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矮兄弟誤入子午線,巧轉來復線入天外神山地軸,穿上入口玉亭。亭後玉壁上面看是空的,皆因近日極光大火陰陽相搏,消長循環,此盛彼衰,往復不已,最是猛烈厲害。休說由子午線上通行,稍為挨近死圈,便大羅神仙也被煉化,怎會有人前來,而兩極磁光極火卻是最微弱時刻,守衛法力遂移轉瞭去,隻留有禁制。
剛飛到頂,萬點銀光便似暴雨一般當頭打下。幸而鯀珠嚴人英早有防備,石生那一塊三角金牌又是靈嶠奇珍,自具靈異,與主人心神相合,金霞道光同時飛湧,才一接觸,便即破去。越將過去,下面乃是數千裡方圓一片盆地,似比海底還低得多。除開坡陀溪澗而外,大部份都是廣闊原野,地平如鏡,其白如銀,也看不出是冰是雪。直似一片奇大無比的銀氈。上面堆著千萬錦繡,花光浮泛,彩影千重。
不少峰巒遠近羅列,最高的約有千丈,但比這座高山卻低得多,上下相去達數千丈。每座峰巒均由平地拔起,翠色晶瑩,上面處處花林,生著不少奇花異樹,燦若錦繡,繁艷無倫。遙望過去,俱似晶玉之質,不是金光燦爛,便是錦色輝煌,樹身高大,老幹槎枒,蟠屈飛舞。更有不少金碧樓臺掩映光林之中。
閣上長空萬裡,霞蔚雲蒸,湛然深碧。除偶然白雲如帶,橫亙在東南方峰腰殿閣之間,舒卷回翔,似欲揚去,不著絲毫雲翳,便凝碧仙府也無此宏闊壯麗,氣象萬千,令人見瞭目眩神迷。那最壯麗美觀之處全在東南角上,相去約數百裡。內中一所樓臺占地最大,相隔也最遠。別的樓閣都在峰上,獨此一處建在平地。四外群峰環繞,一水中涵,金庭玉柱,高大崇宏。平臺甚是廣大。竟比紫雲宮中的黃晶殿還要壯麗得多。
下顧近山一帶,除萬載堅冰,青凝如翠,由上到下都是空的。山下地面雖也銀色,大片平原草木不生。眾人便同往下斜飛過去。
落地一看,所有地面非晶非玉,又不似冰,通體晶瑩,一片銀色,不見一點塵沙。那麼堅硬光潤的地面,竟會生著許多不知名的奇樹。每株均有七八抱粗細,其高多達一二十丈以上,樹身碧綠,宛如翠玉。有的鐵幹挺生,直上二三十丈,到瞭樹頂,繁發瓊枝碧葉,廣披十畝,每一枝上掛下七八丈長,形似垂絲蘭葉的翠帶,葉上又生著無數五色蘭花,宛如朱霞錦樟,綿軟芬芳。圓徑五六尺的一朵白牡丹,千葉重重,天香欲染。偶然一陣微風吹過,花、葉隨同披拂,看去好似一座撐天寶蓋,繁花如雨,五色繽紛,冉冉飛舞,似下不下。花葉相觸,發出一片鏗鏘之聲,如奏官商,自成清籟。到處玉艷珠明,香光蕩漾。那花香也與別處不同,並不十分濃烈,隻覺暗香微逗,自然幽艷,清馨細細,沁人心脾,聞之心清,令人意遠。人由花下走過,便染上瞭一身香氣,並還沾襟染袖。
連穿越過好幾片花林,又多深入瞭一二百裡。由一座孤峰繞過,忽聞笙簧交奏,琴瑟叮咚,匯成一片極繁妙的聲音。原來面前橫著一條大溪,闊約十丈,水甚清深,水底滿鋪著大小寶石。水面矗立著不少玉筍,翠色晶瑩,疏疏落落,高下不等。上生一種五色苔蘚,其大如錢,宛如無數奇花,重疊貼在上面。通體孔竅甚多,玲瓏剔透,風水相激,頓成幽籟,聲音便由此發出。
兩岸俱是參天花樹,行列雖稀,因為樹大枝繁,上面花枝糾結連成一片。一眼望過去,直似兩條花龍,婉蜒飛舞於碧波之上。三座碧玉飛橋,如整塊碧玉雕成,雕鏤精細,橫臥水上,橋下無柱,巧奪鬼工。每橋相隔約有十丈,通體約有五六十丈之寬,宛若長虹。因處在花林深處,更有遠近群峰遮蔽,先在山頂並未看到。這時一見這等壯麗景象,心想:“來路花林,還可說是千萬年冰玉精英靈氣凝結而生。這三座碧玉虹橋分明是人力所為,怎會始終不見一人?”
一看橋那邊,果然邪氣隱隱,正當中湧起一片輕煙,將路阻住。那煙似煙非煙,看去好似一簇輕紗,甚是淡薄。偏生前面景物盡被遮蔽。再用慧目細查,橋兩旁花林也有這類淡煙浮動。情知林中埋伏必更多而厲害,轉不如徑由橋面沖將過去。
眾人便聯合一起,各把法寶、飛劍暗中準備,斂去光華,由當中橋面上貼地低飛,往對面煙中心沖去。那片淡煙隻一沖便即散滅。同時眼前一亮,前面突現出三座白玉牌坊,約有三十丈高大,通體水晶建成,銀光燦爛,耀眼生花,上面用古篆文刻著〈光明境〉三個丈許大字。眾人那麼高的隱身法,竟被破去,各現原身。
由牌坊下往裡走進,是數十丈寬一條質若明晶的大道,長達三數十裡,兩旁均是參天花樹,景物越發雄麗。到瞭盡頭之處,路忽兩歧,左面不遠盡是一座座的高峰危崖,上面不少金碧樓臺。往右一轉,便見大片花林,離地不過兩丈,枝幹卻長,蜿蜒四伸,虯枝委地,又復生根,再往上發枝,互相糾結蟠紆,最大的樹占地十畝以上。都是有花無葉,由上到下滿生繁花,形若桃梅,望去一片粉霞,宛如花城,擋住去路。幹神蛛也由左側趕來,神情似頗驚惶,道:“諸位道友,我本想求諸位相助,代辦一樁彼此有益的事。偏生我那冤孽老怕人笑他,性子又急,不令我和諸位商量,致有此失。這一來,又要多費手腳瞭。”
眾人問故。幹神蛛道:“前事說來話長,無暇詳言。我們已經深入重地,有進無退。好在妖物自恃神通,又是天生特性,現在還不致發難,樂得探明虛實,再作計較。且引諸位同去,見機行事便瞭。”
眾人見他早來,以為必知對方虛實來歷,便即依言而行。幹神蛛領瞭眾人,由花叢中悄悄繞行過去。那蜘蛛影子也在胸前時隱時現,似頗惶急不安之狀。又行五六裡,方由衖中走出,乃是一座極高大華美的宮殿後面。再由殿側繞向前面,正是先前高山所見那座最大的殿臺。三面翠玉峰巒環繞,遠近羅列,不下二百座;猶如玉簪插地,雲骨撐空,瑤壁瓊樓,交相掩映。
那殿位列正中,殿高十丈,占地四五十畝,玉柱金庭,瑤階翠檻,珠光寶氣。殿前一座白玉平臺,高約丈許,尤為壯麗。對面又是一片湖蕩,澄波如鏡,甚是清深。因為地面瑩如晶玉,清波離岸不過尺許,望去一片澄明,幾乎分不出是水是地。
湖岸旁生著一片蓮花。水生之物卻種在陸地上面,蓮藕根也露出地上,每枝粗約二尺,其長過丈,分為三、四、五節不等。顏色比玉還白,看去滑嫩異常,吹彈欲破。每一節上各生著一柄蓮葉,或是一朵蓮花。那葉莖粗如人臂,長約丈許,葉有六七尺方圓。花分粉、紅、青、白四色。有的含蕾將綻,其大如瓜。盛開的其大約是翠葉之半,吃碧葉金莖一陪襯,彷佛一條白玉船上面,撐著兩三個寶幢翠蓋。隻是為數不多,共總二十多條。結實又少,僅有當中一枝白蓮現出蓮房,料是珍奇仙品。花外更圍著一圈二尺多高的珊瑚朱欄,上面蒙有一片粉紅色的輕煙,隱現邪法防護。
眾人還未走到花前,便發現湖中心也有一座橢圓形的白玉平臺,高出水面約有二尺,原是一塊整玉建成,玉質特佳,光明若鏡,大有兩畝方圓。這麼空曠臺面,隻臺中心隻設著一個橢圓形的寶榻,上面側臥著一個身蒙輕紗的赤身妖女,睡眠正香。妖女生得膚如凝脂,腰同細柳,通體裸露,隻籠著薄薄一層輕紗,粉彎雪股,嫩乳酥胸,宛如霧裡看花,更增妖艷。尤妙是玉腿圓滑,柔肌光潤,白足如霜,脛趾豐妍,底平趾斂,春蔥欲折,活色生香,惹人情思。
眾人隻顧觀察對方情勢,恐對方驚覺,便耽延瞭些時辰,未將那三百六十五年才結實的天府玉蓮采下,自將機緣錯過。
妖女也伸瞭一個懶腰,緩緩坐起,粉腿一伸,右腿微屈,壓在左股之下,卻將私處微微擋住,星眸流波,作一媚笑,懶洋洋把王臂一揮。由身後摸出一面金鏡,朝那玉臂雲鬟,左右照看瞭兩次,顧影自憐,柔媚欲絕,微張櫻口,曼聲嬌呼瞭兩句,音甚柔媚,也不知說些什麼。平臺對面群峰上,便起瞭幾處異聲長嘯,與之相應,卻不見有人下來。
又隔有半盞茶時,妖女意似不耐,面帶獰笑,一雙媚目突射兇光,更不再以柔聲嬌喚。張口一噴,立有一股細如遊絲的五色彩煙激射而出,一閃不見。跟著便聽好幾座峰上有瞭一片呼嘯異聲,隨有七八道各色光華,擁著一夥道裝男子飛來,到瞭臺前,全都落向臺下。有的羽衣星冠,豐神俊朗,望若神仙中人;有的相貌古拙,道服華美,似個旁門修道之士;有的短裝佩劍,形如鬼怪;有的長髯過腹,形態詭異。一個個面如死灰,神情狼狽。除妖女外,更無別的女子。
眾人見這一夥人及裸女身上多半不帶一絲邪氣,而沿途所見埋伏和蓮花上的煙霧全是邪法,分明是妖邪一流,竟無邪氣現出,決不好惹。妖女反和沒事人一般,嬌軀斜倚金榻之上,手扶榻欄,滿臉媚笑,微喚瞭一個“龍”字。
來人中有一身材高大,長髯峨冠的老道人,竟是陷空老祖,聞聲面色驟轉慘厲,把牙一咬,隨將腰間兩個葫蘆,連同背上兩枝長叉向空一擲,由一片煙雲簇擁著,往斜刺裡天空中飛去。跟著飛身上臺,在一幢紫光籠罩之下,走到妖女面前,厲聲喝道:“我雖異類修成,道力也非尋常,已經費盡心力,由地軸中穿行,去往中土,本可設法拖延到你伏誅,逃出你的爪牙毒口。無奈自知惡孽太重,非此不解,本想已收服瞭兩個冰魄寒精,與我所煉法寶合用,不畏太陰元磁真氣,由子午線上遁走。不料一時疏忽,為你盜去元丹,兩個冰魄寒精也被陰謀暗算,才知我命數該終,今日便是我應劫之期。你稟賦奇淫,欲心太旺,隻為等我元精被你吸盡,早晚仍作你口中之食。但你不要喜歡,我死不久,你的數限也盡,身受較我尤慘。我已拼作你口中之食,供你淫欲,也隻一次,無須作此醜態,由你擺佈便瞭。”
妖女聽對方厲聲醜詆,反倒改瞭笑容,喜孜孜側耳傾聽。斜倚榻上,將一條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微微上下搖動。玉膚如雪,粉光致致,上面瓠犀微露,皓齒嫣然,更在頻頻媚笑,越顯得淫情蕩態,冶艷絕倫。一任對方厲聲辱罵,直如未聞,正在盡情挑逗,賣弄風騷。及聽到未兩句,方始起身下榻,扭著纖腰玉股,微微顫動著雪也似白的柔肌,款步輕盈,待要朝前走去。
道人話已說完,好似早已知道對方心意,有心激怒,不等近前,雙臂一振,衣冠盡脫,通體赤裸,現出一身紫色細鱗。妖女雖然心中毒恨對方,但是賦性奇淫,此時欲念正旺,一時疏忽,忘瞭戒備。道人身外那片紫光,忽然電也似急地當頭罩下。總算妖女功力甚高,口張處,飛出一股綠氣,迎著紫光微微一擋,便全吸進口去。表面仍和沒事人一般,媚笑道:“你想激我生氣,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說時從逼戶內猛射出一絲粉紅色煙氣,正中在道人臉上,一閃不見。經此一來,臺上形勢大變。妖女固是蕩逸飛揚,媚態橫生;道人也由咬牙切齒,滿臉悲憤,變作瞭熱情奔放,欲火如焚,不可遏制。雙方立時扭抱在一起,在那一片形若輕紗的邪煙下,糾纏不開。
看那道人相貌奇醜,身有逆鱗,也是水中精怪修成,功候並不尋常,來時明已悔悟,結局仍為邪法所迷,事迫無奈。眾人多表同情,又看不慣妖女醜態,激於義憤,想要救他。幹神蛛知道底細,惟恐眾人冒失,又不便開口說話,隻得忙打手勢,又用手指畫字,告知眾人說:“妖女乃是一個極厲害的妖邪,邪法高強,就要下手除她,也須等到探明虛實深淺以後。此外也都是小南極光明境這一帶修煉數千年的精怪。我們如在此地建立仙府,這麼多妖邪,掃除費事,休說不勝,就被漏網,也是隱患,此時正好任其自相殘殺,以暴制暴,有甚相幹?”
眾人因不願見那淫穢之事,正向臺下人叢中查看,見一道者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幼童,並立一處,面帶愁容。幼童生得粉裝玉琢,骨秀神清,決不是甚妖邪,不知怎會與群邪一起。眾釁心方奇怪,忽聽臺上接連兩聲怒吼慘嘯。往臺上去看。先見道人已經仰跌地上,胸前連皮肉帶鱗甲裂去瞭一大片,滿地紫血淋漓。妖女正由榻上起身,目射兇光,手指道人,獰笑一聲,喝道:“我已用你不著。你元陽雖失,內丹仍在,想要欺我,直是做夢,趁早獻出,少受好些苦痛。”
道人閉目未答,似已身死。妖女連問數聲未應,張口一噴,一股綠氣便將道人全身裹住,懸高兩丈,便往裡緊束。道人身本長大,經此一來,便漸漸縮小,隻聽一片軋軋之聲,跟著便聽道人慘哼起來。綠氣往回一收。吧的一聲,道人墜落臺上,周身肉鱗全被擠軋碎裂,肢骨皆斷,成瞭一攤殘缺不全的碎體,橫倒地上,血肉狼藉。濺得那光明如鏡的白玉平臺,染瞭大片污血。
道人緩瞭緩氣,強提著氣,顫聲答道:“我那兩粒元珠麼?方才自知今日必死,已用靈符法寶,一同沖開你的禁網,飛去。腦中一粒尚在,此時周身糜爛,無法取出。你如不傷我的元神,我便指明地方,情願奉送如何?”
妖女不俟說完,厲聲喝道:“我早知你存心詭詐,就肯獻出,也非將你元神吸去不可。何況龍珠已失,所說直是做夢。你不說出,當我不能自取麼?”
道人好似無計可施,急得慘聲亂罵。妖女也不理睬,伸手便往他頭頂上抓去。隻聽臺上喳的一聲,道人大喝道:“無知淫妖!你上當瞭。”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妖女手剛打中在道人頭上,猛見一朵血焰金花由道人頭頂上飛出,中間裹著一條尺許長的黑龍,比電還快,刺空飛去,一閃即隱。妖女一聲怒吼,右手便炸碎瞭半截,道人殘屍在地,方始完全死去。妖女似知追趕不上,咬牙切齒,暴跳亂吼瞭一陣。忽然走向臺前,望著臺下眾人,作瞭一個媚笑,眼含蕩意,瞧瞭兩眼。走回原榻坐定,張口一噴,全臺便被一片綠氣罩住,什麼也看不見。
金蟬、石生二人本能透視雲霧,知系妖女丹氣,與先前所見禁制不同。忙運慧目法眼,定睛註視,才知妖女竟是一個極奇怪的妖物。體如蝸牛,具有六首、九身、四十八足。頭作如意形,當中兩頭特大,頭頸特長,腳也較多。一張平扁的大口,宛如血盆,沒有牙齒。全身長達數十丈,除當中兩首三身盤踞在寶榻之上,下馀散爬在地,玉臺幾被它占去大半。道人殘屍已被吸向口邊,六顆怪頭將其環抱,長頸頻頻伸縮,不住吮啜,隱聞咀嚼之聲。想不到一個千嬌百媚,玉艷香溫,冶蕩風騷,柔媚入骨的尤物佳人,一現原形,竟是這等兇殘醜惡的妖孽,形態猛惡,從所未見。外看越千嬌百媚,內裡越是殘惡險毒。
這妖物便是盤踞光明境多年的前古妖物萬載寒蚿,已經修煉瞭九千馀年,因稟宇宙間邪毒之氣而生,生性奇淫,兇殘無比,又具純陰極寒之性,以前本被禁閉在臺前湖心地竅之中。當地乃緊附宙極下的一座天外神山,兩間靈氣所鐘,並有極光太火元磁真氣阻隔,為仙凡足跡之所不至。隻黃道十二宮轉替之際極光最弱,才得進入,出則較易。山上生物和海中魚介之類,生此靈區仙境,得天獨厚,極易修成,漸漸飛騰變化,具有神通。
本來與世隔絕,可潛心修煉,相安無事,不料近數百年妖蚿二次出世,大肆淫兇,終年殘殺左近方圓七千裡內外的精怪生靈。始而隻是幻身美女,勾引挑逗,使其競媚爭寵,互相殘殺,共起淫欲,於中取利。彼時當地頗有幾個得道數千年,本領神通和妖蚿差不多的精怪,終於在妖蚿媚惑之下,同室操戈,一個個失去靈丹元陽,相繼做瞭妖蚿口中之食物。近年吞噬既多,神通越大,淫心食欲也更加盛,越發恣意淫殺。
金蟬等正驚異間,忽見臺下人中幼童不知去向。那具殘屍也被吃完。妖物身子漸漸縮小,在臺上盤作一堆,狀似睡眠。甄艮猛覺石完扯瞭一下衣服。眾人隨手指處一看,那結有蓮房的荷花,忽然中空,那粉紅色的邪煙仍籠花上,幼童忽又在道者身側出現。
跟著臺上綠氣忽斂,妖女又恢復瞭原狀,仍是方才初見時那麼稱艷淫蕩神態,那隻斷手已回復原來模樣,仍是玉指春蔥,入握欲融。地上仍是晶瑩若鏡,休說殘屍不見,連半點血跡俱無。妖女柔肌如玉,斜倚金床,無限春情,自然流露,正在媚目流波,呢聲嬌喚。臺下眾妖人一聽嬌呼,雖然面色慘變,早有兩妖人裝作滿面喜容,飛身上去,見瞭妖女,更不說話,各把衣服脫去。這次結束卻是極快,共總不到刻許工夫,上去兩妖人全都奄奄待斃,狀若昏死,僵臥榻上。妖女把手一揮,便似拋球一般,兩妖人便滾跌出去老遠。
跟著妖女又喚瞭兩聲,又上去瞭兩妖人,亦無幸免。再上兩妖人,事還未完,前兩妖人首先回醒,似知將落虎口,勉強爬起,乘著妖女前擁後抱,正在酣暢之際,想要溜走。剛縱遁光飛起,見妖女把口一張,全臺立被綠氣佈滿。妖女突現原形,當中兩身仍是各用四五條怪爪緊緊摟抱著一個赤身妖人,尚還未放。先前四妖人,已被那如意形的怪頭吸向口邊,一片吮啜咀嚼之聲,先已連肉帶骨吃個凈盡。
後兩妖人也是旁門中得道多年的散仙,本來隱居南極各島上修煉,新近約有十幾個同道來此,妄想盜采當地靈藥仙草,全被妖物擒來。此時為邪法所迷,明明摟抱著一個兇殘醜惡的妖物,仍欖緊怪物下半身,竟把它當作天仙美女,尚在纏綿不舍。正在得趣當兒,不知怎地觸怒妖物,當中兩個如意怪頭往起一伸,張開血盆大口往下一搭,便將那兩妖人整個身子咬下半截,連聲都未出,便遭瞭慘死。
妖蚿又生具特性,縱欲之後,非食肉飲血不可。吸血之後,必要醉臥一會,所食如是人血,經時更久。先死六個,倒有四個是人,妖蚿吃完便自睡著。臺下還剩四人,兩個首先往殿後偷偷繞去。剩下一個道者和那幼童,卻是仙風道骨,相貌清秀,幼童根骨更是少見。互相急匆匆打瞭一個手勢,幼童便往眾人立處的荷花前面趕來。道者拉他不聽,緊隨在後,神情似頗惶急。幼童到瞭花前妖煙之外,一晃不見。
道者回到臺上,正在愁急,忽然人影一閃,幼童二次現身,手上卻握瞭兩尺來長的一段藕尖。那麼堅厚晶玉地面,竟能來往自如,膽更大得出奇。雙方又打瞭一個手勢,同往湖心中穿去,動作快極,一點聲音都沒有。妖蚿忽醒,又將身子縮小,綠氣突收,仍化為一個妖媚入骨的赤身美女,緩緩欠身而起,突現怒容,目射兇光,將手朝外一揚,那臺前湖水突然湧起,直上數十百丈,成瞭一個撐天晶柱,畝許粗細,往上冒起,湖水立時由淺而涸。
一會便見水中露出兩人,正是先見道者、幼童,身陷水柱之內,掙紮沖突,周身光華亂閃。無奈身被困住,如盆中之魚一樣,盡管在水內駕著遁光上下飛行,穿梭也似,隻不能沖出水外。妖蚿怒容已斂,隻把一雙饞眼註定水中兩人,看瞭又看,滿面俱是喜容。倏地現出原形,把口一張,綠氣重又噴出。這次卻不散開,初噴出時,粗才寸許,一直射向高空,到瞭水柱頂上,方始展為一蓬傘蓋,籠罩水上。那水柱被那綠氣裹緊,立即由頂彎倒下來,由大而小,縮成五六尺粗細一股,往妖蚿口內投進,勢甚迅速。綠氣到瞭妖蚿口邊,反卷而下,重又佈滿全臺。
水中二人幾次隨水吸近臺前,又被掙脫,躥向下層,待要往湖底鉆去。無奈妖蚿力大,那麼大的一湖水,竟被吸起十之八九,已經見底,下半仍有數十丈高,畝許粗細一段。妖蚿突將六首齊昂,張口一吸。水中二人立似兩條人箭,直往臺上射去,眼看就要投入綠氣之中,為妖物所殺。
金蟬、石生、鯀珠嚴人英三人一著急,各把飛劍、法寶、道光先飛出去,馀人不約而同也相繼出手。金蟬霹靂雙劍紅紫兩道光華與石生所發的一溜銀光合在一起,霹靂連聲。加上鯀珠嚴人英的道光,已是驚人。還有易氏弟兄的太皓戈、火龍釵,南海雙童下山時新得的五雷神鋒,石完的墨綠色劍光,以及別的法寶、飛劍,數十道各色寶光金霞,虹飛電舞,交織如梭,同時夾攻上去。眾人惟恐邪法妖氣厲害,又雙雙揚手,把太乙神雷連珠打去。數十百丈金光雷火震得滿殿臺金庭玉柱一起搖撼,爆雷之聲驚天動地。
妖蚿先前隻知來瞭一夥隱形敵人,潛伏在側,心驕自恃,以為網中之魚,萬未料到來勢如此厲害,驟不及防,護身丹氣幾被震散。隻顧抵禦,妖氣一松,水柱邪法先為神雷擊散。道者也把劍光放出,隨同夾攻。幼童身劍合一,在一道青光護身之下,右手發出五股毫光,正向綠氣猛射。
這原是瞬息間事。金蟬等剛一出手,便聽幹神蛛急喊:“我非妖孽之敵,又有一層顧慮,此時隱身法已經無用,暫時隻好失陪瞭。”
妖蚿也真厲害。那麼多的法寶、飛劍、道光、雷火夾攻上去,滿臺綠氣不過震蕩瞭一下,便散而復聚,反更較前濃密,將所有劍光、寶光全被擋住。金、石二人正待將兩套修羅刀放將出去,忽聞一股膻香刺鼻,緊跟著眼前一暗。眾人猛覺心神一蕩,周身發熱,起瞭一種從來未有的奇異感覺。鯀珠嚴人英倏地驚悟,忙用傳聲告知眾人已中邪法暗算,把道光收回,照向眾人身上。猛聽身後石完驚呼,眾人回頭一看,現出六個與妖蚿同樣的赤身妖女,在一片粉紅色輕紗籠罩之下,手指眾人,秋波送媚,做出許多淫情蕩意,巧笑不已。
眾人中石完生具異稟奇資,向來不為女色搖惑;鯀珠嚴人本是血肉堆成,元神無欲;金蟬等六人也都宿根深厚,道力堅強,更預先服有專禦邪毒的靈丹,雖中邪法暗算,一下警覺,忙各鎮攝心神,均未十分搖動。猛瞥見道者俊臉通紅,眼裡似要冒出火來,竟然飛出光外,朝那六個妖女撲去,神態甚是難堪。金、石二童各把玉虎、金牌發出百丈金霞,千重靈雨祥光,上前搶救。雙手齊揚,太乙神雷密如雨雹,來勢又捷如雷電,紛紛打上前去。鯀珠嚴人英道光更快,隨手指處,晃眼便將道者圍住,這時也已攔瞭回來。
妖蚿護身丹氣全在臺上,用元神幻化,掩向眾人身後,暗中下手,以為無論多高法力,隻要聞到那股膻香,中毒心迷,多高法力也聽其擺佈。索性隱形到底,也還不致吃虧。經此一來,這些專除妖邪的至寶奇珍,加上佛光、神雷,怎禁得住。到口美食先被奪去,元神還受瞭重傷。一片血雨飛灑中,龍吟也似幾聲怒吼,六個妖女一齊不見,滿空血雨猶自紛飛。道者雖被道光圈住,強行奪回,人仍和瘋瞭一般,不住在道光中左沖右突,拼命想朝前撲去。盜藕幼童隻是面帶驚疑,並未中邪。
眾人一聲招呼,一同電馳般遁走。鯀珠嚴人英恐幼童遁光追趕不上,落後遇害,二指道光,連他裹定。馀人也是同樣心思,便連他一齊護瞭帶走。這原是轉念瞬息間事。剛剛飛出不遠,便聽臺上妖蚿厲聲喝道:“無知小兒,已為我仙法所困,一出光明境,便化膿血而死,想逃豈非做夢?速往東北方順數第九峰白玉樓中候命處治,等我法體復原,自會挨個尋你們快活。”
聲甚猛惡,因所傷不輕,元氣更有損耗,與先前嬌聲媚氣迥乎不同。那本身真元之氣卻是關系甚大,珍如性命。又以再差數日,便是九千六百年生辰,自知到時必有一場大劫,比以前諸次更要厲害。雖然驕橫淫毒,終是不無戒心。等過十二個時辰復原,再尋來人,任性淫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