕自向陸曼玲道:“老化子欲與賢侄女商討幾個問題?”

  陸曼玲道:“師伯有話指教,不妨直說,何必轉彎抹角。”

  長孫琰道:“此宅主人是否可算得極厲害人物。”

  “龔煥翔不成氣候,焉能算得。”

  “你還執迷不悟。”長孫琰不禁嘆息道:“侯小賊身後之人才是宅主,龔煥翔本是傀儡,一丘之貉,顯然可見,不然,迄至如今,玉簫真人為何尚未前來相救。”

  “說不定玉簫真人遭瞭毒手。”

  長孫琰不禁冷笑出聲,道:“玉簫真人乃武林名宿,並非無能之輩。”

  陸曼玲眸中泛出駭然神光,道:“看來此宅主人,真如師伯之言是個極厲害的人物瞭。”

  長孫琰接道:“既然厲害,其手段必然兇殘狠暴,灑入酒中的藥粉,避毒珠尚不可解,其厲害的程度由此可想而知,如非賢侄女提起”九幽玄功“,老化子現巳魂遊墟墓瞭。”說著忽轉目望著奚鳳嘯道:“此人如何能安然無恙?賢侄女能否平息老化子胸中疑慮。”

  陸曼玲道:“師伯是說閔少俠系侯小賊同黨故弄圈套,使侄女不疑。”

  長孫琰冷冷答道:“正是。”

  陸曼玲忖道:“師伯猜疑之言,委實無詞可駁,莫非他真是……”曾參殺人,雖其母之賢,深知其子端正,也為之所動,故陸曼玲疑念一生,不禁向奚鳳嘯道:“大丈夫光明磊,何事不可言……”

  奚鳳嘯怒道:“在下再三言明,並無意於碧虹劍,偏見執拗,含沙射影,不料竟出自武林高人口中,可笑亦復可卑。”長孫琰聞言鼻中冷哼一聲,目中頓萌殺機。

  陸曼玲嬌笑道:“少俠不可動氣,我這師伯就是性情未免過於偏激,其實面冷心熱,俗彥有雲:‘退一步想則萬事皆平’,少俠諒亦是精擅‘九幽玄功’?”

  奚鳳嘯淡淡一笑道:“武學一道,浩瀚如海,即以畢生之年沉浸其中,所得者亦不過九牛一毛,姑娘如不說出以”九幽玄功“解救,在下此刻心中疑竇較長孫老英雄過之無不及,當然,在下亦是用獨門絕學化解。”

  長孫琰冷笑道:“胡說,這話有誰相信?”

  陸曼玲道:“我相信。”

  長孫琰愕然瞪目,搖首道:“姑娘,如此謬托知己,將後悔莫及。”

  陸曼玲纖手一掠雲鬢,輕聲嬌笑道:“好啦,尚未脫險,即已爭論離心,雖愚者而不為。”說著蓮步姍姍向昏睡在地女婢等人走去,施展魔教絕乘秘學“九幽神功”一一施救。

  風塵神乞長孫琰滿臉不忿之容,怒視著奚鳳嘯,似欲全力一擊出手,卻又心有所顧忌。奚鳳嘯似若無睹,凝神貫註著陸曼玲施展魔教玄功罕見之手法。石室內寂靜如水,空氣沉悶如重石壓胸,隻覺鬱逼難舒,呼吸不能。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婢女及大漢一一醒瞭過來,挺躍立起,神色仍萎靡困頓。

  陸曼玲嬌笑道:“侯小賊一番心血是白費啦。”

  驀地——石室暗門軋軋開啟,卻不見有人進入。長孫琰不禁大震,右掌平胸蓄勢待發,身形意欲撲出。陸曼玲低聲道:“且慢,慎防暗算。”

  奚鳳嘯已自一閃而出,室外右而一條長長的甬道,昏茫暗黑,凝目望去,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暗中緩緩走去。不禁一怔,暗道:“是春梅麼,她為何向那面行去。”情不自禁暗隨而去。才隻走出兩步,突感肩上一松,那柄碧虹劍卻不翼而飛,心神隻覺一顫,大喝道:“什麼鼠輩。”五指反甩抓出。

  指力甚勁,劃帶出一片嘯風之聲。那知指頭抓空,身後靜蕩蕩的並無半個人影,奚鳳嘯不由愣住。隻聽暗中傳來如蟻語聲道:“婢子已將碧虹劍取去,趕回覆命,恕未能偕少俠同行。”

  赫然正是春梅語音,不覺暗暗嘆息道:“我如何向陸姑娘交待?”

  忽聽陸曼玲道:“閔少俠你受傷瞭麼?”

  奚鳳嘯疾掠入室,面現愧疚之色道:“碧虹劍被人暗劫取去。”陸曼玲聞言花容失色。

  長孫琰面目一變,大喝道:“老化子之言如何?分明與侯小賊狼狽為奸,密謀串通騙取碧虹劍。”

  奚鳳嘯大怒道:“老英雄話要尊重點,不可自失身分。”

  陸曼玲突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摘下奚風嘯脅下一支豹皮革囊,疾躍開去,道:“想不到少俠竟是個外貌誠厚,內藏險詐之徒。”

  奚鳳嘯神色微變道:“在下目前含冤莫白,難怪姑娘痛恨,如賜在下機會,當在短短時日內必將珠劍璧還,但姑娘摘取在下革囊卻為瞭何故?”

  陸曼玲道:“我要探出你的來歷。”說時在囊中傾出三支鐵翅蝙蝠,當啷墜地。

  長孫琰目睹鐵翅蝙蝠不由面色大變,陸曼玲面色如罩濃霜,兩道利刃神光註視在奚風嘯身上,奚鳳嘯不禁大愕。他竟忘懷瞭囊中還有鐵翅蝙蝠,黯然道:“說出來姑娘也是不相信,這鐵翅蝙蝠是在下途經荒山,在三具屍體內起出。”長孫琰突伸兩臂,兩掌交錯猛劈出去。

  奚鳳嘯隻覺一股如山掌力撞來,忙身形一斜,橫掌一式“投鞭斷柳”劃出。隻聽長孫琰冷笑道:“難怪老化子看你不順眼,原來是個巧言利舌騙徒。”雙掌疾撤,身軀旋轉如風,避開“投鞭斷柳”這一式奇招,立時晃搖雙掌,欺身進招。

  隻見掌影漫空,巨飚如潮。老化子恨透瞭奚鳳嘯,出招辛辣,掌力足能裂石開碑,真要是叫他打實瞭,奚鳳嘯不死亦必重傷。奚鳳嘯夙性耿直,不擅作偽。但為事所逼,迫不得已,故對陸曼玲未免內疚,見老化子出招狠辣,隻仗轉動身法閃避,間或方出一招逼退長孫琰。

  陸曼玲是個心計至工,雄才大略的紅粉英雄,她對事有其獨特的觀點,她不以為長孫琰看法完全正確。固然奚鳳嘯有其可疑之處,一個人有其光明磊落的一面,當然亦有其隱秘不可告人之苦衷,不論是誰,均脫不瞭此一范疇。

  奚鳳嘯既是侯小賊同黨,不可能罹受藥粉之毒,如此,奚鳳嘯大可乘著陸曼玲長孫琰藥力發作之際施展毒手,碧虹劍豈非垂手可得。陸曼玲深悔其責備奚鳳嘯外貌良善,內藏險詐之言過重。但少女矜持性情羞於認錯,暗道:“目前情勢須急於脫險出困,如今室門大開,須立即出外一探,且不管他兩人拚鬥如何。”心念一定,欲待向室外飛身躍出。

  突聽室外傳來一陣朗朗大笑道:“在下極為欽佩你等閑情逸致,還未出困就已拚個你死我活。”隻見人影疾閃,顯出玉面朱唇,目光陰森的候姓少年,身後尚排有一列錦衣武士。

  侯姓少年又發出朗笑聲道:“在下驚異陸姑娘之能,將在下秘制藥粉之毒逼在空穴內,不過隻能保住三年性命,逾期則毒性侵入臟腑不治。”這時長孫琰與奚鳳嘯兩人身形已分。

  長孫琰冷笑道:“老化子一向不信邪,即是活不出三年,但必手刃你這小賊。”

  侯姓少年哈哈大笑,忽目註奚鳳嘯道:“大明湖之遊賞心悅目否?”

  奚鳳嘯沉聲道:“你隻有這句話要說麼?”

  侯姓少年眼角瞥見地上三支鐵翅蝙蝠不禁面色大變,厲聲道:“這鐵翅蝙蝠從何而來?”

  奚鳳嘯心中一動,道:“莫非你就是這鐵蝙蝠物主?”

  突見侯姓少年身後一個錦衣武士咧嘴叫出一聲慘嗥,面如敗灰,身形搖搖欲倒。甬道遠處傳來陰寒如冰的笑聲道:“侯惠,你轉告令叔,碧虹劍已為老夫取得,別再枉費心機瞭。”語聲送入侯惠耳中,隻覺脊心泛起一股奇寒,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

  那錦衣武士身形急劇搖瞭數下,雙足一軟,栽仆在地氣絕廢命,其餘錦衣武土紛紛大喝循聲撲去。陸曼玲口中忽發出一聲驚噫,星眸中泛出詫異之色,手指著死者背心上,道:“師伯,你瞧這是什麼?”長孫琰奚鳳嘯候惠六道目光向屍體望去,隻見屍體上赫然正釘著一支鐵翅蝙蝠。

  侯惠面色鐵青,厲聲一笑,轉面疾閃而杳。奚鳳嘯倏地伸臂拔下屍體那支鐵翅蝙蝠與地上三支一比,隻覺款式一般無二,鑄造精巧,栩栩如生,分明是同一人所用,不禁喃喃自語道:“這是我所見的第四支。”

  陸曼玲嬌聲道:“閔少俠,你說什麼?”

  奚鳳嘯聽而無聞,一言不發,將四支鐵翅蝙蝠收在一齊,裝入豹皮革囊系於脅下,淡淡一笑道:“在下有生之年,必將碧虹劍追回璧還陸姑娘……”

  陸曼玲清流雙目中露出歉疚之色,道:“少俠……”

  奚鳳嘯道:“在下是個外貌誠厚,內懷險詐之徒,薰猶不可同器,不必再說瞭。”說時身形已邁步而出。

  隻聽陸曼玲顫聲道:“你……你……”

  奚鳳嘯心中不禁油然泛起一種莫名感慨,他不怨恨陸曼玲長孫琰,隻覺江湖雲詭波譎,非用間施詭不能達到目的,錯在自己,豈能怨尤他們。但感造化弄人,不由自主。忖念之間,身形向漫長昏暗甬道盡端走去。陸曼玲長孫琰等人尾隨在奚鳳嘯身後兩丈開外。

  盡端向右轉角處顯出一間鑿石開成的大廳,廳內上端擺佈成一張虎皮交椅,兩列兩行議事大椅向左右伸展,但寂無一人。壁頂嵌著一顆拳大明珠,散出柔和的光輝。這大廳有進口無出路,奚鳳嘯不禁暗道:“春梅分明向此處而來,無疑的是一定有出路,春梅又為何不暗中通知我逃走之徑。”

  他似發現什麼,不禁一怔,目光筆直凝視在虎皮交椅左腳下。陸曼玲翩若驚鴻般,首先掠入廳內,不禁出聲道:“閔少俠,你是怎麼瞭。”隻見奚鳳嘯一躍而起,落在虎皮交椅前,伸手拾起一物,不由趨前端視。

  奚鳳嘯掌中托著一支鐵翅蝙蝠,嘴尖已然斷缺,似是被內傢罡氣或堅硬之物撞毀。陸曼玲目露幽怨道:“閔少俠,你看出什麼蹊蹺麼?”

  奚鳳嘯不答,隻垂目沉思,暗中忖道:“這鐵翅蝙蝠主者為何而至石室中,難道亦為碧虹劍而來麼?否則,亦與此宅主人大有關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由深深為春梅擔憂。

  陸曼玲道:“閔少俠,你為何不說活?難道恨死瞭我麼?”說罷展齒一笑,笑容中流露出無限的感傷。

  忽聽身後長孫琰低聲嘀咕道:“此人巳四旬開外,奇醜無比,怎可稱他少俠,就非要求他不可麼。哼,老化子偏不信。”

  陸曼玲回面怒道:“師伯,你不知道最好別說,禍苗是師伯惹出,難道還不夠麼?”

  長孫琰見陸曼玲變臉,不禁面紅耳熱,隻有悶聲不響,暗中卻嘀咕道:“老化子不知道,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何不早說,也免得我老化於闖出此禍。”

  奚鳳嘯將斷鐵翅蝙蝠收藏囊中,凝目註視陸曼玲一眼,淡淡—笑道:“在下怎能怨恨姑娘,處於在下處境,換瞭別人照樣疑心在下居心叵測,但事情終有水落石出之時,在下實有難言之苦衷,日後姑娘恨我諒我在所不計。”

  陸曼玲聽得奚鳳嘯之言話中有話,不禁一怔.盈盈笑瞭笑道:“無論如何,不管少俠是否圖謀碧虹而來,我都不會怨恨少俠,反正我已將碧虹劍贈與少俠瞭。”

  奚鳳嘯正色道:“昨日之非,頓成今日之是,又安知不是他日之非,也罷,在下不如實話實說,在下確為力圖謀碧虹劍而來。”

  此言確是出自奚鳳嘯肺腑,非但陸曼玲不信,即是長孫琰也認為奚鳳嘯故作憤氣之言。陸曼玲幽幽一嘆道:“你我雖萍水相逢,但共患難一場,自比別人情義遠較深厚,難道少俠為瞭方才誤會,一時失言,竟情斷義絕瞭不成?”說時一股哀怨感傷不禁泛上心頭,熱淚盈眶,濡然欲滴。

  長孫琰見狀不由大詫,暗道:“我這侄女,秉性堅強剛毅,從未見她落淚,怎麼今日竟為一個不相幹之人聲淚俱下,這道理老化子實在想不通。”他不知陸曼玲一縷情絲深深系著奚鳳嘯,男女相悅,端在緣字,迎之不來,推之不去,絲毫勉強不得。

  奚鳳嘯慨嘆一聲道:“並非在下對姑娘誤會,隻是在下處境有難言之苦。”

  突然——四壁暗門一開又合,湧出十六個錦衣武士,右腕揚刃,左手握著一具苗疆野人特制的諸葛連弩,撲攻而來。這諸葛連弩制作精巧,弓上排著九支淬毒利箭,僅一掀弓上暗鈕,毒箭立即連珠射出,鋒利無匹,見血封喉,端的厲害至極。

  長孫琰大喝一聲,搶先攻去。陸曼玲搶過婢女手中一把長劍,揚腕灑出一片寒星,長身罩襲而下。彪形大漢及女婢紛紛出手猛攻,迎向錦衣武士而去。十六名錦衣武士顯然是經挑選出的好手,個個武功高強,刀光電奔,出招辣毒,配合謹嚴,卻按弩不發。

  奚鳳嘯卻不動手,目光掃視四壁,似欲找出開啟暗門機鈕。仔細搜覓瞭兩眼,卻找不出機鈕所在,忖道:“不如生擒一名匪徒,酷刑之下,何求不得。”心念一定,隻見陸曼玲等人均是萬守於攻,防避諸葛毒弩射出,暗道:“這樣纏鬥下去,萬一匪徒增援,豈非自斷生機,活活困死在這地穴之中。”

  驀地一聲慘叫騰起,長孫琰五指詭疾抓住一個錦衣武士,左掌迅快往胸前印下,頓時七孔流血,心脈震斷而死。此舉觸怒瞭錦衣武士萌動殺機,隻聽一聲大喝道:“速束手就縛,可免一死,倘逞強頑抗,毒弩一發,汝等無法活命。”

  話未落,陸曼玲和劍流芒電閃,已劃開瞭一個錦衣武士左手腕脈,諸葛毒弩墜地,血湧如註,大叫倒地。其餘四名武士大驚倏地倒躍而出,貼壁屹立,左臂齊伸,按弩待發。此際雖暴燥剛烈的長孫琰也不敢犯險進撲,怕毒弩一發,無法兼顧,傷著瞭誰也感辣手。

  陸曼玲也覺碧虹劍失去,不能以避毒珠解開劇毒,對方又站立不同方位,出手一擊,無法將他們悉數斃命,不禁猶豫為難。轉瞬之間,情勢突變,隻見錦衣武士紛紛悶哼出口,面色慘變,左臂倏地垂下,毒弓墮地出聲。

  陸曼玲等人不禁一呆,突見奚鳳嘯躍到一個武士之前,五指掀脫下顎,飛點“期門”穴一指,沉聲道:“如想活命,速領我等出去,不然在下點瞭尊駕的五陰鬼穴。”那錦衣武士面色大變,汗如雨下,望瞭奚鳳嘯一眼,示意緊隨他去。

  奚鳳嘯頷首道:“尊駕先行吧。”那錦衣武士步履蹣跚逕向室外走去。

  奚鳳嘯緊隨他身後,亦步亦趨。陸曼玲長孫琰相視瞭一眼,露出驚奇神光,率眾隨著奚鳳嘯而出。長孫琰低聲道:“他用的什麼武功,能在彈指之間將十四人同時制住,老化子見多識廣,還未聽說過有此神奇武學。”

  陸曼玲默然不作答,隻覺一陣落寞傷感情緒無由泛起,湧塞心頭。一剎那間,但覺百愁千感,紛歧叢生,幽怨眸光凝註在奚鳳嘯俊逸瀟灑的背影,淚光瑩然欲滴。她知道出險後奚鳳嘯毅然離去,不由暗嘆道:“隻緣流水落花兩無情,情絲難紗千萬重。”兩滴淚珠偷偷順著香腮流下。

  一片緊傍著峭壁層巒黝黑茂密的森林,如銀月華透著葉隙穿入,月影如錢,鋪地成錦。林內十數條人影鶴行鷺伏,迅速移動。片刻時分已趕過叢林,到得一塊巖嘴上。正是陸曼玲等人,隻覺那錦衣武士一嗅落崖嘴,疾然停步,轉向望著奚鳳嘯。

  從他眼中可惴知其意,是現在已出險地,此去安然無險。奚鳳嘯疾伸兩指點向錦衣武士,所點的穴道卻在周天要穴之外。風塵神乞長孫琰暗暗詫異,忖道:“這是點的什麼穴道,老化子浸淫瞭武功數十年,對於點穴一道獨擅,卻難知其玄奧。”心中著實孤疑不解。

  但見錦衣武士應指倒地,宛如氣絕。奚鳳嘯目註陸曼玲道:“有煩姑娘命隨從與此人換上一套俗裝,送至十數裡外僻處棄置,兩個時辰後即漸醒轉,此人被在下廢除一身武功並神智喪失,不復記憶前事,永絕後患。”

  陸曼玲雙瞳中隱泛一絲哀怨,嫣然一笑道:“你是要走瞭麼?”

  奚鳳嘯避開陸曼玲的目光,答道:“在下留此無益,願姑娘保重,日後有緣,當再相見.在下就此告別。”說著長施一揖,轉身灑開大步走出丈外,又停身回面道:“碧虹劍誓必追回,在下已留有燕京地址,三月之後姑娘命人稍一口信轉知在下,在下定將碧虹劍璧還姑娘。”

  話落疾然轉身,忽聽陸曼玲出聲呼喚:“少俠留步。”

  奚鳳嘯不禁一怔,回身問道:“姑娘還有何事吩咐?”

  陸曼玲幽幽一聲低嘆,淒然笑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少俠可否賜允?”

  奚鳳嘯暗中一皺眉頭,道:“隻要在下力之所及,無不如命。”

  陸曼玲道:“少俠請揭下面具,我屬下尚未見過少俠廬山真面目,日後江湖道上如遇,恐增誤會。”

  長孫琰聞言暗道:“什麼?他竟非本來面目,我老化子又再次失眼瞭。”隻見奚鳳嘯遲疑瞭一下,抬腕伸手在耳側揭下一層面具,顯出星目膽鼻,俊美如玉的面龐,眼神中特具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氣質,如磁引針,不能自己。

  長孫琰暗贊道:“英姿煥發,豐神瀟灑,老化子走遍江湖,尚未見過如此佳絕的人品……”忽地老化子恍然悟出陸曼玲為何要瞧上奚鳳嘯廬山真面目真正用意,原來小妮子一縷情絲已深深系在這少年身上,不由自主,見奚鳳嘯去意甚堅,奈少女矜持,無計相留,話又難以出口,故而托言,用心至為良苦。

  須臾,奚鳳嘯抱拳笑道:“姑娘珍重,在下人去心在,友情常憶。”

  陸曼玲暗中跺瞭跺腳,迸出嬌笑道:“你去吧,但願後會有期。”奚鳳嘯抱拳一拱,轉身邁開大步走去。

  陸曼玲一語不發,目送奚鳳嘯身影消失後猶自久久不久,隻覺一股悲楚由心底生起,不禁眼中濡濕,兩行珠淚斷線般流瞭下來。老化子長孫琰在姑娘身後發覺陸曼玲兩肩微微聳動,已知就理,不由暗中嘆息一聲,忖道:“怨我老化子固執偏妄,生生拆散一對佳偶,老化子有生之日,決助他們重圓破鏡。”遂道:“賢侄女,我們走吧。”

  陸曼玲鼻中輕哼一聲,舉掌一揮,身形如箭離弦疾射瞭出去。長孫琰又暗暗長嘆一聲,率眾疾隨陸曼玲身穿林掠瞭出去。月影西斜,陸曼玲疾如電飛奔出十數裡,到得一片曠野中,隻覺心頭悶鬱難舒,如壓巨石一般。不禁停下步來,仰面深深呼瞭一口氣。

  長孫琰飛掠而至,見狀呆得一呆,道:“賢侄女,這都怨我老化子,老化子為贖前懲,有生之年,當助你瞭此心願。”陸曼玲垂首不語。

  長孫琰暗道:“男女相悅,非外人所能瞭解,哼,你不說話,老化子偏要你說話。”故作遲疑長嘆一聲,道:“不過,此人實居心叵測……”

  陸曼玲忽的抬面,星眸中吐出兩道怒芒,道:“伯父,你不要故入人罪,再要如此,侄女與伯父分道揚鏢,各行其是。”

  長孫琰忙道:“賢侄女不可動氣,老化子絕非無的放矢,更不能一誤再誤,問題就出在碧虹劍上,因老化子聽出他似知碧虹劍是何人取去,如非預謀……”

  陸曼玲道:“這個,侄女早就知道瞭。”

  長孫琰說道:“怎麼,你知道瞭,如何不當面揭破。”

  陸曼玲冷哼一聲道:“虧伯父還是風塵異人,武林名宿,這道理都想不通,侄女既贈劍與他,話已出口,絕無收回之理,更不能禁止他將劍借與別人……”

  長孫琰道:“對極,賢侄女言之有理,不過……”

  陸曼玲冷笑道:“不過什麼?侄女料他借劍與人,其中道理簡單得很,系受人之托,不然也是受恩圖報,目的端在於避毒珠救人一命,事後侄女堅信他能璧回原趙,如當場揭瞭於我有什麼好處?”

  長孫琰暗道:“對,如果當場揭破,兩人之間裂痕將更加深,至於不可收拾,老化子豈非罪大惡極。”不禁語塞,當下欽佩陸曼玲機智實非常人可及。

  隻聽陸曼玲幽幽嘆一聲道:“侄女此舉,無非預留日後相見之地。”

  長孫琰隻覺愧疚於心,道:“好,咱們趕往燕京去找他,老化子實在不明白賢侄女涉足中原為瞭何故?”

  陸曼玲冷冷答道:“日後就知。”說時突然面色一變,忙低喝道:“速藏身草中。”身形一轉,隱入草內。老化子等人身藏入草中,隻見來路現出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趕來,現出一黑衣蒙面的老叟。

  這蒙面老叟到得距陸曼玲身藏身之處三丈開外猛然停住,目中如炬神光向四外掃視衛瞥,伸掌入懷取出一物,就著昏茫月色之下凝神審視掌中之物。陸曼玲目光銳利,暗中已察出蒙面老叟掌中正是一支震駭武林,名聞天下的鐵翅蝙蝠,不由心神一震。

  隻見蒙面老叟將鐵翅蝙蝠在掌中反覆審視,面色雖不可見,但眼中卻露出極為驚駭之色。驀聞蒙面老叟鼻中怒哼一聲,身形倏地沖霄拔起,斜掠穿空,去勢如電,眨眼即杳,這老叟身法之奇,去勢這快,武林罕睹。陸曼玲看得心頭駭異,忖道:“此人看來也是追查鐵蝙蝠而來,但不知是何來歷?”

  隻聞一陣急風振蕩衣袂,瑟瑟之聲傳來,遠處現出數十條身影,疾奔如風而至,為首者正是黃河巨寇老龍神上官相。老龍神上官相張眼望瞭這片曠野一瞥,突然回面沉聲道:“推過來。”一個錦衣武士被兩人押瞭上前,武士口角張開,眼中充滿激怒之色。

  上官相問道:“查瞭他的口中沒有?”

  “屬下已查過瞭,並無烈性毒藥貯於齒隙。”

  上官相右手疾伸,朝錦衣武士顎骨一送,“咯”的聲響,顎骨重合,並沉聲道:“你說總瓢把子往此處奔來,為何一路急追始終未曾發現?”

  錦衣武士目中怒意增濃,答道:“總瓢把子輕功身法武林獨步,豈是常人能望項背。”

  上官相聞言不禁殺機畢露,大喝道:“你敢輕視老夫,出言奚落。”右掌翻腕一招,欲待出手擊出。

  忽地,一個面頰瘦削五旬老者躍前,忙道:“令主掌下留情,此人一死,線索即斷,又須重頭作起,不可遂瞭此人求死心願,令主至少挑破瞭老賊總壇,從此聲名遠震,威懾江湖。”上官相鼻中冷哼一聲,一支右臂緩緩垂瞭下去。

  錦衣武士忽現笑容,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道總瓢把子是懼怕你逃去麼?哼,夢想天開。”

  上官相一腔怒火方才壓下,聞言又倏地猛升,厲聲喝道:“那麼他為何逃走?”

  錦衣武士毫不畏死,抗聲答道:“上官令主,咱們令主為追蹤一人而去,並非懼怕於你。”

  “追趕何人?”

  “此人也是上官令主急欲捕獲之人,就是鐵翅蝙蝠主者。”老龍神上官相不禁大愕,久久不發一語,卻腹內疑信參半。

  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朗朗大笑道:“上官老師,此人所說確是真情,但他不過是個蟻末這輩,所知亦無多。”上官相聽出那是太極雙環劉文傑的語聲,話音未落,劉文傑已劃空飛落在身前。

  隻見劉文傑面帶微笑道:“老朽在展天行等人撤去之後,就潛入宅內窺探,但宅中靜蕩蕩地井無一人,老朽守候瞭將近半個時辰,忽發現兩條黑影拔上一層屋面,等老朽趕去時已迅疾杳失……”

  上官相問道:“後來呢?”

  劉文傑道:“老朽暗中搜完,遍無影蹤,忽地有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奔近,老朽急掠身樹頂,後者身法奇快迅捷無倫伸臂抓向前者,堪堪抓中前者時,前者身形一塌,反臂甩腕打出三支暗器,猛地暴騰穿空逸去。”

  上官相望瞭劉文傑一眼,道:“劉大俠語焉不詳,兄弟難以悟解,前者是誰?後者又是誰?”

  劉文傑目中射出湛然精芒,揚聲哈哈大笑道:“上官老師,你是聰明絕頂之人,今日難得也裝糊塗,三支暗器就是鐵翅蝙蝠。後者也就是此人所說的總瓢把子,黑衣蒙面老叟……”

  “蒙面老叟。”上官相不禁驚詫出聲。

  “是的。”劉文傑說道:“他之所以蒙面,非但此人莫測高深,就是他的屬下亦難知他的來歷形貌,所以老朽說此人所知不多。”說著手指瞭一指錦衣武士。

  上官相不由相信瞭大半,道:“那前者無疑是舉世矚目之持用鐵翅蝙蝠之人瞭?”

  “其中還有點疑問。”劉文傑正色道:“這人武功身法雖好,但在你我眼中卻不值一提,不似真正持用這種威力極強的獨門暗器。”

  上官相錯愕道:“劉大俠料事如神,看來是錯不瞭,無疑這人來歷就憑他暗器手法及遁空逸去的輕功,在劉大俠眼中必然察知。”

  劉文傑面現愧容道:“老朽專心一註蒙面老叟拂鬥和抓住鐵翅蝙蝠的武功,未顧及此人逃去的身法,但有一點不妨相告上官老師,此人也是烏巾蒙面。”上官相不禁又是一愕。

  隻見劉文傑朗聲大笑道:“蒙面老叟雖然離去,但老朽堅信江湖道上必可重逢,終有水落石出之日。”話罷抱拳一拱,身形凌空而出。

  上官相不禁目中泛出狠毒之色道:“劉文傑老奸巨滑,故意隱藏事實真象不吐,令老夫暗中摸索,你等隻道劉文傑之來是善意麼?弦外之音,奚落嘲譏備至,他譏笑老夫不敢前往宅中一探。”

  那面頰瘦削老者道:“這無損於令主威名,不足重視,令主何必生氣。”突然,那錦衣武士大叫一聲,仰面倒下,立時眼耳口鼻內黑血冒出。

  上官相見狀大驚,俯身抓起錦衣武士腕脈一扶,隻覺此人體內真氣若斷若續仍在微弱運行,但已無救。不禁出聲慨嘆道:“這蒙面老叟籠絡手下的手段,實無人可及,使手下樂於效死無懼,老夫悔不點破他的氣穴,使貯空穴內烈性劇毒不能由真氣運驅臟腑,經此一來,老夫又須重頭作起瞭。”說著大喝聲:“走。”瞬眼,上官相等人已走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