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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銅椰天劫

  話說陰魔嚴人英出使大荒去後,妙一真人吩咐眾弟子在太元洞內照道書用法習練,等紅玉坊前鐘聲齊鳴,再行齊集前殿。

  三日後申初,猛聽殿內傳呼,兩朵雲幢正往上升,金蟬、石生飛身上去,將鐘、磐撞動。凡是奉命下山男女眾弟子,俱齊集前殿平臺之上,分班排列。

  妙一真人升座,說道:“大方真人已到銅椰島三日,先頗獲勝。天癡上人發動先天元磁大陣,引使入網。大方真人剛強任氣,明知敵人激將,陣法厲害,自恃玄功變化,法力高強,煉就不壞之身,無所畏忌,故意叫明之後再去犯險。不料還有木精桑姥姥暗中襄助天癡上人,利用本身乙木,混亂先天五行方位。大方真人受其愚惑,稍一疏忽,誤走死戶。等到覺察,身已陷入地肺之中,為鎮島磁峰鎮壓。當年遇難被困時,便是受人暗算,神山壓頂,認作是生平奇恥大辱。天癡上人此舉,大犯其惡。大方真人心中怒極,拼著甘冒大罪,豁出釀成大禍,把地下面地火勾動,並以法力會合,燒毀磁峰,同時攻穿地肺。天癡上人或自身得脫,門下幾輩弟子,連同銅椰島仙山福地,必然同化劫灰。我們前往解圍,去早瞭,天癡上人還當我們與大方真人交厚,有意壓他。必須讓他覺出一點危險厲害,再去方是時候。到後各按方位立定,不許另生枝節。事完,無須同歸。各按道書、柬帖所示日期、地點行事便瞭。”

  說罷,真人起身,眾弟子仍是一律穿著開府時所賜仙衣,待銅椰島事完,才換便裝,分赴各地積修外功。妙一真人夫婦和玄真子三人,率領長一輩眾仙,連同赤仗仙童、玉清大師、楊瑾、白谷逸、嚴師婆朱梅、葉繽等眾仙賓,連同附驥的陸蓉波一同去至殿外平臺。眾弟子仍然排列兩旁,隻金、石二人仍在雲幢上等候。妙一真人笑對眾仙道:“各位道友遁光快慢不一,眾弟子中無多人能夠追上我們。力求先聲奪人,必須一同趕到。不如由大師兄和貧道兩個主人略施小技,用玄門靈光遁法送瞭去吧。”

  赤仗仙童笑道:“我們俱為主人出力,自然應由主人送往。別位料也無此神通。就請施為吧。”

  妙一真人、玄真子齊聲同說道:“道友何必太謙?貧道兄弟獻醜就是。”

  說罷,同將袍袖一展,立時滿臺俱是金霞,簇擁著長幼群仙數十馀人,連同金蟬、石生雲幢,一齊向空飛起,晃眼越過飛虹撟、紅玉坊,破空直上。剛剛穿出凝碧崖上七層雲封,升入高空,妙一真人把手一指,一聲輕雷響處,金霞連閃,比電還疾,流星過渡,徑直往銅椰島飛去。飛遁迅速,瞬息千裡,沒有多時,便到瞭銅椰島附近海上。

  妙一真人老遠便把遁光隱去,遙望海空遼闊,滄波浩蕩,水天一色,渺無涯際。銅椰島方圓千裡,偌大一片地方,還有那麼高直一座磁峰,直似一枚翠螺,中間插上一根碧玉簪子,靜靜地浮沉於滔天巨浸之中,並無絲毫異狀。海上全是靜蕩蕩的,休說不似有猛惡陣勢,竟看不見一個人影。

  眾仙照預擬機宜,隱蔽身形,各按方位列開,分停空中等候,眾弟子隨在妙一真人身後。妙一真人把手一揚,一聲輕雷響處,發出千百丈金光,照耀天地,連附近海水都映成瞭金色,天宇霞綺,齊閃奇光,絢麗無儔。跟著金光斂去,眾仙仍隱,隻妙一真人與眾弟子一同現身,計有:諸葛警我、嶽雯、鄧八姑、齊靈雲、李英瓊、癩姑、廉紅藥、易靜、金蟬、石生、易鼎、易震、甄艮、甄兌、朱文、周輕雲、莊易、黃玄極、徐祥鵝、餘英男、申若蘭、悟修、尉遲火、石奇、向芳淑、鬱芳蘅、李文衍、何玫、崔綺、施林、秦寒萼、秦紫玲、牝珠司徒平、孫南、吳文琪、林寒、趙心源,一共三十七人。凌雲鳳傷在火宅玄關;商風子陪侍周雲從未下山;笑和尚閉關未出;嚴人英去瞭大荒島。

  再看下面,已非適才景象,隻見全島地面到處都是殘破火燒痕跡。景物調喪,滿目荒涼。離地丈許,全島都是一片灰檬漾的煙霧佈滿,隱約仍見金光照曜前的安然蜃景。銅椰靈木也隻在東面洞後,有十來株較小的,尚還健在;馀者全都斷的斷,燒的燒,不是化為劫灰,便是連根斬斷,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狼藉滿地。天癡上人所居洞府已然崩裂,洞頂也被揭去。隻那磁峰由峰尖撐起一片五色煙幕,斜射向下,直連四外附近四五十裡方圓的地面。

  環著煙幕,分列著數十個著青白半臂短裝的天癡門人,各持長劍、小幡,指定峰上,一個個俱是滿面憤激之色,有的衣飾不整,身還負傷。峰前不遠,有一玉石法臺,大隻方丈。天癡上人站在當中,手持長劍、寶幡,主持陣法,面上神色益發憤怒吃緊。臺前有一圓光,青芒閃閃,四下斜照,頻頻轉動。

  離臺三十丈高下,在三十六丈方圓以內,按九官方位,分列著九個門人,各有一片青雲托足,每人手中持著一面形如古鏡的法寶,看去非金非玉,色作深灰,鏡面上卻是暗無光華。天癡上人目註臺前圓光所照之處,手中長劍一指。空中門人隨將手中寶鏡一晃,鏡面上便有一道由小而大的五色煙光,朝那所照之處射去。神駝乙休已蹤跡不見。

  天癡上人本就防有人空中路過,看出下面挫敗情景;又防來人與乙休交好,覺出有異,下來詰,或是當時動手助敵,或是另約能手來此應援。不料運用全力,行法正緊之際,忽聽雷聲有異,隻見金光萬道,上燭雲衢。知所設迷景竟然被人破去,來瞭勁敵,不禁又急又怒。現時雖把強仇禁壓地底,已然用盡心力,仍然禁制不住,被他在地底到處穿行,往復亂躥。就這樣師徒多人合力防范,尚恐稍有疏忽,一個照顧不到,立被脫出。便當時他敗逃不再拼鬥,也是留下的一個極大的禍害,被他日後卷土重來,必有準備,更是敵他不瞭。怎再經得起添一個強敵,來此分心?

  天癡上人益發手忙腳亂,也不顧觀察敵人是誰,急欲先發制人,把心一橫,慌不迭先把左肩一搖,由肩頭葫蘆內飛出一道極強烈的青光,晃眼展佈空中,先將眾門人連法臺一齊籠罩。接著急倒轉陣圖,將手中長劍向空連指,九面寶鏡齊放光華,朝一處地面射去,更不再向別處轉照,自覺防備甚嚴,才略放心。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天癡上人,別來無恙?”

  天癡上人定睛一看,滿地金光已斂,一片祥光簇擁著老少三十數位羽衣星冠,霞披雲裳,道骨仙風,寶氣霞輝四映的男女仙人,緩緩飛近前來。為首一人,正是一別數十年,新奉長眉仙敕,開辟碧凝仙府,承繼道統的峨眉派教祖妙一真人。天癡上人知是敵人乙休患難至交,不禁心裡著忙,又急又怒。更不便遽然發作,也不出位相迎,徑在法臺上把首微點,強笑答道:“聞得道友新承大任,開府建業之始,必甚辛勞,今日緣何有此清暇光陰降臨荒居?貧道旁門下士,自審行能無德道力淺薄,神仙位業自問無福;更不敢仰承交遊謬竊榮光。遁藏遼海,僻處窮丘,不過妄冀長生茍延歲月。君子小人雲泥分隔;荒服野島難款嘉賓。今蒙寵臨,豈不有瀆教祖尊嚴嗎?”

  妙一真人任他發完瞭一大套牢騷,才笑答道:“道友高臥靈山福地,千秋清福,便天上神仙,也未必有此自在。何事謙遜,自抑乃爾?道友也無須對我疑忌。傢師仙敕開示: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元會運世,中間每萬二千九百六十年必有一次大劫,雖不至於天地混沌,重返鴻蒙,但也能使萬千裡方圓地域海嘯山崩,洪水橫流,煞焰騰空,化為火海。縱以天心仁愛,發生災禍之處多在遼海極邊荒寒隱僻之所,終仍要傷亡榘萬生靈,造孽無窮。而引起此劫的禍首罪魁,也必膺天戮,終古沉淪。最厲害的是,此劫因是定數,大禍伏於無形,一觸即發。應劫肇禍的局中人,不論有多高法力,事前一意孤行,決不知悉;照著傢師仙敕所示,劫難今日已臨,正應在此島。小徒無禮,乙道友仗義皆是定數。再有片時,大劫便要發動。此劫浩大,僅比洪荒之始稍遜。一旦發生,不但山崩地裂,全島陸沉,而地火一起,烈焰上沖霄漢,熔石流金,萬裡汪洋齊化沸水。不但所有生物無一幸免,宇內大地全面悉受波及,到處地震為災。更熱氣上蒸,佈散宇內,沸流狂溢,通海之處多受波及。奇熱所披,瘟疫流行,草木枯焦,鳥獸絕跡,不知要有多少億萬生靈葬送在內。為此奉命來此,挽回這場浩劫,使二位道友休要各走極端,令浩劫一成,不可收拾。道友如能上體天心,下從鄙意,酌情推愛,就此交出陣圖,由貧道等遵照傢師所示,設法挽回。貧道自知道力淺薄,惟恐力微,難勝重任,除本門師兄弟外,並還請有好幾位法力高強的道友同來,按傢師仙法妙用,散在空中。如今地底災劫將要發動,吉兇禍福實系於道友一念轉移之間,尚望卓裁,功德無量!”

  天癡連吃瞭許多大虧,好容易費盡心力,誘敵激將,還是仇敵驕狂大意自行投入,才將他困入地底。能否如願,永禁在內,尚無把握。擒虎不易,放虎更難。島上所有洞府靈宮,泉石樹木,幾乎全被毀滅;門下弟子又連重傷瞭好幾十個,傷輕的還未在內。端的仇深恨重,百世不改,如何肯為對方幾句話,自留永久後患?先朝空中註視,果有好幾處雲影不能透視,分明有人隱身在彼。因是隱形神妙,不用力留心察看,決看不出。心中有氣,至於為此引起空前浩劫一層,初聽雖頗動心,繼一想:“乙休已吃那洞中九宮寶鏡所發五行真氣,射入地底,將他緊緊困住,通往峰底地肺之路,又被行法隔斷,被困入已一日夜,當已力竭神疲,如何還能興起什麼巨災浩劫?對方分明和仇敵交深,約人同來救援,故意編造這些說詞,等話說不通,再把來人一齊現出,恃強硬來。你既設詞愚弄,我便將機就計,也和你來軟的,看你用什方法證實前言?你身是一教宗主,決不能說瞭不算,平白和我翻臉。”

  主意想好,冷笑一聲,故意問道:“貧道法力淺薄,不能前知。想不到這萬二千年小元大劫,竟應在此。如非道友惠然相告,預示先機,貧道和駝鬼罪魁禍首,都是萬劫難贖瞭。本來今日道友寵臨,又是專為救我師徒危亡而來,駝鬼雖然萬惡,仇恨如山,看在道友金面,命我放卻,我也不敢違背。不過我聞這類天劫之源,大抵兇煞之氣日積月累,當在地底,千萬年來蘊蓄一處,如膿瘡高腫,蓄毒已多,終須有個潰裂,猶強弓之張機,引滿待人,一觸即發。貧道便將駝鬼釋放,不過免其挺而走險,不去引發,但是隱患仍存,發作愈晚,為害尤烈,遲早終是為禍生靈。我意道友神通廣大,法力回天,又同來許多位道友,雖然隱身空中,相機而作,不屑賜教,到底人多勢眾。既來此挽回劫運,想必有個通打算。與其隻圖茍安,貽禍未來,何不傳聲告知駝鬼,索性指明禍源,令其引發,諸位道友施展法力禁制,使其緩緩宣泄出來,不致蔓延為災,流毒生靈,豈不比先放駝鬼,禍源仍在強得多麼?”

  妙一真人知他用意,笑答道:“道友之意,以為乙道友真個被困地底,必須道友放他,才得脫出嗎?道友已為乙道友化身所愚,以為壓困在下,五行真氣全指一處,不能行動脫出,卻不知圓光中所現景象,乃是乙道友所弄狡猾,那上層禁制內之先天乙木戊土之氣不過暫時阻他脫出,並傷害他不得。真身早已深入地層之下,那先天乙木戊土之氣更無所施。他此時正用極大法力,玄功變化,已然攻入元磁神峰之下,地肺之上,再穿通下去千三百丈,便是毒火發源的火眼。劫運所關,乙道友,和道友一樣,卻沒算出地肺之中,會由混沌初開以來,蘊伏著這麼一個絕大的禍胎。

  誠如尊意,這類千萬年蘊積地肺中的兇煞玄陰毒火,本名太火,元始以前本是一團玄陰之氣,凝成球團,遍佈宇宙,為數以億萬計。多半陰陽相為表裡,滿空飛舞流轉,吸收元氣,永無停歇。經千萬年後,混元之氣俱為這類氣團吸去,日益長大。待乾坤位定,天宇日高,這類氣團飛升天上,齊化列宿星辰,以本身陰陽二氣吸力牽引,不停飛轉,各從其類,以時運行,終古不變。

  內中獨有幾團陰惡之氣,質既重濁,不能飛升天宇,便被包入地肺之中。

  地肺深居地底五千丈下,約有全宙極十分之一大小。形與真肺相同,共有十二萬九千六百三十二個氣包,連在一起。氣包大小不等,最小的也有千百裡深廣,為前古地層隔斷。前古地層數共十三,不是堅逾鋼鐵,便是奇熱無比的沸漿層泥,一層比一層難,地質更比它重。

  那純陰凝積的前古太火,終古以來,深藏於地肺之中,緊貼地肺上層,千萬年來地質日益加厚,一層層長上地肺之外。內中不是佈滿沸漿,便是漲滿黑毒之氣,奇毒無比,蓄怒已千萬年。日益孕育膨脹,越來越大,勢最猛烈。每包中心,均有一團厲害無比的玄陰真火,地肺之中水、火、風、雷,無不厲害難當。

  隻要將外皮攻破,立即破土上升,所過之處,無論金鐵石土,遇上便成熔汁。

  陰火更是元磁真氣的克星,一燒便燃。一聲巨震,千百裡的地面立被震裂,直上遙空。上半揭向天空,萬裡方圓內外,沙石泥土滿空飛舞,毒火上沖霄漢,劫雲烈焰,佈滿宇內。全海成為沸湯,騰湧如山,毒熱之氣,中人立死。災區蔓延達三萬裡以上。此外較遠之地,億萬生靈雖不至於當時死亡,而熱浪毒氣流播所及,天時必要發生劇變,水、旱、瘟疫、酷熱、奇寒,種種災禍相次襲來。

  隻有極邊遼遠之區,或者不被波及。

  必須假手於引發人,使其宣泄。試問誰敢下去?即便深入其中,也隻略知大概,仍是徒勞,莫知所措,因在地下太深,難於觀察。別人無此法力下去,就有此法力,誰也不肯冒此奇險,身入無底湯火地獄,去受那等苦難。

  乙道友現時正以全力攻穿地肺。一會,地底熔空,真氣鼓蕩,越來越猛,地肺中包孕毒火的元胎便猛然爆炸,乙道友隨以玄功變化,借著火遁上升,全島立即粉碎,崩裂陸沉,多神奇的禁制也制它不住。大劫一成,再有多大法力,也無可挽回瞭。休說乙道友尚不知它為禍如此之烈,不肯罷手出來,即使肯重朋友情面,與道友消嫌釋怨,不去攻穿它,好好出來,暫時雖可無事,禍根留存,到時仍要脹裂,揭地而出,並且發作愈晚,其勢愈猛。非借此圖一觀,不能引他舍卻險路,否則必由火穴橫穿過去。

  道友不信,我請同來諸道友略一施為,便可見出真相瞭。我們也不把詳情告知,道友隻須將陣圖倒轉,使其本末倒置,向那禍胎的尾梢開上一孔,容毒火噴出,緩緩宣泄,便可化險為夷。

  傢師在日,為此曾拜錄章,通誠默禱四十九日,發下無邊宏願,遺命貧道等門人弟子,勉斯重任。貧道等此舉,固是不無微功。而二位道友本是應劫之人,一念轉移,感召祥和,自然功德無量。天仙位業,全仗各人修為,雖難預測,不久道傢四九重劫,必可平安渡過瞭。”

  妙一真人一生愚昧,剛愎自用,盛氣凌人,但唯一可取之處,就是權力功利之心較淡,肯甘願當上無權盟主,才有“民為主”會盟成立。也是因此,這大劫的功德才肯讓天癡上人分享。

  天癡上人想到仇人的種種欺凌侮辱,又復惡氣難消。終覺天劫未必如此厲害。暗忖:“以自己法眼觀察,所見決無差謬,幻影化身哪有這等神通?陣法外人不能運用,等到仇人將火引發,出土之際,冷不防猛下毒手,暗將陣圖轉動,乘其疲敝,仍用先天乙木戊土真氣,將他壓入地底火穴之中。好歹出瞭這口惡氣再說。”

  打好主意,方欲回答,倏地金光耀眼,全島大放光明。同時九道金光霞彩,以自己法臺為中心,分九面直射下來。那磁峰法網,連同空中輔佐行法諸弟子,全在金光籠罩之下。空中四方八面,俱有法力高強之士現身,以玉清大師、楊瑾、白谷逸、嚴師婆朱梅、葉繽、餐霞大師、白雲大師、齊霞兒主外八宮,輔以李元化、醉道人、元覺禪師、許元通、頑石大師、佟元奇、元元大師、陸蓉波,共有一十六人。那全陣機樞中央三元主位上,浮空有三片祥光,上擁赤仗仙童、妙一夫人、玄真子三仙。

  天癡上人忙抬頭一看,見過的隻有一半,已無一個是好惹的,不相識的尚不在內,齊朝自己含笑,點頭為禮。九官方位和中樞要地,早已暗中被人制住。憑自己師徒,如何能是對手?不禁心中急又氣。繼一想:“照敵人如此大舉,分明所說浩劫不是虛言。如為專救乙休,決不需如此勞師動眾。好在是對方以禮請托,題目又極光明正大。事關無量生靈百年慘禍,不能以個人私怨,遂走極端,生斯浩劫。真個怎麼都講得過去,不失體面。”

  念頭一轉,立即哈哈笑道:“道友一言九鼎,何況又有諸位道友光臨,便不闖此空前浩劫,也無不遵命之理。道友一派宗主,領袖群倫,道妙通玄,無隱弗矚,焉有虛語。”

  眼看災劫將化詳和,早已匿身二天交界處的峨眉死仇兀南公,當然非暗中破壞不可,以秘密通道詰責朱梅。並未知在文瑾軀殼身內,以朱梅自命的蔣方良元神,已被嚴師婆替代。嚴師婆朱梅志在反間,不得不虛應故事,便在空中喝道:“癡老兒,齊道兄已然對你情至義盡,隻管扭捏則甚?你不想想,當初駝子尋你要人,是我請他來的。我別的不如駝子,破你這鬼門道卻是拿手,你困得住嗎?還不快把你那鬼畫符獻出來,盡說閑話則甚?”

  這樣說能激天癡上人走極端嗎!嚴師婆不是臥底人才,比玄真子差得太遠瞭。必須面皮厚得如透明,黑得如光亮,使獵物給賣瞭,還替他數錢,死成一片血肉漿網,還對他歌功頌德,這才有機會掌執“派鞭”呢。

  天癡上人雖被說得滿面羞慚,知一回話更是難聽,但卻不會入殼,強笑道:“朱矮子慣一巧使別人上當,自己卻置身事外,說便宜話。當著諸位道友,誰來理你?”

  隨將手一指,身外煙光盡斂,請妙一真人入內,指著面前臺上陣圖說道:“道友既明九宮三才妙用,區區末技,料已早在算中。貧道暫且退過,敬請道友施為如何?”

  妙一真人倒是精於卸膊,攔道:“道友且慢,此陣雖然略知大概,但這乙木戊土真氣,外人不能運用,須我二人合力,一面倒轉陣法,反下為上;一面仍借土木之氣阻住四側,好使乙道友專攻中央。還有太陰毒火由地底上升,更不可使其散佈空中。諸道友雖然也按九宮三才方位施行,實則專為對付升空毒焰劫火,一面少遏上升之勢,一面將它送入靈空交界之處,由乾天罡風化去毒質,再以法力化為沙土,由天空倒灌下來,沉入海底,受潮汐沖刷,去其惡性,死灰永不重燃,方保無害。諸道友不能兼顧下面。所以此陣的運用,仍須借重道友和貴高徒之力相助,與同來諸道友無幹。”

  天癡上人便請施行。妙一真人隨即行法,使對面圓光大放亮彩。查見神駝乙休面容深紫,似因被困怒極,氣得眉發皆張,須髯如戟。遍體金光,包沒在風雷環繞之下。左手掐著訣印,右手上發出一朵金花,正朝地底沖去。金花萬瓣,其大約畝許,宛如釗輪電馭,急旋飛轉。所到之處,地層下那麼堅厚的地殼,全成粉碎,化成溶汁沸漿,四下飛濺,看去猛烈已極。妙一真人便向天癡上人笑說:“此方是乙道友的真身,替身現在那旁,道友且看,有無分別?”

  天癡上人朝那指處一看,又是一個神駝乙休,照樣金光護體,在適才自己師徒合力用陣法禁制的地下,東馳西竄,好似為法所困,走投無路,神氣稍微板滯,遠不如真身激烈。如不兩相對比,細心觀察,卻看不出。天癡上人自愧弗如,好生暗佩。笑問:“還有多少時刻,始行發難?”

  妙一真人道:“道友已能上體天心,轉禍為福,時甚從容,決可無害。不過乙道友玄機靈妙,動燭隱微,他正忿極,拼命施為正急,此時如將元磁神峰移去,恐被覺察,一被推算出來,就許延誤,別生枝節,再想攻下去便非容易。好在至少還有半個時辰,道友隻看我把手一招,即將神峰移去,我自有法開通地穴,引那毒火上升,並接應乙道友上來好瞭。”

  妙一真人又照預定手勢,向空連揮。空中四方八面十馀位男女仙人,各發出千百丈金光祥霞,聯合一起,作成一個十頃方圓的光筒,由存身之處,筆也似直矗立高空,將下面的一片地域凌空罩住,卻比天癡眾門人所存身之處略高,並不往下落來。

  又隔一會,妙一真人手朝神峰一揮。天癡上人隱聞地嘯之聲漸漸洪厲,便早已有瞭戒備,忙即行法,向峰一指。說也真巧,那麼叁天排雲的神峰,連環峰守伺的眾門人,剛剛撥地飛移,即聽峰腳原址震天價一聲爆響,當中十畝方圓一片地皮,首先揭起,直上天空,地面上陷一大洞。碎石驚沙宛如雨雹般四處飛灑,一股極濃厚的黑煙,若撐天黑峰由那陷洞中突湧上來。邊緣處,見風立化成深紫暗赤的毒焰,形態詭幻百變,流轉出五光十色,比箭還疾,齊往當空直射而去。

  聲如轟雷,洪洪發發,震撼天地。全島都在搖動,大有震塌之勢。

  這時正值斜陽銜山,馀霞散綺,晴雲片片,簇擁天心,吃毒火烈焰往上一沖,首當其鋒,立似殘雪投火,一見即消。正中心雲層,先被沖破一個大洞,以外環雲立即滾滾翻花,往四外散蕩開去。晃眼工夫,雲洞越大,四外驚雲也由厚而薄,由聚而散,化作殘絲剩縷,消滅凈盡,天色立被映成紫血顏色。煞氣弭漫,聲勢驚人,端的古今罕見!

  空中四方八面十馀位仙人也早有準備,一聽地嘯之聲,毒火裂地而出,便把先發出來的大圈筒光往上一合,隨著上長數百丈,恰似一個光城,齊套火穴,由地面往上三百馀丈,將那太火毒焰緊束在內,使其直射遙空,不致波及四處。當中三元陣位上,三位仙人立得最近,責任也極重大。地穴一陷,玄真子和妙一夫人立照預計,施展玄門最大法力。各在祥霞護身之下,一個由側面指定一團青霞,搶出毒焰之上;一個手持一柄寶扇,往上扇去。一前一後,隨著焰頭,電一般往空中飛升上去。

  赤仗仙童則放出一圈祥光,環繞全身,沖煙逆火直往火穴之中投下去。剛剛飛入火穴,便聽霹靂連聲。神駝乙休披頭散發,目揚眉,須髯立,周身俱是金紫光華圍繞,兩手往外連揚,震天價霹靂連珠也似往上亂打,兇神惡煞一般,正由地穴濃煙之中沖將上來。兩下裡恰巧在火穴口撞上。

  乙休是因勢所迫,不得不挺而走險,隻覺出這一帶地肺的氣包太大,不知內中的陰火毒氣,早在千萬年以前,被前古太火吸收瞭去,結成一個長大幾及萬丈的禍胎,緊貼肺包上部,正待時機發動。肺包連禍胎才一穿破,毒氣立即激射而出。乙休雖是法力高強,因在地底飽受苦難,已數日夜,所攻地層又極堅厚,人已勞極,又驟出不意,沒想到還未攻入中心,毒煙便已激射,如此猛烈。忙運玄功,行法護身,受傷已是不輕。知比預計厲害,喜必可報大仇。

  乙休隨火氣上升,猛覺通身炙熱如焚,痛楚非常,雖覺有異,還不知道此乃洪荒以前太火毒焰,無論多大法力,久瞭也被煉化。還不知道此舉關系定數,幾乎發生空前浩劫;更不知眾人在上施為,隻容他攻穿一個百畝大小火穴,以資宣泄,四外地皮俱被法力禁制,堅逾精鋼。隻因被困時久,怒火中燒,尚嫌火未成災,未能炎天沸海,將全島陸沉,還在連發神雷為毒火助威。

  乙休剛自火穴飛出,赤仗仙童早已沖煙冒火而下,知此老性情古怪,急切間也無法勸止。便不由分說,手指處,繞身祥光迎將上去,連乙休一齊圈住,一同往上升起。乙休通體也覺清涼,神雷立時無功。乙休本和赤仗仙童交好,見他這樣行徑,先還以為他知道自己在地底被困,誤為陰毒之氣所傷,特意趕來相助。

  晃眼之間,二人飛入毒焰金光之中。

  一出地面,乙休瞥見煙外有數百丈金光環立如城。等再上升,飛出金光圈外,又看出妙一真人以次,峨眉師徒長幼兩輩,還有嵩山二矮、楊瑾、葉繽、玉清大師等,總共竟有數十人之多,並還列陣相待,各以全力施為。災星已過,靈智已復,自然一望即知。心念一動,立運慧目抬頭仰望,不禁看出兇危,省悟過來。這一驚真個非同小可,暗中直道僥幸,滿腔怒火立即冰消。

  赤仗仙童說:“道兄身中陰毒,雖仗道力高深,不致大害,到底不免苦痛,暫時還出去不得。”

  話還未瞭,妙一真人已經飛來,剛說瞭句:“乙道兄,請隨我來。”

  陰魔嚴人英已宛如長虹刺天,疾愈電射,由東南方暗雲紅霧破空而至。赤仗仙童首先察覺,笑道:“乙道兄仙福無量,來得正是時候,請隨齊真人去吧。”

  妙一真人亦笑問陰魔嚴人英,道:“怎此時才到?總算還未誤事,也虧你呢。”

  陰魔嚴人英亦回復呆頭鵝的樣子,躬身答道:“得靈嶠諸仙賜助,才幸不辱命。”

  妙一真人道:“你數日之內往返大荒九萬裡,也頗勞苦。先在一旁歇息。便隨他們巡防吧。”

  陰魔嚴人英應聲,隨將手中所持一個手掌大的蚌殼,一個蕉葉卷成的三寸許小筒奉上。躬身退下,向峨眉眾弟子叢中飛去。

  神駝乙休一聽陰魔嚴人英往返大荒,必是為瞭自己所受傷毒而去。是師命,還是奸情?女兒不能自用,心酸酸也得益人,但發妻,外室也給別人奸上瞭,自己連酸馀也沾不到,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也無處去。望著陰魔嚴人英背影,不知是感激還是怨恨。

  妙一真人不等陰魔嚴人英離去,已將手中蚌殼張開,由裡面發出碧瑩瑩亮晶晶七點酒杯大小冷光,射向乙休身上環身滾轉,上下翻飛,毫無停歇。見乙休傷神,亦同病相憐。

  枕邊人另有奸淫外遇,絕瞞不過另一半。騷水、液精交流,於外人嗅覺中,腥臊不堪,但交溝中人是不覺有味的。事後怎樣清洗,也不根絕,因精水已滲透體內,漸漸由汗腺蒸發。氣味強烈的,還可識別誰是那第三者。不過這些氣味對無性交關系之人,是不具厭惡性的,隻會刺激那些曾與淫婦有性交關系之人,這就是神秘的忌體香。所以濫交的淫婦有“臭”這個名詞。

  妙一真人也不禁嘆息一聲,然後說道:“此時內子正隨大師兄引火升空,我三人正好無事。道兄體內陰火已被巽靈珠照滅,隻等吸星替將毒吸去,立即復原如初。適見天癡道友師徒也受有傷,且去他洞府中一同施治吧。”

  乙休已知中毒頗深,珠光照後,身雖不再火燒,體生清涼,真氣仍不敢運行全身。便把蚌殼接將過來,手指七點寒光,如法運轉。隨同往天癡上人洞府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