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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神魔面目

  李英瓊周輕雲二女逃離幻波池,飛近靜瓊谷,忽聽一聲雕鳴。煙光分合之中,神雕先自谷口飛出,跟著袁星、上官紅相繼迎來。英瓊性急,先向袁星詢問癩姑。袁星答道:“二師伯往大雪山去瞭。”

  二女平日本就思念仙都二女,聽癩姑已去小寒山,一看天色已近黃昏,惟恐去遲,錯過時機,連洞也未進,便同破空飛起,催動遁光,電轉星馳,往滇西大雪山飛去。

  遁光迅速,不消多時,便由川邊打箭爐上空飛過,到瞭大雪山邊界。大雪山幅遼廣闊,仙都二女所居的小寒山主峰後面,從未到過,急切之間何從尋找癩姑蹤跡?於是英瓊往左,輕雲往右,縱遁光往那許多高險山峰交錯繞馳,末瞭再向中間會合。為想使癩姑和仙都二女易於發現自己蹤跡,竟把劍光加大,一青一紫兩道劍光,宛如經天長虹,往冰雪亂山頂上飛馳過去。

  那些危蜂峻嶺,多是冰雪積成的冰山雪壁。常年窮陰凝閉,乾冷酷寒慘霧溟蒙,除瞭絕頂罡風,靜蕩蕩的輕易見不到一點風氣。千萬年凍積的冰雪,多半酥脆,人獸呼嘯,也能將整座冰崖雪壁震撼坍塌。那紫、青雙劍飛行起來,何等威力,何況又格外加長,發出極強烈的光華聲勢。休說劍光沖蕩起的絕大風力,便那破空之聲也非小可,下面的冰崖雪壁多半相繼崩塌。勢更高陡,附近各處的冰崖雪壁也受震反應,一座崩塌,四面挨近的全受瞭劇烈的震撼,相繼崩塌。

  那崩崖墜峰之勢,逐漸波及蔓延過去。每有數十百丈高大的危峰峭壁,倏地整座倒將下來。鬧得天驚地動,遠近相聞,宛如萬雷暴發,又似數十百萬天鼓同時怒鳴。碎冰殘雪迷漫橫空,互相激蕩飛舞。越往後,勢越猛惡,當時雪塵高湧,冰雨橫飛,上及天半,聲如雷轟。一時轟隆之聲,震撼天地,遠近應和,越延越多,響成一片巨震繁音,聲勢猛惡異常。

  二女飛駛特快,也未留神後面,及至飛行瞭一半,輕雲首先覺察,見到隻要自己剛一飛過,下面冰崖雪壁紛紛倒塌。連輕雲這等有道力的人在空中俯視,也覺目眩神搖,聲勢可怖。立將劍光升空縮小瞭些,以免再有波及,急切間怎能停息?忙向英瓊所去山左一面定睛遙望,那道紫色長虹就在自己略微尋思的轉眼之間,忽然失蹤。輕雲連用傳聲喚瞭英瓊兩次,未聽回應,越料有變。照英瓊那一面尋去,隨見左側去路,遠遠雪塵飛湧中,紫光重又出現,在一處嶺頭上虹飛電舞,卻看不出一點敵人的影子。

  那時極似一朵火焰結成人狀的怪影,焰色極淡,光華已斂,如非慧目法眼,直看不出一點形相,動作又極神速。對紫郢那麼厲害神奇的飛劍,居然敢於隨同飛舞,毫無畏意,急切間英瓊竟奈何他不得,竟是月兒島出囚的火旡害。以英瓊現時的功力實是擋不住火焰的侵入,隻不過是火旡害雖在冰雪中修煉,火氣未盡,對英瓊的魯莽稍施恐嚇。

  癩姑和仙都二女趕來。謝琳手揚處,首先飛出一團金光,晃眼加大,電一般往前飛去。英瓊也覺出厲害,將定珠放將出來。火旡害不願鬧大,化作一溜墨綠煙光,往嶺腳深洞中遁去。真是來得也速,去得更快,目光一瞬,無影無蹤。癩姑神雷已然發出,竟絲毫也未打中。

  臨壑方圓幾及百丈的一座峰崖已然崩墜坍塌,壑中雪霧迷茫,寒煙滾滾。癩姑和仙都二女同立嶺畔崩雪之處,臉朝外,三面分立。癩姑首先手掐佛傢法訣,往外一撥,冰雪震撼崩塌之勢便由近而遠逐漸停止,晃眼工夫便歸寧靜。仙都二女動作較緩,也未見怎掐訣施為,隻各伸纖手向空一彈,立有兩粒圓豆大祥光飛入上空凍雲密霧之中,電也似急,倏地展開,化為淡薄到常人目力所不能見的一片祥氛,佈散遙空,一閃即滅。緊跟著一陣奇寒之氣飄過,猛烈的冰崖雪壁震勢盡止。將倒未倒的峰崖晃瞭兩晃仍舊兀立,眼看坍散的也自行凝固。

  眾人立處,正是大雪山特傑尼爾峰絕頂旁側,一片高盆地當中的山嶺上面,除卻周、李二女來路,三面俱是高峰插雲遠遠環抱,上空凍雲密覆,暗霧低沉。

  忽聽來路極遠天空傳來一種極尖銳淒厲的異聲。那異聲來處極遠,為天空中雲霧所遮,急切間竟看不出絲毫跡象。二孿女聞聲面色忽變,秀眉微皺,立時同現怒容。眾人望處,猛瞥見遠遠天邊,凍雲昏霧之中,現出一片烏金色的雲光,潮湧一般鋪天蓋地而來,聲更淒厲,勢猛且速。

  謝琳首先一聲清叱,一片祥光在身側閃瞭一閃,待要搶先迎上。同時聽到身側不遠一座孤峰後面,隱隱起瞭兩聲梵唱,鼻端似有一股旃檀異香飄向前去。這是嶽韞深知毒手摩什已是遠非仙都二女敵手,假好心的攔阻。二孿女上立現笑容,同時止住。謝琳遙指空中罵道:“無知妖孽,你不能沖破大智禪師的大旃檀如意神光,我便不值和你這狗妖孽計較。你當我姊妹還像上次那樣讓你嗎?此時我們急於回山復命,又加良友重逢,還要敘闊,有本領的,日後隻管到小寒山尋我。如不敢去,早晚我姊妹有瞭閑空,也必尋你和你那妖屍軒轅老怪,一並除去,以免留在世上害人。”

  謝琳練瞭滅魔寶籙,就是爭強好勝,尖鋒先折,絕尊者也逃不出劫數。癩姑、周、李三女才知來的竟是方今左道中數一數二的有名人物軒轅老怪門下毒手摩什。那比電還急的烏金雲光聲勢,本來晃眼即可飛到,這時竟停滯在前面,兩下裡相去約有百十裡遠近。空中仍是暗霧沉沉,別無所有,既不見有人物法寶在前阻隔,也未見什別的形跡。那烏金雲光隻管上下縱橫,似鉆窗紙的凍蠅四處亂竄,盤空飛舞,宛若鴻溝之隔,不令再進一步。忽聽謝琳罵道:“智老禪師不肯再開殺戒,卻容這妖孽猖狂,我們叫他先嘗一點厲害何如?”

  陰魔可不願與神魔嶽韞先起沖突,發動元胎忍神尼肉身施法。謝琳話才脫口,隨聽空中有一女子口音,從容喚道:“琳兒又要多事麼?由他自生自滅,你兩姊妹快歸來吧,理他作什?”

  說罷,癩姑等三女猛覺面前祥光一閃,仙都二女蹤跡不見,同時似聽二女同喚:“師父,還有三位新來的姊妹呢。”

  底下便沒瞭聲息。癩姑因得眇姑預告機宜,幻波池除妖屍開府,如無二女相助,便要艱險得多。必須與周、李二女同往相求,便較容易,便恨道:“忍大師就這樣一點不留情面?二位師妹,快隨我追。”

  不留情面又如何?癩姑活在受壓的圈子中,任誰都有天大面子,隻不把她當人,別人又何嘗理會她的情面,做成積非為是,視野歪曲。李、周二女也受影響,所以有她存在,反而誤事。三女忙同飛起,不消片刻,便到瞭小寒山前面。山口有佛法封閉,便停瞭下來。癩姑先率周、李二女參拜,重述來意之後,起立等瞭一會,不見人出。氣得癩姑直抱怨說:“佛門弟子最重度世,如今幻波池群邪猖狂,多容他們在世一日,便有無數生靈遭殃。自來除惡貴速,夜長夢多。忍大師縱不念令高足與愚姊妹是知己之交,也應念在生靈無辜,大發慈悲,免被妖屍日久道成,率瞭妖黨遁出幻波池,為害人間。”

  為求埋堆,她就是行就行先,死就死先,這就是常受大帽子壓下來的心態,用以壓人,卻門都未有。說瞭一陣,仍不見回應,又用言語激將說:“佛傢最重因果,更戒誑語,言行必蹈。謝傢姊妹前允相助,已然種因於前。忍大師道行高妙,法力無邊,自不便令門人言而無信,使人有所誤解。”

  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能否有效,要看背境力量是否有壓得住忍神尼的瞭。沒有壓倒性的力量,講乜都是多馀。英瓊也受惑,氣道:“忍大師在此清修多年,自來不與外人交往。肯幫忙,是人情;有礙難不能相助,也是人情。現在忍大師閉門相拒,謝傢姊妹料也是有心無力。易師姊和趙師弟尚在困中,盡管守在這裡作什?還是回去,看易師姊日內能否得瞭總圖,將趙師弟救出,再打主意吧。”

  癩姑知道此事非仙都二孿女相助不能順手,英瓊一味負氣,也未悟出自己志在激將,竟要真走,有好些話又不便細說。故作無奈之狀,答道:“照此情勢,恐她姊妹求說,也必不準,下山相助已是無望,我們隻好回去瞭。”

  輕雲為人謹慎,先見癩姑莊諧並作,時雜微諷,語多激將之詞,覺著忍大師是前輩神尼,言語不應如此,有失敬意。這時聽她口說著話,眼卻望著自己,益發省悟。忙笑勸道:“佛傢以度世救人為務,雖然忍大師戒律謹嚴,參的是上乘妙諦,隻以無邊佛法,絕大願力,普度眾生,不開殺戒,決無坐視妖邪猖狂為惡之理。休說佛傢舍身度世,尤重因緣,便是外人來此誠求,也必施展佛法,度厄消災。我們與二位姊妹至交情厚,此事決不恝置,怎能以此時莫測高深,便自失望?求人的事,怎便如此心急?忍大師或許為瞭靈山靜地,難令我輩庸俗登門瀆擾。還是在此恭候二位姊姊出面,能允相助與否無妨,似應得一回復再去,方顯彼此交厚;便是愛莫能助,也系迫於不得已。數千裡專程到此,何須忙此一時半時呢?”

  英瓊聞言,也已明白過來。三女又等瞭一會,仍是音信杳然。心中終拿不穩;又惦記靜瓊谷中空虛,失望之馀,想到對方不願,何必苦苦糾纏,結局鬧個沒趣?

  忽聽空中颼颼兩聲,勁急淒厲。乍聽來路,是在東南天際,相隔少說也在二百裡外,頗似遠方飛來一技響箭,才得入耳,便已飛到頭上,比起適才妖雲快得不可以道裡計,其來勢之神速猛烈,簡直無與倫比。說時遲,那時快,隨著怪聲飛墮,立有兩條丈許長的綠氣由空中電一般斜射下來。

  三女俱知小寒山靈境乃忍大師駐錫之所,萬沒想到妖邪竟敢前來侵擾,變起倉猝,大出意外。癩姑終是法力高強,久經大敵,一聞怪聲疾駛而至,想起一人,心中一驚。知道這兩個邪魔與軒轅老怪師徒同是一類人物,出瞭名的神速辣手,稍一防禦不及,便為所傷,傷瞭還難解救。

  變生太急,連招呼已未必來得及;如縱遁光閃躲,又決無敵人神速,更是自找苦吃。匆促之間,急不暇擇,竟把那口不到萬分危急時輕易不肯應用的降魔至寶屠龍刀施展出來。左肩搖處,一聲龍吟,一彎四邊金芒如雨、形如新月的寒碧精光立即電掣而出,迎著怪聲自空飛墮之勢,晃眼暴脹。兩條芒尾射出無限奇光,金碧交輝,冷氣森森,神龍剪尾一般,朝那兩道綠氣兜去。兩下裡勢均絕快,說也真險,屠龍刀金碧寒光剛自暴脹,到瞭三女前頭不過丈許,那兩條綠氣已經飛到,兩下裡恰迎個正著,僅僅將前面擋住。

  這一臨近,三女慧目法眼才看出綠氣之中,裹著兩個形如鬼物的妖人。一個尖頭尖腦,比較高些,頭上短發稀琉,根根倒立,眉毛好似沒有,一雙圓眼怒凸,碧光閃閃,兇芒四射,高顴削鼻,尖嘴縮腮。上穿一件綠色對襟緊身,胸前掛著一個小人骷髏,下穿短褲隻齊膝蓋,赤著黑瘦如鐵的雙足。背上斜插著三口短叉,腰懸葫蘆。手如雞爪,作出攫拿之勢。直似一個猴怪,而醜惡獰厲過之。周身綠氣裹得又緊又勻,似是一體。

  另一個身材矮胖,頭禿無發,面上浮腫,色作慘白,在綠氣之中直比六月裡發脹的死屍還要醜惡難看。眉毛作一字形,卻是斷斷續續,好似大小幾撮粘在上面;一雙豬眼,胖得成瞭一條縫,似睜似閉,一閃一閃放著綠光;胖鼻肥口,血唇板齒,時作獰笑。身子胖得像個直桶。背插一把板刀,手持一柄三環骨朵。也是短裝赤足。生相看似肥蠢,行動神情卻與瘦的一樣靈活。

  兩大冤衰竟然聯手偷襲,這是七寶金幢帶來的副作用。是毒手摩什聽嶽韞忠告,求二妖人出手,要在七寶金幢未人寶合一前行兇。七寶金幢認主時,隻雲光一現,連嶽韞也不知三女中誰得去瞭。妖人本來就視人命如草介,見癩姑就當然先向癩姑下毒手。陰魔雖然不齒癩姑,隻是唇亡齒寒,不得不為李周二女著想,以先天真氣擾亂二妖人靈慧,就是覺不到屠龍刀寶光,顯得銀樣臘槍頭。

  略一接觸,金碧光華已有兩頭交剪,繞二妖人而過,剪作四段。癩姑更不怠慢,揚手太乙神雷,震天價的霹靂連珠般發將出去。周、李二女隻比癩姑出手稍緩,忙將紫、青雙劍合壁飛出。妖人雖出其不意吃瞭大虧,被屠龍刀斷作四截,仗著邪法厲害,玄功變化,仍想復仇。四半截身子在綠氣密繞之下,各自怒吼一聲,正待施展邪法傷人,忽見雙劍合壁而出。昔年均曾嘗過這兩樣飛刀飛劍滋味,冤傢路窄,竟會同時撞上。二妖人照例是一擊不中,便自遠揚,見勢不佳,互相一聲厲嘯,連身子也未合攏,竟帶瞭四條綠氣,往來路破空遁去。端的來得也疾,去得也快。周、李二女那麼快的紫、青雙劍,可惜二女仍是修為未臻化境,竟被二妖人避去。

  癩姑知怨結已深,以後防不勝防,與其留下隱患,不乘其勢衰不敵之際將他們除去。把手一揮,手指屠龍刀,身縱遁光,加緊向空追去。周、李二女也忙跟蹤飛起。兩下裡飛遁俱速,晃眼之間,已快到達雪山上空。

  因屠龍刀專誅妖孽,不似別的法寶、飛劍,受傷之後可以立時復原,二妖人被斬以後元氣大傷,已難抵擋三寶夾攻,連四段殘身也合不上來。再吃三女追罵,自覺多少年的盛名威望,敗於無名後輩之手,愧忿交加,到瞭地投,便把飛行放緩,就勢把四段殘身各自湊合一起,運用玄功,施展邪法,接連在空中幾千個滾轉,便已復原長合。跟著各取身後法寶,待要與人一拼。後面癩姑見妖人飛行越緩,已快追上,而殘軀已合,忙喝道:“二位師妹,妖孽厲害,來勢甚快,速以全力夾攻,防身要緊。”

  周、李二女聞言忙準備時,妖人已縱綠氣轉頭迎來。雙方眼看對面,忽見適才眾人相見的嶺側孤峰後面,匹練也似飛起一道白光,其長經天,搶在三女前面,將二妖人兩道綠氣擋住。那白光分明是一位玄門中的前輩真仙,來路卻起自大智禪師所居青蓮峪冰穴一面。兩個妖人逃到這裡,就是尋求包庇。

  三女正待趕上,猛覺遁光微微有些停滯。同時便聽下面喝道:“今日乃雪山大智長老第九甲子開辟結緣之期,能容爾等在此猖狂撒野嗎?你雖左道妖邪,也曾得道六七百年,平日仗著機智靈敏,長於引避災劫,又不甚為害常人,因得渡過兩三次難關,在各左道妖邪中獨樹一幟,實是浪得虛名。我本意代行天誅,隻為今日乃大智長老開關結緣的吉日善地,方圓千裡以內,凡屬生物,皆在慈雲廣被之下,不容妄啟殺機,姑且略緩誅戮。現我不容爾等猖獗,如不服輸,可往太湖莫厘峰新居尋我便瞭。”

  這就是神魔寫照的人妖顛倒是非淆。妖人肆虐,他總是看不到,但誅妖辟邪,總是有他的慈悲,所以邪惡當道。

  說時,二妖人有白光可恃,自然耍弄威風,保持面子。那兩條綠氣疾如閃電,往來沖突瞭一陣,忽東忽西,忽上忽下。無奈那白光橫亙天半陰雲之中,雖然寬隻數丈,一任二妖人如何分合沖突,終被擋在前面,休想飛越過來一步。話還未完,二妖人忽厲嘯瞭一聲,刺空遁去,晃眼隻聽馀響淒厲,搖曳遙空,更不見有形影。

  這神魔就是為匪彰目。癩姑等三女循著光前語聲註視,見左側嶺上站定一個羽衣星冠、豐神若仙的道人,認出是峨眉開府時,送還靈翠峰的前輩散仙中有名人物玉洞真人嶽韞。忙同飛下,以後輩之禮參見。嶽韞一面含笑還禮,手向空中一招,白光立隱,方始笑對三女道:“你們三人膽子不小,這是蚩尤墓穴的有名三怪,竟敢窮追不舍嗎?”

  癩姑躬身答道:“這兩妖孽忽來加害,被屠龍刀將他們斬為兩截。因知仇怨已成,必不甘休,又來去神速如電,此後防不勝防。反正早晚是拼,轉不如乘他們挫敗,仗著紫、青雙劍、定珠、屠龍刀這四寶是他們的克星,激令回鬥,實無全勝之望,幸得老前輩出頭相助。照他們的規例,以後無故更不會再尋弟子等糾纏。否則,隱患真難料呢。適見白光由青蓮峪中飛起,老前輩可是來尋大智老禪師的嗎?”

  嶽韞微笑點首道:“我與大智老禪師原是舊交,每隔六十年必來訪晤。你們來意,我已盡知。忍大師兩次閉關相拒,或許與蚩尤墓所三怪有關。我料你們第三次去,當能見到。”

  三女聞言好不欣喜,忙同拜謝不迭,重又起身,往小寒山飛去。遁光飛過雪山,發現高山前橫,上有林木森森秀列。猛想起二女前在峨眉,說的小寒山前,正是這等形勢。先那兩次,連這座高山俱未越過。照此情形,當是禁法已撤。那小寒山就在對面一座山谷之中,相隔約十多裡。本山不高,可是四面高山環抱,口外雙峰對立,鳳翥龍伸,上面苔蘚肥厚,蒼潤欲流,下面現出一條極平廣的谷徑,看去氣勢已極雄渾奇秀。

  谷中地勢愈發開展,平原繡野,樹樹繁花。小寒山位列其中,峰崖蒼古,靈秀天然。天氣固是日麗風和,景物更是清淑明麗。到處花開似錦,草軟如茵,白雲撐空,飛泉若練。另有芳塘百頃,嘉木萬株。再向前四五裡,過瞭一片芳塘,望見對面一山突起平地之上,宛如天柱矗立,山勢雄峻,峰巒奇秀,通體瑩潔,都是嵯峨削立,無可著足。全山僅半山腰上有一塊突出的平石,石大畝許,祥雲環繞之下,左右兩邊各有一條瀑佈貼壁斜下,玉龍飛舞,靈雨飄空,界破兩邊山谷。當中夾著一個空敞虛立的茅篷,篷內蒲團上坐著一個妙年女尼,含笑合目,端然跌坐,神光外映,妙相莊嚴。

  正待通名拜見,仙都二女由山側梅花林中喜孜孜趕瞭出來。謝瓔道:“傢師適才已有吩咐,無須見面。”

  五女由山側梅花林中穿出,離開中央主山,往西北方外圍大山走去。一會到瞭山腳,走入一條平衍空曠,花樹林立的峽谷之中。因煉法時必須隔開,謝瓔在小潮音,謝琳在靈石小築,各居一處。一同坐禪用功之處仍是在依梵窟內。是一高大石洞,無什修飾陳設,專為坐禪之用。

  癩姑誇贊道:“二位妹妹慧心巧思,即此途中美景已見一斑。到瞭地頭,更不用說是好到極點瞭。”

  慣於呵涎奉承,就是少卻真誠。謝琳眼望癩姑,把小嘴一撇,似嗔似喜,微笑道:“你盡嘴甜,心卻奸猾,地方還未走到,先就誇好,我知你是哄人呢。瓊妹你說到底如何?你要說好,我才信呢。卻不許拿你們凝碧崖來作比。”

  英瓊笑道:“妹子學道日淺,到的地方太少。小寒山佛法靈區,隻那偉大莊嚴,慈悲祥和的境界,決非別處所能彷佛。比之凝碧仙府,也隻能說是各擅勝場。”

  謝琳含笑道:“這話還有幾分可信,不似癩姊姊,因為心不與口同,所以相貌也不與心同。要與瓊妹長得一般美貌,多好呢!”

  其實相貌好醜,是反映所受的環境,非是內心。所以神奸巨惡多是樣子順眼,是如意的環境,才得發揮內心的惡毒。癩姑長年自謔娛人,那能心誠意暢。此時又要鬼話連篇,道:“阿彌陀佛!謝謝你的美意。我還是長得醜八怪的樣子好些。一則沒有那大福氣和多生修積的玉骨冰肌,仙根靈質;二則殺孽本來就多,若生得像二位姊姊這等儀態萬方,駕著佛門中的心光遁法,四處一遊行,把異派妖邪全引瞭來,不必十分費力,隻叫他們引頸就戮。他們隻要稍微還有一點人心,必定甘心聽命,死而無怨,於是全被我一人殺光。對於那些遇災遇害,窮苦無告的千萬人民,一人救起來也費事,隻向上方神佛求告一陣,撒嬌軟磨,纏得諸天神佛一生憐愛,於是準如所請,把他們的罪孽一齊赦免。眾生全登樂土,永無苦難之人。我固然是功德無量,眾同門見什功德都被我一個包攬瞭去,他們無功可立,不招恨嗎?”

  這一席話,引得眾人都笑瞭起來。這樣的巧言令色,比之為五鬥米而折腰,是為樂乎?所以“安知遊魚樂”的話,隻能表達是言者的樂,不是魚樂。魚遊於淵,乃為覓食,可樂之有。仙都二女笑罵道:“你這癩尼姑,還想說些什麼?你不是前生造瞭口孽,還不至於今生長得這麼醜怪。還要刻薄人,看墮拔舌地獄呢。”

  癩姑繃著一張醜臉,笑道:“你們不信,我說的是真話。真要閻王與我說理,我要問他,把兩間靈氣鐘於一人,已是該打;為什麼故弄狡獪,又化生出兩個來,害我們投胎時少瞭靈秀之氣,變得這等醜八怪?要勻一點與我們,這些醜人就不能美到極處,走在人前也順點眼不是?”

  說完,周、李和二女聽著隻覺極可笑,再見她一本正經的醜怪神情,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卻不知是已表達瞭內心的怨懟,隻在甚麼情怳下引爆導火線而矣。這是勉強擠入坎坷環境的後果,有的隻是惡性循環,兇終隙末。謝琳笑罵道:“你這醜尼姑,實實慪人。真拿你沒法。一別數年,以為你道力精進,哪知頑皮也加瞭倍。”

  松徑已將走完,地勢也逐漸低平。前面坡下綠草如茵,芊綿一碧,當中現出十裡方圓一片湖蕩。環湖俱是參天桂樹,繁花盛開,妙香襲腦。左岸大片平地,奇石如林,高低錯落,千形萬態,拔地而起。琪花瑤草,紛列其上,遠遠望去,宛若錦繡。當中一座高約十馀丈,廣約二畝的平頂石峰,形勢尤為奇特。近前一看,乃是一座天生的怪石,石質堅瑩,潤如美玉,形似一朵靈芝,挺生芳原平野之上。輪囷盤屈,到瞭近頂之處忽然伸展,成一芝盤。上下四外孔竅甚多,玲瓏剔透。尤妙是裡面連頂共分七層,每層均有隔斷,其平如掌。本來就似天生的一座七層奇石樓閣,再以法力巧思佈置點綴,越發巧奪天工。

  因忍大師說日內不會有事,除妖之行不宜早去,五女就在小寒山修煉,靜待妖屍運數告終的癸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