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就在胡小黎出發的同一時間,程中也開上那輛破車前往瞭另一處目的地。
就在兩小時之前,他再一次翻閱瞭一遍那本相冊,並將照片一一從中取出。一張程堅於十年前照的照片吸引瞭他的註意力。當然,若非照片的右下角標有時間,他一定會懷疑那照片上的人就是自己。
照片上程堅穿著安保部隊的制服。金色的勛章與紋飾點綴在漆黑的外套上——程中其實十分喜歡這種搭配,最奢華張揚的顏色和最低調冷漠的顏色相互映襯,還有什麼設計能比這更加精妙?而這件漂亮的衣服搭在程堅那高大的身軀上,更顯無上威嚴。
“說起來,我還真有點舍不得這麼好的衣服,但我絕對不會再穿第二次瞭。”他伸手從中取出這張照片,想拿出來再仔細看一看。而就在照片脫離出來時,一張半泛黃的卡片被勾出來,飄落在地上。程中心中一驚,將照片隨手放在一邊,撿起那張卡片。
“南城區,十三街,六巷,21號……”
他隻能辨認出地址部分的字跡,其餘內容都早已被時間腐蝕掉瞭。至於這地址究竟有什麼,程堅為何要把它藏在相冊裡,完全無法得知。又或許隻是在清理相冊的時候不小心掉瞭一張廢紙進去?
然而對程中目前的狀況而言,這個意外收獲是他追查案情的唯一線索。無論如何,他必須要去這個地址看一看。
破車一路顛簸,帶著一路刺耳的噪音爬到南城區。程中將車停在十三號街路邊。相較於其他地方,南城區要顯得安靜許多。
他在安保部隊短暫服役的期間便已經得知,南城區是這座城市、甚至整個72區治安最好的地方。四處都是獨戶的平房,由於沒有較大的商業區,也就沒有龐大的人流量。以至於在爆炸發生後,安保部隊派到南城區巡視維持秩序的人都沒有太多,程中這一路上隻有一次被攔下檢查,但對方隻是隨意打量瞭一下他的車,便擺擺手讓他走瞭。
很明顯,絕沒有人會瘋到用這樣的車去運輸危險品——這四面漏風的破車簡直能一眼望到底。
程中下瞭車,也並不鎖門,當然,這車連窗戶都沒有,自然也談不上有鎖瞭。他將十字弩系在後腰上,將箭筒掛在大腿上。剛才檢查的時候,這些東西都被當作瞭給孩子買的玩具。
“要是小孩子拿到這玩具,可就太危險瞭。”程中對於這把小巧精致十字弩有多危險,自然是心裡有數的。在他12歲那年,看著剛剛加入安保部隊的程堅在院子裡用這把弩練習射擊易拉罐,便大聲要求自己也要試試。
當時程堅回應說,這東西給孩子玩太危險,等他長大再送給他。而程中將這句話牢記瞭六年,直到十八歲生日那天,時間剛剛過午夜0點,便質問大哥十字弩在哪?程堅回答說那一把已經被用壞瞭。
每次程中接觸到這把十字弩時,都總不免想起那時程堅說出“我再給你做一把”這句話時輕描淡寫的語氣,更忘不瞭他用那雙能捏斷別人脖子的手在握柄上鏤刻花紋時的沉穩。程中十分相信,大哥完全有天賦去學習外科醫學,那樣的話,他一定有本事在打斷對方的骨頭後再將其完好無損的接上。
他整理好裝備,數夠瞭十二支弩箭,穿入六號巷。相比其它,這巷子還算寬敞,且聞不到異味,兩旁的平房門前都亮著燈,把巷子照得十分明亮。一傢門口,三個老頭坐在凳子上打牌,另一邊一條拴著鏈子的狗趴在磚頭上打瞌睡,半條舌頭搭在外面……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
程中摸瞭一下腰後的十字弩,繼續向前,數著各傢的門牌號。當他看到21號的牌子時,停下來腳步。這是一棟兩層的小別墅,周身漆成淺藍色,二層沒有開窗。程中驚訝地發現這棟房子的門竟大開著,門口也沒有亮燈,不禁警覺瞭起來,立刻拔出十字弩,將箭上弦,平舉眼前,慢慢向門靠近。
他走近門口,向門內掃視一圈,裡面沒有人,偌大的空間裡隻有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辦公桌上隻有一盆花和一個黑色的杯子以及幾個文件夾,花是藍色的,程中說不出品種,杯子上畫著一隻白貓。外加掛在墻上的一件白大褂,什麼也沒有。辦公桌椅的背後是通向二樓的樓梯間。
程中正猶豫要不要進去,忽然後腦一涼,他憑本能知道有人用槍桿抵著他。
“你沒開槍,說明你根本不想殺我。所以直說吧,你想幹什麼?”程中一點也不慌亂。他感覺到對方的槍口在抖。
“你聽著,”一個男聲在背後說道,“我接瞭活,來這裡殺一個人。”
“是嗎?這麼巧,我也一樣。”程中順著他的話回應道。
“我知道,我本來還以為你背後那小東西是什麼新玩具,但看到你端起來的姿勢就知道,你真的是殺人的。”
“既然這樣,咱們兩個都是同行,你何必拿槍指著我?還有,既然這裡門都開瞭,你就不打算進去嗎?既然接這任務的不止一個人,那一會說不定還有別人來搶呢。”
“不用你教我,”對方說到這裡停頓瞭一會,“我剛才已經進去過瞭。”
“哦?”
“現在我的一條手臂已經沒有知覺瞭。”
“真的嗎?”程中說著就要回頭。
“不許動!”對方把槍往他後腦勺用力一按,“沒讓你動之前不許動,否則我馬上一槍打死你。”
“好吧,我不動,那你能不能說清楚到底發生瞭什麼,還有,你又不讓我動,又不殺我,到底是要我幫你做什麼?”
“我會慢慢告訴你的,”那人慢慢說道,“我在十分鐘前就已經到瞭,我撬開瞭門鎖,沒有人註意到我。但剛走進去兩步,就突然感覺左臂被什麼東西從上面打穿瞭,就趕快退瞭出來,卻沒發現是誰在襲擊我。我以為有人躲在暗處用子彈射我,但最後發現沒那麼簡單。”
“那是什麼呢?”
“問題就在這裡,我的胳膊上面多瞭一個洞,可是我既沒有流血,也不覺得疼。等我反應過來,發現我的左臂已經沒有知覺瞭。而且……”
“而且什麼?”
“凍僵瞭……我的整條左臂都凍僵瞭。”
“這還真是神奇。”程中嘆道。
“但我可不想就這樣夾著尾巴逃跑。我正要檢查是什麼在襲擊我,就看見你往這邊來瞭,於是藏在那邊的角落裡……現在看來,你武器拿得穩,但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啊。”
“這你倒是說得沒錯。”
“所以,現在就請你委屈一下,往裡面走幾步。”
“就這樣?”
“而且不準回頭,就算你發現自己被什麼打中瞭,也不準回頭,我隻允許你趴在地上。如果你敢回頭往外跑,我就一槍打死你。說得夠清楚瞭嗎?”
“你是說,讓我進去引敵人攻擊,然後你就可以知道對方埋伏的位置。”
“你很聰明。”
“那如果我倆成功瞭,賞金你能分給我多少?”程中問道。
“零。所有賞金都會進我的賬戶。”
“就因為你手上有槍?”
“就因為我有槍。”對方冷冷地回應。
“那好,看來我別無選擇。”
“把你手上的東西放下。別指望能回頭向我還擊。”
“好。”程中松手,讓十字弩落在地上。
“對瞭,”程中說,“在我進去之前,能讓我把鞋脫瞭嗎?”
“為什麼?”
“按照你剛才說的,我懷疑對方藏在二樓,很可能是通過聲音判斷你的位置,然後朝你開槍之類。我可以把鞋子扔進去探一探。”
“那就依你,別耍花樣。”於是程中蹲下身解開鞋帶,將一隻鞋扔向房中,而那一瞬間,他看見有什麼東西從上面落下,射向他落地的鞋子。
“你看見瞭嗎?”程中問道。
“好像是從左上方打下來的,但我不確定具體方位。”背後的人說。
“那我再試一次,這次扔遠一點。”於是程中將另一隻鞋用力扔向房中。然而這一次他卻不小心用力過猛,那隻鞋落在瞭辦公桌上,發出一聲與落在地上截然不同的聲音。這一次,對方沒有發起攻擊。
“你看你幹的破事,現在對方察覺到瞭!”背後的男人小聲罵道。
“這也不能怪我,我是練過射擊,可我沒練過投擲。”
“那你隻能怪你自己浪費瞭一次機會。現在你親自進去當誘餌吧。”
“要不你也把鞋脫瞭試試。”
“去你媽的,趕快滾進去。”
“唉,運氣真差。”程中嘆瞭一聲,慢慢向著房中挪動。他走瞭兩步,在木板地面上踩出咯吱聲回蕩在房中,讓人汗毛倒豎。
然而這次對方沒有發起攻擊,或許是懷疑自己是否故技重施。程中這時正離自己第一隻鞋掉落的地方不遠,便慢慢彎下腰,伸手將它拾起,然後向前一擲,正中那盆花,花盆掉落在辦公桌後面,發出一聲清響,隨之摔得粉碎,泥土和花瓣落得到處都是。
背後的男人驚得叫瞭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危險解除瞭。現在對方就是甕中之鱉瞭。”
“你什麼意思?”
“我可以轉過來說話嗎?”
“既然你沒死,就轉過來吧。別耍花樣,我的槍可是瞄著你呢。”
程中聽瞭,轉過身,見一個蒙面人正舉著手槍瞄著自己——那槍一看就是劣等貨,再加上那隻手正在顫抖,這個距離開槍能否打中自己都還未必。但程中不想冒這個險。
“解釋解釋吧。”
“很簡單,對方根本不會聽聲辨位,這天花板的材質一看就知道是隔音材料。對方隻是在花裡面藏瞭監視器,正對著門口。你看得見嗎?”
“掉在桌子後面瞭,我看不見……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巧,我在安保部隊待過一段時間,監視器藏在哪裡我一眼就能看到。剛才進門之前我就看見鏡頭在反光瞭。你沒發現嗎?”
對方沒有說話,但從他一瞬間偏移的眼神,程中能判斷他猶豫瞭。
“我第一次把鞋扔在地面上,不是為瞭試探對方的攻擊,而是為瞭讓對方以為我不知道他用瞭監視器,而對方向我的鞋子攻擊,也是為瞭讓我誤以為他真的是靠聲音辨別位置。之所以我第二次會把鞋子扔在桌上,不是因為用力過猛,而是力量不足,我本來就是要把這盆花打下來。你看,現在對方根本沒有攻擊我。”
“嗯……”那人應瞭一聲,接著問道,“那你走進屋裡的時候,為什麼他沒有攻擊你?”
“對方從監視器已經看到門口有兩個人瞭,換作是你,會不會在門外還有一個人的情況下攻擊我?”
對方緩緩放下瞭槍口,顯然接受瞭他的解釋。他向門內邁瞭一步,並沒有受到攻擊。便大著膽子繼續向前。
程中將碎花盆邊上的鞋抖落泥土後穿上,瞥見那人已經走到瞭房間中央,沒有說什麼,伸出手拿起掉在辦公桌上、正擋在白貓水杯前面的另一隻鞋,說道:“算我倒黴,出瞭這麼多力,最後賞金一點都拿不到。”
而就在那一瞬間,從頂上飛速落下什麼東西,直奔向那名蒙面槍手。程中看見對方的胸口上破開一個洞,卻沒有血濺出。那人緩緩倒下,像一尊石像一般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程中將兩隻鞋都穿好,沖著倒地的槍手笑道:“很抱歉,我對你說的大部分是真的,除瞭一件事:花盆裡面沒有監視器,監視器在杯子上。”
程中早在第一次追查非法監控罪犯時就見識過這種東西,至今他還記得那個無恥之徒通過水杯上偽裝成貓眼的鏡頭遠程拍下一位女性的大量不雅照。如今再一次見到相同的產品,程中心中不由被得勾起許多回憶,然而他此刻沒有更多時間去細品這些回憶瞭。樓上那個尚未謀面、不知是敵是友的住戶,還需要自己去解決。
程中沒有回頭去撿十字弩,畢竟他此行並不是來殺人的。他登上樓梯,見二樓的門尚關著,想瞭想,抬手輕輕在門上敲瞭三下,說道:“請開門,我不是來殺你的,樓下的那個槍手已經死瞭,我隻想和你談談。”
門內傳來一個女聲:“門沒鎖,你自己進來吧。”
程中對於剛才發生的戰鬥都無甚在意,卻被這聲音所震撼在原地無法動彈。這女聲聽起來實在太過於溫柔,僅憑這個聲音就能想象它的主人是一個怎樣高貴優雅的女人。程中想起自己上中學時第一次因偷看女同學的裙底而被叫到老師辦公室時,從門內叫他“進去”的那個女聲也是這般溫柔,以至於程中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逐漸將青春期萌發的沖動與好奇心從女同學轉向瞭自己的那位女教師。
他那一刻甚至卸下瞭所有的防備之心,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裝飾奢華的客廳,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把沒有窗戶的室內照得通亮,酒紅色的地毯讓程中沒臉穿著沾滿泥土的鞋子踩進去,一面淡藍色的墻上掛著張半裸的女人油畫,另一邊墻上嵌著一塊顯示屏,顯示的是一樓的影像。一組黑色的皮沙發擺在房間中央,茶幾上紫砂茶杯裡飄出水汽,另一側的餐桌上擺著倒扣的高腳杯。當程中踏入房內,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又一次脫掉瞭鞋。
而當他剛走入客廳的瞬間便意識到瞭女主人在哪,不禁感嘆自己怎麼又一次沒有註意到背後。他感覺到身後溫暖的熱氣和濃鬱的香味。他隱約覺得自己過去好像聞到過這種味道。
“你已經好久都沒來看過我瞭……”程中感覺到她的嘴唇湊到瞭自己耳邊,她柔軟的聲音混合著她玫瑰味道的吐息鉆進瞭自己的耳朵裡,走遍瞭渾身上下每一處骨骼脈絡,接著從鼻腔中流出。他感覺到背後發熱,有什麼溫熱柔軟的東西壓在自己的背上,同時又有兩處略顯堅硬的點在背肌上摩擦著。
程中沒有回頭,也能想象那個女人正踮著腳、貼在自己背上、湊在自己的臉頰邊對著自己耳語。他感受到這個女人身上帶著可怕的魅力,即使此刻還沒有看見她的容貌,便已經幾乎被勾走瞭半條命。程中害怕自己回頭的瞬間會徹底迷失理智,同時更擔心自己看到的容貌或許無法匹配這滿載著神秘誘惑的聲音與氣味。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脖子上滴下汗珠,就連剛才被人在後面用槍指著他也沒有像這樣緊張。
他感受到那個湊在耳邊的嘴唇慢慢離開瞭,接著那女人的身體慢慢走過自己的身邊,她的背影出現在自己眼前。
程中看向她的第一眼首先便被她的頭發吸引住瞭,那黑色的長發像黑色瀑佈一樣垂到臀部,遮蓋住瞭背後大部分的皮膚,完全看不清她的衣裝。從長發末端露出的一雙修長的腿纖細卻不顯削瘦,雙足柔軟白嫩卻不顯嬌弱。
她走到沙發前,轉瞭一個身,此時程中才終於肯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她身上什麼衣服也沒有穿。她就那樣緩緩坐瞭下去,雙腿自然並攏,小腿略微傾斜地垂下,呈現一個完美的曲線,順著大腿向上看,股間依稀可以看見那誘人的縫隙,而那倒三角的禁忌區域卻白皙光滑,沒有一根毛發。其上的腰肢與乳房比例簡直恰到好處,呈現一種自然美感,若是要求她的胸再大一分、或腰再細一分,那一定隻會破壞這純粹到天然的美。
而直到這時,程中才終於有勇氣順著她白玉雕成一般的脖頸向上看、審視她的臉。當她的面容進入他的視線中時,他卻並沒有感到驚艷,反而是松瞭一口氣,隻覺得此前自己心上的壓力一下子都釋然瞭。因為毫無疑問,這張臉必然是唯一能匹配上這具美妙身體的臉,那張面容既不妖嬈、也不平俗。若單獨去評判其上的五官,其實都並不太特別,然而當它們共同組合在這張臉上時,卻顯現出無與倫比的契合,她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沒有任何一處像是在誇耀自己的突出,而是團結一致地將這張臉變得勻稱與和諧。
程中在腦海中過瞭一遍自己至今為止見過的所有女人,他不敢說面前的女人是自己見過的最美的,但他能肯定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美得最合適、最標準的女人。而此刻,這個女人赤裸著端坐在自己面前,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竟然都沒有萌生一點欲望。這讓他差點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出瞭問題。
而直到這時程中才忽然察覺到:這女人竟沒有手臂。她原本應該有著左右臂的地方卻空空如也,連肩膀也不知所蹤。然而,在他花瞭幾秒鐘時間構想怎樣的手臂能配得上這具身體卻最終發現尋覓不得後,便不禁為她的不幸而感到慶幸瞭。
“請坐吧。”女人笑著說道。
“謝謝,”程中做瞭個深呼吸,“我應該坐在哪邊?”
“我的客人,一般都坐在側邊的小沙發上,不過,如果你要坐在我旁邊,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還是按照一般規矩來吧。”
他在女人的側邊沙發導上坐下,女人微微調整瞭一下坐姿,面對著他。
“我現在有很多問題要問……”
“我知道,”女人打斷瞭他的話,“不過在此之前,我作為這裡的主人,要追究一下你打壞我花盆的事,應該沒什麼不妥吧。”
“這當然是應該的。不過,你在上面應該也都看見瞭,我那的確是無奈之舉。”
“其實你本沒必要那麼做的,因為我本就沒打算殺你,”女人嘆息一聲,說道:“可惜那麼好的花瞭。”
“所以說,我們以前見過?”程中問道。
“在你進門之前,我也以為我們見過,不過現在我已經知道你不是他瞭。”
“那很好。”程中也不必她再解釋什麼,自己被誤認為大哥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瞭。
如今看來,她果然認識程堅,而且程堅特意將她的名片藏在珍貴的相冊裡,可見二人關系還並不一般。
“我現在真的很懷疑,”程中說,“大哥他當年到底留瞭多少風流債?”
“你覺得我和他是那樣的關系嗎?”
“一個女人,而且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光著身子坐在我面前,我還能往哪個方面想呢?”
“我猜你肯定覺得我是做那種生意的女人?”
程中沒有否認。
“你會這麼想,倒也正常。不過,我其實是個心理醫生。”
“那麼,”程中輕咳瞭一聲,指瞭指下面說,“這是你給病人治療的方式嗎?”
女人的那雙腿,此時正高高抬起,兩隻柔軟的腳十分靈活地解開瞭程中的褲鏈,剝下裡面的內褲,將其中包著的肉棒釋放出來。這一過程實在太迅速、太利落,即使別的女人用手,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加流暢瞭。她的腳掌隻稍稍觸碰瞭一下根部,肉棒便已完全勃起。
“我們接下來就這樣聊天,如果你覺得不可以的話,可以隨時離開。你看怎麼樣?”
“我當然不會拒絕,美女的侍奉,我向來求之不得。”程中笑道。
“還有,如果你能一直‘支撐’到問題問完,我可以答應和你做愛,行嗎?”她說起這句話來語氣出人意料的平靜,就像是在邀請對方共進晚餐一樣自然。
“那如果,我什麼也不問呢?”
“那麼,你現在就可以直接過來瞭。隻不過,你可能就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瞭。不過,即使你問瞭,有些事我也未必能告訴你,畢竟我是一名心理醫生,總要為客人保護隱私。”
“我明白瞭。那我盡快問完。”程中也微微調整瞭一下坐姿,讓自己靠在沙發椅背上,身體盡量放松下來,理瞭一下腦子裡的邏輯,盡可能不讓下體的快感顯得太過強烈。
“首先,你的名字是?”
“沐雨清。”
“很好聽的名字。那麼你是什麼時候認識大哥的?”
“程堅嗎?距離第一次見面,大概有十年瞭。”沐雨清說。
“十年……那十年前他和你說瞭什麼?十年前到底發生瞭什麼。”
“很抱歉,”沐雨清低下頭,但雙足並沒有停下玩弄肉棒的動作,“這是他的隱私,即使你是他的兄弟,我也不能說。”
“他出瞭什麼事,你應該已經知道瞭,所以……”
“可是他肯定還活著,這件事,他提起過你,他說你很早就知道瞭那件事。既然他還活著,我自然沒有權利把他的事告訴你。”
程中沒有反駁。他感覺到沐雨清的雙腿又加瞭一把力氣,弄得他身體一顫。沐雨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然而他心中似乎也猜到瞭什麼。
“那麼我換個問題吧,樓下那人為什麼要來殺你?你是不是知道瞭什麼危險的秘密?”
“的確。而且他並不是第一個來殺我的人瞭。你的大哥一心想將那個秘密帶到墳墓裡去,然而現在發生瞭這樣的事,可見‘他們’已經知道瞭什麼。”
“‘他們’是誰?”程中忙問。
“……我不知道。”
沐雨清用力在龜頭上踩瞭一下,程中領會到她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那麼我最後再問一件事吧。你是用什麼殺瞭樓下那人的?”
“用冰。”
“冰?”
“十年前,我曾獲取瞭一種能力,可以操縱自己體表內外的液體,就像這樣……”
程中看見沐雨清那原本缺失雙臂的地方忽然冒出兩支透明的手臂來,他透過外面透明的皮膚,看見皮膚下透明的骨骼。沐雨清舉起一隻透明的手,在空中微動瞭一下手指。
“看來獲得特殊能力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啊。”
“這麼說你應該已經見過不少瞭?”
“可以這麼說吧。”
“你看,這是我用體內的水分凝固成冰做成的手。雖然我平時許多事情我都習慣瞭用腳來替代去做,但偶爾有些事,還是不得不用手去完成,雖然,很不方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沐雨清向程中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右腳拇指在他的龜頭上撫弄瞭一圈。程中馬上便會意瞭。
“我理解。”
他左右打量著沐雨清新生的手臂,隻覺得那水晶一樣透明的胳膊,相較於她的肉體竟也同樣契合。
“剛才,”沐雨清接著說,“我讓水順著地上的縫隙流下去,然後凝結成冰向人發射出去。在傷口流血之前,他的就已經凍住瞭,因此他會死得很幹凈……對瞭,一會我們的事情結束之後,你可以幫我把樓下收拾幹凈嗎?”
“樂意效勞。畢竟我還欠你一盆花。”
“現在,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有瞭。我想問的都問完瞭,雖然你說的不多,但我已經知道要從哪裡開始查瞭。”
“那麼,”沐雨清看向程中已經漲大、躍躍欲試的肉棒,臉上不由得泛起潮紅,“你現在似乎狀態還挺不錯。”
“彼此彼此。”
話音剛落,程中便伸手將沐雨清的兩條腿分開,那如櫻桃一樣的陰戶便暴露在他眼前,不少晶瑩的黏液正汩汩外流,在身下的黑色沙發上留下一片反光的水漬。
程中起身,從她的兩腿之間向她走近,直到肉棒抵在沐雨清的陰戶跟前,卻並不急著插進去。後者用恰到好處的力道夾著程中的腰部,引誘他進一步向前。
“我懷疑你在騙我,”程中俯下身湊在沐雨清的耳邊玩味地說道,“你要是能控制的話,為什麼下面還是會流這麼多水,把沙發都弄臟瞭。”
“這件事上我可沒有撒謊的必要,而且,我對身體裡的水分控制可遠遠超乎你的想象,舉一個例子給你聽,你就明白瞭。”
“哦?”
“我可以控制體液循環與激素分泌的速度,直接達到性高潮——但是,這樣一來……”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回以一個優雅的微笑,然而在這種情景下,這樣的微笑無異於挑逗。
程中對她的微笑回以一個熱吻,他的舌頭肆意品味她那善於微笑的嘴唇,他的肉棒則吻向她毫不設防的陰唇。她的體內又軟又滑,那小穴中的層層褶皺作出要阻擋他的架勢,卻在程中進入她的身體時紛紛放行,隻留下在他龜頭上輕柔的一次摩擦。而當他要退出時,那通道卻又驟然收緊,死死勒住體內異物不允離開。程中每一次插入沐雨清都暢快無比,但每一次抽出時卻頗有些費力。微弱的喘息聲從二人相吻的縫隙裡流出。在他的舌頭盡情榨取瞭沐雨清的香唾後,便分開嘴唇,想看著沐雨清在交合中興奮的臉——這在他看來可是一個女人最迷人的樣子。然而沐雨清既沒有眉頭顰蹙、承受歡愉,也沒有花容失色、儀態凌亂。她的臉頰雖然因興奮而更加紅潤,但神態依舊那麼溫和優雅,甚至報以略顯羞赧的微笑。
他一下子又想到瞭胡小黎。她在這種時候常常會換上一副傲慢嘲諷的神態,有時還會毫不留情地吐出幾句辱罵之辭,以此換來自己更加賣力的攻勢。而沐雨清這般表情,看似收斂與謙遜,但程中明白這實則是更進一步的傲慢與挑釁。
程中將她抱起,自己坐在沙發上,讓沐雨清騎在自己的胯間,托住她的臀部。此前那裡一直被長發與沙發掩蓋,而直到此刻程中才發覺她的臀部也是那麼恰到好處的完美,他從手感能判斷出,那裡既不肥大,也不瘦小,兩隻手恰能覆蓋,且十分緊致有彈性。他的手指嵌入臀肉中時,能感覺到那臀肉時刻就要向外反彈的強烈感,心中不禁欣喜。
沐雨清的長發垂到地毯上,在酒紅色的畫佈上繪成一朵黑色的花。程中托住沐雨清的身體,讓自己的肉棒半入進她的身體,卻並不急於抽插,反而放緩瞭速度,每次隻慢慢地向裡面推進一點,接著又抽出一截。與此同時,他還含住眼前沐雨清的乳頭,用舌頭與牙齒共同挑弄她的欲火。
終於,沐雨清積攢的欲火被完全引出,卻又不得滿足,臉上終於顯出那種程中十分樂意看到的神情:閉上眼睛、抿住雙唇、緊皺眉頭。程中對此十分滿意,小聲道:“想要我繼續的話,不如求我?”
這番反客為主的計略的確取得瞭成效,沐雨清用那雙冰雕成的手臂環抱住程中,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幹我吧……”那雙冰涼的手讓程中感到背後發燙,也讓刺激瞭他收斂起的沖動。
程中抱住沐雨清的纖腰,下身一挺,整根肉棒完完全全進入瞭沐雨清的身體。而這是他感覺到她的陰道好像在不斷變化著溫度,時而冷如冰川,時而熱如熔巖。這冰火兩重的交匯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差點把持不住精關。當他再抬頭看向沐雨清的臉,她又變回瞭那副故作謙遜的傲慢神態。
“怎麼瞭?快忍不住瞭嗎?”沐雨清的語氣裡明顯帶著笑意。
“還早著。”
他用盡全力,托舉著沐雨清的臀部,使她的小穴上下套弄自己的整根肉棒。在冰與火的磨練之中,他感覺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堅硬。隨著激戰酣暢,沐雨清也終於慢慢放下瞭儀態,不再壓抑著聲音,而是高聲浪叫起來。她的叫聲比程中有生以來聽過的任何一個女歌手的歌聲都要動人百倍。
在抽插瞭數十個來回後,程中將沐雨清緊緊抱住,站起身來,問她臥室的位置。她指瞭指背後的一扇門,程中便保持著肉棒插在她身體裡的狀態,抱著她向臥室走去。他本想順便試著站立性交的姿勢,然而卻發現自己的力氣還是有限,便沒有執意逞能。
沐雨清的冰手環在程中的脖子上,雙腿緊緊夾住他的腰,使得他可以空出手開門。他將沐雨清放在床上,讓她背過身去,沐雨清應瞭一聲,照做瞭。她的長發分岔成兩股,順著背脊滑下,鋪在床上。這時程中才得以完全欣賞到她光滑的美背與蜜桃般的翹臀。他抓住她火熱的冰手腕,從後面進入她的身體,用最後的力氣發起猛攻。
“快來瞭,可以嗎?”
“就在裡面吧,”沐雨清喘息著說道,“我會控制好的,不用擔心……”
程中低吼一聲,大股精液毫無保留地傾瀉進沐雨清的身體,與此同時,沐雨清的小穴也一陣緊縮,達到瞭高潮。
這時,程中忽然發現自己進入瞭一個黑暗的空間之中。周圍傳來嘈雜與奇怪的聲音。他聽不懂那聲音所表達的含義,但他能感覺到,這和自己當時奪取旅店老板能力時聽到的是同一種聲音。
“你聽見瞭嗎?”沐雨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無比清晰。
“這裡是夢嗎?”
“不能這麼說。”
“到底怎麼回事?”程中試著召喚那些黑色觸手,卻沒有成功。他肯定這並不是自己無意間用瞭能力進瞭夢中。
“這是關於那個‘秘密’,我唯一能透露給你的事瞭。因為這並不是程堅告訴我的,而是我自己探索到的。那時我根據他所說的話,去尋找他所描述的那個地方——我在那裡獲得瞭你所看到的能力,同時被帶入瞭這個空間。”
“你聽得懂那些聲音在說什麼嗎?”
“我聽不懂,但這也正是我一直以來在探索的。不過,每當我……性高潮的時候,仿佛可以理解其中某一些抽象的含義,並可以自由出入這個空間。所以,我將這個地方命名為——欲望空間。”
“那麼,你主動要和我做,就是為帶我來這裡?”
“不完全是。我自己很久沒有那種體驗瞭……也的確很想再嘗試那種感覺。”
程中沉默瞭一會,接著說道:“或許,那些企圖暗殺我們的人,也是為瞭這個秘密而來。”程中說。
“多半如此。”
“嗯,我明白瞭。現在我們可以出去瞭。”
“好,拉住我……”
程中回到瞭現實世界,他回過神來,將濕黏的肉棒抽出沐雨清的身體,一滴精液都沒有從中流出。
沐雨清將自己撐起,與程中又吻瞭一番。程中十分自然地揉捏她的玉乳,感覺她的皮膚好像比之前更光滑瞭。終於,二人平靜下來,回到客廳簡單收拾瞭一下。
“今晚不留下來嗎?我們其實還有更多可以交流的呢。”
程中看瞭看時間,說道:“我真的挺想留下來的,不過現在正有人在拿命幫我的忙呢。她應該就要到瞭,我可不能讓她返程也坐地鐵回去……”
沐雨清點瞭點頭,說道:“那我就不強留你瞭。”
“對瞭,既然你還留著那個秘密,應該還會有人來殺你的,你繼續住在這裡沒問題嗎?”
“如果總是有人要來,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
“沒錯,”程中說,“現在,你比我更懂得自保。”
他穿上鞋準備下樓,開門之時,忽然轉過頭來說道:“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還有什麼事?”
“你到底有沒有和我哥做過?”
沐雨清竟忍不住笑出聲來,“好瞭,別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快去幫你的朋友吧……記得把樓下收拾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