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凌霄四人被困南洞火宮,雖然巧言誘導李、周二女夾攻無效,但二女也脫出混元無極陣,紫青雙劍壓抑木宮,削弱五行合運之威力,壓力大減。跟著易靜換去土宮樞紐法物,五洞合運成虛有其表,隻是陣外看不出來。再是妖屍抽身去瞭北洞下層水宮,神火已無足輕重。四人若聚力反攻,眾妖人難有多少馀命。隻惜四人已是驚弓之鳥,但求逃出火網。
銀泥島主東方皓,獨自向前開路,剛過甬道拐彎,猛瞥見前面青紫兩道劍光銜尾相聯,在一團慧光籠罩之下,迎面急馳而至。未及出聲答話,紫虹如電,已與東方皓的一道白光首先撞上。猶幸東方皓是個能手,知難躲避,運用玄功拼舍一臂,一聲厲嘯,遁退回來,已經負瞭重傷,白光也被紫光絞為兩段。如非玄功奧妙,應變神速,命也不保。
天煞真人沙亮祖早已運足玄功,化作一縷青煙,將那同伴用作替身的一條斷臂搶到手內。這天煞真人沙亮為人陰險,詭詐百出,冒險搶回斷臂,並非是為友情長,乃是另有深謀。因覺著當時前後皆是強敵,要不拼舍原身,至少也須舍卻一段肢體,始有脫險之望。自私之心太重的他,如何還舍得自殘肢體?如令同伴自舍,以供己用,一則法由己施,不好意思向同伴說;二則聖姑五遁禁制神妙無窮,是否有效也還不敢一定拿穩,萬一不行,更是貽笑,隻得權且隱忍,真被迫到危機一發,才出其不意,突然下手借用。如同脫險,自有話說;否則自身總可保住,日後再作打算。不過衛仙客、辛凌霄與妹妹交好,並且昆侖派同道中的能手頗多,稍一失措,立時樹下好些強敵。算來隻有這東方皓,自離昆侖以後,自覺無顏,孤身一人僻居遼海,獨自修煉不與外人交往,其勢最孤,傷瞭他無什大患。主意打定,一直就註意在他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後面火潮即將湧到。辛凌霄因見後有烈火,前有強敵,百忙中咬破舌尖向後噴出一片紅光,才將烈火阻住。但略一緩勢,烈火又湧瞭上來,勢更較前猛烈。英瓊也認出誤傷,以對方視己也無異仇敵,不甘輸口賠話,正僵得想不出好主意,見火湧到,立即乘機由對方身側飛越上前,把聖姑所賜抵禦丙火的法寶先天水母坎金丸發將出去。揚手隻是酒杯大小的一丸金光,精芒電射,一經近火,立生妙用,化為數十百丈大小一片烏光玄霧橫亙,那怒潮飛湧一般的烈焰立被阻住。先前炎熱烤炙之勢一體冰消,眾人身上也立轉清涼。
英瓊一面用法寶抵禦烈焰,一面暗中戒備,輕雲也身劍合一停在左近,目註對方一行,也不發話,也不動手,似在待機而作。沙亮看出來人頭上有慧光照護,那厲害的丙宮真火,竟吃一粒小金丸所化玄霧阻住,大有受克之勢,不禁大為驚奇。久聞峨眉新收男女弟子頗多異材,果非虛語,可笑那些主流元老盡是浪得虛名。
辛凌霄在困時,屢用言語激動妖屍。滿擬妖屍去後,二女必遭毒手,哪知竟由東北二洞要地從容到此,不特人未受傷,身後也未見妖黨追趕。所用法寶、飛劍,無不具有極上威力妙用。既非有意為仇,今正需人相助,合力出險,如與為敵,豈非至愚?何況受傷的又不是自己!
東方皓為人機智非常,雖也恨極,待以全力與仇敵拼個死活,但轉眼之間,便看出來人是無心鑄錯;又認出長眉真人昔年煉魔鎮山之寶紫、青雙劍,知道厲害,敵人有此雙劍合壁,決難傷她們分毫。心想:“非有心為仇,正當勢窮力竭,受盡危害,難於脫身之際,無端得此生力軍,與其作那徒樹強敵,決難如願的無益之舉,何不就勢利用,仗以出險,日後再打復仇主意?”
見衛仙客就要出手報復,忙使一眼色,喝道:“衛賢弟,來人也是受瞭妖屍之愚,無心之失,我們莫認錯瞭。”
有實力為後盾,才有道理可言,甚至無須講甚道理瞭,何況乘人之危。
沙亮隨插口道:“東方道友玄功奧妙,雖受誤傷,少時即可復原。五遁禁制中樞是在水宮,此宮不破,多大法力也是徒勞。最好先離此地,想好破法除妖之策,再來不遲。據我觀察,妖屍分明又使故智,倒轉火宮,誘我們去入水宮埋伏。這裡當離水宮不遠,這二位道友想由北洞水宮轉來。如我料得不差,由此破洞出去,就不難瞭。”
東方皓立即乘機附和。衛仙客聞言雖被提醒,無如大難不久將臨,仍在固執成見,恥於轉口。輕雲知道峨眉與昆侖原有淵源,但盼不與結仇最好,一聽話音,頗有事急求合之意,正如所願,立即接口笑答道:“愚姊妹果由北洞攻出,已將近把甬道走完。倉猝之間,誤認為妖屍妖黨發動火遁追來。李師妹見來勢猛惡,未免心急瞭些,致有此失,愧歉萬分。此時也無暇多談,如蒙鑒諒,且先合力攻出洞去再說,如何?”
東方皓和沙亮剛覺同仇敵愾,自應如此。前面烏光玄霧蕩漾中,已飛來兩個通體煙光環繞,赤身露體的男女妖人。女妖人披發赤身,一絲未掛,身白如玉,粉膩若酥,生相妖艷已極。雖在對敵,仍是媚眼流波,巧笑盈盈。那男妖人背著一個大黑葫蘆,生相卻極醜陋:膚作紫黑,身材高大,狼面鷹目,頷繞虯須,身上青筋怒凸,宛若蚯蚓,胸前一簇黑毛,直達肛門,臂腿等處也是長而黑硬的汗毛,手足十分粗大,神態兇野,望去直似一個怪毛人。正是陰四娘和胡覽。
陰四娘見妖法破去,也未發急,一聲媚笑,喜孜孜望著東方皓、沙亮和衛仙客三人,口誦邪咒。東方皓法力本高,見識也多,初見妖人赤身而來,用極污穢淫毒的邪法,己疑心是赤身教下妖徒。但赤身教所習魔法盡管邪惡,隻會在對敵行法時不免赤身,見瞭外人俱是冷冰冰的,從無上來便是這等赤裸無恥,又施出這等妖淫蕩態。如說是別派中妖邪,又多不似。
天煞真人沙亮卻認出男女二妖人的來歷,念頭一轉,立用傳音之法,向眾說道:“這兩個無恥妖人定是昔年赤身教下犯規被逐的兩個孽徒。忽來興妖作怪,看似攔阻去路,實是妖屍誘敵詭謀。此時門戶必已倒轉,妖孽邪法無功,必要詐敗,我們稍微一追,便入重圍。妖屍性暴,不耐持久,必先發難。隻要稍現跡象,便可料出門戶向背。我一說走,便請峨眉二位道友與我一起,仗雙劍一珠和我法力,當先開路,東方道友與衛道友夫婦緊隨斷後,定必沖出無疑。”
男女二妖人已手各一揚,兩團血焰紅霧脫手暴脹,潮湧一般朝眾人身前飛來。還未近身,便覺血腥奇穢之氣刺鼻難耐。東方皓大怒,獨手揚出一片玄霧,夾著數十點酒杯大小的青色精光,晶瑩奇亮,迎著血焰裹去。那數十點青光紛紛爆裂開來,聲甚清脆。每有一點爆散,便化為百千線青色光芒,甚為強烈,雨箭一般飛射。那血焰紅霧立被燃燒,化為暗赤色的濃煙。東方皓手再一指,外面那片玄霧立即將他自己包沒在內,濃煙四下飛散。
胡覽見狀大怒,手臂往上一振揚,身後大葫蘆中便有無數極亮的箭形黑光飛出。同時陰四娘櫻口一張,一股溫香起處,飛出一片粉紅色的香霧,發揮越是美麗越是險毒的女人本色。雙方恰是一齊發動。東方皓一見妖人二次施為,便不再攻敵,一面暗攝心神,以防邪法潛侵;一面又由身畔取出一件法寶,化為一片青色光墻,將那黑光妖箭和粉紅色妖霧一齊隔斷。
二女對那赤裸淫邪形態實在看不下去,英瓊疾惡尤甚,本就按捺不住忿火,也沒把沙亮的話放在心上。互相略微示意,猛把紫郢、青索兩道劍光一緊,化成一道長虹,朝前飛去,徑由青色光墻穿過,迎頭圈住妖箭妖霧,連帶妖人就是一絞。
二妖一見劍光飛來,覺到來勢強烈,不比尋常,但恐有什損耗,不顧再等敵人全數落阱,忙即發動妖法,誘敵入網,哪知惡貫已盈。二女元嬰凝固,真力已非等閑,雙劍來勢比電還疾,已經卷上妖人身上。陰四娘已於百日內被陰魔淫采得近乎虛脫,每次被挖乾,也必從胡覽身上采補苛索,此時同是外強中乾。到發動玄功,方知不妙,已經無及。女的還慘叫一聲,男的直連聲也未出,連人帶妖箭妖霧一齊於劍光略一掣動中,立化煙消。哪一個也沒過瞭百日期限。
沙亮見紫青雙劍這等威勢,不禁驚喜交集,心中在盤算未來。東方皓已把青光收回。周、李二女意猶未足,劍光仍在殘氛中上下飛舞,還在掃蕩馀氛。風雷卻仍是轟隆,蘊怒欲發。沙亮知道危機瞬息,非此二人合力,不能脫身。此時已不暇再想別的,忙喝:“二位道友,前面癸水遁法已然襲來,四外想必還有應合,快請回來,認明方向出去。”
在方塘纏鬥的妖屍聽同黨傳音告急,說兩處敵人已然合而為一,更急怒交加,忙將北洞法圖現出一看,剛巧見男女二妖人形神皆滅。妖屍立時覺察情勢不利,加以痛惜魔女,怒火攻心,又急又忿。怒火攻心之下,不惜運用全力,倒轉禁制,欲將眾敵人困入西洞。
那反五行藏有先後天妙用,是由相克化為相生,五行逆用,威力本極猛烈,不可思議,分明是萬無脫逃之事,誰知天奪其魄。那從上官紅手中奪下的多少年夢想未得的道經,卻被撕瞭乙木一章,對於原設洞中的五遁禁制,隻能如法運用。費瞭若幹心力苦煉,獨對西方庚金悟徹玄機,也增加瞭極大威力妙用,以為五遁之中庚金威力最大。妖屍更心腸刁狡,覺敵人中頗有內行,仍恐被敵人看破,不肯上當,畫蛇添足的加上指鹿為馬詭計,以西洞本身原是庚金,故意先由乙木發動。反用五行,五遁齊施,先使敵人飽受苦虐。等殺瞭沙紅燕,最後再去從容消遣馀下諸人,用兇殘毒手報仇雪忿,凌遲碎剮,化煉形神。
周、李二女人聽出風雷有異,不顧再掃蕩殘氛。剛把劍光撤回,兩下會合,眼前光景倏地一暗,緊跟著五色電光接連閃瞭幾閃,又入瞭黑暗世界。眾人雖是慧目法眼,也隻在護身寶光劍光之內能看得見。倏地青光一亮,眾人存身之地已非原處,上下四處一片青蒙蒙,更無邊際。那乙木真氣所化乙木神雷四方擠壓上來,不知有多少根兩三抱粗細的青色光柱互相擠軋,正在濃淡相間的青色煙霧環擁之下,四方八面怒濤一般急擁上來。
周、李二女在靜瓊谷曾向上官紅學習乙木遁法,身邊恰又帶有克制乙木之寶。英瓊又以沙亮相貌神情不像是一個正經修道之士。說話的口氣,處處顯出他比人高出一頭,對於自己無形之中帶出輕視口氣。心想:“如若完全依他,不能脫出,自是一同失陷;如若一舉出險,必認為是他的識見功勞。為人利用,出瞭大力,結局不免被其輕侮。如是左道妖邪一流,人心難測,或是被他說上幾句便宜話,不特冤枉,且失師門體面。與其聽其驅遣,何不施展自身全力,試硬沖它一下?事情如濟,使對方看看峨眉門下威力,自為本門爭光。再如無效,料對方也是無計可施,那時再依他也不算晚。到底有所自見,比那一味依隨強些。”
於是暗向輕雲使瞭一個眼色。輕雲比起英瓊還要老練周到,意欲反從為主,點首會意。紫、青雙劍合壁,化為一道長虹,一面放出定珠將身護住,施展上官紅所傳以木制木的收遁之法。以木制木,所用禁法正是妖屍所缺的幾頁,恰好攻著弱點。五遁神妙,抗力越大,反應之力越強,真能破它,變化也快。那四處勢如潮湧而來的乙木光柱前面,忽起瞭大片青霞,將自身乙木光柱逼住,不但不得上前,反倒住後逼去,給眾人空出大片地方。最妙的是,先前互相擠軋排蕩,勝似萬雷怒震的巨音,也已寂然。隻是乙木光柱威力較大,退瞭一段,又復擁上,但與先前不同,兩下裡忽進忽退,光焰萬丈,閃爍不停。
似這樣相持,不過是極快幾個進退。跟著英瓊取出太白金戈,戈頭上飛出千萬道銀白色的精光向那乙木光柱叢中飛去。這反五行禁制,上來遇見本命本宮的克星,偏巧木遁又受瞭本身禁制,隻管威力至大,開頭被人制住,底下的庚金、丙火、癸水、戊土各宮禁制全數失禦,不能再用。二女一珠一寶同時合力運用,又是變發太驟,而妖屍不在當地,急切間不能化生。本命克星端的靈效神速,精光到處,真氣全消。
這次妖屍一面與沙紅燕相持,一面看得逼真,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幸而李、周二女不知內中玄妙之機,如換瞭個深知底細的強敵,再以法力一逼,還可反客為主,去傷行法之人,或將總圖震成齏粉。妖屍當然是顧總圖要緊,無暇再顧追敵之事。
禁法已破,眾人定睛一看,那被困之處乃是一間廣大石室,左右兩邊墻下立著兩個木屏風,上繪風雷五行各種圖形,隱聞水、火、風、雷、金刀、飛石之聲起自屏上,甚繁碎緊密,前後兩頭各通著一條甬道。周、李二女瞥見這甬道正是舊遊之地,前面便是西洞第二層的出口要路。穿出前面這條狹長甬道,便可脫身,樂得說上幾句大話。忙喝:“現在乙木已為愚姊妹所制,前面便是出口,諸位道長還不隨同快走!”
二女口裡招呼眾人,心知緊急,要是吃妖屍追來,重施五遁禁制,脫出之艱難便不可以道裡計瞭,自身也就往前飛去。衛、辛、東方、沙亮等四人做夢也沒想到二女竟有這等法力,驟出意外,不禁又驚又佩,又喜又憂,忙同飛起,緊隨二女身後往前飛去。
甬道雖長,遁光何等神速,晃眼便已飛到出口。周、李二女遙見前面小門正與甬道出口相對,直不費一點事便可飛出。出口外面尚有一層門戶,內藏庚金神閘,如被關閉,仍和困在裡面一樣,出去雖較先前容易,到底費事,隻要退出前面木柱中心小門,便無妨瞭。但那出口一帶甬道狹窄,不宜並行。二女身劍合一在前,辛凌霄等四人在後,各運用玄功,化一道光華,外加法寶護身,宛如一道各色光華合成的長虹,魚貫飛馳。
妖屍匆匆將總圖還原後一看,見狀自是忿怒填胸,知這六人如被逃走,定是日後心腹之害。情急之下,連適才最痛恨的沙紅燕也隻得暫且放下。哪知沙紅燕早已得到沙亮和辛凌霄傳音相告,說要沖逃出去,再見妖屍情急暴跳之狀,早已防她舍此而去。如不乘隙隨同遁走,便難脫身。
妖屍動作神速已極。沙紅燕盡管先有準備,一見妖屍隱形遁出,立即跟蹤追趕,無如身在伏中,不似敵人可以隨意運用,五遁禁制進退自如,於萬千水柱電轉中,妖屍身形忽隱,隨聽厲聲長嘯,知已離去,等趕到先前周、李二女逃出之出口處,終是慢瞭一步,出口已被妖屍行法隔斷。先入水宮所循靈泉水脈,也非她能出入。
這一來,所有出路全被閉塞,而且癸水遁法也隨妖屍一走同時發難,威力還比前要加增,上下四外亮晶晶閃著玄色奇光的大小水柱,直似倒海崩山一般,壓瞭上來。沙紅燕知道癸水神雷一轉玄色,更是厲害難當。幻波池禁制重重,裡外隔斷,不能向師父兀南公及同黨求救;同來黨羽也在困中,無力應援。隻得拼命奮力抵禦。心正愁急,忽聽身後好似有一女子口音冷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放你出去。以你法力,決非妖屍對手,急速知機認輸,逃回山去吧。”
易靜乘著雙方交鋒惡鬥之際,把總圖尋到,得時也極容易。那總圖藏在小洞下面池底泉眼中凹槽以內,如非聖姑顯靈指點,並在池中現出異兆,事前又得水遁之圖,多高法力的人也休想尋到。可是那圖乃是一面玉板,厚約五寸,有五尺見方,這麼大一塊玉板,能否如意攜走,也自難料,隻能就地通體一一記熟。此時雖然尚未全通微妙,也已悟出上面妙用,隻要照先前玉壁水圖所悟奧妙之處施為,便可按著五行化生,分先天後天,連同總圖,共是正反十一層,依法變化隱現。估量妖屍已然飛入水宮甬道去遠,無暇慮後,立將禁制倒轉,把已閉門戶重新開放,讓沙紅燕逃出。
沙紅燕聽出語意譏嘲,料定又是峨眉門下,不知怎會久伏重地,竟未現形被妖屍看破,並還這等從容,不禁驚奇,愧忿交加。方欲喝問姓名,又聽低聲喝道:“水宮遁法已被我倒轉還原,再不見機速逃,妖屍警覺,又難於脫身瞭。彼此門路來意不同,想殺妖屍卻是一樣心思,誰還害你不成?”
話未聽完,眼前光華如電,連閃兩下,四外水柱忽然一齊倒退,現出一條道路,直通出口。天搖地動的猛惡水雷聲勢,也告停息,身上立時為之一輕。情知所說不虛,時正危急,還口徒遭人譏笑,白受羞辱,還要延誤脫身。心念一轉,更不答話,立縱遁光在法寶飛劍護身之下,往出口內急竄出去,還是落在妖屍之後。前逃六人也被妖屍追及。
眾人快要飛到出口時,後面已是異聲大作,風雷轟隆怒震之中,雜著萬千兵鋒相擊之聲,由遠而近。身後來路,銀光如電,急轉起千重光雲,萬枝銀箭,怒潮暴湧一般追襲而來。這後面四人,隻辛凌霄一人在前,已到出口,就要飛過。
但後面光雲光箭已然卷到沙亮身後,隻要再往前一罩,辛凌霄比較可免,衛仙客已在未定之天,而東方皓和沙亮便非失陷不可瞭。
斷後的沙亮心中驚愧,看出庚金禁制已然發動,晃眼追上,如若不作抵擋,要想脫出那小門決趕不上。以自己法力而論,抵擋一陣未始不能,可是因為應敵耽延,稍緩一步,被她追上,或是出口一被封閉,再被困住,想要脫出就難極瞭。妖屍又是情急拼命,定必不惜一切,非制敵人於死不可。五遁之中隻此西方庚金最為難敵,沒奈何,隻得拼著傷損一兩件法寶擋它一下,隻要稍阻住來勢,一出小門便可無礙。
那來勢神速異常,才一望見,便已飛臨頭上,甬道上下四外洞壁已經搖撼,各色光華已似雨箭一般出現。就在這危機不容一瞬之間,還算好,英瓊知道那木柱與門最關緊要,身才飛出,立將那柄太白金戈放出,化為一道精光將那木柱釘住。恰是無心巧合,金戈釘得正是地方,那木柱小門與金閘互相關連,木門不閉,金閘便難隨意運用,無意之中又占瞭極大機先。妖屍想將出口封閉,先未辦到。同時定珠所化慧光,本已隨同主人當先飛出。
甬道來路風雷刀兵之聲,甬道內光雲光箭已如潮湧飛來。英瓊深知此珠不會被外人奪去,樂得救人救徹,手指寶珠,重又飛進甬道中去。經先天無相洗煉的千年金丹至寶果然不同,看去並沒對方勢速,可是珠光一到裡面,突作長形,將衛、辛等四人護住,恰巧迎向沙亮的身後,將庚金神光擋住。沙亮、東方皓二人的法寶也正放出,還未與對方接觸,相差不過分寸,看去險極。四人晃眼工夫,同在慧光斷後之下飛出。
就在這略一緩手之間,四人身後光雲電轉中夾有辱罵之聲,語甚污穢,料是妖屍本人追來。英瓊恨她毒口穢罵,一面伸手招回寶珠,將六人一齊護住,以為有寶珠雙劍可以防身沖出,欲少出氣忿,雙雙揚手,便是一太乙神雷。震天價連著兩聲霹靂過去,妖屍驟出不意,全無防備,竟被打中。一任神通廣大,變化玄機,對這玄門正宗上乘法力也是難於禁受,當時形神全都受創不輕。隻聽一聲尖銳的厲嘯,對面甬道光雲電射,電火橫飛中,一個披發赤身、美艷無匹的妖婦影子一閃不見。
雷火初過,霹靂之聲震撼全洞,四壁搖搖,似要崩塌。那甬道也成瞭一條火衖,仍在騰湧的庚金光雲受瞭神雷激蕩,宛如怒濤起伏。隻暫時無人主持,不再進出罷瞭。事情原隻瞬息之間。二女見妖屍受傷遁退,好生欣喜。正收回法寶,猛瞥見光雲電轉中飛射出一溜青光,初出時來勢看去不快,似頗吃力。英瓊心疑妖屍又出什花樣,手方欲揚,猛聽身後喝道:“道友住手!是自己人。”
說時青光忽然加緊飛出,身側沙亮也早迎上前去。剛聽得一聲嬌叱,底下便沒有聲息。同時沙亮口皮好似微動瞭動,那青光便往他袍袖之中投入。輕雲知道妖屍不是一雷可以打死,必不甘休,連聲催走。英瓊也知不是善地。匆促之間,那青光並未現形,二女俱以為是四人落在後面的同黨,均未想到別的,收回金戈,立即一同飛出,聽洞中怒罵厲嘯之聲中,洞門便已緊閉。
眾人一同由池底飛升,一晃眼,遁光飛近地面水層,猛聽池中心那根水柱霹靂連聲,同時白光一閃,那鋪蓋池面的一片水面忽煥奇光,一圈圈晶澈瑩流疾轉若電,往下壓來。水柱也齊頂斷落,化為千萬道丈許長的銀光,亂箭一般往上射到。
眾人已然脫險,未免大意,萬想敵人還有技倆賣弄,加以變生倉猝,事起太驟,周、李二女在前,更是不及退避,人已飛入光圈水漩之中,覺著身外一緊,阻滯之力絕大非常,似被那光漩裹住,待要深深陷入之光景,急切間竟沖不過去,不禁大驚。猶幸並肩同飛,相隔不遠。英瓊首先情急,揚手便是太乙神雷連珠往上打去。
輕雲見自己青索劍卻幾被光漩裹住,行動遲滯,心中驚異,恰欲雙劍合壁,也跟著連發神雷。光漩稍微震開瞭些,空隙一現,二女劍光立即合為一體。這一來,威力自然大增,身外阻力便減去好些。可是光漩飆輪電轉,本來薄薄三數尺的池水,竟變作不知多高多厚,雙劍雖然合壁,依然不能透出池面。百忙中又聽沙亮在下大喝:“衛道友速住遁光。此乃水母五癸神光,不是妖屍妖法。等勢稍減退,我自有法沖過。”
二女聽出下面四個對頭方得出險,立現本相,以自己失陷為利。英瓊憤急之下暗罵:“妖道昧良負義。洞中那麼厲害的五遁禁制,尚困我們不住,何況區區一點邪法。我定破法沖出,叫你們見識見識峨眉門下弟子是好惹的不是。”
仗著身劍合一,邪法不能侵害,便不問青紅皂白,招呼輕雲,一面連發神雷,一面把各人身邊法寶取出施為。二女一點不知這五癸神光的來歷奧妙,原以為它並不在洞中癸水禁制以下,不知深淺,又是小題大作,太乙神雷之外,再加上所有法寶,雙劍威力更不比尋常,一經合壁,對方如何能阻得往?
那行法相困的人,並非水母親來,乃是水母門下愛徒,妖屍心腹妖黨。除卻此法是他本門真傳,比較厲害,真和二人拼鬥,便非對手。也是那行法人迷戀妖屍,背師黨邪,一味急切討好,全不查看利害輕重。更見盡管運用神光加功施為,全無效用,知道稍微延遲,終被敵人沖破重圍出去。因出時向心上人誇瞭海口,要是無功回去,不特無顏,還許被其看輕,因而失寵。一時色令智昏,好歹也要為心上人代報一雷之仇。竟然現身迎敵,施展法寶。
周、李二女忽見前面光漩層層,飆輪電轉中現出一個面如冠玉的赤足白衣少年,頭戴束發金冠,身著一身雪也似白短衣短褲,手持一個羊脂玉瓶,一把短劍,迎面飛來。英瓊先見來人相貌靈秀,看不出什麼邪氣,又是由上而下,還拿不定是什路數。微一遲疑,來人手中玉瓶舉處,瓶口內忽冒起兩個彩色鮮明的大水泡,迎面打來。英瓊本就懷著滿腔怒火,無從發泄,見狀大怒,揚手一雷打去,兩下裡撞個正著,同時爆裂,雷火橫飛,水泡也化成一蓬彩網,向二人罩來。英瓊先想仍用定珠護身脫出,也恰在此時飛起。
定珠隻能防身,水母的鎮山之寶可不是慧光所能降伏,來人也隻想把對方罩入水泡內。水火先天,其法寶在一個修為淺薄的未學手中,以陰魔先天真氣修為的深奧,與奉送無異。眼看彩網罩下,才碰觸化身入慧光的陰魔真氣,並未見什異狀,彩網忽然自行消滅,無影無蹤。
少年見把由水母處偷盜來的本門鎮山之寶失去,異日回山如何交待?心中憂驚愁急,微一疏神。英瓊不暇思索,立和輕雲同縱遁光,身劍合一沖飛過去。那白衣少年瞥見劍光飛臨,猛想起這五癸神光已不能阻擋來勢,如何這等大意?心中一急,知借水遁逃走已是無及,惡狠狠把牙一錯,左手朝劍光一指,拼舍一條臂膀,待運玄功水遁逃走。
哪知紫、青雙劍不比尋常,元嬰真力駕馭下疾逾電掣,未容對方施為,劍光已繞身而過,連腰帶臂斷為三截。陰魔化為一股白氣,由屍腔裡飛出,內裡隱現一個小白人影,裹住這一瓶一劍,沖波破空而去。英瓊揚手就是一雷,但白氣人影飛遁神速,晃眼無蹤,並未打中。人死之後,法術也自失效,雷火到處,隻打得水波四濺,飛灑滿空,樹枝樹葉紛紛隨流墜落,上面立見天光。二女忙縱遁光飛出,池水已然復原。
英瓊本不知沙亮和東方皓的來歷,更不知後由甬道中乘隙遁出並隱形投入沙亮袖內的是沙紅燕,心憤向時所聞負義之言,必欲等那四人上來,向其質問。輕雲卻較見機,覺著這四五個對頭,法力俱非尋常,所說的話固是可氣,而自己正當勢孤慮重之際,何苦揭穿,徒自增加仇怨。忙用本門傳聲之法,勸誡英瓊不可如此。英瓊也覺有理,便不再等四人上來,徑往靜瓊谷中飛回。
周、李二女剛剛離開池畔,便聽劍遁飛行之聲,三青二白五道光華,疾如電射,破空飛去,多出的一道青光看去眼熟,這才想起,那後逃出來的女子,竟是妖姬沙紅燕。怪不得連面都不肯現,便入妖道袖中藏起。
陰魔見幻波池暫時事瞭,但知悉瞭聖姑的安排,以誅戮妖屍為主。自己玄胎寄養,必需生擒,那就要安排破解五遁禁制,這可不是專司砍殺的紫青雙劍所能勝任,腦海中浮起西藏佛傢聖地大雪山青蓮峪底西方嘛羅偈波提尊者千年前所用降魔至寶七寶金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