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宮地闕仙府,深藏海底地竅之中,為九地靈府之一。宮內廣大華麗,深有百裡,上下共分六十三層,到處都是珠宮貝闕,金殿瑤階,瓊林玉樹,異草奇葩。隻惜與世隔絕,非有穿山裂石之能,不能前往。宮門深藏在一個海眼底下,就是神仙到此,也難發現。海眼下有四五十丈,路越寬廣。又進十馀丈,便是避水牌坊,紫玉雕成,刻有‘紫雲宮’三字,再走進十馀丈,便達兩扇通明如鏡的水晶宮門。
昔年水母五女玉闕章臺,借居而作避禍修真之所。後來五女分封五湖水仙,超升紫極。過瞭若幹年,有一異派散仙,名地母,算出就裡,壞瞭五仙禁法,入宮隱居。成道時,多虧連山大師助他脫瞭魔劫,無恩可報,而所煉許多法寶飛劍既不能帶去,又不舍將數百年心血毀於一旦,便將法寶仙書封藏在宮中金庭玉柱裡面,將這紫雲宮交還連山大師。柱底藏有柬帖,備載此事。
連山大師辟為別府,金屋藏嬌,佈置得銅墻鐵壁。坐化後,其姘頭為大師的替身巧手靈龍所惑,自號天一金母,與連山大師子鐵傘道人爭嫡。鐵傘道人從千裡外一荒島,用玄天異寶所化的鐵傘,順地脈掘通甬道,直抵宮後近竅壁處的狗洞,那是宮墻的唯一弱處。破狗洞攻入後,誅盡殺絕。但卻解不瞭其父所設在四周六合的五行微塵陣勢,隻得設壇封宮。
當時天一金母坐下一隻老蚌,已有數千年道行,隻是因被海中孽龜追急,一時無奈,打算掘通地竅藏躲,不料無心發現這個洞天福地。未有被列入池邊十二宮寶聚冊。得天賦稟異,匿藏宮後玉池水底深處,幸逃鐵傘道人誅戮。以後此狗洞為出入,廣收少女,彰璜艷幟,為淫魔聚會所在。老蚌曾與一條水瀨共叁喜歡禪,因樂極忘形,致陰穴鎖陽,露出真形,為一厚有數寸,大有丈許,五色俱全,絢麗奪目的巨蚌。蚌殼微微張合,把水瀨肉挾在那大蚌殼中,時露彩光,飄流到安樂島海岸。
安樂島中有元初遺民方良,利用漁民冒涉風濤,出生入死,費盡許多血汗,也隻混得一口苦飯吃,散播著世世代代的謠傳。說海裡頭有的理想中是樂土,資源物產多極無限,可任予取予求,各人都操作同樣的事,你有的我也有,縱有財貨也無用處。省得受那貪官污吏的惡氣,更為財貨交換,被剝削瞭辛勤工作的貢獻,歸別人享受。收成設有公倉,計口授糧,量人給物,一切俱是公的。說是人無爭心,隻有樂趣。便領眾人逃到此間。
但雖天大地大,卻何來資源無限,隻是蛤蚌多得出奇,除瞭它天生的一副堅甲,用以自衛外,不會害人,將肉挖瞭,吃也吃不完。方良又不甘任它優遊自在,興起殘民的興致,教兒童手能拿得起,打得出的,照打飛鏢暗器之法,砸得殼破肉顫,鮮血淋淋。
人所以窮,就是無緣得把持政府機器,所以從外間看,隻看到政府機器的邪惡,卻看不見邪惡是從把持政府機器的上流社會人物而來,那把持的力量才是邪惡的根源。所以窮人把心思花在如何改造政府機器上,卻不知改造瞭政府,也不過是換瞭另一批把持者。因是從暴力起傢,更是無理無律,一蟹不如一蟹,隻有那些太子黨能夠生存,活得比法治更出色,而一般民眾就更是生不如死。
窮就思搶!方良就是這樣,提倡共工、共有、共享,甚至共妻。島主俞利斥之曰:人的智力稟賦各有高下,凡事平均,隻因暫時人少,又都同過患難,於共同搶掠之時,無本生利,自然不會起甚爭端。但是年代一久,到一窮二白時,已搶無可搶,則須自食其力。一有爭競向上之心,便須以智力而分高下。到時,人的智力稟賦各有高下,萬難一樣。智力多的人,產量越多,決不甘願和眾人分得一樣享受,隻會放棄天賦,握殺社會進步。智力低的人,也有比他更低的人,每個人都向那智力最低的那一個看齊,勢必相繼學做榜樣。而智力低的一群,也必推諉他們生產力的低微,著眼是別人的慵懶所致。人情喜逸惡勞,結果必使能者不盡其能,誰也不出力,自甘暴棄。能者不盡其能,不能者無人率領,學為懶放,大傢墨守成規,有退無進,亦被握殺瞭調配資源的能力,有退無進。如照公業公倉規榘,計口授食,計用授物,做就三十六,唔做都三十六,愚者固得其所,智能之士有何意趣?無懷、葛天之民,隻是不識不知,野人世界。人若無爭競向上之心,從盤古到現在,必定依然還是茹毛飲血,至貧乏而滅種,哪會想到衣冠文物之盛?
島民皆唾棄方良,惜因老蚌的漂到而改變瞭一切。這日碧海無涯,金波的海灘上,波濤澎湃,打到礁石上面,激起千尋浪花,飛舞而下,映著斜日,金光閃耀,迎著海面吹來的和風。從一片高可叁天的椰林底下的海濱,一群孩子拾到這隻老蚌。方良料蚌腹內必有寶珠,免不瞭去剖取,說怕眾人看瞭眼紅,又賣弄天和,倡播不貴難得之物,居心卻是怕肇起爭端,要他人不爭,由他總攬大權,而弄污自肥。做成外表輝煌,內中藏污納垢,卑鄙不堪。
俞利貪心這蚌腹內夜明珠,丟瞭可惜,可惜低估瞭對方實力,用叉尖插入蚌殼合口之內,傷瞭那頭水瀨。水瀨出血,才能脫離陰鎖,老蚌也恢復過來。一道白光閃過,從蚌口中射出一股水箭,疾如電掣,冷氣森森,竟將俞利打倒。水瀨氣泄瞭,也退出瞭蚌殼。
方良本著敵人反對他贊成的軒轅老怪法則,夫妻雙雙將蚌舉起,往海中拋去,水瀨卻潛入瞭方妻穴。方良把蚌精看做弱者,還想播弄掌中,說道:“白龍魚服,良賈深藏。以後宜自抑,勿再隨潮而來,致蹈危機,須知別人卻不似我呢!”
偽君子就是拿手乘人之危,盡力剝削,還幸災樂禍,落井下石。這才有日後蚌精見他死而不救,看他如何白龍魚服,良賈深藏,抑自己也。
那蚌才一落水,便疾如流星,悠然遊去,眨眼工夫,已遊出十丈遠近。倏地旋轉身朝著海邊,兩片大殼才一張開,便見一道長虹般的銀光,直沖霄漢,立時海下大放光明,射得滿天雲層和無限碧浪都成五彩,斜日紅霞俱都減色,絢麗無恃。蚌口三張三合之間,蚌口中那道銀光忽從天際直落下來,射向方妻身上。
這時正是夏暑,斜陽海岸,猶有馀熱。方妻被那金光一照,立覺遍體清涼,周身輕快。強光耀目中,仿佛看見蚌腹內有一妙齡女子,朝天禮拜。轉眼工夫,見疾雲奔驟,海風大作,波濤壁立如山,翻飛激蕩。那道銀光忽從天際直墜波心,不知去向。暴雨已是傾盆降下,約有個把時辰,方才停歇。
那蚌口三道銀光勉強醫護瞭水瀨傷勢。可惜水瀨性淫,有得就不顧命,纏在方妻穴不舍。過瞭三年零六個月,送瞭無限高潮給方妻享受,才燈盡油枯,遺給方良一胎三個孿生便宜女兒,按落胎先後論長幼,取瞭初鳳、二鳳、三鳳三個名字。方妻亦難產而亡。三個女嬰生時又有祥光之瑞,一下地都口齒齊全,可以不乳而食,博得全島歡騰,都說是仙女臨凡。
因蚌現靈異所惑,愚夫蠢婦依賴神明,釀成狂熱的個人崇拜,被方良的軒轅老怪心法“永遠爭鬥”所暗中操縱。經軒轅老怪心法育成的惡徒,竟為搶劫居權,放火焚舍,燒死執法。人情偏愛怙過,再經幕後導演的方良從中煽動,死命爭幫,說甚麼死者已已,為殺人者抬出無限人權、人道,不甘伏法。傢族同類的狐群狗黨當然兔死狐悲,發揮物以類聚的慈愛。
但被殺的傢族不肯自己人白死,招致公憤,種下無限爭端。終是雖經由集眾公斷,一命抵一命。兇徒不愧軒轅老怪心法,臨刑也悍不畏死,視死如歸。在崇拜方良力量的壓力下,再狡判誤殺,落得逍遙自在,因此仇恨愈深,怨言四起。
一班在現時制度下的失落者,受方良挑撥,頻思以天下公有,生下來就是社會欠瞭他的,不生產也要即有天賦的應有權利,比辛勤工作更有好享受。更要牽牛上樹,每個人都要受資助一個大學學位。齊齊同惡互濟,卻隻會掠劫公眾糧倉。
雖然身外之物,死後不能帶去,人心總願物為己有。譬如一件寶物,存放公共場所,愛的人盡可每日前往玩賞,說是豈非同自有一樣?卻隻遠觀,更要輪隊排期,行一杯水主義的共妻,那似褻玩遂心。軒轅老怪本身就不肯把他的愛人公諸同好。隻惜修訂制度的權威,滲入太多法律罅,以不安份之徒,卻偏要巧取豪奪,用盡心機,到手才休,甚而以身相殉,極少放得開的。
方良得異跡加身後,更以天命自負,全力播弄神權。凡事必須有他的聲音,有講,無人講,說出他的不對,他則惱羞成怒,咆哮為侵犯他的言論自由。要依他為直,若是逆他則為曲,是傷害法治,令異族離心,傷害炒傢的投機信心,損毀財富。
俞利無法改變島民迷信鬼神心理,為瞭堵塞那邪惡的共工意識,將方良暗殺,連三個女嬰,放入大麻袋之中,縋上幾塊大石,拋入海裡,假裝他業已帶瞭三女嬰仙去。但下手武士亦惑於當年老螃那三道銀光,不敢對三個女嬰下毒手。三女年紀才隻二歲,連灌瞭幾口海水,便自不省人事。因是水瀨遺種,生具異稟仙根,入水無礙。醒來,四壁通明,霞光瀲灩,耀眼生花,面前站定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乃是當年老蚌的元胎,顧念她們那水瀨生父的奸情,把她們救入紫雲宮。
光陰易過,一晃便在宮中住瞭十年。近年常見後宮金庭中心玉柱時生五彩祥光。玉柱之中,難免不藏有奇珍異寶。隻是用盡智謀,無法取出。老蚌功行圓滿,不久飛升,自惜福薄道淺,介類稟賦太差,為求上乘功果,尚須轉劫一世,如不經過此一關,休說飛升紫極,遊翔雲表,連海岸之上都不能遊行自在。原體軀殼蛻化在後宮玉池中心深處玉臺之上,池中珠飛玉湧,像開瞭花一般,一點銀光閃過,浮起一個兩三丈大小的蚌殼,才到水面,殼便大開,正當中盤膝坐定一個妙齡少女,與老蚌日常幻形一模一樣。蚌口邊緣,盡是些龍眼大小的明珠,銀光耀目,不計其數。
老蚌囑咐三女好好守護,以待他年歸來。隻見蚌殼微露一道縫,一道銀光細如遊絲,從蚌口中飛將出來,慢騰騰往外飛翔。三女知道那便是老蚌之神,連忙追出哀呼,那銀光也好似有些不舍,忽又飛回,圍著三女繞瞭幾轉。倏地聲如裂帛,響瞭一下,疾如電閃星馳,往宮外飛去。回看玉池,蚌殼業已沉入水底,下水看瞭看,停在石臺上面,如生瞭根一般,紋絲不動。
三女隻修習待練氣調元有成,能出入深海,亦已成年。牢記假父之仇,未等老蚌所傳的那一點防身法術練成,就離瞭紫雲宮,鉆出地竅,穿浪沖波,回島報仇。各自手執一根奇形長鉗,赤身露體,寸絲不掛,從海邊礁石底下沖起,又都生得纖合度,骨肉停勻,真是貌比花嬌,身同玉潤。再加胸乳椒發,腰同柳細,自腹以下,柔發疏秀,隱現丹痕一線,粉彎雪股,宛如粉滴脂凝。襯上些未乾的水珠兒,越顯得似瓊葩著露,琪草含煙,天仙化人,有蕩心奇艷。
雖是一胎三生卻有不同的愛好,現於酷肖的樣貌身形中,發展出神韻的差別。長姊愛名,秀發長止腋窩,面龐清雅不群,瑤鼻梁骨挺值,若天仙的可望而不可即,星眸閃亮如天上的星星。身段高挑昂直,弧線流順,柳腰婀娜,風華絕代。玉峰堅挺,乳暈細細,蓓蕾淡柔含苞。芳草柔順稀疏依稀見肉,惰圓形的覆蓋那豐而不屹的恥阜,恰到好處,孔高抬閉掩,春光不泄。臀豐而不突出,玉腿修長勻稱。
二姊愛寶,長發過臀。發長代表性欲,長則淫。粉臉飽圓如滿月,宜喜宜嗔,靈眸明若水光盈盈,長長的睫毛顫動著。兩團飽滿沉甸甸的圓丘潤滑豐腴,乳暈隆漲闊廣,兩顆圓大葡萄挺凸。性感的浮凸三圍,豐腴誇張,蜂腰柔似娟,婀娜多姿,勾起碩臀高翹,真是腰是腰,奶是奶,屁股就是屁股。濃密的黑松林毛茸茸互相纏繞,一大遍的三角直達嬌臍,恥丘肉球豐腴隆突,藏入腴嫩的粉腿,更具吸引。
三妹愛權,秀發及腰,臉蛋兒如花嬌俏,嬌鼻稍見翹尖,鳳眼似無底深潭,迷茫如霧。雪乳上翹,體態玲瓏窈窕,勾勒出完美的曲線,蛇腰纖纖見勁。篷門兩排忽忽陰毛細嫩鬈曲,緊緊閉合。臀圓而富彈性,嬌腿秀長有力。各具勝長,並排而升,令人目不暇給。
這時正值俞利慶賀生辰,在海邊一所迎涼殿強逼著擄來的許多美女赤身舞蹈,以為笑樂。三女在紫雲宮內赤身慣瞭,不甚在意。忽見數人押著的一個少女上殿,不知怎地忽然掙斷綁繩,從殿階上縱起一丈多高,一路橫沖豎撞,飛也似直往海邊跑來,離三女潛身的一塊礁石上海面,不過數尺光景。三姊妹把抱少女起,同時躥入海內,潛水逃去。
此少女名邵冬秀,善機謀,借仙女臨凡傳說,蠱惑人心,色誘瞭俞利的一名藍姓近身的禁衛,圖謀潛入地宮行刺。島上自來瞭兩個妖道,壞得不可收拾。那男妖道叫秦禮,慣會邪法,呼風喚雨,遣將驅神。女妖道更是又淫賤,又狠毒,聽說新近在海中三門島得瞭一部天書,誘得俞利拿瞭全島人民的血汗供他糟踐享樂。島民己是痛恨入骨,因處積威暴虐之下,莫敢現於形色。
三女救冬秀時,妖道乘船出海,妖婦去瞭采那血靈芝來與俞賊上壽,俱都不在島上,在午後回轉。這晚俞利和姓牛的妖婦淫在海濱別殿地底下一層淫樂高會,之後服瞭妖道的藥入睡。平日雖是就護衛森嚴,那時他幾十個親近的護衛跟著累瞭一天,縱不全睡,也都疲乏已極。那藍禁衛率領瞭平日與老輩結納的二百馀名把守宮垣的一幹兵將,將殿上侍衛擒殺殆盡。眼看島兵大軍擁到殿前,無力抗拒之際,三女托賴生具異稟神力,乘虛刺殺瞭牛妖婦,捉瞭俞利出來,全島人民倒戈相向,手下黨羽大半被擒。冬秀恨極俞利,將俞利創立的六件刑具,分刺、癢、酸、麻、痛、脹六種,由輕而重,全給俞利試遍,至死去還魂瞭四五次,才將俞利處死。
妖道也是該當數盡,對於俞利原未安著什麼好心,幾次想將俞利害死,自立為王。隻是妖婦嫌妖道貌醜,貪著俞利,說此時害死俞利,恐島民不服,時機未至,再三攔阻。妖道有些懼內,便耽擱下來。聽得出海來報信的專史說俞利中毒,不但沒有起疑,反以為是妖婦弄的手腳,接他回去篡位。連忙縱過俞利禦舟,貪圖趕快行程,艙中二鳳姊妹躥到妖道身後,手起快刀,一聲嬌叱,朝妖道頭頸揮去。妖道猛覺項間一涼,恰似冰霜過頸,連“暖呀”都未喊出,一顆頭顱便已滴溜溜離腔飛起,直撞天花板上,吧嗒的一聲,骨碌一滾,落在船板上。頸腔裡的鮮血,也順著妖道屍身倒處,泉湧般噴瞭出來。
冬秀創做瞭仙界,心存異念,更能用之,利用三女來治理全島人民。三女因冬秀聰明巴結,善體人意,一切事兒俱由冬秀弄權。初鳳心有大志,歸回海底。
二鳳、三鳳俱為所惑,隻知享福玩耍,由此冬秀隱然成瞭島中之王,冬秀原是想襲那島王之位,知道全島並無外人,大抵非親即故,因島民崇拜方氏父女之心牢不可破,自知根基不厚,隻能玩弄制衡的準則,以偏見私情濫用權力,把安樂島變為罪惡溫床。對於二鳳、三鳳刻意交歡,用盡方法使其貪戀紅塵,不願歸去。
日子一多,二鳳、三鳳漸漸變瞭氣質,大有樂不思蜀之概。四大傢族盡斂島上財富,藍衣宮勇無法無天,把島民榨得天怒人怨,終招天譴!
第三年上,湊巧二鳳與三鳳帶著冬秀乘船出遊島北極處,忽見來路上那片烏雲,越散越大,變成一個烏金色長條,像烏龍一般,一頭直垂海面,又密又厚。
映著雲旁邊的月光,幻成無數五色雲層,不時更見千萬條金光紅線,在密雲中電閃一般亂竄,,便聽呼呼風起,海潮如嘯,似有千軍萬馬遠遠殺來。岸上椰林飛舞擺蕩,起伏如潮。月光忽然隱蔽,立時大地烏黑,伸手不辨五指。
猛覺腳底地皮有些搖晃。猛地又聽驚天動地一聲大震,腳底地皮連連晃動。
一股海浪已像山一般劈面打來。三女支持不住,同又跌倒。一片轟隆爆炸之音,已是連響不絕,震耳欲聾。忽然平地崩裂,椰樹紛紛倒斷,滿空飛舞。電閃照處,時見野獸蟲蛇之影,在斷林內紛紛亂竄。這時雷雨交作,加上山崩地裂之聲,更聽不見野獸的吼嘯,隻見許多目光或藍或紅,一雙雙,一群群,在遠近出沒飛逝罷瞭。海岸上斷木石塊被風卷著,起落飛舞,兩姊妹一人一邊夾瞭冬秀,冒著浪頭跳下海去,回頭一看,一股絕大火焰像火塔一般直沖霄漢,遠遠望去,哪裡還有島影,安樂島火山崩炸,全島爆成純然一個火峰,上燭重霄,火焰沖霄,驚濤山立,全島直沉到瞭海底。海面上如開瞭鍋的水一般,不時有許多屍首飄過。那爆炸之聲加大風之聲、海嘯之聲,紛然交響,除火光沸浪外,什麼也觀察不清。漸覺身子浸在熱水中,燙得連氣都透不出來。隻能往與火山相背之路,向紫雲宮湧水逃走。
二女前行不及十裡,海水漸熱,越往前越熱得厲害。自從來到島上,因這三年來多吃煙火,變瞭體兒,感覺被水力壓得氣都不易透轉,頗覺力促心跳,再往深處,竟是一步難似一步。用盡力氣,勉強再潛入瞭十來丈,手足全身都為水力所迫,絲毫不受使喚。休說紫雲宮深藏海心極深之處,上下萬尋,無法歸去,就連普通海底也難到達。幼時生長遊息在貝闕珠宮,不知其可貴;一旦人天迥隔,歸路已斷,仙源猶在,頗似可望而不可即,怎不悲憤急悔齊上心來。
拼命潛泳瞭一陣,直沉到瞭海底。身子雖覺涼些,那海底的沙泥也不似素常平靜,如漿糊一般昏濁。隻是冬秀不能在水底久延時刻,過一陣,便須由二鳳姊妹扶持到海面上換一換氣。冬秀浮沉洪波,眼望島國,火焰沖霄,驚濤山立。耳邊風鳴浪吼,奔騰澎湃,轟轟交匯成瞭巨響。宛如天塌地陷,震得頭昏目眩,六神無主。傷心到瞭極處,反而欲哭無淚,隻呆呆地隨著二鳳姊妹扶持上下,一點思慮都無。
過瞭半個時辰,島上火山忽然沖起一股綠煙,升到空際,似花炮一般,幻成無量數碧熒熒的火星,爆散開來。接著便聽風浪中起瞭海嘯,聲音越發洪厲。降離海底還有裡許深淺,見那素來平靜的深水中泥漿湧起,如開瞭鍋灰湯一般,卷起無邊黑花,逆行翻滾,方覺有異,火山震蕩所及,水又忽然燙瞭起來。逃出去還沒有百裡,休說冬秀支持不住,早已暈死過去,就連二鳳姊妹自幼生息海底,視洪濤為坦途的異質,在這變出非常,驚急駭竄之中,與無邊熱浪拼命搏鬥,奪路求生,經瞭這一大段的途程,也是累得筋疲力竭,危殆萬分。
好容易又勉強掙紮瞭百多裡路,看見前面沉沉一碧,周圍海水由熱轉涼,漸漸逃出瞭熱浪地獄。距離火山雖繞出有二三百裡,隻是海嘯山鳴之聲比較小些,海水受瞭震波沖擊,一樣風狂浪大。冬秀雖然斷氣,胸際猶有馀溫。隨後胸際逐漸冰涼,手足僵硬,兩拳緊握,指甲深掐掌心,面色由白轉成灰綠,腹中灌瞭許多海水也鼓脹起來,知道回生之望已絕,打算在海底暗礁之中擇一洞穴,將她埋藏在內,隻惜上下茫茫,海天相接,惡浪洶湧,更無邊際,哪有陸地影子。
逃入深海,卻遇上一群虎鯊大的長有數丈,小的也有丈許,這種鯊魚性最殘忍兇暴,無論人、魚,遇上皆無幸理。海裡頭的魚介遇見它,都沒有命。專門弱肉強食,饑餓起來,便是它的同類,也是一樣相殘。那鯊群何止百十條,業已揚鰭鼓翅,噴沫如雲,巨口張開,銳牙森列,飛也似沖將過來,離身隻有十丈遠近瞭。這時二女力已用盡,三鳳右手一松,要將冬秀屍體丟將出去為餌,直往左側水底斜躥下去。二鳳獨牽不便,忙就冬秀屍體下沉之勢,一個金鯉撥浪姿勢,往下一躥兩腳一躇,用盡平生之力,雙足踹水,往海心深處逃去。恰巧將這一下正登在魚項上面,血猩四濺,後面群魚在波濤洶湧中,蜂擁一般趕到,向血猩噬去,也被傷鯊反咬,連貫所及,這些惡魚拼命爭噬,隻見血浪山飛,銀鱗光閃,附近裡許周圍海水都變成瞭紅色。
二鳳死裡逃生,猛地又見頭上十多丈高下,飄沉落冬秀屍體,後面並無惡魚追來,便拖瞭冬秀屍體前行,再遠遠望去,見三鳳身後還跟著一條兩丈長短的虎鯊,兩下裡相隔也僅止十丈遠近。姊妹二人不敢會合,互相一打手勢,一個左偏,一個右偏,分頭往前逃走。二鳳手上拉著一個冬秀屍體,更是累贅遲緩。那惡魚追趕三鳳不上,一見側面二鳳相隔較近,人還多著一個,便舍瞭三鳳,略一撥轉,朝二鳳身後追來。
二鳳這時已累得心跳頭暈,眼裡金星直冒。明知水越深,壓力越大,未必潛得下去。但是事已萬分危險,要到海底尋著有礁石的地方藏躲。拼命鼓起勇氣,將兩手插入冬秀肋下,以防前胸阻力;用手一分浪,頭一低,兩腳蹬水,亡命一般直往海底鉆去。不料下沒十來丈,忽見下面的水直打漩渦,旋轉不休。被漩下十數丈,越往下,漩子越大。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便已暈死過去。
醒來身已落地,臥在海底礁石之上。存身之處,並沒有水,周圍海水如晶墻一般,上面水雲如蓋,旋轉不已。一眼看見面前不遠,站定島上曾見過的虎面龍身怪獸,鼻子裡還穿著一條帶子。上面漩渦是怪獸分水作用,已為初鳳收伏。初鳳依然是三年前女童模樣,隻是容光煥發,儀態萬方,穿著一身冰綃霧,項前還掛著一顆茶杯大小的明珠,彩輝瀲灩,照眼生花。依然是三年前女童模樣。